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快乐。”我也看着他，终于说出来憋了一天的话。
他眼神闪烁，只是微微点头。
“我请你吃饭。”我伸手去拉他的手，他也不躲闪，就这么被我像个孩子一样牵在手心。
他的手很冰凉，却很干燥，骨节分明，硬邦邦的并不好握，但是他却不肯松手，反被动为主动，牢牢的禁锢着我的手，甚至被他握的有点发疼。
“你在这里等我下。”我在这么说之后，他才略带留恋姿态的松开，我终于得以自由，转身就进了蛋糕店。
我点了上面水果最多的蛋糕，我不记得余海威喜欢吃什么了，但是我喜欢水果蛋糕。
拎着蛋糕盒就跑去火锅店要了一个包厢，出于一种很奇怪的心态，感觉这野孩子好像再见面之后太闷了，不知道火热朝天的火锅能不能让他开心点。
我带的钱不少，将贵的东西都点了一遍，两个男孩子，吃东西怎么也不会少的。
堆得满满一个桌子。
“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啊？”
“交女朋友了没有？”
“你怎么长的还像个女孩子一样，如果真的是女孩子，我就娶你！”
整个餐桌上就只有我在自说自话，在能回答的时候他就点点头，不能回答的时候就沉默，在一些实在是被我缠的烦了的时候才会给出几个单音，很微弱。
等到能吃的都吃的差不多了，我的肚皮也鼓了起来，手中拿着水果，我终于沉默了下来。
“当初我不知道你家里出了变故，当时没在你身旁对不起。”
这句话，我想告诉他。
不管他原谅不原谅我，我都想告诉他。
“不是，你的错。”
很久之后，我才听到了余海威的声音，依旧是轻轻的，淡淡的，略显勉强。
我认为他可能是不太想原谅我，才这么说话。
“谢谢。”
余海威过于白皙的手指伸手从衣领中勾出了一条白色的绳子，在绳子的下方悬挂着一只颜色有些怪异的戒指。
余海威将戒指取下来，放在手心，伸向我。
戒指并不能说是有多好看，我毕竟也是从小见过了不少首饰的人了，小时候还经常会将妈妈的首饰偷偷拿出来玩，但是这个戒指的质地十分普通，而镶嵌在戒指上的那一刻极小的晶石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居然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的。
“这是什么？给我的？”我盯着戒指，然后将余海威的手推了回去，“你过生日，为什么要给我送东西啊，我不要。”
光是看着余海威将东西贴身放着的情况就知道这个戒指的含义必然是对他意义非凡的，我可不能随便收下来这样的东西，没准这东西是他以后用来娶老婆的呢。
“给你。”
余海威的声音，在听过了这么几次之后我终于察觉到了某种怪异的地方，虽然听起来发音准确却依旧能察觉到在准确之中的粗粝宛如砂石摩擦的涩涩声，这种声调宛若撕扯着声带勉强发出来的。
他大概察觉到我注意到他的声音，闭口不开，但是手却坚定的将东西举在我面前。
我尴尬不已，怎么说都是个戒指，这简直是……
“那我先帮你保管着吧。”我将戒指拿了过来，仔细的看了看，“这个戒指是什么做的，好像不是钻石。”
“我的……”余海威说话的声音很小，在有些吵闹的饭店里就更是显得难以分辨，我只能努力竖起耳朵企图变成一只小狗，“骨头。”
第十六章
当骨头两个字清晰的被我听到了耳朵里的时候，我无可否认心中的震惊已经让我不知所措。
骨头！
虽然听过的确有这种技术，可以将骨头中的碳取出来重新制作成戒指，但是通常这种东西制作出来都是为了悼念死去的爱人或者怀念亲人才会所做的事情。
余海威还这么年纪轻轻的就想不开的从身体里取了骨头来做成戒指还要送给我？！
顿时我头皮发麻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手指僵硬的捏着戒指，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我捏碎了。
这特么是骨灰啊！
“啊哈……啊哈哈哈哈哈。”我只能打着哈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过余海威的手，直接将戒指塞进了他的手心，“这东西太贵重了我实在是不能收。”
收了晚上做噩梦怎么办？
眼看着余海威皱了眉头刚想说什么我突然站起身来大叫了一声。
“糟了。”我故意看了看表，把话题引开，“马上大哥就要下晚自习了，我必须赶快回去！”
在提到大哥的时候余海威的脸色稍微阴沉了些许，我装作不知道的手忙脚乱的去拆蛋糕。
“蛋糕，蛋糕。”
我焦急的要打开蛋糕，却被余海威拦住了动作。
余海威看着我：“我的。”
我看着他好像要将蛋糕据为己有，眼看时间不够了，我也不想吃了，这才点点头说道：“那，这个全部都给你了，我现在必须赶快回去了，下次有机会再聚。”
说完这句话，我迅速的结了账离开，回头的时候看到余海威还坐在那个位置上，双手仔细的将被窝拆的有些凌乱的带子系好，宛若伊斯兰教徒在做礼拜一般。
我知道身上都是火锅的味道，肯定会被大哥发现，我必须在大哥回家之前回到家里，把这一身衣服泡在水里，然后好好的冲个澡，才能消灭罪证。
大哥曾经对我说的话犹在耳际，像是催命一般。
等到了家里，我有些慌张的找出钥匙打开门的时候，心下突然一沉。
房间的灯。
是亮着的。
小妹这个时间通常是在自己的房间，外面的灯都是关着的。
而这个时间，会在客厅开灯的人。
只有大哥。
心脏怦怦的跳动，脑袋似乎冲了血，脸颊猛然发涨，眼前烧的都好像看不到东西。
我在门口停留了半天，最后只能鼓起勇气在玄关脱掉了鞋子，向着光线的方向迈着沉重的步伐。
当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身影的时候，在我心中哪怕最后一丝感觉可能是小妹的侥幸都已经彻底被打碎。
叶宣坐在沙发上，冰冷的神色宛若千年不化的寒冰，斜睨的眸子中充斥着怒意，然而脸色却平静到没有任何词语可以形容。
“大哥……”
我只是和朋友吃了个饭，为什么要被大哥这样看？
“你生气什么，不过就晚回来了一点，你当初又不是没这么做过！”
大概是因为心虚，我不由的放大了声音，顿时我听到小妹在角落里抽气的声音，顿时我心底更虚了。
叶宣怒极反笑，因为笑容而眯起的瞳孔闪烁着不带着理智的疯狂之色，就在此时我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全身心都被调动了起来防御即将到来的危险。
“我没错！”我梗着脖子想让自己硬气起来，却声若蚊蝇。
“缘缘，大哥很失望。”叶宣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的像我走过来，我从门口向着过道的地方退去。
“我不过是和朋友去聚会，大哥你不是也经常去参加，为什么我就不行！”我本来就没错，我只是想要给朋友过个生日到底有什么错！
然而叶宣对我的辩解闻所未闻：“大哥跟你说过，如果再见余海威，我就打碎你的腿，你忘记了吗？”
“给我一个理由！”我不明白为何大哥非要阻止我和余海威的来往，余海威是我的朋友，很重要的朋友。
“缘缘，你不听话。”大哥神情恍惚，瞳孔之中虽然倒影出我的影子，却看不到应该属于它的光彩，“大哥要惩罚你。”
“你……啊！”
尖锐的疼痛猛然从我的脚踝处传来，我直接被大哥的腿脚踢中了脆弱的腿骨，因为我本身脚下发虚，腿骨疼痛连带着直接扭到了脚踝，我居然直接跪坐在了地上。
“缘缘，你不乖。”大哥伸手将我的脖子抓紧，强迫我抬起头来，脚下骤然用力狠狠的踢向我的腿，我侧了一下身体，却还是被击中。
“啊！”这一声尖叫之中却是从角落里传出来的，小妹惊恐的跑过来，想要拉住大哥，直接扑到了大哥的怀里，双手使劲的企图将大哥摁倒。
“大哥，大哥，你不要这样，二哥他只是想出去玩。”小妹带着哭腔，眼泪也流了下来。
“琪琪，放手，大哥要让缘缘听话。”大哥眼神放空，伸手去拉小妹的手臂。
我不知道我的腿骨是不是还完好，但是那尖锐的疼痛让我已经无法忍受，更无法忍耐的是，这个伤居然是来自我最亲爱的大哥。
我抬起头看向那个我最亲密的人，大哥背着灯光，在我的身上笼罩下阴影，而在阴影之中，我似乎看到了大哥在愤怒之中夹杂的另外的情绪。
大哥从小看着我长大，而同样的我也是看着大哥长大的，他的每一个表情，我都熟记于心。
大哥……
在兴奋。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在兴奋，我却心下冰凉。
“琪琪，放开大哥，你得回房间写作业。”大哥低头伸手轻柔的抚摸抱着他的小妹，那动作宠溺的一日既往。
小妹这时候才抬头，然而在对上了大哥丝毫不带笑意的脸色之后，心底渐渐泛出冷意。
“大……哥……”小妹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双手不由自主的松开了少许，恐惧的后退了两步。
我不知道小妹到底看到了什么，我却知道自己现在绝对是没有办法清醒。
忍耐着疼痛站起身来，我看着慢步像我走过来的大哥，冷声说道：“疯子。”
大哥好像被我激怒了，我却能感觉到他更加的兴奋。
不过是打架而已，我又不是不会！
第一世我和大哥仅仅是打过一次架，但是这一次，我没想到居然还有机会和大哥交锋。
当我拳头出去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次我绝对是完了，大哥一定会揍死我。
大哥不躲不闪，在接下我权利挥出的拳头之后，伸手猛然在我的肚子上留下了巨大的力道，我后退了两步，看到似乎是完全不在理智而兴奋的大哥，手下毫无章法的挥舞过去。
我和大哥打的难分难舍，我虽然落了下风，却是手脚并用的纠缠在大哥的身上，耳边除了风声就听到小妹的尖叫、哭的喘不过气来的声音。
而此时大哥突然在我的腿上狠狠的一压，疼痛直击脑海，接着连接着一下，我瞬间明白了大哥的意思。
——他真的要打碎我的腿！
第十七章
我不知道如此的疼痛我的腿是不是还没有，我却很明白再和大哥再纠缠下去对我绝对有害而无益，大哥现在十分的不理智，不理智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小妹焦急之中，居然从后出其不意的双手搂住了大哥的脖子，偷袭成功的大哥因为诧异而松开我的时候对我喊道：“二哥快跑！”
我顺着小妹的帮助挣脱了大哥的力道，拖着疼痛不已的腿向着门外跑去，头都不敢回。
“叶缘！”怒吼声从身后传来，夹杂着小妹欺凌的哭声，我迅速的跑开家里。
大哥疯了！他有精神病！无药可治！
我怒他，他怎么能不由分说就对我出手！
没有人能够随便打我，谁都不可以，哪怕是大哥！
我脑海中呼啸着的都是浓浓的愤恨，夹杂着怨恨的情绪反而让我更加的悲伤。
我无法理解大哥非要阻止我和余海威来往的原因，如果大哥能够心平气和的好好坐下来和我说一说，或许我还能接受。
但是如此强硬的手段，我绝对受不了！
无数的负面情绪在我胸口盘旋，心脏的每一下跳动都夹杂着疼痛，我不知道我在哪里，或许是我是在往什么地方走。
然而当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细弱的身影的时候，我心底的脆弱一下子爆发出来。
人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会暴露出很多细小的事情，我想，我是真的有喜欢她的。
“齐月銮。”我上前去狠狠的将她扣在怀中，怀中的柔软让我心安。
“你……叶缘？”齐月銮显然十分意外我的突然出现，惊讶的睁大了双眼，眼角的妆容让那双眼睛看起来尤其的大，在黑夜之中尤其诡异。
我也是疑惑的，为什么齐月銮在这么晚的时候还会在外面游荡，她穿着和平日截然相反的风格，将尚且青涩的身躯包裹的透出了几分诱人的姿色，脸上妆出了成熟的韵味。
“齐月銮，让我抱抱。”
但是这个时候，我却什么都不想多想，只是想找个人，给我一个拥抱，一个安慰。
我能感觉到她想要挣脱我，却因为我的力气而不得不安然的呆在我的怀里。
等了很久，我才听到她淡淡的说道：“发生什么事了？叶缘？”
“我和哥哥吵架了。”我缓缓的说，“我和他打架了。”
“什么？”齐月銮一惊，我感觉到手臂上的疼痛，她居然用指甲掐入了我的皮肤。
“我要报警，我要送大哥去医院，他疯了。”
那不是我认识的大哥，我的大哥从来不会歇斯底里的吼叫我的名字，不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惩罚我还要打断我的腿。
我也知道我现在不理智，我不可能真的送大哥去精神病院，哪怕是要养在家里，我也会自己去照顾大哥，但是我想说出来，我想要告诉别人此时心中的压抑。
齐月銮惊慌的伸手想要推开我：“叶缘，你为什么这么做，那是你的大哥，你怎么能这么做！”
我松开了手，对上了她惊怒的双眼。
“是啊。”我笑了笑，“我不能这么做。”
齐月銮站在不远处看着我，不想对上她只有怀疑的眼神，我有些狼狈的低下头。
“齐月銮……我……喜欢你，你能不能和我交往？”
我不知道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说出的这句话，如果是平时的我一定会找一个浪漫的时间，带着小女生喜欢的东西来表白的，而不是现在鼻青脸肿，一瘸一拐的狼狈模样。
“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个。”齐月銮眼神慌乱的看向一旁。
“你不答应吗？”
“我们又没有相互了解，当然是不行的。”
我知道她不会同意，却没想到她居然拒绝的如此干脆。
“那如果跟你告白的，是大哥呢？”
齐月銮明显愣了一下，之后才脸色渐渐苍白，语气哽咽的说出：“那，也得先相互了解。”
“骗子。”我戳穿了她太过拙劣的把戏，她的表情已经暴露了她的违心。
我不傻。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哪怕她在我的心中再完美，也掩盖不了她此时太过稚嫩而无法遮掩心事的事实。
她并不是我心中所向往的，那个女神一样的人物，我脑海中完美的那个人，其实根本不存在。
她看着我，我却发现她的目光好像并不在我身上，而是越过我看着我身后的某个东西，我转头看去，却只看到了一片黑暗的阴影。
“我要走了。”她慌慌张张的转身就离开，一丝留恋也无。
真是悲哀，今天绝对是我倒了大霉的日子，以后每年这个日子我都得沐浴斋戒烧香才能出门！
我在街边游荡，天已经完全黑了，我不敢回家，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大哥。
找到了一个寂静挡风的街角停留了下来，现在的天气已经渐渐开始寒冷，我出来的时候虽然没有脱掉外套，却是穿着拖鞋出来的，哪怕蜷缩脚趾也无法阻挡被带走的温度。
没想到刚才我居然是蹬着拖鞋告白的，如果我是女生我也不同意啊。
啊……今天真是倒霉透了。
被大哥打，又失去了我的爱恋。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我或许要拯救世界了！
苦中作乐的笑笑，呼出一口气，好像气体都是冷的。
明明是寂静的街角，耳边只有风的声音，此时却又一道不和谐的脚步声出现在我的耳侧。
我抬起头，眼角的余光注视到了在不远处，黑色的影子缓缓走过来，脚步沉重。
我注意到了他，也能感受到他正在一点一点的接近我，他是不是也同样注意到我的存在？
随着他脚步的接近我，我突然察觉到他的手上有什么东西正在反射着微光。
是手机吗？
不知道为什么心下越来越慌张，我站起身来，拖着我一瘸一拐的腿企图离开这个地方。
绝对不是我的错觉，那个人居然在小心翼翼的跟紧我，似乎要企图超过我。
或许只是过路人，哪怕我这么安慰自己，那脚步却依旧如影随形的紧贴着我的身后，揪紧我的心脏。
并不熟悉却记忆深刻的感受窜入我的骨髓，那是在上一世我死亡的时候所带来的战栗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