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叶云裳觉得棘手的是,陆小凤那丫的眼神看她越来越不对了!
叶云裳无视。
叶云裳倒是没有孤生的想法,可虽然她能够正确地对待和离,但两辈子第一次婚姻怎么不得郑重些,更何况,以这陆小凤的劣根性,没准只是想她来一段露水姻缘什么的。
那种人,叶云裳见得多了。缠绵缱绻,可以有,可一旦要上升到婚姻高度,那理由就多了。
比如说,保家卫国随时可能战死沙场,不能耽搁姑娘。
比如说,浪子心结,不愿被束缚了自由什么的。
借口一堆一堆的,待得姑娘被伤了心,恨不能宰了那个负心汉,那江湖人就会给那个姑娘“母老虎”的称号,再暗自嘀咕:难怪不肯娶她。而那个男人,最多多了个“风流浪子”的称号,自觉能够令他收心的姑娘还是会源源不断地扑过去。
那种人,哪里值得托付终身。
寻不到良人,她就不能做自己的良人?
总之,对于陆小凤那莫名其妙的好感,叶云裳完全持拒绝态度,半点心动也没有。
她大剑三美男一个又一个,撇除那几个滥情找事儿的,比如说某个在她们秀坊勾搭小姑娘却不肯娶的将军,专情的男子比比皆是,比如说慕容追风,比如说她们秀坊的孙飞亮。
遥遥地看了一眼东方,陆小凤舒了口气,坐下来,道:“差不多了,应该今天晚上就能回到中原了。”
叶云裳睁开眼,点了点头,道:“交换,你过来打坐调息一下。”
陆小凤没有推辞,若是换做以往,他会将所有的工作都担了,毕竟,这位叶姑娘是被他牵连。但和这位姑娘相处了一阵子,他就发现,这位姑娘的性格极为刚强,这种类似怜惜女子的呵护,人家根本不理会。
总觉得,若非云裳在方向感上有些欠缺,她根本就用不到他……
陆小凤默默地借着波光潋滟的海面照了照脸。
曾经,他有一张能够令女子怦然心动的英俊面庞,外加两撇性感的小胡子,然而如今,他有半张脸淹没在胡子里,丑得很有性格。而那位叶云裳姑娘,虽然同样狼狈,但仍美丽不可方物。
当初他在茶馆主动搭话,虽不见姑娘的容貌,但确实是因为她的身姿而有一刹那的心动,又因她走得干脆而生出几分难舍的心思。但“同甘共苦”的这一段日子里,他却真切地体会到了歆慕这种令人时而开怀时而难过的情感。
很折磨人,但他却甘之如饴。
报应啊……
陆小凤也不打坐调息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整个人往船板上一瘫,整只凤凰蔫哒哒的。
叶云裳眼皮都不抬——唔,又发癫了。
————
就在陆小凤苦思应该如何赢得美人心,连处理被悬赏追杀一事都没有这个上心的时候,同样桃花开遍江湖,到哪儿都能碰到红颜知己的楚留香可谓是焦头烂额。
果然,最难消受美人恩,尤其是他这等有家室的人。眼前的人越美,他越觉得后颈冷汗直冒,连面上的笑容都僵硬了不少。
若说在原来的世界,年轻那会儿他的确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被胡铁花酸过好几回,他只能无奈地感慨自己魅力太大,但心底不是不得意的。但在遇上那人之后,楚留香陡然发现,从前的风流韵事分分钟变成黑历史,信誉简直跌破谷底。
楚留香办过不少蠢事才让那个人对他正眼相看,并慎重考虑感情的问题。可没等考虑出个一二三来,他们竟然在一场海上暴风雨中来到了百年后。
好在两人皆是豁达之人,这百年前还是百年后,不是一样得活。
只是,麻烦似乎并不以他们身处哪个时代为转移。
楚留香苦笑着摸鼻子,他求助地看向在一旁自顾自喝着美酒的萧十一郎,却只看到了萧十一郎的后脑勺。一身黑衣,腰上别着一把平平无奇的长刀,相貌英俊但下颌上留着胡茬的男人看都不看他一眼,只专注地看着怀里的酒坛。
五十年份的竹叶青,果然好酒!
这世上,唯有美酒不可辜负。
站在楚留香面前的,是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女子。那是一个极美的女子,柔软的黑袍贴着修长高挑的身躯,勾勒出柔和的线条来。乌檀似的黑发,轮廓分明的白皙面容,一双猫儿似的眼眸,既慵懒,且高傲。她的眼睛像是会说话,时时拿着羽毛轻轻撩拨人的心尖。
她咬住嘴唇,神情脆弱又倔强。这样的神情最能引发男人保护的欲望,若是曾经,楚留香一定不会介意这送上门的艳遇,但眼下,他只觉得尴尬与不安。
仿佛感觉到楚留香的尴尬,女子的眼底浮起浅浅的雾气,她扬着头,倔强地道:“楚公子不必觉得为难,沙曼自行离开就是。”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罗刹教满江湖找你,你一个弱女子又能上哪儿去。”
沙曼声音发颤,道:“我不知道那个是罗刹教的少教主,只以为他是一个登徒子,想要教训他一下而已。”她用力地攒住手指,“我没有杀他,更没有拿罗刹牌。那些人不过是想要把我当替死鬼罢了。”
好一番安抚,沙曼的情绪总算不再激动。她深深地看向楚留香,眼中的深情看得楚留香冷汗直冒。好在她没说什么,转身就回自己的屋子休息了。
待得沙曼离去后,楚留香长长地舒了口气。
竹叶青见了底,萧十一郎一手杵在桌子上,眼皮微抬,低笑一声,道:“楚香帅还真是好大的魅力啊。”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苦笑道:“十一,你觉得那位沙曼姑娘所言,有几分可信?”
萧十一郎同情地看向楚留香,道:“她的话,我只信三分。”
沙曼无疑是一个极会利用自身优势的女子,她的一颦一笑,总是能够轻易触动人的心弦。今日换个色令智昏的,说不得就要为她出生入死在所不惜了。
且不说她武功不弱,为何成了罗刹教下面管事献给玉天宝的美姬,单是她能在玉天宝死后逃出罗刹教,她就绝不是普通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会因为一两次的救命之恩就付出一腔真情?
做梦比较快吧。
萧十一郎慢悠悠地叹了口气,所以说,女人最麻烦了。越是美丽的女人——比如说风四娘,比如说沈璧君——越是麻烦。
陆小凤有很多朋友。
虽然数次陷入困境的时候,他那些朋友都有或多或少的牵连,某种程度上更是利用过他,但那些只是少数。
在黑市悬赏一事传遍江湖,陆小凤被一批又一批的赏金猎人追杀时,他的那些朋友们被惊动了。待得陆小凤一副野人模样回到好不容易回到中原的时候,五娘已经被送往六扇门,黑市的悬赏通缉也被撤下。而见财起意的幽灵山庄提前暴露的行踪,被终于想起来还有幽灵山庄这么一出的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一锅端了。
陆小凤连个表现的机会都没有捞到。
不过陆小凤也不在意,如今的他有了新的人生目标。
回到中原的第一件事,他先去找了一圈他那些红颜知己。在收获几个耳光后,陆小凤舒了口气,总算断了从前的桃花,可以专心追求叶云裳了。
叶云裳烦不胜烦,雇了车,拎着双剑就往山西去了。
山西那里有富裕的未来雇主,尤其这位雇主还和陆小凤因为上官飞燕那档子事有了嫌隙。陆小凤想要追来,怎么也得掂量掂量。
可惜她低估了陆小凤的执着。
终于忍无可忍地在大街上一招剑主天地将陆小凤抽了出去,叶云裳觉得,她还是继续赶路好了。
忽然,她的目光一凝,眼瞳猛地收缩。
不远处站着一个穿着白衣的青年。
在这个江湖年轻一辈都在模仿西门吹雪或叶孤城的世界,穿着白衣的男子实在是太常见不过,但不是人人都衬得起那一身如雪白衣。但不远处那个青年男子,出奇俊秀,站立挺拔如同玉树,五官眉眼疏朗而温和,如阳光耀眼却不灼目。
叶云裳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她的嘴唇哆嗦着,低低地吐出三个字来,“少盟主……”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内力聚在喉咙处,大喊出声:“少盟主!!”
惊得满街人愕然向她看来,身后的陆小凤愣愣地看着即使面对追杀也不曾如现在这般激动的女子。
叶云裳运起轻功就冲了过去。
听到了熟悉而后陌生的呼喊,穆玄英微微一愣,循声看去,正见到以着极快速度冲过来的男女。
男子相貌能和陆小凤的画像对上,而女子……
穆玄英的目光从女子发髻间别着的扇形发饰落到女子清丽不可方物的面容上,久远的记忆复苏,他不禁一愣,脱口道:“叶姑娘?”
叶云裳都要感动死了。
一肘子将故作亲昵的陆小凤怼到一边去,叶云裳神情虔诚,单膝跪地,沉声道:“摇光坛掌旗使叶云裳,见过少盟主。”
少盟主?
陆小凤捂着隐隐作痛的肋骨,心里流淌着的是醋溜溜的小河。
叶云裳激动得泪眼汪汪,当初少盟主战死,她差点没哭晕过去。当她在这个世界醒来的时候,她也曾期望那些死去的人能够在别的世界好好地活着,尤其是少盟主,别再和少谷主闹别扭了。哪怕不是羽毛头顶青天,但好兄弟也凑合……啊……
叶云裳眼中的泪水一下子收了回去,吓的!
她看到,穆少盟主的身后,一个玄衣的男子从屋顶跳下来。他的手中提着一个人,白色的衣裳上,黑色的鞋印一个连着一个,那张脸看不出原本的模样,青一块紫一块的,显然是遭到了暴打。
叶云裳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明显被打晕过去的男人瞧着就自带一股变态的气息。她只傻傻地看着一身玄衣的男子,艰难地咽了口吐沫。
剑眉凤眸,清冷昳丽,看着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死物,这这这、这不是恶人谷的少谷主莫雨吗!
叶云裳:“见过少谷主!”
莫雨看向叶云裳,会向他行礼还一脸激动的浩气盟弟子?
穆玄英伸手握住了莫雨的手指,俊朗的面容上露出欢喜的笑容。
得见故人,已是幸事。而这位故人虽与雨哥分属两方阵营却无一丝偏见之意,怎不令穆玄英欢喜!
莫雨轻哼了一声,手指回握住穆玄英,破天荒地,他对除了毛毛以外的浩气盟中人露出一个平和的表情,“嗯”了一声,权当见礼。
方才有个家伙过来套近乎,自称宫九,系统立刻刷新了信息,确定他就是派了十三波杀手追杀他们的九公子。莫雨毫不客气地揍了他一顿,拳拳到肉,这还是看在那个家伙的资质相当不错,年龄比叶孤城他们小了好几岁,但已经是宗师级高手的份上。
只不知这个家伙什么毛病,挨打像是上瘾似的,叫声难听极了,莫雨一不小心就把人给揍晕过去了。
结果刚过来找穆玄英,就见到那么一个姑娘半跪在穆玄英面前,神情激动。
一见钟情、死缠烂打。莫雨的脑中立刻冒出这几个成语来。
这样的情形,莫雨见得多了,他只需要过去宣布主权就好了。当然,要是那姑娘没有什么眼力,莫雨也不介意动用些非常手段。
莫雨看向叶云裳,却发现这姑娘双眼好似在放光,饶是他这种从不介意旁人目光的,都觉得十分不自在。
叶云裳的内心在捧脸尖叫:此生得见羽毛头顶青天,她她她、她这辈子值了!
最终卷
第84章
串在树枝上,正被火堆烤着的是一只焦黄喷香的野兔,正是秋肥的时候,那只兔子足有家猫大小,膘肥体壮,滚烫的油脂顺着光滑的皮肉滴落在火堆中,发出细小的“噼啵”声。
香油,孜然,椒盐……各种调料均匀地洒在烤兔子上,随着炙烤慢慢渗入了肉中,很快,油脂炸开,焦香的味道传出,说不出的诱人。
然而,坐在火堆旁的男子却显得有些兴致缺缺。
任谁长这么大只点亮了烤肉的技能,且在这荒郊野岭里一走一个月,一日三餐除了烤兔子就是烤野鸡,哪怕他这手艺再精湛,他看着这喷香的烤兔也有些够了。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拔剑出鞘,澄如秋水的剑刃上倒映出男子的面容来。
那是一个极为俊美的男子,一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不笑便先带三分风流。他的身上穿着灰黑色布衣短打,黑发随意绑在脑后,为了方便烤兔子,他将两边的袖子挽到肘部,既非肌肉遒劲的健硕,也非瘦骨伶仃的羸弱,浅麦色的手臂上是流畅而又漂亮的肌理。上面虽然有细小的疤痕,却无损野性的美感。
剑刃刷刷两下将一颗不知名的红色果子切成四块,他将果子挤成汁,浇在烤兔子上。
不要觉得他的吃法奇葩,实在是,在天天烤兔子、烤鸡下,他唯一能够改进的就是这些林子里找到的不知名果子。不管是酸还是甜,只要口味上能有些不同,他就满足了。
又一剑削掉一只兔子腿,男子咬了一口,唔,是酸的。他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他正在吃西湖醋鱼、红烧蹄髈。
正一口一口啃得生无可恋的时候,山林里的虫鸣鸟叫声忽然湮灭无踪。
男子一愣,下意识警惕起来。
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是一只足有两人高、长着一张美人脸的紫色大蜘蛛追着一只三尾长尖角的兔子经过的时候。
那是他误入万兽山脉的第五天。他运气不错,兴许是他修为太低那只大蜘蛛根本看不上眼,她和那只三尾兔子斗得天翻地覆,根本没有注意他。而他修为虽然低,但野外经验不少,屏气凝神,躲在草丛中,等到那两只的战场转移到山脉更深处的时候,悄然离开那里。
捡漏的心思,半点也没有。
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他忽然抬起头。
只见原本蓝色的天空不知何时裂开一道漆黑的缝隙,约莫剑身长短,紫色的电蛇在缝隙处游走,危险而摄人。
下一刻,一只手从缝隙中伸了出来。
男子:“!!!”
那是一只修长而白皙的手掌,粉色的指甲被修剪得极为平整,干净而漂亮。但就是这样一只手,虚虚地扣住了黑色缝隙的边缘,慢慢地将那道裂缝向旁边扯开。
裂缝在这样的动作下越来越大,游走的电蛇越发狂暴起来,夹杂着凛冽的罡风。
男子低头瞅了一眼自己搭建起来的简易烤架,他虽然剑法不精,本门的功法更是差劲,但在阵法上有些小天赋。他将门派统一发放的护符拆掉,根据里面绘制的阵法图案,推演出新的阵法。他不知这新的阵法算是什么层次,但布阵的东西摆在那里,如今圈出五丈方圆的阵法其实挺脆弱,但却有着隐匿气味、声音和模糊物体的功能。
在没有折腾出这个阵法之前,他的一日三餐就是野果,吃到想吐。
男子认真地思考:依靠这个简陋至极的阵法,他能瞒过即将出现的人吗?可若是撤离,以他炼气七层的修为,身上一没法宝二没钱财,简称一穷二白,往哪里跑?
不到金丹期,连御剑都不能啊。
来不及想出个万全的法子,不过须臾的功夫,黑洞中便落下两人来。
一人容颜极盛,修眉凤眸,一身红襟白衣,见之有摄人之辉。另一人眉目疏朗,眼眸含笑,一身蓝色劲装,俊美挺拔。
男子微微一愣,有些眼熟啊。
显然,他那粗劣的阵法根本没能瞒住出现那二人的眼睛。那一身红襟白衣的男子看过来,皱了皱眉,缓声道:“傅容昭?”
真是熟人。
傅容昭抬手驱散阵法,拱手行了一礼,道:“莫雨公子。”又看了看莫雨身边的蓝衣青年,沉默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道:“穆小公子?”
穆玄英:请将“小”字去掉。
刚想说什么,就见傅容昭以着赞叹的口气感慨道:“你长大了。”
才一年的时间你就长大了,果然这不是他熟悉的世界。
穆玄英:“……”
莫雨弯了弯嘴唇,抬手按了一下穆玄英的肩膀,似是安慰,然后道:“阔别多日,不知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多久?”
傅容昭一愣,而后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穆玄英,道:“已经将近一年了。”
有过几年不见徒弟结果徒弟那边过了百年的经历,穆玄英还算淡定。
穆玄英细细地打量傅容昭一番,一年的时间从后天武者成就炼气七层,速度不可谓不快,想来他的木火双灵根应该是木细火粗,木助火势,双灵根中资质属于中上。而他的灵力中正澄澈,想来已经顺利拜入正道宗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