“不知大人意下如何啊,”秦阚看向萧琅颇有些厌恶的面容幽幽开口道,“若大人执意追随二殿下,我亦不拦着大人。”
“如今我被你困在府中,还有何抉择的余地。”萧琅硬声道,心间隐隐松了一口气,倘若秦阚是那种忠心耿耿之人到异常难办。
“大人真是聪明之人。”秦阚将书页收入衣袖中,“刚才的燕窝粥您可否喜欢,要不我再派人去厨房为您炖一碗。”
“不必了,你若无事就下去吧,不要留在这里叨扰我。”萧琅不知秦阚留下还会继续耍什么花招,如今他编写书卷欺瞒殿下颇费心思,他可不愿在劳神应对秦阚。
“大人在繁忙之余也稍加休息片刻,切勿熬坏了身体。”秦阚转身离开,伸手示意守在房门外的侍女走入。
☆、第 105 章
第105章
墙角处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榕树,翠绿的枝叶随风轻摇,落下大片的阴影,点点光斑时明时暗。
树荫下站着两道人影,隐约传出低沉的交谈声,掩在了阵阵风声之下。程靖抬头向四周望了一圈确定毫无一丝人影后,凑近面前的侍卫耳边小声叮嘱了几句,侍卫微点了点头。
程靖轻声道,“你快回去吧,若你离开得太久恐引起周围人的怀疑。”他看着侍卫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刚想转身走去不想肩后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谁?”程靖厉声喝道,俊秀的面容猛变。
“程大人,是我。”孙晖看着程靖阴沉的面色,容颜不改微笑了笑。
“你怎么会在这。”程靖冷声道,此处较为隐蔽不可能被外人轻易发现,况且又隐藏在深宫的角落之中,那孙晖是如何找到他的,程靖望向孙晖的眼眸微微有些深沉。
“我在府中找到了几本要紧的书卷想要交给大人,但一时又未找到您的身影,便四处寻了寻,未想到竟在这遇见您了。”孙晖故作一幅疑惑的神情,心间冷笑了一声,不知程靖又在暗中密谋何事。
“我不是让你前去府中等我吗?”程靖微微蹙起秀眉,随意找找便能寻见他的身影恐怕也太凑巧了吧,亦或是孙晖早已知晓了他暗中的行动特意而为之。
“周权之事已耽搁了太久,我生怕在拖下去又生变故,便想急着将书卷交给您。”孙晖解释道,他原是心怀疑虑,但看着紧跟在他身后的黑影,渐渐证实了心间的猜测。
程靖的面色稍缓了缓,孙晖还真以为他在为周权之事奔波,周权私收贿赂一案早已板上钉钉,就等待论罪责罚了。
“刚才让你等了许久吧。”程靖看着孙晖黝黑的眼眸,他不知孙晖来了多久,在暗中又听到了什么。
到底是他太过疏忽了,连被人偷偷跟踪都不曾知晓,不过孙晖的功夫是出乎他的意料,看来他日后必须加以谨慎小心。
“我刚来的时候便看见您独自一人站在树下,您最近在朝中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之事吗?”孙晖眼中溢出一丝担忧,“若是周权的事情牵连到了您,我在另想办法便是,不用您再冒风险费心了。”
“没事,周权是我的挚友,我又岂有坐视不理之由。”程靖微摆了摆手,面上溢出一丝笑意,孙晖仅是一介莽夫,果然心思异常单纯,倒是他多虑了。
“这几本书卷隐在书架深处,我找了好几日颇有些费时间,不知有没有耽误要紧之事。”孙晖从衣袖中掏出几本书卷递给程靖。
程靖接过后打开卷册草草翻看了两眼,面容猛然沉了下去,眼眸间隐隐有一丝怒意,他用力将书卷合上。
“程大人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之处吗?”孙晖不解的问道。
“这几本就是你按照我那张纸条上所找寻的重要书卷?”程靖隐隐提高了音量,简直就是一本废纸,空有书皮而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内容。
“您并没有告诉我哪本是重要书卷,我只是按照顺序依次找的。”孙晖看着程靖阴沉的面色开口问道,“难道我找错了吗?”
“你根本就没有找对一本。”程靖不禁将书册扔在地上,心间有些被嘲弄的愤怒,他真不知孙晖是痴傻亦或是故意而为之。
“不可能吧,明明卷册的名字皆是相符合的。”孙晖颇有些不相信的说,他伸手捡起地上的纸页翻弄了两下,看着上面娟绣的字体略有些疑虑,程靖未曾看过这本书卷,怎知他誊写的就是假的。
或许他不该擅做主张暗自应对此事,而应私下与周权商议一番,如今让程靖发现了纰漏更难在继续装下去。
程靖看向孙晖波澜不惊的双眸,面容的怒意渐渐退去继而愈发冰冷,“周权早就对你提及了我过去的事情了吧。”
指尖用力握紧衣袖,他在嘲弄孙晖愚蠢的同时,却殊不知自己已被愚弄了,而浑然不知的被面前之人冷冷的看着。
孙晖见程靖眼底的寒意,心知自己已被识破了,亦未在掩盖下去,他微点了点头,“周权是向我提及了你的诸多恶行。”
“你早已知晓又何必再与我装模作样下去,难道仅是为了看我的笑话吗?”程靖扬声道,自儿时起无论家世功课他事事都不如周权,成年后落差更深,如今又被周权玩弄了一番,不知此时周权在家中是如何偷笑了。
黝黑的双眸间隐着一丝怒火,指尖深深嵌入了白皙的掌心间,他一定要比周权强,让他看着自己高高在上的模样。
“程大人此言差异,我也是一心想找到有用的书卷,何曾想周权早已对此事所防备。”孙晖轻叹了口气,
程靖冷哼了一声,“事到如今你又何须再如此,你回去替我转告周权,待到他日我必让周权身败名裂,跪着到我面前来求我。”
孙晖尽力忍下心间的怒火,不知周权儿时怎会交到这般的朋友,程靖沦落至此不入朝堂之流也皆是他自作自受,怨不得他人。
“我甘愿与程大人共谋大事。”孙晖义正言辞的说,他看着程靖轻蔑的眼神继续道,“如今云王在朝中失势自身难保,又怎顾得上手下的一个小卒,我再三劝诫过周权,他都没有一丝悔悟之心。他甘愿为了忠义牺牲自己,我可不愿与他一同赴死。”
程靖略有些疑惑的看着孙晖,他不知孙晖是真有此意,亦或是犹在玩弄他。“你可愿追随于二殿下。”
“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当年被逼上龙虎山为盗便是被局势所迫,如今又怎甘愿白白丢掉性命,”孙晖看着程靖将信将疑的神情开口道,“若二殿下答应成大事后大赦天下,将那些关押在牢房中的山民放出,我自愿追随二殿下。”
“这个自然好说,若你为殿下立下了大功,殿下必然会嘉奖你,到时你在提及此事便可。”程靖点了点头,如今多了一个人为他办事自然是好,不管如何他先应下再说,反正日后殿下绝不会留得孙晖。
孙晖微抬头,眼眸间似燃起一丝希望,“我经常出入书阁,周权虽未提及过什么,但恐怕暗中早已有防备之心,此路已不可再取了,不知我还能为殿下做些什么。”
程靖沉思了片刻,未想出任何,“你先回去吧,我们长久站在暗中交谈,若被外人看见恐怕不妥,待我日后向殿下禀明此事再与你细细商谈。”
“也好。”孙晖点点头走向了远处,“我先告辞了。”
书房中,桌边几支墨笔,漆黑的墨汁顺着笔尖淌落在白宣上,书卷散乱随意翻开了几页。窗边静立着一道身影,身姿颀长,望向窗外的面容略有一丝沉郁。
房门微开,周权稍动了一下脚步,稳站在原地似未看见踏入门槛之人。
“周权,我回来了。”孙晖看着远处的背影,双眸略有一丝诧异,昔日周权皆满含喜色的站在房门边等待着他,今日又是怎么了,莫不是因他回来迟了一会。
“今日有些事情,耽误了一会,日后不会了。”孙晖走到周权身后伸手拥住了他的肩边。
“你去找过程靖了。”周权拉下孙晖的手臂沉声道。
“你怎么知道的。”孙晖看着周权阴沉的面色,他就是担心周权得知才暗中偷偷行事,未想到亦瞒不过身侧人。
“我不是告诫过你程靖为人阴险狡诈,不让你去招惹他吗?”周权猛然提高了音量,他心知孙晖一心想助他一臂之力,但程靖绝不是孙晖可以对付的,稍有不慎便落入他设下的圈套。
“好了,我以后听你的话不在去了便是。”孙晖柔声道,看来周权是在皇宫守卫间安插了人手,如此他还算放心些。
“你前几日便是这般答应我的,”周权握住孙晖的掌心开口劝道,“我并非怀疑你的能力,而如今你的身体特殊,我希望你能每日平安的回到府中,不要再出什么事情为好。”
过几日他真应该找个借口让孙晖整日留在府中安心休养。
“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不想让我涉险。”孙晖靠近周权的肩边,“你看我每日在皇城中严格值守,不是也没有出什么事情吗?”他能走出大牢全是仰仗王爷之力,如今更不可能做手旁观。
“等出了事情,我恐怕后悔都来不及。”周权心间有些悔意,或许他当初就不应该让孙晖步入步步险境的皇城,但这又岂是他可以选择的。
孙晖看着周权沉郁的眉心,抬手按住周权的掌心,覆在他微微隆起的腹上。
周权感到掌下一丝微弱的蠕动,面容稍稍缓和了几分。
“好了,别生气了,等过些时日我陪你一起回府看看老爷夫人。”孙晖抬袖搭在周权的肩边。
“真的。”周权面上溢出一丝喜色。
孙晖点了点头,并非他不愿前去,而是他担心周老爷看见他后愈加气愤,恐会与周权闹得异常不快。
☆、第 106 章
第106章
微掩的床帘遮挡了那一抹明亮的光斑,微风吹拂掀起一角,露出明黄色的薄被。宫女微低下头静立在床边,眼帘稍垂,鹅蛋小脸肤如凝脂,樱唇微抿。
房门轻推开一道缝隙,站在一旁的太监看见谦茗的面容,微张双唇忙想低头行礼,谦茗抬袖摆了摆手,大步走向床边。宫女抬手掀开床帘,谦茗俯身坐下,望着皇上苍白病态的面容,眼角处深深的皱纹,心间溢出一抹伤痛。
曾记得儿时父皇拥着他走在御花园中,眼眸溢满浓浓的疼爱之意,而后他年长性子愈加癫狂,伤了周围太多在意他之人的心,而更辜负了父皇满含的期待。谦茗轻叹了口气伸手抚向皇上露在被边的指尖,掌心间一片凉意,他轻握了握后放入被中。
谦茗望着那张沉睡的面容,心间暗道父皇,儿臣绝不会再辜负您的期望了。指尖平放在丝绸被间,谦茗隐隐嗅见一阵暗香,虽是清淡但后韵却有些甜腻,脑中不觉有些混沌,困意随之而来。他侧身望向桌边的香炉,一缕轻烟徐徐燃起。
谦茗起身走向桌边,低头深嗅了嗅,虽未感觉出什么,但隐隐觉得有些异样。
他抬手示意一旁的宫女过来,压低声音道,“这是平日间御书房燃的安神香吗。”
“自皇上病重后,二殿下特意从民间寻了一味香,在皇上寝宫燃了之后,皇上夜间睡得特别安稳,几乎未曾惊醒过,故而命奴婢日后皆燃此香。”宫女轻声道。
谦茗微蹙了蹙秀眉,父皇最近愈来愈易倦糊涂,恐怕亦是此香的疗效,他冷冷扫了一圈房间中的众人,看来皇兄早已有所预谋,将父皇周身的侍从都买通了。
谦茗走到窗边将紧闭的窗扇稍稍打开了一些,微风轻抚过,飘散一缕淡淡的花香,吹淡了那丝熏香。
一旁的宫女微张双唇想提及,皇上身体虚弱经受不住冷风,若受了风寒病情恐会加重。但她看着谦茗冰冷的侧脸,缓缓闭上了口。
皇上紧蹙眉头,轻咳了几声,手臂微抬指尖重重按上了闷塞不已的胸口,还未待太监走上前,一道高挑的身影迅速赶到床边,伸手扶起皇上的肩边。
皇上微睁双眼对上谦茗溢满担忧的眼眸,隐隐有一丝欣慰。
“父皇,您哪里不适,是胸口发闷吗?”谦茗看着皇上按在胸间的掌心抬手覆了上去,轻轻揉着。
皇上微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谦茗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唤醒朕呢。”他真是年纪大了,看着奏折不觉就睡熟了。
“儿臣进宫就是想看看父皇,也不曾有什么要事,见您睡得正香就不忍心打扰您。”谦茗温声道,父皇近来被病痛折磨,夜夜无法熟睡,如今好不容易才安稳睡下。
“朕都睡了两个多时辰了。”皇上侧身望了一眼天色,面容渐渐沉了下去。
“父皇夜夜为朝事操劳不得安眠,清晨又早起与众位大臣商谈朝务,平日间多休息一些也好,”谦茗安慰道,指尖轻按捏着皇上的肩边,“难道您忘了太医曾叮嘱过您勿要过度操劳,平日间多加休息吗。”
“父皇可是觉得有些饿了,儿臣命宫女去厨房传膳。”谦茗拉过滑落的被子盖在皇上肩边,如今已过午时,皇上恐怕也错过午膳了。
“不必了,朕没有胃口。”皇上摇了摇头,他近日本就胃弱又接连喝下凄苦的药汁,更是没有一丝食欲。
“儿臣命厨房做一碗开胃的粥,父皇多少用一些,您用下东西病情才能痊愈的更快。”谦茗抬手示意一旁的太监。曾经他到也没有这般耐性,后来在府中一直尽量柔下声色温言温语的待蔡逊,也就渐渐习惯了。
皇上轻叹了口气,他心中清楚他的病情,恐怕再无可能痊愈,如今也只是拖延些时日罢了。
“三殿下,在皇上刚刚醒来时,奴婢便派人吩咐下去了。”宫女走近低头道。
“你派人传的是什么午膳。”谦茗看着宫女掩在发丝下的双眸。
“燕窝山药粥,最近皇上一直在用,是二殿下从。”宫女见谦茗面上的寒意,咽下了口中之言。
“你下去吧。”谦茗无意在追问下去,最近皇兄的事务颇为繁忙,原来皆是忙着一手操办父皇身侧的事宜,他到未发现皇兄这般有做内务总管的潜能。
“儿臣为父皇倒杯热茶,您喝一些润润喉。”谦茗看着皇上微微干涩的双唇倒了一杯茶水,他端起茶杯拭了拭水温后,抬袖喂向皇上唇边。
皇上轻抿了一口,目光停留在谦茗手臂被殷红的纱布上,“谦茗的手怎么被伤到了。”
“不小心被碰伤的,”谦茗见皇上似没有被就此敷衍的意思,继续解释道,“昨日不小心打碎了被子,我拿笔墨时未留神便将手臂按了上去,不碍事的,过几天就好了。”
谦茗忆起呆坐在房间中的背影,面容隐约有些暗沉,已过了多日,蔡逊仍是那般沉闷,迟迟未从心间的伤痛走出,而他更不知该如何安慰蔡逊,只能等蔡逊渐渐淡忘此事。
“府中的下人怎么也不及时收拾狼藉,”皇上轻抚了抚谦茗的手臂,不觉脱口而出,“茗儿下次小心一些。”
记得小时候,茗儿可调皮了经常喜欢登高跳远的,纵然他吩咐暗卫好好看着皇子也无济于事,他看着茗儿身上的淤青异常心痛,后来茗儿长大了,越发逃避他的关爱,他们父子间便渐渐疏远了。
房门轻开,宫女端着托盘缓缓走入,谦茗伸手接过瓷碗,拿起汤匙轻摇了摇,微低下头故作不经意的看着碗中食材,但炖的异常软糯,也看不出什么。丝丝雾气扑在谦茗白皙的面颊上,似有点点水珠黏在了他纤长的睫毛间,微微扇动颇有些动人。
谦茗舀了一勺轻吹了吹喂向皇上嘴边,“父皇总吃这一种粥,时日长了也颇有些腻了吧。”
“谦芃前些日给了御厨房一张食谱,日日换下来也未曾重复过。”皇上咽下口中的粥后,不觉有了些食欲。
“皇兄真是为父皇费心了。”谦茗不禁叹道,恐他派人暗中去查这些食材,也以查不出什么。
“朕前几日吩咐你去查的事情如何了?”皇上开口问道。
谦茗微低下头,口中一阵支吾,他怎可能无中生有妄自定表兄的罪过呢,但他更不可能查出实情与皇兄公然抗衡,恐怕也只有一直拖着了。
“朕相信你能不负朕待你的期望,还云王一个公道。”皇上轻拍了拍谦茗的肩边。
“儿臣会的。”谦茗抬头,面上流露出一丝笑意。
房门微动,宫女走上前到,“乔妃娘娘来了。”
皇上点了点头。谦茗眼中有一丝深意,那么父皇最宠爱的乔妃呢,恐怕早已被皇兄收买了,皇兄真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那最后逼宫篡权的一缕东风了,谦茗心间暗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