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人格分裂怎么办?完本[耽美]—— by:谷肆
谷肆  发于:2016年1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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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右手臂弯里挂着个大袋子,里头鼓鼓囊囊的,不知是不是装着他们平时穿的麻袋装。而她左手牵着的孩子正是蒋仲毛。大约是为了出门,小孩今□□着要正常许多,穿了件鹅黄色的对襟毛衣,背着个四四方方的蓝色耽美文库,和街上走的普通小学生没什么两样。吕萍对他说了几句话,他跟没听见似的,还是木呆呆的,走路的时候只顾盯着脚下的地面,连走过香气满溢的点心铺的时候,都没抬头瞧上一眼。
一见吕萍转头看过来,李冬行就换上笑脸迎了上去,热情地打了声招呼:“吕女士。”
“你是那个谁来着,和程先生上回一起来的人吧?”吕萍摘下墨镜,目光在李冬行脸上溜了一圈,很快又移开了,打量起薛湛,“他呢?电台的人?”
薛湛赶紧举起摄像机,被李冬行瞟了一眼,才发现自己没摘盖子,赶紧再把摄像机盖子摘了,结结巴巴地说:“是……是的,我,拍照……不,摄像的。”
李冬行拍了拍他的肩膀,对吕萍略带歉意地笑了下,说:“吕女士,不好意思,这位朋友早就久仰神之眼威名,听说这次是要来接玄子大师,已经激动了一整天。”
他说着故意拂了拂薛湛衣襟,让吕萍看清楚薛湛和他自己身上佩着的徽章。
这些信徒徽章是提前从他班上几个学生手里借的,那几个学生都听蒋尚贤上过课,但都嫌这位护法讲得太玄乎没多大用处,钱收得又太贵,外加本身所求不多,所以都没被发展成忠实拥趸。听李冬行一提,他们中的不少还觉得不大好意思,再三申明自己没真的迷信,只是一时为玄子大师所谓的超能力所迷惑,为了表真心,纷纷主动把徽章上缴给了李冬行。
吕萍果然对两人展现出来的诚意颇为满意,昂了昂下巴,对着镜头捋了几把头发,吩咐薛湛要好好拍摄,然后把手里的大袋子扔到了李冬行怀里。
李冬行垫了垫那包的分量,还挺沉。
他们一齐往停在小区门口隐蔽处的一辆白色面包车走去,薛湛先坐上驾驶座,李冬行把包放上后座,转身伸手,先拉住了蒋仲毛的手,将孩子拉进车里安顿好。
吕萍跟着打算上去,而就在这时,另一辆车在面包车边上停下,有人走下车,迅速地往他们这边走来。
“你就是吕萍吧?”来人一身蓝色警服,一拍吕萍肩膀,压了压帽檐说,“有事找你。”
吕萍回过头,一见找她的人是警察,狠狠吃了一惊,但很快强挤出了几分镇定,说:“警官先生,请问有什么事?”
王沙沙收拾齐整了还挺有气势,他瞥了眼车上的蒋仲毛,说:“这是你儿子?”
吕萍抢着说:“当然是。”
王沙沙一手搭着面包车的门边,另一只手挠了挠脸颊,说:“这么说吧,有人举报你们家非法□□儿童。我们提前查过了,这小孩叫蒋仲毛,他本来该在江城实验小学上三年级。可从上个学期开始,他就没怎么去上过学,这学期更是没露过面。他的班主任都觉得挺奇怪的,而且没人知道他不来上学的原因。加上你们的邻居说,平时几乎从没见过这孩子出过门,而且有时半夜你家还会传出奇怪的声音。我们也是没办法,今年上头拎儿童安全问题拎得格外紧,不得不来请你去局里走一趟。”
吕萍听他说着,脸色一点一点变了,一脸厚粉都遮不住底下涨起来的紫红色。她干瘪的胸脯一起一伏,就像只快要呱呱叫起来的青蛙,不过几秒后还是克制住了,大声地说:“警官,您既然说查过了,就该知道阿毛是我的亲生儿子,我们不去上学有自己的原因,这还轮不到路人或者警察说三道四吧?”
王沙沙“啧”了声,挠着脸的手挪到腰带上,若有似无地摸了把悬在腰上的手铐,说:“这就有些难办啊。按照程序,你儿子还是得先被带去医院,查一查,等确定了有没有虐待迹象,再来把这个事定定性。这个亲子鉴定也是要做的,是拐卖儿童还是虐待儿童,我们一定都会搞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绝不冤枉你。”
他语气和蔼可亲,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已经确定了蒋仲毛受了虐待,吕萍牙关哆嗦着,不停咬着下嘴唇,唇膏把上排牙齿尖都染红了。她看了眼儿子,突然眯起了眼,高声说:“好哇,我看你肯定不是真警察,我倒要瞧瞧,是谁要来给我们作妖下绊子?”
王沙沙瞪了瞪眼珠子,像是没料到这女人还能反咬一口,一边说让她等着,一边两只手在身上乱摸了一气。
坐在驾驶座上的薛湛本能地伸出了胳膊,想帮王沙沙找□□,被李冬行及时扯住。幸好有座位挡着,吕萍没看见他们的小动作。吕萍的指责有一半对一半不对,王沙沙逮人理由还不够硬气,这不是暴露他们是同路人的时候。
“吕女士,这事有点难办啊。”李冬行适时叹了口气,“您儿子是要上节目的人,公众形象十分重要,这要是……唉……我和师兄也不像见事情落到那般田地。”
他皱着眉,暗地里一扯薛湛衣袖。
吕萍听完他的话,立马注意到了薛湛手里举着的摄像机,脸色刷地白了,抬手就要去挡薛湛的镜头,嘴里嚷嚷着说:“不许拍,这段不许拍,都给我删掉。”
薛湛那么多年不是白混的,哪里会让一个瘦巴巴的女人抢走手里的东西,他一只手举着摄像机,身体往后缩了缩,另一只手直接捏住了吕萍的小臂,把人往外一推。
此时王沙沙总算是从裤兜里掏出了证件,往吕萍跟前公事公办地挥了挥,顺势虚虚按住吕萍肩膀,软硬兼施地说:“我劝你还是配合下,这事要查清楚用不了多久,都是靠面子吃饭的人,你要是把事情闹大了,传出去对谁有好处?”
吕萍瞪了会薛湛,意识到毫无作用,又看了眼李冬行。
李冬行摆出他最擅长的无辜表情,颇是为难地说:“吕女士,他们是电台的人,玄子大师的家人和警察闹矛盾,可能也是个不错的新闻素材。”
薛湛在摄像机后头狂点头。
王沙沙跟着摊手,一副他秉公执法,群众要拍也管不着的态度。
吕萍脸上的每一条神经都在拉锯,脖子上的青筋隐隐跳动着,过了一会,她像是认了命,回头瞥了眼儿子,声音也小了下去:“我儿子怎么办?”
王沙沙拍胸脯保证:“你儿子会由我同事送去医院,你放心,调查完要是没问题,我会亲自把他送回家。”
吕萍跟着王沙沙走了,李冬行看了眼蒋仲毛,发现小孩依然低着头,两只手默默扣着耽美文库带子,整个过程一句话都没说。
“哎呦,手都酸了。嘿,我刚忘了按开关啊。”薛湛放下摄像机,瞅见镜头边上那一直暗着的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脖子,瞄了眼李冬行。
幸亏之前吕萍自己心虚,都没瞧出这大破绽。
“谢谢,今天多亏你帮忙。”李冬行说了句,低头给蒋仲毛系好安全带,“还要麻烦你送我们回精神健康中心。”
薛湛乍一听那句感谢,颇有点受宠若惊,又不想表现出来,摸脖子的频率加快了些,嘴上嘟哝着说:“我没想到,你这样的正经人……说起瞎话来也还挺溜。”
夸他会骗人,算是夸么?
李冬行眨了眨眼。
他刚刚没比薛湛轻松多少,演戏实在并非他强项。好在这套说辞都是他和程言商量好的,程言算准了吕萍这样的人,很有生意头脑,一定懂得审时度势,一旦发现薛湛在拍摄,就不会冒着影响声名、进而影响利益的风险,与警察硬碰硬。他们前后排练了几遍台词,程言还不忘了做李冬行的心理工作,对他说,对待骗子就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们也尝尝上当的滋味。
至于蒋尚贤,看似没吕萍强势,却好像并不是那么好对付。
在李冬行带着蒋仲毛前去精神健康中心检查的时候,程言留在了蒋家没走。
蒋仲毛去检查的事要瞒着蒋尚贤,这是李冬行提的建议。他说,他从蒋尚贤眼里感觉到了一股与吕萍截然不同的狂热感。这男人可能是个理想主义者,把负面形象暴露给公众未必会对这样的人起到威慑作用,万一蒋尚贤得知警察要带走阿毛,说不定不会和吕萍那样乖乖就范。为了让计划不受阻碍,程言决定再也蒋尚贤聊聊,套套话的同时拖延下时间。
蒋尚贤把程言领进了自己的书房。
这是程言走进的蒋家的第三间屋子。这房间和外面截然不同,装修得很正常,窗明几净,铺着实木地板,正中放着一张宽敞的书桌,背后是占据了整整一面墙的大书柜。
比起一个工人家庭的私人书房,这里看起来更像小学校长办公室。程言不得不感慨,连他这个大学研究人员家里都没这么像样的书房。他对身外之物的毫无执着同样体现在书本上,想看的书就借,借不到才买,要搬家就转手,除了手头要翻的工具书,家里最好干干净净一张纸片都没有。
李冬行和程言正相反。那小子就跟有囤积癖似的,三天两头往家里搬东西。程言去过李冬行的房间,差点没出来那还是自家原来那间空屋子。李冬行很喜欢看书,多数都是从旧书摊上收的二手,整整齐齐地码在自己组装的小书柜里。除了书之外,他那地盘上还放了很多旧东西,好些都是程言从家里或者实验室里清理出来的玩意,程言自然打算扔了,谁料都给李冬行当宝贝似的捡回去,乐颠颠地拾掇干净了一样样收好。
就连那个被阿东咬烂的破网球,李冬行都给洗好了供在床头柜上,恨不得每天晚上睡前看一眼。
程言嘲笑过他,捡破烂明明是上了年纪的人才喜欢干的事,李冬行这么一大好青年,怎么在对待东西上这么婆婆妈妈的。李冬行不说话就笑笑,转头还是喜滋滋地搂着那堆破烂。不仅是主人格,李冬行的每一个人格都不舍得丢东西,大家在屋子里各有各的小宝库。
后来程言又有一次撞见小未在那擦他买的那架遥控飞机,擦得十分投入,那股幸福劲儿像是充满了每一根头发丝,连程言都感受到了。他忽然意识到,李冬行这么宝贝这些不会说也不会动的看似毫无价值的物品,可能是因为前半生能拥有的实在太少太少。
程言不会忘记,李冬行在刚刚搬进他家的时候,几乎就是孑然一身光棍一条。他那屋子,说不定是李冬行迄今为止找到的最接近家的落脚地,好不容易能随着性子装点填塞。这么一想,他也就不在意那些杂七杂八的物品堆满他家了,眼看着李冬行填满了自己房间,又把囤积的习惯蔓延到厨房,染指客厅,最后连程言的房间里都给偷偷摸摸摆入了几盆植物,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师弟高兴。
眼前这蒋尚贤不知是不是和李冬行属于同道中人,那架子上的书,从易经全解到欧洲中世纪文化,居然一应俱全。书都半新不旧,不晓得刚入手时候就是旧的,还是被主人翻阅了太多遍。
程言不得不承认,无论是装出来的,还是果真如此,蒋尚贤还真挺有点文化人的调调。
“程先生,你不知我有多高兴。”男人在书桌前坐下,十指交握搁在身前,激动地看着程言,“我从来都知道,我儿子是被上天选中的,真正的神力觉醒之人。”
☆、神之眼(九)
程言在蒋尚贤对面坐下,目光继续在架子上的书本上流连,随口问:“蒋先生,你觉得你儿子有什么超出常人的地方?”
蒋尚贤俯身向前,指了指自己的眼眶,说:“他有一双神之眼。”
程言平淡地问:“什么样的眼睛是神之眼?”
他的语气就跟课堂上询问学生一个学术名词的定义一样。
“程先生,你其实仍然并不是很相信。”蒋尚贤看出了程言的漫不经心,可他却并没有表现出恼怒,眼里反而闪烁着兴奋的光,“没关系,如果上帝的存在那么容易被世人理解,又为何需要耶稣来布道?”
程言收回视线,看了眼蒋尚贤,说:“你把你儿子视若神明,而你自己就是先知。”
蒋尚贤轻笑一声,张开双手,像是要拥抱满屋子空气,口中喃喃说:“程先生,你是学者,你应该知道,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有多么的广袤神奇,我们人类能理解的部分相对它的存在本身而言,实在太微不足道。我一向尊重你们,因为我知道,我们有一个共同特点。我们都对未知感到敬畏。”
程言撇了撇嘴,说:“我只是感兴趣。”
蒋尚贤对他的态度全无所谓,脸上带着股近乎慈祥的微笑,自顾自说了下去:“人类的心智是渺小的,体现在他们的认知深受时空局限。每个人都是井底之蛙,他们只能看见眼前的一小块地方,过着简单的昨天今天和明天。他们无法超脱自己的存在本身。而神之所以是神,就因为他是全知的。无论他叫什么名字,耶和华,太阳神,或者佛祖……他能看见的,远远超出他本身。”
程言:“就跟你儿子一样。”
“也许不仅仅是我儿子。”蒋尚贤的声音陷入了某种虚幻的境地,“或者说,当阿毛觉醒之后,他就不仅仅是我的儿子了。他成了一种象征。或者说,一座桥梁。他的能力是让我们人类窥见未知的通道,是一种人类走向更高远空间的起点。”他忽然话锋一转,眼珠子定定地看向程言,“程先生,你有过那种感觉么?生活像是围绕着你周身筑起来的四面贴墙,不断不断地挤压,让你越来越喘不过气。你拼命挣扎,却又那么无力。你的人生越活越逼仄,看不见任何出路。”
程言觉得自己该配合下,于是他说:“有。有那么一阵子,我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那时候连爹妈都不管我,我还真怀疑过活着的意义。”
“真可怜。”蒋尚贤眯了眯眼,程言也不确定他是真的在同情自己,还是装模作样,“要是那一瞬间,你发现自己一样拥有了别人无法想象的东西呢?它是一团火,一束光,一扇门——指引你看清楚你存在的世界,不,甚至帮你超越这个世界,超越你自己。你会发现,你一人一时的苦痛,根本毫无意义。它不值得你困扰。从此你的生命有了全新的定义,你获得了拯救。”
这说法还真是愈发邪性。程言清楚地看见了男人眼睛里烧着的两团火,那是他精神的实质,已经到达了危险的边缘。究竟是蒋尚贤入戏太深,还是他真的已经走火入魔?
“你说的那样东西,就是你儿子的能力。”他直视着蒋尚贤说。
“对。阿毛的天赋彻底改变了我,我也想让他帮助更多的可怜人,去改变他们的生活。”蒋尚贤双手撑着桌子,身体前倾,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依然难掩兴奋,“他是特别的。”
程言的指尖在桌上轻敲两下,说:“他的确是特别的。”
蒋尚贤咧了咧嘴。
程言继续说:“然而,特别的就一定是更好的么?”
蒋尚贤露了一半的笑容有些发僵,说:“什么意思?”
程言的脸上几乎没有波澜,他慢慢地说:“人类作为一个群体,有着很大的共性。我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相似的,你可以说这是平庸。而其中的另一部分,他们在某些方面与众不同。这样的人,由于人类排除异己的天性,比起去膜拜这些异常值,人们更倾向于把其视作异类。用一句更直接的话说,大众会把他们看成疯子,或者有病的人。”
蒋尚贤蓦地站了起来,双手扣紧桌子边缘,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发出嘶嘶气音:“你说我儿子是疯子?”
程言摇摇头:“这倒不至于。你儿子只是少数异常值。他的大脑,的确和大部分人不一样。”
蒋尚贤有些放心,可看着程言的目光仍有戒备:“你说过,我儿子有超能力。”
“你儿子这样的人,确实非常罕见。”程言边说边站起来,平视蒋尚贤,“你说他能看见旁人看不见的东西,大概也是事实。”
蒋尚贤还没来得及得意,就被程言接下来说的话打破了幻想。
“这世上有一部分人,他们的感知觉系统和旁人不一样。对一般人来说,看见的就是听见的,听见的就是看见的。他们不会看见某些声音,或者听到一些画面。”程言走到桌角处,从手边的笔筒里抽出一支钢笔,敲了敲玉石镇纸。
他敲得很有节奏,隐隐约约能听出近似于欢乐颂的节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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