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温天翊说:“我不想和穆家扯上关系。”语气含着不屑。
林晟脸一红,这是羞窘的。甭管当时阻止苏怡宁自残的场面有多危急,在外人看来,那就是一出彻头彻尾的闹剧,丢脸的是穆家和苏家。
身为穆家人,林晟也为父亲和太太闹到这个地步感到汗颜。豪门里各玩各的夫妻数不胜数,但像穆浩明和苏怡宁这样的极为少见。想想温家的和谐与穆家二房的混乱,温天翊看不起穆家也无可厚非。
林晟期期艾艾说:“温少,那、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也是穆家人。温天翊看不起穆家,怎么就对他另眼相看呢?
温天翊扬眉:“你又不姓穆。况且,你是我要培养的人。你不忘恩负义,我总会罩着你的。”
林晟觉得自己四肢百骸都是暖的。他立刻表忠心:“温少,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温天翊不禁一晃神,仿佛看到那个漂亮干净的孩子,一脸认真温驯地说:“少爷,我什么都听你的。”
温天翊不由得脱口而出:“林晟,你叫我‘少爷’。”
林晟微微一愣,听话叫道:“少爷……”
温天翊突然有种狼狈的感觉,揉揉额角:“算了,还是‘温少’吧。”
林晟若有所悟,抿了抿唇。
苏怡宁生日宴闹剧之后,华安市最大的新闻是穆家嫡系长房和二房闹分家,据说闹到大打出手的地步。
穆恒明和穆浩明这对兄弟本来关系相当不错,但随着年岁的增长,感情越来越差,近几年更是从面和心不和变成面不和心不和,两看生厌。舆论压力一直在穆浩明身上,因为他私生活混乱,对穆恒明这个大哥阴阳怪气,相比之下,穆恒明家庭和谐,事业有成,无论穆浩明对他如何不客气,他都保持风度,还经常照拂穆浩明的孩子,简直是好父亲好丈夫好哥哥的典范。
穆恒明和穆浩明闹起来,大家都认为是穆浩明的错,穆恒明倒了八辈子霉才摊上这么一个不着调的弟弟。
所以分家风波的结果是穆浩明被净身出户,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
不过穆浩明也不差。他自己一手打造的娱乐集团近几年不断升值,潜力无限,即使比不上穆氏这给庞然大物,也能像一只专生金蛋的母鸡一样,给穆浩明提供奢华的生活。人人都知道穆浩明作为男人很渣,但他创出的事业委实亮眼。这一点上,穆恒明的稳打稳扎总是显得少几分冲劲。
穆家嫡系分家,长房大获全胜,本应该欢饮鼓舞。穆家长房三少爷,这件事的受益者之一,穆少凡却找上温天翊,放下身段请求温天翊帮忙。
穆少凡瘦了,憔悴了,明明是胜利者,却好像打了一场大败仗,一身落寞灰暗。
他说:“我放弃了继承权,我不想和他争。”
第十六章
温天翊对穆家的内.幕没有半点兴趣,所以很想堵住穆少凡的嘴,不让他说。
可是穆少凡许是压抑狠了,一时又找不到和穆家没有利益瓜葛的人倾诉,逮住温天翊不放手。见温天翊一副要翻脸走人的样子,立刻用一句话堵住他的去路:“林晟出事了。”虽然看不出温天翊是不是看上林晟,但温天翊和林晟关系不错,温天翊有几分在意林晟是肯定的。
林晟住了两日院就回家了。他住院时有穆浩明的情人之一伍薇薇照顾,温天翊没有久留。到林晟出院回家,温天翊更加不会去找他。林晟给温天翊发了几条短信报平安,其他就没有了。
林晟后来又出了什么事,温天翊不知道。
穆少凡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自觉还欠着林晟的温天翊不得不黑着脸重新坐好。
穆少凡说的是家里分家的事。这次分家闹得很大,在去宗祠办手续前,穆父穆母把三个儿子穆恒明、穆浩明、穆瑾嵘和他们的妻子,以及所有婚生的孙子孙女全部召回家开家庭会。
穆浩明到场后,二话不说冲上去给了穆恒明一拳!
“老二,你疯了!”
“我疯没疯你心知肚明!”
穆恒明想喊停,但穆浩明狰狞着脸,一副豁出去的凶狠模架势,压着穆恒明揍,穆恒明吃了几下,火了,愤怒还击!他们的儿子见势头不对,纷纷上前劝架,场面一片混乱。
“够了!”穆父狠狠摔了一个花瓶,震住了这两兄弟。穆浩明终于住手,但看着穆恒明的目光充满了恨意。穆恒明没有看他。
穆母看到两兄弟反目成仇,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十岁。
穆父还绷得住,冷冷问:“老二,为什么要分家?一直以来,家里由着你胡闹,你大哥不断给你善后,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穆浩明冷笑:“爸,穆恒明有没有对不起我,大家心知肚明。不要说穆恒明本人,家里聪明一些的孩子,谁没看出来?穆恒明是什么人,没有人比他的儿子更清楚!”
穆父怒吼:“穆浩明!”
穆浩明说:“您就自欺欺人吧!现在我们这支姓穆的都成什么样子了?最亲的人也4 明争暗斗个你死我活,上梁不正下梁歪!我是小人我认,穆恒明是个伪君子,别人也不是瞎的!您们放弃我保他,我没意见。但我不想再陪您们玩!我要离开穆家!”
穆父道:“你是连父母都不认了?你想过你的孩子吗?”
穆浩明讽刺道:“他们有我养着饿不死。穆氏留给穆恒明,我不争,因为这个软蛋除了穆氏什么都没有,离开穆氏他就是一个废材!”
穆恒明涨红脸,怒道:“够了,穆浩明!你别得寸进尺!”
穆浩明说:“你以为别人真的不知道你是什么德性吗?”他嘲弄地环视了一圈。
穆恒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的妻子,他的儿子们个个沉默,眼里没有疑惑或者与他同仇敌忾的愤怒,反而眼神闪烁。在穆恒明与他们的目光对上时,他们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
穆恒明的心直往下沉。
事后穆少凡想起当时穆恒明狼狈的眼神都觉得难受。估计穆恒明真的以为他的妻儿都看穿他的真面目,所以选择沉默。其实他们只是被穆浩明说中了彼此间的勾心斗角,一时有些不自在而已。毕竟几兄弟同父同母,斗起来也有默契,不会太明目张胆,骤然被人说穿,难免气短,知道这是一件不光彩的事。
起码穆少凡是这样想的。
可是穆恒明心里有鬼,误会了。如果在外人面前,他肯定不至于那么失态,但在父母、兄弟、妻儿共同的“批判”目光下,他失去了平常心。
“我为什么不争?如果我不争,穆家还有我站的位置?”
三弟穆瑾嵘是来历不凡的养子,打小有自己的一套班底不说,二弟穆浩明是亲生的小儿子,父母的命根子,自小备受宠爱,还显露出过人的天赋,聪明活泼,和阴沉内向的大儿子截然不同。两兄弟相差了四岁,穆浩明却比身为大哥的穆恒明更出众,更引人注目。有穆浩明在的地方,穆恒明只能沦为陪衬。穆浩明不知道穆恒明内心的妒忌不平,傻不拉几地要和穆恒明做好兄弟,穆恒明就成为他最信赖的兄长。
穆恒明娶现在的妻子,周氏的千金周欣芝之前,也有出身普通的亲密恋人。穆父穆母看不上他的恋人,要求穆恒明和她分手。穆恒明孝顺,无奈地挣扎过后,痛苦地和恋人分手,和父母喜欢的周欣芝结婚。周欣芝是个合格的妻子,婚后两人相敬如宾,过着和大多数豪门夫妻相似的生活。
到了穆浩明,一样是看上平民女孩,穆父穆母一样不同意,但他闹一闹就如愿以偿,高兴地拉着喜欢的女孩的手走进教堂。穆浩明一反婚前的爱玩爱闹,见天儿的围着媳妇转。在公事上,他也改变了原本疲懒又吊儿郎当的态度,奋发图强。穆父穆母不喜欢他的妻子苏怡宁,但看在她能令穆浩明收心,令穆浩明幸福快活的份上,对她也没有太多苛责。
穆家大房死水一般的生活和穆家二房的光鲜活力形成强烈对比。
穆恒明看着叛逆胡闹的弟弟无论做什么都得到所有人的喜爱,包括父母、妻子、朋友、穆氏里的人,而他循规蹈矩,孝顺稳重,却样样黯然失色。
穆恒明心想:凭什么?凭什么你可以得到这么多?
穆浩明第一次出轨是穆恒明设计的。
穆浩明在穆氏工作崭露头角,应酬自然多,接触多了酒色财气,偶尔逢场作戏再正常不过。谁也不会怀疑到穆恒明身上。
穆恒明这个哥哥,穆浩明和人出去玩,都要叮嘱弟弟的狐朋狗友一句:“浩明贪玩,你们悠着点,如果他出了事,我什么都做得出。”
穆浩明表面上嫌弃穆恒明罗里吧嗦,实质非常受用。他非常尊重信任他哥。
所以第一次出轨,穆浩明虽然有点疑惑自己为什么自制力变差,但也以为自己一时玩high了,迷迷糊糊犯下错误。
他还极为惊恐懊恼地向穆恒明求助。他深爱苏怡宁,可不想因为一时糊涂失去她。他知道苏怡宁肯定受不了他出轨的。
穆恒明却一脸淡然:“我们这种身份,偶尔在外逢场作戏很正常。懂事的妻子应该理解。你也不是故意的。弟妹真的生气,你就多哄哄。堂堂大男人,别总让她牵着鼻子走。”他还以自己举例。有一次出差两个月,工作完成后浑身疲累,叫了女人进来服侍,他躺着享受,基本不用出力,通身舒畅了再回家。因为外面的女人都是金钱交易,她们的任务就是把男人侍候舒服,减压,怎么折腾都可以。家里的妻子却是娶回来疼爱的,要锦衣玉食供着,要尊重,不能随意对待。
穆浩明听得瞠目结舌。没想到看起来严肃正经的哥哥也会这样。但听了穆恒明的话,他心里的负疚感确实减轻了很多。
不过穆浩明说:“怡宁没有大嫂大方啦,我绝对不会有下一次。我不想她伤心……”他挠着头,眼神温柔。那是提起深爱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穆恒明说:“那你跟她好好解释。有些事,纸包不住火,日后她知道你背着她做这种事,肯定更加伤心。”
穆浩明本来在坦白不坦白之间犹豫,听穆恒明这么说也觉得有道理。那是一个意外,他不是故意的,他告诉苏怡宁而不是隐瞒,才是对她的尊重。
结果穆浩明说了,苏怡宁立刻闹起来!深爱的丈夫和她新婚没多久就出轨,谁都受不了!苏怡宁被刺激得差点流产,吓坏了穆浩明。
穆母狠狠训了穆浩明和苏怡宁一顿,但话里话外,都暗指苏怡宁不识大体,令她倍感委屈。
穆恒明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周欣芝可以在看到他和其他女人在一起时仪态万千地避开,只要他不弄出私生子,一切都不是问题。但苏怡宁不行。还沉浸在爱情里的女人不可能接受爱人的出轨,尤其她还不熟悉上流社会的游戏规则,不知道该怎样排解心中的痛苦憋屈。
苏怡宁的怀孕令这对夫妻的关系变得平和了一些,穆浩明鞍前马后,诚心悔过,加上周欣芝这位大嫂做了知心姐姐,不断为穆浩明说好话。苏怡宁原谅了丈夫,两人重归于好。
但在他们的长子穆少庭满五个月时,那个和穆浩明春风一渡,造成他第一次婚内出轨的女人——宛琳,带上孩子找上门。dna检测符合,的的确确是穆浩明的孩子,只比穆少庭小两个月。
从此,穆家二房再不得宁静。
第十七章
穆焕是穆浩明的第一个私生子。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穆浩明都以为他是他一时风流的后果,又是他和苏怡宁感情破裂的开端。
因为穆焕的存在,即使夫妻俩依然有着感情,但无论穆浩明再做什么,保证什么,苏怡宁都不再信任他。为了挽回苏怡宁,穆浩明想过很多办法,出过一些昏招,比如拿别的女人刺激苏怡宁。苏怡宁气苦之下,接受了其他贵妇人的建议,也做出向外发展的样子,挽住过别的男人。这一下彻底捅了马窝蜂,穆浩明原本只是做戏,一时失去理智,和别的女人假戏真做了。第二个私生子穆清出生。
然后情况开始往无法收拾的方向滑去。
穆浩明的耐性比想象中差。没有办法和苏怡宁和好如初,他赌了气,破罐子破摔,放开了手脚,从此成为风流花心的代名词,情人和私生子女像雨后春笋的冒。
苏怡宁从最初的愤怒伤心渐渐变成麻木。女人总是心口不一,嘴上说得再狠,彻底对穆浩明死心,苏怡宁用了足足五年。
那五年对于穆浩明来说也是浑浑噩噩。现在回想也想不起什么东西,似乎只有多出来的情人和私生子能证明那段时间他是活的。
当苏怡宁一提离婚,穆浩明就醒了。这五年苏怡宁不肯原谅他,拿别的男人气他,他束手无策,十分痛苦,又做了很多错事,两人互相折磨,形成恶性循环。就像穆恒明说的,穆浩明是天之骄子,要什么女人没有。就算他真的有错,为苏怡宁已经低到尘埃里了,甚至不计较她犯的错,偏偏她还不领情,也一直得不到他父母的喜欢。本来应该成为他贤内助,为他打理琐事的妻子,却一直拖后腿,令他在亲友和妻子之间周旋得满身疲累。穆浩明真的心灰意冷得想放弃了,不回家看不见苏怡宁就能不想她。或者他们更应该做一对上流社会的标准夫妻,只维持面上的好看,私底下各玩各的,彼此放过?
穆浩明做梦也没想过离婚。他们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离婚?
但除了他,居然所有人都同意!
穆浩明怒了!
“你生是穆家的人,死是穆家的鬼!离婚,休想!”他对苏怡宁这样吼。
害怕苏怡宁铁了心离开他,穆浩明一时脑抽,找了个地方把苏怡宁关起来了,足足关了三个月。那三个月,穆浩明当之前的五年没有存在过,一心一意对待苏怡宁。苏怡宁哭过闹过,发现出不去后,也配合穆浩明演戏。穆浩明重新感受到久违的快乐。如果可以,他宁愿一辈子和苏怡宁关在一起,再也不出去。可是他察觉到苏怡宁的精神状态不对,不得不放她出来。
他们的女儿穆晚真就是那个时候怀上的。穆浩明真的有心改过,他希望可以和苏怡宁重新在一起,从头开始,把以前的不愉快通通忘掉。但整个孕期,苏怡宁的情绪都非常不稳定,对穆浩明更加拒绝排斥。为了她的心情,穆浩明只能离得远远的。
穆晚真生下来后,苏怡宁被诊出忧郁症,试图自杀。所有人都吓倒了。穆浩明最心急,但他是苏怡宁精神不稳定的最主要源头,他甚至不能靠近苏怡宁。
所有人都劝穆浩明放手,离婚,还苏怡宁清静,让她出国治疗。穆浩明死扛了一年,在苏怡宁的忧郁症变得更严重时,不得不放手。他依然不肯离婚,宁愿在苏怡宁好一点后继续互相折磨。穆浩明觉得自己的精神也出了问题,而苏怡宁是安抚他的药,真的放开了她,等于叛自己死刑。
而直到苏怡宁出国,穆浩明整个人才沉静下来,理智重新回到他身上。
很奇异地,穆浩明意识到不对劲的第一件事是关于他的那些私生子女的。
事实上,如果他的脑袋清醒,他应该一早就注意到才是。
和苏怡宁赌气后他碰过的女人不少,像那种逢场作戏的女人,重复使用率本来就低。和同一个女人做两次以上的少之又少,更不用说其中的安全措施。正常来说,她们有孩子的几率很低。偏偏那几个女人有了,概率惊人,而且生下来的孩子全是穆浩明的种,都能通过dna测试。她们拿出孩子的时机也在平安生下孩子之后,或者几个月后,或者一年半载,完全没给穆浩明处理的时间——他并不是会对苏怡宁以外的女人肚里的那块肉有怜悯之心的人。或者这可以理解,因为只有生下孩子的才能得到安置。而且生了孩子之后,接下来的一系列动作也更加方便,更加有恃无恐。
但太多的巧合了,由不得穆浩明不多想。
有些事,但凡有心查就经不起推敲。
所以当穆浩明知道那些女人怀孕不是因为他天赋凛然,而是做了试管婴儿后,错愕愤怒可想而知!
居然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先用他的精子和那些女人的卵子做了试管,确定怀孕后才把人推出去和他睡!
所以他才会有那么多私生子女,名声尽失!所有人都以为他脑子进水了,他的行为令人失望顶透!
幕后的人一时查不出。但穆浩明不用查,只需要知道他成了这个样子,谁是最大的受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