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郡王见闻录 完结+番外完本[古耽]—— by:华飞白
华飞白  发于:2016年11月18日

关灯
护眼

他正气焰高涨,越说声音越大,冷不防李璟猛然扑了上去,提起拳头就揍。天水郡王的动作何其迅猛,转瞬间便是几拳下去,郎陵郡王顿时满脸皆是青青紫紫,疼得忍不住大声痛呼起来:“混账……住手……住手……嘶……”
圣人示意旁边的千牛卫将李璟拉开,混乱的场面很快便得到了控制。李璟依旧阴沉沉地望着郎陵郡王,仿佛恨不得生食其肉。而郎陵郡王满眼怨恨之意,抚着青肿的脸,恨恨地道:“身为罪臣,在圣人面前大打出手,不仅仅是御前失仪,而且是藐视君王!!”
李徽欲替李璟辩护几句,彭王却看了他一眼,立即接道:“可不是么?圣人面前,常人怎敢放肆?!由此可见,景行的规矩便从来没有教好过!或者,也是刻意没有教罢。连圣人都敢怠慢,足以说明越王府的不臣之心!!”
李璟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奋力地挣扎起来,眼看着就要往彭王扑去。他状似疯狂,气力又大,两三个千牛卫都似乎拦他不住。彭王仿佛是受到了惊吓,不由得往后仰了仰身,而后又有些讪讪地坐正了。
“此案既然由荆王叔父与许爱卿主审,便由他们继续查证四郎所言是否属实。”圣人淡淡地道,“在此之前,朕不希望听见任何流言,败坏二兄与侄儿们的名声。四郎也先带下去罢,日后可能还须得让他继续作证,且留在宫中住着。至于千里和景行,也在附近收拾出屋子来,让他们歇下。”
说是住着,实则是换个地方软禁,与牢笼无异。说罢,圣人许是心情有些低落,便摆驾去了后宫。荆王等人也依次散去,李徽趁着机会来到李衡父子三人身边,低声道:“二世父,侄儿能做甚么?”
李衡摇了摇首,温声道:“好孩子,你什么也不必做。”
李徽怔了怔,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从容起身离去。李玮的脚步在他身边停了停,亦是默然离开了。唯有李璟,依旧被千牛卫们紧紧制住,望向他的时候,双目中立时便迸发出了希冀的光芒:“阿兄……”
这一声阿兄,令李徽心中只觉得沉甸甸的。
☆、第二百一十三章 寻找对策
当李徽离开太极宫的时候,夜色已然降临,天边升起了一轮冷月。不知不觉,便已经到了初秋的时节。微凉的夜风拂来,他的衣袂随风簌簌地飘动,少年清瘦且修长的身躯仿佛下一刻便能随风而去。行至宫门外时,他蓦然回首,身后的太极宫犹如蛰伏在阴影中的巨兽,正无声无息地注视着他。
这巨兽似乎随时随地都能变幻出迷惑人心的场景,引得无数人竞相争抢。正当众人争抢得失去理智,彼此互相残杀的时候,它便又会张开血盆大口,将失败者与无辜受害者的血肉骨骼都吞噬殆尽。无论主宰太极宫的主人是谁,都永远免不了骨肉相残,免不了栽赃陷害,免不了心灰意冷。
想到此,他的目光变得越发茫然。
方才杜皇后劝他的话似乎就在耳畔响起:“玄祺,谋逆一案事关重大,绝非区区数人所能左右。越王府之案开始审理之后,必定将有各方势力争相登场。而你们这几个孩子最为势弱,掺和在此案里头,只会让敌人寻得可趁之机。我明白,你想尽心尽力救越王府,但如今首要之事是保住濮王府。若是濮王府不慎牵连进去,事态便再也无法控制了。”
那时候他不敢细问,如今也不愿再想——各方势力争相登场,难不成除了安兴长公主及其党羽之外,还有许许多多人也希望越王府彻底倒下?对他们而言,越王府倾覆将给他们带来甚么利益?叔父……叔父也希望如此么?所以对他的心思最为了解的叔母,才特地早早地提醒他?
呵,果然,他仍旧太天真了。
是了,前世越王府同样是被污蔑谋逆,最后落得越王李衡被缢杀,越王妃王氏服毒自尽,而诸子皆流放岭南的凄惨结局。据说当时叔父还曾为二世父求情,结果时任尚书省左仆射的吴国公秦安坚持以律法处罚。后来京内京外都传,是吴国公秦安不忿当年先帝曾想立越王李衡为太子,故而报复他设计杀之。不过几年之后,吴国公府覆灭,子孙同样流放岭南,众人皆拍手称快,认定这便是因果报应。
但怎么从未有人想过,秦安将错就错杀李衡,究竟为的是谁呢?此事最大的得利者,绝非吴国公府——或许有安兴长公主及其党羽,或许有暗中图谋不轨的杨家。而那位痛哭着为兄长求情的叔父呢?——执政越发稳固,再也没有能干的兄弟威胁他的皇位,又获得了孝悌名声,还得到了日后除去秦家的借口,可谓是一举数得。
诚然,前世的叔父与如今的叔父绝不可能完全相同,前世的政局与如今敌我分明的情势也并不一致。但这并不意味着,叔父不忌惮越王府与濮王府,不会生出“顺势而为”的心思。若有既能保全名声又能得到实利的机会,他如何可能不紧紧握住?
就算清河长公主尚在,吴国公秦安称病不干涉朝政,亦不可能承担“陷害”越王的罪名。但,不是还有安兴长公主及其党羽么?他们是敌人,而且此局就是他们所设,日后落实了罪名自是理所应当。而这一回审案的荆王与简国公许业,想必也同样能够分担“劝谏圣人秉公执法”的角色。
李徽心底不由得升起了阵阵寒意。也许,在许多人都希望越王府倾覆的情况下,在郎陵郡王的“人证”以及精心营造的“物证”下,越王府确实已经没有机会翻身了。然而,他却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二世父李衡如前世那般蒙冤而死,二世母王氏随后自尽相殉。
就算他身单力薄,定然也有他能为之事!!
回到濮王府之后,李徽与王子献一同用了夕食。因着心思沉重,前世之事眼下又不适合尽数道出,他始终有些心不在焉。无滋无味地进了些吃食,他便放下玉箸,皱着眉吩咐侍女道:“给书房中放些冰,我今夜须得仔细想想对策。”
王子献望了他一眼:“玄祺,你要独自在书房中想对策?不如将今日对质的情形说一说,我也帮你仔细想想如何?另外,派去南山的部曲已经回来了,说是子睦、何城、洛娘与湘娘以及引蝉寺的所有和尚,似乎都被金吾卫带去了宗正寺中。如此说来,他们说不得稀里糊涂地便涉入了此案,也不知他们都瞧见了甚么。”
“宗正寺?”李徽总算是回过神来,脸色立即一变,“那引蝉寺究竟位于何处?离南山行宫近些,还是离软禁归政郡王的道观近些?”
王子献并未回答,而是牵着他来到软榻边: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绘制了一张详尽无比的南山舆图。仔细看去,山峰迤逦,数十寺观点缀其中,皇家行宫以及山麓的世家庄园都犹为醒目。
“根据部曲所言,南山的寺观、行宫以及庄园大抵方位应当是如此。你瞧,引蝉寺在此。”
李徽的目光落在引蝉寺上,这才知晓它竟然是临空建在断崖之上:“虽然此处断崖看似离行宫并不远,但因视野所限,不可能望见南山大火。而这数个山头山腰上的寺观,反倒是都能遥遥望见行宫。”
行宫近郊的数座山上,均没有建造任何寺观。毕竟皇帝后妃消暑起居,不可能容人随意窥探。而这也令行宫有些与世隔绝,即使倏然发生了变故,亦很难教人察觉。然而,熊熊大火冲天而起,却是刻意引起旁人注意了——或许为的便是在恰到好处的时候,让人“发现”那些“私藏”的甲胄,以及身死的守卫尸首。
“引蝉寺所在的崖下,还有一间名不见经传的小道观。”王子献道,“或许归政郡王先前就被软禁在此处,由里头的道士看守。我认为,子睦他们所见到的,应当便是所谓的归政郡王‘失踪’的场景。或许,他们还曾与那些‘劫走’归政郡王的人见过面。毕竟,要想去断崖底下的道观,没有其他的路,必须经过引蝉寺附近,才有一条崎岖艰险的小道。”
“也许,他们只是听见或者瞧见当夜的异状罢了。”李徽略作沉吟,疑惑道,“否则,若是见过面,他们便会记下那些人的相貌身形。那些凶徒明知放过引蝉寺众人,自己便再难隐藏踪迹,为何竟不曾斩草除根?”
“若是一路行得顺利,他们只须沿着南山进入秦岭,便无人再能寻得踪迹。故而即使相貌身形都被人记住,应当也无妨。抑或,他们是刻意为之,留下引蝉寺众人,露出蛛丝马迹,引得查案之人继续追踪。然而,最终追踪所得的,只是他们准备好的证据罢了。”
“以你所言,就算追查他们,最终也只会证明他们是二世父的人。如此,便可证明郎陵郡王所言,同时将其他相关的证据彻底坐实?”在心怀目的或者偏见的时候,只要郎陵郡王的某些证词被证明为“真”,那么他的其他证词就算没有最直接的证据,也极有可能认定为“真”——审案之人或许会振振有词:既然他说了这些话为真,其他话又如何可能虚假?
李徽不得不承认,此局做得实在巧妙。安兴长公主一党的布局,方是真正的“一击即中”,不给越王府留任何余地。就算许多人心中都清楚,这桩谋逆案十成十都是做的局,各种证据尽皆是虚假。即使如此,他们亦寻不出甚么漏洞来破局。而且许多原本无关之人也选择索性进入了局中,从越王府再撕下一块血肉来。
一时间,他觉得情绪起伏如奔涌的浪潮,时而激愤,时而懊悔,时而无奈,时而茫然,时而痛苦。
为何当初陷入局中的时候,他甚么也不曾察觉?明明前世听说过越王府被诬陷谋逆一案,为何会以为二世父已经足够警惕了,所以他大可放心,一定不会重蹈覆辙?若是他能够多提醒几句,若是他能更敏锐一些……
“玄祺。”王子献察觉他的情绪变幻极快,且完全沉浸其中,禁不住唤了他一声,“此事并非你的过错,你何须将越王府如今的遭遇都揽给自己?且不提罪魁祸首,就是安兴长公主、彭王以及与他们暗中勾连的逆贼。便是要怨怪,也只能怪越王府实在太过疏忽。”
闻言,李徽双目微红:“你所指的,是归政郡王与郎陵郡王?”或许前世此二人也曾投奔安兴长公主,状告父亲谋逆。但他远在均州,完全不知真相,竟始终不曾想过,越王府居然会出现这种不忠不孝不悌之辈!!
“归政郡王与郎陵郡王投效敌人,欲置父母兄弟于死地,心肠确实是极少有的狠毒。”王子献道,“但越王殿下与越王妃又何尝没有过错?他们二人是越王府的长辈,却不知家中人心不齐,而且,父子母子以及兄弟之间的隔阂已经深至仇恨的地步。家宅不宁,且始终不曾发觉,这便是他们的失误。”
“就算如此,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受诬陷而身死——”
“案子才开始审理,你又何必着急?再想一想,必定能寻出对策。”
“怎能不急?若是叔父有心,这桩案子只需十余天便能结案!!”
“圣人又何必如此?”
李徽倏然沉默下来。圣人的心思确实并未透露出半分,他先前所想,也不过都是猜测罢了。而这种阴暗的猜测,根本不合适作为凭证。
王子献将他揽入怀中,低声道:“我明白你如今的忧虑。不过,眼下切忌太过感情用事。待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讨论该如何行事罢。”
☆、第二百一十四章 求助秦府
骑在骏马之上,遥遥望见吴国公府之时,李徽倏然觉得有些忐忑起来。其实,他并非首次拜访吴国公府,更绝非从未见过吴国公秦安。姑母清河长公主每回设宴饮时,从来都不会忘记唤上他,姑父秦慎也曾带他去拜见过舅祖父。虽然传闻中这位舅祖父对濮王李泰很是看不上,但待他这样的晚辈依然称得上和蔼。
然而,今时不同于往日。他并非为了探望长辈而来,而是希望能劝服秦安,在圣人面前替越王李衡说几句好话。昔日待他和颜悦色的长辈,如今却未必会搭理他。说不得他刚说出来意,便会被赶将出去。因为这位长辈不仅老谋深算,而且好恶十分明显,很难动摇他的想法与心志。
且不提如今秦安为了吴国公府的将来考虑,已经淡出了朝堂政事。便是根据前世的经验,他对越王李衡亦是毫无好感。毕竟李衡并非秦皇后所出,不曾流着秦家血脉,又曾给他的嫡亲外甥继位带来了威胁。即使今生祖母寿数较长,不曾发生甚么祖父觉得晋王太过软弱、欲立越王为太子之类的事,这位舅祖父也确实没有任何理由拔刀相助。
可是,他与王子献商讨了整整一夜之后,所能想到的最有可能保下越王李衡的人,也只有吴国公秦安了——遍数朝堂之中,如今置身事外且能影响朝局之人,唯有他而已。毕竟他虽称病在家休养,却依旧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尚书省左仆射,比之简国公许业的地位更高一筹。更何况,他还是圣人嫡亲的舅父,清河长公主的阿翁,在皇亲国戚中的威望亦是数一数二的。
心中虽然转过了许多念头,但当李徽来到吴国公府之后,神情已经完全平静下来。
表弟秦承早已接到他的帖子,快步出府相迎。他年纪尚幼,不足十四岁,脸上依然带着稚嫩,言行举止却如同其父秦慎,显得很是稳重成熟。虽然他的性情与天水郡王李璟、临川长公主次子周仪均截然相反,三人却因自幼一同长大之故,素来很是要好。倒是李徽并不经常与他们来往,彼此间却也很有些好感。
表兄弟二人寒暄了几句后,秦承便引着李徽去见清河长公主。在进入清河长公主所居的院落前时,秦承忽然放缓了脚步,低声问:“表兄可是来见祖父与阿娘的?想让他们出面,替二舅父与景行堂兄他们说说情?”
“是。”李徽回道,“二世父他们突然蒙冤,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更不知日后会受到甚么刑罚。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越王府就此倾覆,但左思右想,一时间却无计可施。为今之计,也只有请人76 劝说叔父了。阿承,你可知舅祖父与姑母的态度如何?”
“阿娘自是不愿相信,二舅父居然会生出谋逆之心。”秦承叹了口气,“但祖父却让她绝不可轻举妄动。据祖父所言,如今局势尚未明朗,越王府不过刚落难而已,不会轻易出甚么事。再等些时日,待到朝廷中的众人你方唱罢我登场之后,再入宫亦不迟。”
听罢,李徽禁不住双目微亮:“舅祖父会入宫替二世父进言?”
秦承沉默片刻,摇了摇首:“祖父并无此意。他只是提醒阿娘,不可过于急切罢了。”
“原来如此,我省得了。”李徽的眸光不由得黯了黯:或许不仅仅只是提醒,亦是告诫罢。如今尚不知圣人的心意为何,若是贸然入宫相劝,极有可能事与愿违。即使清河长公主是圣人嫡亲的妹妹,兄妹感情因年纪相近而极为深厚,较之废太子李嵩以及自家阿爷李泰全然不同,亦不能太过随意。
“表兄,我也想救他们。”秦承见他眉头深锁,禁不住又道,“若有我能做的事,你尽管说就是。景行表兄的性情那般开朗,眼中素来容不得沙子,又如何受得了眼下的委屈?最教他难过的恐怕不仅仅是蒙受冤屈,而是……而是郎陵郡王与归政郡王那两个猪狗不如的混账东西!”
见他眉宇间郁气沉沉,愤慨之意溢于言表,李徽忽然觉得自己能够理解杜皇后昨日的心情了。想必杜皇后当时望着他,便如同他此刻望着这位小表弟一般罢。
“阿承,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眼下情势复杂,我们这些晚辈都不可轻举妄动。若是能请得长辈们出面,或可有转机。”
闻言,秦承有些懊恼:“那我每日都去劝祖父!”
“也好。”见他难得展露出稚气的模样,李徽神色微霁,“只要我们这些兄弟姊妹携手同心,必定能够救得二世父一家。对了,最近我有些不方便去越王府探望二世母与环娘(信安县主)。若有机会,表妹是否能去瞧一瞧她们过得如何?也好宽慰她们一二?”
“阿娘也曾提过此事,妹妹也早有此意。她昨日还去见了玔娘姊姊(宣城县主)。”秦承答道。李徽却是暗道惭愧,他竟然忘了甫出嫁不久的宣城县主。幸而这位堂妹嫁入了吴国公府旁支,已是秦家之妇。有清河长公主保护,她定会安然无恙。
“如此甚好,明日我去探望二世父、千里堂兄和景行的时候,也能给他们捎带一些女眷们的消息。”李徽道。宫中有杜皇后与长宁公主,他倒是并不担心李衡等人在吃穿用度上会受甚么委屈。不过,时刻都有各种眼线紧紧盯着,他能说出的消息,也只有女眷们都安然无恙之类的事了。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