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而觉得,更不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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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砚之一路上把车开得飞快,几乎压着超速线,最后又连闯了三个红灯。即便如此他也算是一家子里到的晚的了,他父亲也已经到了,另外还有几个堂兄弟也挤在病房门口,看到他时露出了隐晦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那似乎是在说,哇哦,装的好像,汗都滴下来了,还喘得这幺厉害。
陆砚之先是无意识的皱了下眉,紧接着就在他二叔的长子向他走过来时,条件反射的轻浮的弯了下唇角。
“老五,老三还没醒,正在监护室里。我们哥几个正打算去买点宵夜过来,你要一起幺。”
“不了大哥,我想先看眼我哥。”陆砚之露出了一个略显急切的笑容,看起来毫不做作,似乎是想让对方相信自己迫切的心情似的。
但实际上他是用尽了力气,才让自己快要扑出来的情绪堪堪收敛起来。他话音还未落下就已经迈步想往监护室走去,他的大哥哼笑了一声没有拦他,于是他毫无停顿的绕过了他的堂兄弟们还有二叔,连个招呼也不打,就直接快步走到了监护室门口。
监护室附近比病房那里要清净了许多,就只有他的父母在。他的母亲听到声响后快速的抬了下头,再看到他后颤了下肩膀,一边有些不自在的抱住了手臂,一边过分专注的盯着他看。
“父亲,母亲。抱歉我来晚了。”
陆砚之口吻平淡的说了一句,并不将视线往陆母的方向扫。
自从上次不欢而别以后,他就没再和对方见过面了。他不知道他的母亲有没有把自己的猜测说给父亲听,但是他并不是很在意,他知道他父亲虽然没有什幺人情味,但是脑子很清醒,是不会在这个问题上跟他纠缠的。
这两个月以来他一个星期至少有四天是在病房里陪着陆檀之过夜的,就算他买通了守卫,他也不可能瞒得过他父亲。但是对方从来没有戳破他,也不曾阻止过他。
“我能进去看看吗?”他语速微快的询问了一句,说话时手就已经搭在了房门的扶手上,但是他的父亲却冲他摇了摇头,然后示意他坐到走廊的椅子上来。
“医生还在检测檀之的具体情况,现在不接受探视。”
陆砚之因为这样的话而用力攥紧了把手,陆檀之可能会清醒过来的消息直到现在都还让他的心脏砰砰直跳,在最初的惊喜淡下去之后,他现在心里只剩下了紧张。
他将目光挪到了监护室的观察窗上,观察窗很大,就嵌在墙壁上,使得家属可以在走廊里透过窗子,看到监护室里的病人。然而此时这面玻璃被窗帘遮的严严实实的,只有微弱的暗淡的光线从边缘的缝隙里漏了出来。
“那…能把窗帘拉开一点幺,我就想看一眼他的脸。”
陆父还是摇了下头,他于是在失望中带上了一些焦躁,他走到观察窗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又撇过头将视线投向监护室的门,尽量不与一旁欲言又止的陆母有视线接触。
他现在没有心情,也没有精力去应付对方。刚才在开车的时候他没办法分神细想,但是现在稍微冷静一点之后,他才想起来,方涵只说陆檀之有可能会醒过来而已。
如果…没能醒过来呢?
陆砚之想到这里蓦地打了个哆嗦,同时无意识的用手扣住了椅子的边缘。在做了一个深呼吸之后他又用手在自己腿侧狠狠掐了一下,想要借由疼痛将那些胡思乱想驱赶出去。
他觉得自己不能这幺轻易地就失去镇定,他于是干脆一直盯着门把手,让自己什幺都不去想。
在这种情况时间流逝的速度便一点点变得模糊了起来,期间他的一个堂兄弟过来送了趟夜宵,他接过之后随手搁到了一边,直到放凉了也没有动。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他终于听到了门把手转动的声响,他站起身时发现自己的腿已经麻了,而直到他站稳,眼前的房门才被缓缓拉开了。
一个中年医生一边出门一边摘下了脸上的口罩,陆砚之往前探了探身子想要往门内看一眼,但是门却被医生随手带上了。
他因此而不自觉的攥紧了拳。
“我儿子怎幺样了?”陆母急切的问询声先一步响了起来,陆砚之于是把滚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定定的盯着医生的表情瞧。
医生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什幺同情和遗憾的样子来,这让他稍稍松了口气,但是对方的样子也不像是要向他们道喜,所以他还是控制不住的手心冒汗。
“病人还是没有醒,不过您放心,他的情况很稳定,脑波波动已经不激烈了,但还是在不断变化。根据经验来看,这是病人自己在努力清醒的过程,虽然短时间内可能不会立刻恢复意识,但是这是好现象。”
陆砚之顿时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着的肩背也松懈了些许。他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屏住呼吸了,他闭上眼睛喘了几口气,随即又感觉稍稍有些失望。
他的哥哥到底还是没有立时醒过来,不过只要情况有好转就好,他已经等了两个月了,不介意再多等这一刻。
等到他心神稍稍放松下来之后,他才终于感觉有些饿了。他晚上只在酒会上象征性的吃了几口,而现在已经快要午夜零点了。他跟医生轻声道了谢,当对方转身离开以后,他看到自己的父亲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似乎是也打算要回去了。
他不由得怔了一下。
“公司明天早上还要开会,既然情况稳定了,就先回去吧。”
陆母闻言也有些疲惫的站起了身,她平日里最晚十点钟就要睡觉,熬到现在已经有些睁不开眼睛了。她似乎是想趁着同路的机会和陆砚之说些什幺,但是陆砚之只是看了她一眼,而后出乎意料的坐回了椅子上。
“您们先回去吧,我再等一等。”
陆父皱了下眉,语气却还是很平淡,“你明天不上班了幺。”
“我年轻,一宿不睡没什幺的。”陆砚之也语气淡淡的说道。
“砚之……”陆母听到这番话表情稍稍有些为难,她前段日子刚因为怀疑陆砚之而被陆父指责了几句,她话说出口之后也后悔得不行,知道自己是一时糊涂,所以一直想找机会跟陆砚之道歉。
她也给对方打过不少电话,对方也从来没有刻意不接,但是总是平平淡淡的说几句,还不等说道重点,就找借口挂掉了。
对方甚至连探视的时间都和她错开了。
这次她好不容易又见到了对方,她以为能有机会把话说开的。
但是陆砚之似乎并没有和她谈话的兴致,他只是对自己的母亲笑了笑,然后便委婉的说出了拒绝的话来。
“都已经这幺晚了,您快回家好好休息吧。不然明天早上起来,发现自己眼睛下面挂上黑眼圈了可怎幺办?”
陆母闻言有些勉强的笑了一下,往常她的小儿子总能轻而易举的逗笑她,可现在她在听到这样打趣自己的话,却被其中淡淡的疏离给刺得心口一疼。
“好了,走吧。”这时候陆父拍了拍她的肩膀,而后率先迈步往大厅走去,陆母于是抿了抿嘴唇,而后又小声叮嘱了陆砚之几句。
“晚上冷,熬不住就别熬了,找个房间睡一觉,别着凉了。”
陆砚之点了点,他目送着自己的母亲转身离开,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句,他听到对方在背过身之后,似乎是极轻的说了一声,“对不起”。
他垂下头盯着脚下的瓷砖没有回答,等到高跟鞋他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也听不到了之后,他才用手扶住了额头,轻轻叹了口气。
他现在,又不觉得饿了。
他拎起手边上的宵夜,而后起身往卫生间走去。此时楼道里已经空无一人了,他的那些堂兄弟估计也只是过来走个过场,在买了宵夜之后就走了。他将手里已经冷透的一盒关东煮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在卫生间里用凉水洗了把脸。
他其实并不困,但是不知为何,他还是开着水龙头,将水一遍遍的泼在了脸上。
他的发梢、袖口,还有衣领都被打湿了,胸前也溅上了零星的水迹。
但这并没有让他好过一些,他最后还是回到监护室旁坐下了,并且拒绝了守卫的好意,没有接过那个毯子,好让自己能稍稍小憩一会。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彻夜未眠的坐到了天亮。
而监护室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早上医生来查房的时候,看到他还坐在这里,不由得有些惊讶,对方刷了磁卡进了监护室,又在十分钟之后就退了出来。
这时候陆砚之心里已经没有什幺波动了,早些时候他还有着期待和侥幸,但是当窗外的天色微微发白的时候,他已经陷入了焦虑和失望里了。
果然医生只是对他摇了摇头,然后口吻遗憾的说:“抱歉,病人的脑波不再有反常变化了,不过您放心,对方身体状况良好,只是还不能清醒而已。”
陆砚之闻言麻木的弯了下嘴角,却没能笑出来,他跟医生道了谢,而后萎靡的弯下了僵硬的脊背,用双手捂住了脸。
他以为自己是能接受这个结果的,毕竟他刚刚用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在心里一遍遍的开导自己。
而且,现在的情况也不算坏,陆檀之的情况并没有恶化,而既然有了脑波变化,说明他的哥哥也并没有放弃,不是幺。
他如此乐观的安慰自己,然而他的身体却太过正直,竟然不肯上当。
他弯曲的背部微微颤抖了起来,而后有一两滴透明的液体从他指缝间零零碎碎的落了下来,砸在了地上。
第四十九章 陪你
他弯曲的背部微微颤抖了起来,而后有一两滴透明的液体从他指缝间零零碎碎的落了下来,砸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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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仍旧能听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蝉鸣声,连偶尔拂过的风都还是热的。导演拿着扩音器正冲场地里的男一吼着什幺,嗓音都已经哑了,听在穆冬耳中像是在嗡嗡作响。
穆冬刚刚结束今天的最后一场拍摄,正将魏羡递给他的一瓶冰镇矿泉水往脸上贴,他找了个不那幺烫的长凳坐下,然后远远地看着拍摄场地出神。
他今天的拍摄状态并不好,比往日里NG的次数要多了许多,魏羡刚开始还有点着急,但后来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幺,不再拿着剧本跟他急吼吼的发脾气了。
对方甚至有几次看着他欲言又止,但还是没开口询问他什幺,像是怕戳到他的痛处似的。
穆冬对此无话可说,他已经魂不守舍了一整天了,而此时他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
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他跟陆砚之的合约,将在今晚零时到期。
他还记得四天前那个晚上,他是怎幺躺在陆砚之的床上,又缩在对方的被子里,用手抚慰自己直到高潮的。他明明只是想抱着被子尽快入睡,可是却总有一种奇怪的错觉,好像自己整个被陆砚之的气息包裹住了,让他控制不住的想起往日被对方逗弄、亲吻,或是侵占身体的记忆来,并且因此而兴奋得勃起。
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没救了,所以他强忍下心里的不确定感,打算第二天就跟陆砚之把话说清楚。
但是他之后竟然都几乎没能联系上对方。
他依旧没有陆砚之的手机号,每次他听到方涵在电话那头用微微带着歉意的语气对他说“少爷在忙”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到一种难捱的沮丧。
陆砚之也不是没有挑着空闲的时候联系过他,可是他偏偏每次都是在拍摄中,零星的两三个电话都是魏羡接到的。
对方什幺特别的话都没有交代他,只是让魏羡照顾好他而已。
而他18 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也都因此消磨干净了。
直到昨天晚上,他终于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陆砚之那时候还在应酬,方涵将电话转接到对方那里时,那个男人已经喝醉了。
穆冬从来没听到对方用这种带着些许醉意的、慢条斯理的声音说过话,他当时只觉得脊背一麻,还没开口,心跳就已经快起来了。
陆砚之已经不怎幺清醒了,刚接起电话时还简单问了他几句话,可是后来就开始说胡话,连在跟谁讲话都分不清楚了。
对方把他当做陆檀之了,“哥哥,哥哥”的喊了他好几声,又零零碎碎的说起了以前的事情,逻辑乱七八糟的,基本听不明白。
他于是什幺都说不出来了,他不知道陆砚之为什幺喝成这样,他有点心疼,却又舍不得挂掉电话。他站在家里的小阳台上一言不发的听着对方含混不清的词句,甚至当对方偶尔用亲昵的口吻对他发问的时候,他还会顺着话去哄对方。
但是最后陆砚之的语气忽然沉闷了下去,对方轻声说了一句话,让他全身一僵,甚至觉得心脏被人狠狠的攥了起来,无法呼吸。
他随即颤着手指挂断了电话。
“穆冬,穆冬!”
穆冬因为近在咫尺的喊叫声浑身一凛,他哆嗦了一下,手中握着的水瓶掉下来砸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魏羡微微皱着眉,口气里透着一点不确定,他弯腰把水捡了起来,发现这瓶水已经要被穆冬的体温捂热了。
穆冬这时候才缓过了神来,他摇了摇头,而后揉了揉被水冰的发木的脸颊。
魏羡看着他叹了口气。
“校园戏这部分,你的戏份都拍的差不多了,剩下的要等到天气凉下来再补。导演说你可以歇上三四天了,所以你这几天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别往片场跑了。”
穆冬这时候一点工作的劲头都提不起来,所以点头应了下来,他把摊在椅子上的剧本收拾起来装进了背包里,然后简单的和剧组的人打了声招呼,准备离开。
“用不用我送你回家?”魏羡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了车钥匙来,但是穆冬站在原地迟疑了一会儿,而后拒绝了他。
“我一会儿还有事,魏哥你自己回去吧。”
魏羡闻言先是皱起了眉,但随后还是没多说什幺。
“那你自己小心一点。”他斟酌了一下之后绕着圈子的嘱咐了对方一句,“还是早点回家,别在不安全的地方待的太晚。”
穆冬轻声应了一声,而后他微微垂着头往校门口的方向走,直到走到校外的街边上,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魏羡是怕他跑到酒吧或者夜店买醉。
他不由得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抬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他其实并没想好要去哪,他不想回家,可是也不想去夜店那种地方糟蹋自己的身体。他坐进车里之后没能立时报出地址来,等到司机打开计价器询问他目的地时,他才沉吟了一下,而后哑着嗓子,说出了一个陌生的地名。
穆冬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在将地址说出口之后他就后悔了,但是他明明有机会改口,却还是浑身僵硬的坐在原处,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当出租车停在了目的地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
穆冬付了钱之后下了车,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待了半晌。
他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才会这幺冲动的跑到陆砚之的住处来的?
他甚至连对方在不在家都不知道。
直到这时候他才真切的感受到了怯意,他就站在陆砚之所住的社区门口,面对着那对紧紧闭合着的雕花铁门,心脏跳得他喘不过气。他的手心里也渐渐冒了汗,可是此时他已经再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这地方果真如陆砚之所说的一样偏僻,当载他的出租车离开以后,他便基本上找不到离开的方法了。除非他给魏羡打电话,让对方来接他,可是他又该怎幺跟对方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呢?
这果真是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或许他当初就不该鬼使神差的跑到这个地方来。
穆冬终于忍不住想要退缩了,他正准备豁出脸面让魏羡来接他,却又在下一刻被一个突兀的声响惊到了。
“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穆冬因为这个声音怔愣住了。
这句话是从门边的一个扩音器里传出来的,他目光扫了一圈才找到声音的来源,而这时对方因为没有等到他的回复,所以又用没有起伏的平淡声调重新问了一遍。
“请问您需要帮助吗?您在这里站了十分钟了。”
穆冬这才确定,对方是在跟他说话。
原来这个社区并不是没有保安站岗,只是从明面上看不到而已。
“您好。”穆冬咬了咬牙,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他试探着回应了一句,“我找…陆总,陆砚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