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几个道长联合众修仙者结成结界,吴昊然与他们打斗了一番,竟势均力敌。吴启建小时候曾被送到法家修习,他所用的武器是笔和墨砚,墨砚做封印之用,笔为攻的武器,他转动手中的长笔,上前朝吴昊然的后背横扫而去。
吴昊然回转身,冷冷道:“不自量力!”他一把抓住吴启建手中的长笔,一个顺势朝着结界壁上摔去,吴启建猛地吐出了一口血。
吴启建为近的吴昊然的身,偷偷在他身上藏了血祭的条子,以血为引,请出法家先祖,乾坤为印。
一个白衣飘飘的法家先祖陡然出现,将吴昊然身体里的妖精逼了出来。□□精见自己的身形暴露,怒不可遏,又看到那张血祭的条子,他怒目圆睁,一掌抓住纸条,用火焚烧,再以猝了毒的细针射向吴启建。
吴启建因血祭反噬,又吐了一口血,身体疲累动弹不了,在细针射来之时,苏凝宁为其挡下了,穿胸而过。她轻轻一笑道:“我欠你太多,无以回报。”
吴启建悲恸地扶住她倒向自己的身体,单手抚上她的脸庞,哭道:“你怎么那么傻,我只想你好好地活下去。”下一刻,他自怀中掏出血色琉璃簪,不顾□□精射来的下一根细针,用力将琉璃簪摔碎在地上。同时,细针钉进了他的身体,他看着怀中的苏凝宁,惨然一笑。
破碎的琉璃簪涌出一股萤色微光,将他们俩的魂魄锁了起来,轻飘飘地飘过结界,飘出战场外,落在了一个平静的草坪上。
另一边,道长使出浮光掠影的气泡,朝着□□精怒射而去,只要碰到一点气泡,身上就会出现烈火一般的痛灼感,灵魂撕碎也不过一刹那,招魂幡预知危险,疯狂地爬上□□精的手臂,单手一招,无数冤魂如鲤鱼过江般朝着结界怒撕开来,浮光掠影的气泡烟消云散,道长和法家的修仙者都在招魂幡的冤魂下被吸走了魂魄。
子墨运起所有妖气,与青瑶的灵能结成护壁,即便如此也未能完全抵挡冤魂的撕裂。葫芦瞬间变大,驮着两人的身体快速飞向天际,残留的冤魂此刻早已钻入子墨的身体,子墨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结界消失,子墨也昏迷了。
这一场婚宴,成了江南城的噩梦,数万灵魂惨死在招魂幡下。此后,招魂幡的下落无人可知。
☆、失踪
葫芦载着青瑶与子墨落在一个山旮旯里,除了找到一间小破屋外,什么都没有。子墨处在昏迷的状态下,青瑶十分担心。但奇怪的是,那些冤魂进入子墨的身体后,反倒没了动静。
青瑶想要动子墨的时候,反被他身上的气劲挡开,完全碰不得他。
为了能让子墨喝着水,青瑶特意做了一个引流工具。她将竹子削开半截,将竹节捞空,一段竹头削尖,再做支撑的竹墩,完结后,她试着将清水倒入竹内,不一会儿就顺着竹壁引至子墨的口中,可是,这倒水的技巧也要练练。
清水虽进了子墨的口中,但经常没对准,不是进了衣领里就是喷到他的脸上。
魔宫内,苏西夜依旧穿着橙黄的外衣,手握扇子,一副悠闲散漫的样子。
子鱼单膝跪在地面上,因找不到子墨的踪迹,她一个人涉险报告情况。
“爹,查不到主人的讯息。”
苏西夜摊开扇子,转到面前,正色道:“还有呢?”
子鱼吞了口唾沫,缓缓道:“招魂幡已经找到了,女儿这就呈上。”说着,端着一个黑色木盒子举在苏西夜的面前。
苏西夜收起扇子,用扇柄挑开木盒盖,他端详了一会招魂幡后,说道:“此物凶险,必要时不要打开。”接着,他的指尖亮出一道光,点在木盒上,书写了几个魔字,原本妖气满满的招魂幡忽然间安静了,现在再看时,反而像件死物。
“子鱼,你这次做得很好。虽有差错,但功过相抵。至于子墨,时候到了就会回来。他在外面呆不久的。”
“爹。”子鱼刚开口叫了一句,虽想报告一下青瑶的事情,但又觉得不适合,到最后,话就变成了,“爹,我想向你讨要一物。”
“哦,是什么东西?”
“娘亲……娘亲送的珠子。”
“又是那颗破珠子,”苏西夜略显失望,严色道:“不该有的感情就不能多要。”
“娘,什么时候会回来。”
“魔君重生的时候。”
子鱼还想再问,只听苏西夜不耐烦道:“退下吧。”
子鱼一步两回头地望了望苏西夜,只好端着木盒子退出魔宫殿。
夜里,窗口处的轻风飘来,月亮挂得老高,子鱼偷偷将琉璃簪内的两个魂魄拾了回来。现在她将它们安放进一个玻璃罐里,这两个魂魄在晚上会发出轻微的光芒,子鱼经常在夜晚的时候将玻璃罐拿出来放在月光底下细看。
这天,子仪忽然从窗口处跳进来,吓得子鱼护住玻璃罐,想偷偷藏起来。
“你手里拿着什么?”
“没必要告诉你。”
“主人失踪的事跟苏西夜大魔人讲了?”
“什么大魔人,一点都不懂规矩。”
“好吧,他是你爹,这个称号你都跟我倔多久了。第一次讲的时候,你激动得跟要了我命似的。现如今,你是不是已经习惯了。”
“一点都不习惯。走远点。”说着,子鱼准备关窗并意图将子仪推下窗去。
子仪反应及时,抓着门框,死也不放,想推也推不下了,“你要知道你这里离地面有十米之高,我爬得多辛苦。”
“还好意思讲,要不是你经常夜爬我闺房,我至于将卧房弄得这么高么。谁知道,你现在比猴子还厉害,还能出现在这里。”
“咦?是这样么。我还以为你喜欢主人,想将闺房更靠近他一些。”
“这完全是你的错觉。”
“主人待你最好了,堪称……好妹妹的待遇。你看,像甜点有你一半,衣服吩咐多做一件,主人看你的首饰不好看,特意上街给你选,还有武功,你不会的,他多耐心教你。”
“主人早被人拐了。你细数这些,有什么用?”
“子鱼,难道你不想找主人去吗?”
“主人只是失踪了又不是死了,魔君重生的事大还是主人的事大?”
“两者都重要。”
“魔君的事大。无论如何,我都会推进它的。”
“子鱼,我总觉得你很执着魔君的事情。”
“这是我必须要做的。”
“难道你有下一步了么?”
子鱼唇角勾起笑容,“对,我已经有下一个目标了。”
“哪里?”
“佛门。根据招魂幡的指示,它就在佛门内。而且,昊天鼎在长生殿,那么,魔君最后一样物件是魔之甲。”
“招魂幡在你手上?”
“恩。”子鱼点点头,顺手拉出抽屉,指着木盒子道:“苏西夜给了我。”
“这么邪气的魔物,你也敢收在闺房里。要不,给我吧。”说着,子仪将手伸进抽屉里。
子鱼眼疾手快,将抽屉合上,子仪赶忙将手拿了出来,惊叫道:“你想我手残啊!”
子鱼护犊似的说道:“我的东西,别乱动。”
“你的还不是我的。”说着,子仪的手上出现了玻璃罐。
子鱼恨得直咬牙关,然而,子仪下一刻已经从窗口逃了出去。
子鱼看着他逃跑的背影,暗恨道:“别让我碰到你。下次,绝对不会心慈手乱的。”
某一天,子墨忽然间动弹了一下手指,青瑶正在厨房里切洋葱,辣的满眼睛都是泪水,她正在烧一条红烧鱼,洛笛很有灵性,见子墨快醒了,它一下子就飞到了青瑶的身旁,又是向下点头又是指指子墨躺着的房间,青瑶看得一脸的莫名其妙。
随后,她跟着洛笛进了卧房,子墨此刻半坐起身子,青瑶顿时忘记了手上沾着洋葱的汁,擦了把充满泪水的眼睛,哪只眼泪掉得更欢快了。
子墨难得说了一句话,“你现在的样子,更像是在哭丧。”
“你有病,我是被辣的。”
子墨捧起青瑶的脸庞,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我不想再以朋友称呼我们的关系了,我爱你,青瑶。”
青瑶愣愣地看着他,不知是欣喜还是错觉。双手扒拉按在了他的眼睛上,同时,将子墨的眼泪弄了出来。
“同患难,才是真情。”
“肚子饿么,我烧了一条红烧鱼。”
“饿。”最后,两人一同吃了红烧鱼。
到了夜晚的时候,两人一起躺在满是星辰的草坪上,青瑶欢快道:“真想就这么过一辈子。”
子墨与青瑶对眼相望,“我也是。”说着,他握紧青瑶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郑重道:“青瑶会跟木头一直生活在一起。”
☆、苏醒
红砖青瓦下,几棵古朴的松树遮住半边的围墙,因为是秋季,桂花香满无忧殿。
叶卿然自山上采药回来,她从背上放下竹篓,如往常一般探寻草药的日晒状况。临近太阳下山,她收好草药,端进干燥的储藏室。
一天的忙碌之后,她按照药方子煮药,与徐玉仁学了两年的医,终有所成就。这个配方是她亲手配制的,如果还不行,那就再接再厉。叶卿然用扇子扇着小火,等药罐子里的药煮开了以后,她用湿布握住罐柄,将药汤倒入瓷碗里。
许久之后,她端着浓黑的药汤来到旭华的卧房里,一勺又一勺地慢慢喂进他的嘴里。有时候,叶卿然看着他,靠着床沿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睡了两年的旭华第一次有了动静,他睁开了双眼。叶卿然说不出的高兴与兴奋。
“你醒了?”
“恩。我……躺了多久?”
叶卿然双眼一亮,缓缓说道:“两年,足足两年。”
旭华用低哑的声线说道:“谢谢你,这两年来的照顾。”
“你是我师兄,照顾你必须的。”
旭华不经意瞥见叶卿然左手腕处有一道疤痕,眼窝凹陷,像多日未能好眠。
“让你辛苦了。”
叶卿然尴尬地偏过头,坐了会后,悄悄退出了卧房。她人一踏出卧房,就遇见徐玉仁撸着他的白长须喜笑颜开地看着她。
“师父,你是来听墙角的么?”
“一点也不懂得尊师重道,我是碰巧路过,怎是听人墙角。”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站在这里站了多久?”
“嗨,我怎的就忘了你毕竟是长生殿修习过术法的。”徐玉仁打着哈哈,继续问道:“怎样,你心心念念的人终于治好了,有没有多聊聊。”
叶卿然黯然低下脑袋,沮丧道:“多谢。”
“我的小徒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照顾人家两年,怎么能被多谢这么一句话给打发了呢?”
“师父,那你想怎样?”
“留下来做苦力啊。”
“人家可是长生殿未来的掌门人选,这两年我收到家父数封信件,聊的不是我这个女儿,全都是旭华师兄如何如何。”
“留不下人,总要留下钱呀。”
“师父,你缺钱可以找徒儿要。”
“徒儿是徒儿,外人是外人,当然先收外人的钱再向徒儿要。”
“师父打的算盘可真够细。”
“师父也是给徒儿精打细算呀,到时别自个倒贴给别人。”
叶卿然顿时双颊通红,一路小跑离开了走廊。
徐玉仁思索了一会后,嘀咕道:“徒儿这说不通,就从病人那下手。”
徐玉仁踏进卧房,先是装腔作势地咳嗽了几声。
躺在床榻上的旭华立刻半坐起身,问道:“先生是……”
“救你的是我徒儿,你躺的地方是我家。”
“两年来的打扰,谢过先生。”
“岂止打扰,简直是生不如死。你知道那丫头对你多上心,为了救你,不眠不喝,好端端的一个个人,活生生被折磨成一个臭丫头。”
叶卿然忽觉得让徐玉仁一人待在原地,肯定会出事,半路又折了回去,哪只这老老头果然是来说胡话的。她赶紧拉着老头子就往门外走去。
徐玉仁仍有未说完的话,急道:“臭丫头,我话还没说完呢。”
“师父,都别说了,求你了。我晚上给烧好吃的,红烧鱼头、叫花鸡、爆炒青椒,这能堵上你的嘴吗?”
徐玉仁眨了眨眼,满脑子都是叶卿然说的菜名,口中已溢满了口水,他吧咋两下嘴巴,叹着气走回了自己的老巢。
为了不给旭华带来困扰,叶卿然在厨艺上喂饱了师父的胃。如此,旭华安生地休养了一个月。
一日,叶卿然正坐在台阶上啃着苹果,突然被身后的人敲了背,她警觉地抓住那人的手,嘴里咬着苹果,支唔道:“兄台下次不可乱碰别人的后背。”
“我是旭华。”
叶卿然咬在嘴里的苹果忽然间掉在了地上,她赶紧起身,向他赔了个礼,往常无忧殿里的小兄弟们经常如此开她玩笑,她早已习以为常地先一通乱打,再行警告的。今天,因为吃着苹果,才只抓着手腕。
“我感觉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想回长生殿。”
“要回去了么?你的身体好不容易才好,毒性又未除干净,你该再多休息几日。”
“叶卿然,你比以前厉害了。”
叶卿然唇角勾起一笑,“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小医师了,不是以前的小丫头。”
“这里很宁静,但我待不了多久。”
“既然要走,旭华师兄一定要按照我的药方按时吃药。我每个月会寄药丸给你的。”
“有劳了。”
“师兄,以后对着师父不要太客气,该用拳头时用拳头。”
“哈哈,你跟医仙两人真是爱恨交加。”
叶卿然顿时扁着嘴,说道:“老头子老爱胡说八道。”
“明日,我便下山了。”
翌日,叶卿然早早准备好了大包袱,里面装的是一些草药、瓶瓶罐罐的药丸,临时吃的大饼、馒头等等。
徐玉仁见旭华来跟他道别,他眨眼看了看叶卿然,又上下打量旭华,顿时,一只手掌拍在桌面上,震得人心惊胆跳。
“想走,先跟我打一架。”
叶卿然惊道:“咦?”
旭华也是一愣,但徐玉仁掌风阵阵朝着自己的面门打来,不得不一边闪躲,一边解释。
“医仙可是对我有不满的地方?”
“大大的有。我的徒儿可不是好欺负的。”
叶卿然叫道:“师父,徒儿没受欺负。”
徐玉仁大叫一声,“急死我了,你这个笨丫头。”随后,不顾叶卿然的阻挡,继续朝着旭华腰部横踢一脚。忽的,叶卿然将头上的梳子拿下,梳子立刻变出长长的触手朝着徐玉仁身上缠绕而去,老头子没半会就瘫软在地上,他叫嚷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就知道欺负老头子,再也不理你们了。哼,你们那点破事自己处理去。”
叶卿然无奈地叹了口气,把旭华送下山。她亲眼望着他走在满地的银杏叶下,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心中暗自发酵的酸意到此刻才真正的爆发出来,她沮丧着脸回到原处,解了老头子身上的武器。
老头子暴跳地骂咧了一会后,瞧着自己的徒儿心伤,正色道:“该吃吃,该喝喝,别沮着一张死脸,我看着不舒服。作为徒儿,第一要义,哄师父高兴。”
叶卿然拿起桌子上的红枣,往徐玉仁身上丢去,“师父,真讨厌。”
“有脾气就对了,下次看人,擦亮眼睛。你的师兄,已心有所属。”
叶卿然低着头,自嘲道:“我知道。”
☆、小妖
四天四夜的赶路,旭华终于疲累地躺倒在树林里的石头上,他将马绳拴在粗壮的树根上。
包袱里还剩下些叶卿然准备的干粮,他掰着碎块,想着叶卿然的笑容,说不上多么深刻,但觉得可爱。同时,他也经常忆起青瑶。每次看到青瑶与惠安师父外出,他心里就羡慕得不得了,为什么他不能跟着出去,只能留在长生殿修炼术法。
如今,当他一个人在外面时,才发觉长生殿就是他的家,流浪的孩子终归要回家的。吃完手中的大饼后,他自身旁摘下竹叶子,有节奏地吹着简单的音节。他何时学会的呢,好像青瑶被惠安师父教训了以后,总会表现的沮丧,而后,他发现只要他一吹这竹叶子,她就会对他咧开笑容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一定要吹好。
这时,晚风渐大,树叶婆娑的沙沙声越来越清亮,一个白影忽的停在了树枝上,她的头发长长地披散下来,宽大的白衣像个粽子一样将她包裹着。她站在树枝上,单手扶住枝干,低着头向树枝下的旭华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