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人格分裂怎么办?完本[耽美]—— by:谷肆
谷肆  发于:2016年1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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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人天生心冷,旁人对他好,他要么视若无睹,要么拒之千里之外,可唯独那一个人,不知不觉已走得那么近,他不仅习惯了那生活里无处不在的好,甚至都开始渴望它。
这一幕再度浮现于眼前,他忍不住晃了晃神,想道,对了,要是师弟也没那毛病该多好啊?
要是没那毛病,他说不定就可以……就可以……
就可以干什么?
程言觉得自己被当头敲了一棒槌,整个人清醒了。
田竹君希望余小鱼没病,是因为这样的话他们就能顺利地在一起,他在想什么?李冬行要是没病,难不成就能和他岁月静好一辈子?
他一凝神,在心底大喝了声,程言啊程言,你这是异想天开,脑子进水,打算插翅上天呐?
就因为师弟对他温柔体贴又很依赖,他就胆子大到起了监守自盗的心?
程言从来没自诩过什么正人君子,但还是被自己的无耻程度震惊了。
昨天晚上他就已然意识到有些是不大对劲。
他安慰完了小未,去客厅里吹风,吹着吹着,那些刚刚被小未的不安勾起来的伤感就给吹散了,余下的全是丝丝欣喜,和一点点愧疚。
他可耻地骗了小未。人的意识仍是未解之谜,那孩子和李冬行目前是平行人格,如果李冬行有天真的痊愈了,其他人格都被一一吞并,那这个叫小未的八岁孩子自然也不复存在了。
这对小未来说,是不是意味着死亡?
程言毫无把握。
作为一个研究者,他本来不该去说些没把握的事。
但在那一刻,比起对小未的同情,和可能面临离别的不舍,他的心完全被师弟痊愈的可能性占据了。他希望李冬行能好起来,哪怕他需要开口劝小未放弃独立意识,主动与李冬行融合,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程言也想过,假如他对师弟有些格外的关照,是不是因为心疼小未,又或者郑和平做饭手艺太好。可直到那一刻,他心里才一清二楚,再怎么口口声声说尊重其他人格,自己都始终明白,他最在乎的人只有一个。
他最希望能留在自己身边的,只有李冬行。
被田竹君一提醒,这念头盖棺定论得无比迅速,连掩耳盗铃的机会都没给留下。
程言合上眼,满腹无奈地心想,他这可是真的要完蛋。
☆、神之眼(三)
田竹君这小子?3 こ隽瞬簧傺哿瞥龀萄曰瓴皇厣幔阕跃醪辉俅蛉牛蔚降谑νO铝私挪剑殉汤鲜突亓诵『炻ダ铩?br /> 程言慢慢踱回办公室,一颗心还是七上八下的,都没瞧李冬行在不在办公室,一头扎进自己的小屋里,泡了杯茶灌进喉咙,把自己往椅子上一扔。
他这人一想起事来有个习惯,需要刨根究底的事一定会钻到最深处,自觉无关紧要的事则不会细想,就跟扔进池子的小石子似的,最多也就在脑子里晃上那么一圈,再不会有回音。
以前穆木笑他和李冬行过于亲密,他都一笑置之没当回事,如今那念头自己一起来,那小石子就不再是一击沉底的小石子,成了激起千层涟漪的大瓦片。
这些年里程言并不是从来没交往过女朋友。去美国的第二年,他在一次无聊的聚餐上认识了一个学法律的女孩,那女孩是个华裔,中文讲得挺一般,但比国内大部分姑娘都要主动些。她看上了程言,主动问他要了联系方式,也不知是不是从共同朋友打听来的程言为数不多的爱好,隔天就约他去打网球。程言当时觉得她挺不错,人漂亮话不多,喜欢运动学识丰富,回头也请她吃了几次饭,看了一场音乐剧。两人按部就班地约着会,平平淡淡地处了小半年,然后在圣诞节的晚上,那姑娘很平静地提了分手。
当时她说,程言并不爱她。
程言那会不是特别服气,他觉得他做到了大部分男朋友该做的一切,而且打心底里确实还挺喜欢那姑娘,怎么就不爱了。
姑娘就问了他一句,她提了分手,他有没有感到惊讶?
两人面对面坐着,什么情绪都逃不脱彼此的眼睛,程言说不了谎话。
姑娘说,如果程言真的爱她,一定会因为她的决定而震惊,并且极度不舍,拼命挽留。而她从来没走进过程言的生活,更没走进他的内心,现在她决定要走,程言自然也并不至于太不习惯。
于是她真的走了。
程言的心不是真铁打的,难免会有些失落,然而他不得不承认姑娘说得对,他的生活里少了一个女朋友,还是照样过。
他十三岁离开父母独自生活,这日子难道离了谁就不能行?
穆木说他有亲密关系建立障碍,用人话说,天煞孤星的类型。程言知道自己毛病在哪,他也不打算改变,更不想祸害别人。生命里的人来来去去,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互为过客,各不牵绊。他本以为这一辈子就这么继续下去了,没想到有一天,他生活里多了一个人,而且到了可能该分开的时候,还不想让那人走。
程言想起了他那间公寓。
在那人住进来之前,他只把它看成住所,有用的就是一张床,和宾馆里的也无甚区别。他都没兴致去打扫其他地方,任凭四处积灰,反正他平时用不到也碰不着。是那人来了以后,跟蚂蚁搬家似的,带来了锅碗瓢盆烟火气,一点点把那破房子折腾成了个像样的窝。慢慢地,房子就不仅仅只是房子,像个家了。
要是有了家,就如同漂泊不定的人有了根。若心被绊住了,七情六欲便也随之而来,再难忽略。
程言一手盖着眼,忍不住心想,若是那人真走了,家里该有多空啊。
可若他真不想让李冬行走,他总得找个理由。李冬行对他来说,又是什么人呢?
论熟悉程度,李冬行这半道上来的师弟还不如穆木和他相处得久,更比不上徐墨文。别说不舍得徐墨文,他十三岁的时候都没生出过一丝要答应跟老师住一块的念头。
难道说他还真对师弟起了点什么见不得人的歪心思?
程言一下坐直了,打开笔记本电脑。
他是个科研工作者,要验证一个问题,他就得先找点证据来。
这年头有色图片到处都是,程言本着科学精神,同性和异性类别一个都没放过。
无论男女,画面上的人全情投入汗水飞溅格外卖力,他坐得纹丝不动鼠标狂点镇定地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他训练有素的大脑不受控制地分析起这些奇异动作下人类的肢体承受能力极限在哪里,以及不明液体的交换过程中可能会滋生多少有害细菌。
这导致程言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内心更是毫无波澜,仿佛他并不是在欣赏某些热辣的人体秀,而是在瞪着实验室里的大脑解剖现场。
在某种程度上,程言的确是个不世出的奇葩。
他百无聊赖地匆匆浏览而过,眼前掠过一张在沙发上的现场图,点鼠标的手突然顿住了。
不知怎的,程言想起了阿东跟他闹着玩的那个下午,他也像这样被师弟压在身下……脖子上明明早就褪干净了的咬痕又痒了起来,他抬手揉了揉脖子,只觉得当初没当回事的感觉全回来了,莫名地就有些口干舌燥。
就在这时候,边上有人敲了敲门。
程言不用看都知道是李冬行,连忙把图片窗口都给关了,抬头看见那张脸,只觉好一阵心虚。
不就是点有色图片么?师弟也是大男人,谁没点需求?
程言强迫自己忘了刚刚脑子里出现的替换过对象的沙发一幕,整了整毛衣下摆,摆出副大义凛然的面孔,对师弟说:“怎么了?”
李冬行站在门口没进来,保持着推门的姿势,说:“师兄,于哥来找我们。”
一看师弟脸色,程言心里就有些打鼓。年前他们顺路去拜访老于,没见着人,李冬行留的纸条也并无回应,他们本就心里没底,眼下见老于自己上门来,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
真出门见着了人,程言更是直觉出事了。
才几个月没见,老于脑袋上本来就没剩几根的头发白了大半,跛着的那条腿走路更不利索,连站都站得很是艰难。冬天还没过去,他就穿了件蓝色的工装外套,里头那件棉背心也不知多久没洗过,都快看不出颜色。
李冬行说他下楼之前,老于已经在楼下站了半个小时,脸和手都冻得发青,正在不自觉地抽搐。
程言赶紧让他坐下,他瞥了眼光洁的皮沙发,双手在粗布裤子上蹭了蹭,缓缓摇了摇头。
“咱就是来说个再见,不坐了吧。”老于咧了咧嘴,笑得有几分发僵。
李冬行吃惊不已,说:“于哥,你要去哪里?”
老于垂着眼,含混不清地说:“回老家。”
李冬行急忙问:“回去多久?”
老于沉默了半晌,颇为惨淡地叹着气说:“可能……以后都不会回来了吧。”
余下两人一听,都知道一定有事发生,原本老于三口之家挤在地下室里,条件不可说不艰苦,却也自有其乐融融处,怎么会突然说走就要走呢?
李冬行硬是拉着老于在自己座位上坐下,程言转身给他泡了杯茶,让他好好说说,到底怎么了。
老于在沙发上呆坐了一刻钟,才默默地说了前因后果。
程言和李冬行担心的没错,事情确实是出在他儿子柱子身上。
柱子有疑似多动症,学名注意力缺陷障碍,老于本来是不会发现的,直到元旦前,他工地里发了点小钱,夫妻俩想着儿子半年后就要上小学,城里孩子都从小上各式各样的补习班,柱子没那待遇,上学后怕是会跟不上。老于夫妇苦宁愿苦自己也不想对不住儿子,两人一合计,就拿出了那些余钱,给柱子报了个算术班。
这不上课不要紧,一上课,柱子的毛病就犯了。
老师一开始就以为这孩子太皮,怎么教训都说不听,老在课上搞小动作,坐都坐不住,还妨碍同学。那年轻女老师心肠也还不错,叫了家长过来,一看就知道老于家是个什么情况,便也不再多批评了,就把柱子从大班里提出来,也没让老于补交钱,自己做主给他开起了小灶。这又上了几次课,老师越上越不对劲,发觉孩子不是性格皮,就是没法听进去她说的话,别人一教就会的题目,教了十遍柱子都学不会,写个答案写一半都能走神玩鞋带去。
这么一来,她觉得不该再耽误彼此时间了,再一次通知了老于,让他把孩子领走,退了一半补习班的钱,顺道还暗示他带柱子去医院查查。
老于一听就紧张了,赶忙问老师他儿子是咋了。
那老师自己在这领域也是个半瓶水,不知道多动症,只说他儿子学算数怎么都学不会,可能脑子不大好。
老于登时急了。他年纪不小,统共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柱子可是他宝贝命根子。他们夫妻俩没什么文化,去了医院都不晓得挂哪个科,急得团团转,回头有个自称见多识广的邻居不知从哪介绍了个看相的过来,收了老于家几斤土鸡蛋,留下一句柱子不是有毛病,而是中邪了,叫老于想点办法驱驱邪的高论。
看相的高人说要想办法,老于就真想了起来,过年那阵一直在东奔西走,把能攒的钱都攒了,正想着去哪找门路,走在大街上就给人塞了张传单。
“什么传单?”程言皱了下眉,本能觉得是邪路。
“就是这个单子。”老于从兜里掏了张皱巴巴的纸出来,也不知是不是心中有恨,拳头攥得死紧,过了好一会才肯展平递给程言。
那张纸上被涂了个五彩斑斓,几道浓又粗的放射性彩条中央飘着一只人眼,黑少白多,占了半张纸大小,瞧着颇为瘆人。
程言翻到传单背后,就见那纸正中写了“神之眼”三个大字,底下附了一行地址。
“这什么玩意儿?”他嫌弃地甩了甩传单,递给李冬行看。
李冬行低头看着,低低说:“我知道这个。”
老于愣了愣,突然伸手抓住李冬行胳膊,一个劲摇头说:“冬子,你可别去,这信不得啊!骗子,都是骗子!”
他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带着点声嘶力竭。
李冬行安抚着说:“于哥放心,我就是听几个学生说过。这是家算命馆吧?有个自称‘玄子’的大师,号称有一双能看透人心、还能看见运势的眼睛。”
老于重重点了下头,哑声说:“对。我开始就想试试,带着柱子去了。那大师……他让柱子摸了摸一个水晶球,然后说他看到了一个小孩,断了脑袋,一大堆乌鸦在啄小孩的脑子……他还把那个图画了出来,给我看。护法在一边说,按照大师看见的,如果这小孩再不治,脑子就要被妖魔鬼怪全吃了,以后连神仙都没法救。我当时也是猪油蒙了心,居然觉得他说的太对,为了求大师给柱子治病,就……就回家把这些年全部积蓄都拿了出来,献给了大师……”
他一边说一边咬着牙,眼珠外凸,目光里写满了深深的恨意。只是这恨很快就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懊悔。
“我是真的傻啊……那大师也给我看了,说我半生劳碌最近可能有大难……我以为他说柱子的病,一下就信了……现在想想,呸!咱就算有难,也是被他们骗的!”老于一声悲鸣,单手抹了把眼睛,“柱子被叫过去施了几次法,哪里有好?等我回过神来,钱都没了,连给柱子上学的钱都没剩下,家里那屋子的租约也到期了……我,我真没了法子,去问那大师要钱,另一个护法又说这钱就是诊疗费,他们有正规的执照,还能出具发票,就算我告到派出所去,都要不回我的钱。冬子啊……你说说看,这人坏起来,心怎么能这么狠呢?他们骗走了我的钱,都不给柱子一条活路啊……”
老于半张着嘴,哭也哭不出来,整张脸痛苦地纠成一团,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捶着那条断过的腿。
比起恨那些骗钱的神棍,他可能更恨轻信于人、亲手毁掉一家生活的自己。
☆、神之眼(四)
钱没了,房子也租不成了,老于一家在江城再待不下去,他说大不了就带柱子回老家,他们夫妻俩好好种地,还是会供柱子上学,至于能不能上成,全看柱子自己造化。
说这些话的时候,老于已经恢复了镇定。可程言知道这个男人和他当初在工地上认识的那个已经不大一样了。老于眼里的那一簇光灭了,断了的腿、跑了的媳妇,都没能磨去的他对生活的最后那点热望,如今还是被柱子的病和那群骗子扑灭了。
程言想起来,当初去老于那间地下室里,老于曾经搂着柱子说,儿子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好跟程言和李冬行一样,上大学,有出息。老于这辈子可能走不出那间地下室,但他还希望儿子可以。现在这个梦想还没张开翅膀就狠狠摔到了地上,摔得那么惨,也许再没有爬起来的可能。
老于和许多苦命人一样,他们艰难地跋涉在一地荆棘里,再怎么顽强,肩头只要多一根稻草,就能把他们彻底压趴下,扎得鲜血淋漓永无翻身之机。
今天这件事,就是那根看似轻飘飘、却如灭顶之灾的稻草。
在这么沉重的现实面前,再多安慰都太苍白无力。精神健康中心应当可以缓解柱子的病情,但中心不是慈善机构,老于也不会接受程言他们提供的物质资助。他们在工地上认识,老于从来只把冬子当成一个过得也很辛苦的小兄弟,哪怕后来认识了程言,他知道他们之间有差距,但友谊仍可以是平等的。他今天过来甚至都不是想诉苦,更不想要程言和李冬行的怜悯,只是想和以前的两位朋友道个别而已。面对命运,老于有他自己的姿态。就算他被打败了,不得不离开这伤心地,他也想保留最后的尊严,挺起脊背安静地走。
送走了老于,程言和李冬行都很沉默。
“是我的错。”李冬行站在门边上,看着老于一瘸一拐下楼去的背影,“我早就看出了柱子的病,我不该瞒着于哥,还让师兄也一起瞒着。”
程言看出他很难受,走上前去,把手放上师弟肩膀,说:“你那会也是出于好心,不想让于哥一家增加负担。”
李冬行摇摇头,慢慢说:“于哥把我当朋友,我却自以为比他有知识,直接居高临下地宣判了柱子的未来。他们本来有机会可以去正规医院试试的。如果我当时告诉于哥,让他带着柱子来中心看看,钱的事再想办法,今天的事根本不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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