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们去找他比比？”
一瞬间，就有数双眼睛盯上了梁小果，后者一怔，险些直觉的把自己藏到纪凌云身后去。
纪凌云赶紧道：“安心看。”
于是众人只得惋惜的把目光又移回去，想着日后总有机会的，不在这一时。
“加油，加油，加油。”于是继短暂的停顿之后，这群人又开始兴奋上了，“赶紧的，对对对，砍他砍他砍他。”
还有人凑到纪凌云身边，悄声问：“师叔，他叫什么啊！”
“南筠。”
那人得到答案瞬间就奔了回去，“南筠，砍他的腿，砍他的腿，这家伙腿上功夫不行。”
“你还行不行了。”蒋润行怒斥，“观战不语懂不懂。”
显然这群人并不懂，时不时分析一下战况，‘指点’一翻两位‘选手’，还有人实在等不急吼道：“南筠快把他干掉，我还等着呢。”
南筠嘴角一抽，“你上来干一个给我看看。”
哪那么容易，而且他刚找到感觉，学得更加顺手，还指望着再逼出这位多几个招式呢。
“他的体力也很好。”剑修们继续评价分析，“估计是从小学剑，跟我们一样每日练半日剑，打坐修练半日。”
南筠：“……”
怪不得这剑修这么难对付，原来是这么练起来的。
他还不知道的是，剑宗的弟子初入宗门都是拎着把剑学剑招的，这些剑招并不复杂，有的甚至就是从凡人那里弄来的剑术。没有什么威力，就是需要苦练，而且不让动用灵力，最初往往半天下来，胳膊都酸得抬不起来。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筑基方才有所改变，开始寻摸着筑本命剑。
但已经养成的习惯非朝夕能改，所以但凡是筑基中期往下的弟子，都还对练剑招十分执着。有的甚至都到了筑基后期，还没找到合心的本命宝剑，于是整天拎着把铁剑苦苦折腾，不同的是，剑的重量比当年有所提升。
“加油，加油，加油。”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众人均是一愣，他们从刚刚开始就停了叫喊，反而认真观摩起来，这个耳生的声音又是谁的。四周扫视一圈，没有人开口，但偏偏就是有声音还在喊，“砍他，砍他，砍他，唉，又没砍到。”那可惜的语气呦。
顺着声音往上看，原是一只鸟正围着他们飞，这会儿还停在了一位弟子的脑袋上。
“加油，加油，加油！”贝贝大声的吼着。
众人面面相视，终是想起似乎今天也确实带回来一只鸟，确实是这只毛发不怎么好看，又是红又是绿的八哥。
当时还有个弟子笑那八哥长得丑，现在——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贝贝蹲在他的脑袋上，将其一头梳得整齐的头发踩了个乱七八糟，就连发簪都扯掉了。
等忽略了这个‘意外’之后，他们再回头看现场，已经快到了结局。
“润行竟然要输了。”其中一人有些不可思异。
另一人立马笑道：“师叔的高徒，必然不一般，要是轻而易举的就能赢了，咱们还来打什么打。”切搓么，就是你来我往的才有趣。
果然，那边南筠一招刚刚学到手的撩心剑，穿过蒋润行的重重防守，精准的停在了他的胸前。
“承让。”他收了剑，将其还给借剑给他的那名弟子。
“谢谢。”
“客气。”那人双眼发亮，“能不能跟我也打一场。”
南筠笑了笑，还没说话，就听纪凌云已经开口说，“他今日刚来，我还有事要交待，切搓之事，日后再提。”
师叔发话，这群人便不再纠缠，当即转身离去。
适才南筠应得得从容得体，纪凌云瞧得十分满意，不由得想果然师父夸得没错。后又想起似乎少一个人，“师弟呢？”
“闭关了。”
说起这话时，南筠是笑得咬牙切齿的，“纪师兄啊，你以后帮他看身体的时候，可记得要看仔细了，那个人最是会装。”
他认定白尘一定是上次的伤势还没好全，不然之前在飞剑上不会失手弄痛他，现在也不会一回来就闭关。
纪凌云：“……”
抽了抽嘴角，他忍不住为自己证明他还没那么废，也是替白尘说了句公道话。
“他的伤真的好了。”未了又劝道：“你别担心，师弟只是到时候了，要闭关化丹成婴，当真与伤势无关。”
南筠：“……”
谁tmd担心那剑修了，他才没有！！！

第三十七章

弟子间的小团体，在剑宗自然也是存在的。只不过同其他宗门的靠交情，靠钱财宝物靠势力，这里完全是靠武力。
经常在一起混的，大多修为都差不多，其中只要有人进步了，或者退步，马上就会自己离开。前者是为了更方便的与同等实力的人交流，以便进步，后者则是为了不日日被虐，回归同自己实力匹配的圈子。
经常也有人在同等实力的圈子中乱窜，找不同的人切搓比试，交流心德。
梁小果被安排到了新弟子的小圈子里。
剑宗没有特殊优待，哪怕是长老亲传都是这么上来的。细心教导自然是有，但平日里也的确是与普通弟子混在一处的。这其实也是为了徒弟好，交流切搓，聚众一起，总要比自己独自练习进步要快些。
当然，也更让那些普通弟子心里舒坦。
毕竟就连亲传都整天跟他们学一样的剑招，练一样的功课，可见宗门对他们还是很重视的。
至于亲传修为涨得快？
什么，要是涨得不快，天赋不好，灵根不强能被长老收为弟子么？要是有人嫉妒，根本不用上面开口，下面弟子就得把那人打得牙都找不见。
人家天赋好，换别的宗门指不定怎么特殊待遇呢，剑宗如此公平，你还好意思犯酸？
长老私下教导，那可是长老的徒弟，你要是也成了亲传，也可以同样被教导。
而且亲传弟子与普通弟子混在一起，平日交流间哪能一点不露，总会不知不觉或有意识的让普通弟子受益。所以那些得了好处的指不定多开心呢，哪里会心生嫉妒。
在别的宗门，为了亲传弟子之位设计陷害，同门相残的不是没有。但在剑宗，谁这么干整个宗门都觉得他是傻冒。
利益是有点儿，但风险和收益完全不成正比，亏大发了好吧。
毕竟不同于其他宗门，修为有成的全是少时便很出名的弟子，剑宗可是出了名的不讲道理。
经常突然冒出个天才来，人家还觉得他们是特意藏着当底牌，其实那弟子之前真的是寂寂无名，并非哪位长老的高徒。看，普通弟子成才的几率也这么大，为什么非得废尽去害人，一个整不好还容易引发心魔，有碍修行。
再加上如果事情被拆穿，那么日后可全毁了。对于犯下这种错误的弟子，剑宗的处罚是全修仙界最狠的。
这种情况下，谁会去费力不讨好。
在一个宗门内，如果一百个人中有九十九个是积极向上的，那么剩下的一个极有可能被慢慢同化。而剑宗的氛围便是如此，加上除了梁小果这种半路出家的，大部分弟子都是自小就到宗门，自然更容易受到影响。
所以半路走后门进来的南筠和梁小果并没有引发旁人的不满。
梁小果被安排在新手圈内，整天跟着学剑，虽然回来累得要死，但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慢慢的跟同龄人熟悉起来，也不在觉得大宗门有多可怕。他天性本就不坏，可爱单纯，自然更容易得到认同。
至于南筠……
纪凌云初时还想给南筠也安排个合适的圈子，但后来发现根本不用，这货只需要往那一站，多的是人围过来。
尤其在听说他现在住在白尘那里后，就连其他峰的弟子都要赶过来一会。
金丹以下弟子是不会御剑飞行的，所以他们是跑过来的，有的来了干脆跟同门凑合凑合，住上几天再回去。
只要每晚用弟子令牌打了卡，让宗门知道人并没有丢，也没有出事，弟子住哪里宗门是不管的。
在这种轮翻高强度的压榨下，南筠进步非快。
论起来这可比他在妖兽森林里逗妖兽要有效多了，而且还可以学些招式。剑宗弟子并不藏私，有时见你感兴趣还会专门指点。
毕竟那些剑招也不算稀奇，但凡是弟子都接触过，至于能学到什么程度，还在个人。
“他的学习能力很强。”乐笙抬头看向纪凌云，问：“你还记得自己当初的样子么。”
纪凌云当然记得。
他当年在剑宗也算得上是天才的那一批，圈子换得很快。因为没多久，他就要比那些人更强一些，需要再找新的圈子。但总归也算是规规矩矩，并没有出格之处，同其他亲传弟子相差无几。
“你师弟呢？”乐笙又问。
“在闭关……”好在纪凌云及时想起，乐笙问的不是这些，“师弟入宗门前十年都在清理体内毒素，不能动用灵力。但在练剑方面，只是进步比我要快，后来更是修为飞涨，一跃超过了很多弟子，其他的也并无不妥。”
乐笙点了点头，“那你看，现在南筠如何？”
“南筠他……”
纪凌云看向不远处在同人比剑的南筠，慢吞吞道：“南筠同我及师弟都不同，也跟其他的亲传不一样，同普通弟子更是不同。”
以往不是没有过游离在圈子之外的人，纪凌云和白尘都有过那么一段时间，同不同的人比试。但那细究也算是在不同的圈子之内轮换，而且他们挑的对手都是差不多的，不像南筠这般，来者不拒。
“虽说这段时间来的都是筑基期，但筑基上中下差别究竟多大，更有各人剑术之差，其实细分起来少说也有十个阶段。”乐笙缓缓道。
这就是圈子，因为人多，同阶段内会衍生出很多的圈子，但实力相近。弟子们只有在修为上升时才会进入新的层次，但南筠……
“南筠他几乎同这些层次中的人全部交过手。”
纪凌云越想越惊讶，他初时没觉得，是因为早已接受了南筠强得非同一般的设定，于是不论他打败了谁都不觉得奇怪。但现在回头想想，他这几日参与的圈子也太广了，基本将筑基期从高到底的圈子都过了一遍。
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下面的弟子此时也还没发现。
纪凌云喃喃道：“他胜多负少，但……昨天他好像输给一个练气中期，但前天他赢了叶纹钰。”叶纹钰算得上是筑基期内修为最高，剑术最佳的人之一，比之那个练气中期，不知道强了多少。
乐笙点了点头，随即问：“那你知道为什么么。”
纪凌云茫然的摇了摇头。
“这根本不可能。”他简直不能相信，“剑宗从未出过这种先例，难道他是故意相让不成。”
乐笙失笑，“如果打不过，差距很大，那些弟子会来找他么。”
不会。
其他门派还存在说是弟子为了套进乎，因为南筠现在住的是白尘的住处，而剑宗却没有这种情况。弟子们一般只关心打得爽不爽，如果只是被虐或者虐人，他们定然是要换目标的。而如今每天往这山峰上跑的是越来越多，全然不见无趣的摇头走人的。
再加上，
“他如果要名声，应该战无不胜，但……”
南筠偶尔也会有输的时候，但每输一场他便会有进步，下次再不会败在同样的招式手段之下。
“他败只是因为经验不够足，你且再等几天看看。”乐笙断言，“这些人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现在之所以会如此，全是因为他自己招式不足，就算现学现卖，总还是不够也不会贯通。等到习惯了这些弟子的招式手段，他自己又将这一切吃透，到时候这些人就再也不可能上来找虐。
纪凌云想通了之后，不由讶然，“竟是比师弟还要天才不成？”
就算是白尘，当年刚刚学剑也没有这般变态。
“这到底是哪来的怪胎！”
听了这话，乐笙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复杂，但也仅仅一瞬，很快便消失不见，恢复了以往的神态。
“他的反应速度很快，但最强的地方却不是这个，而是他的身体适应度。你难道没发现，这几日内他已经换了两次剑，每次都要比上一次更重。”一般人绝对不会这么快，任何事情都要有个过程，南筠把这个过程缩得太短了。
看看梁小果，初时每日练完剑都能累扒下，到现在勉强才能走回宿舍，这才是正常速度。
“承让。”
此时南筠已经打完最后一场，散了场收剑朝这边走来，姿态从容步伐轻松。他在离乐笙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恰好卡在台阶之下，与对方视线平行。
“乐前辈，纪师兄。”
纪凌云又发现南筠一个优点，他在很多小细节上很会讨人喜欢。例如师父个子娇小，每次双方相遇，只要有机会他便一定会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高。不用仰头示人，还是看一个小辈，哪怕是乐笙平素不在意这个，也会觉得十分舒服。
再仔细瞧着面前的少年，面容精致，眉眼漂亮，举止优雅，往那一站不用说话，便已经是十分吸引人的目光。
但为什么，他之前从来没觉得南筠长得有多好看呢。
对了，
是因为南筠总会让人率先看到他其他的地方，例如态度从容，例如天份过人，例如聪慧敏锐，例如……
就说如今这满山的弟子，又有哪个注意到的不是他的剑？

第三十八章

果不出乐笙所料，一个月后，南筠就成了孤家寡人，之前那些奔着前来找他打架的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是没有比那些人修为更高的，而是到了金丹期几乎是个人都有本命灵剑，灵力与剑相融一体，他们的练剑手法已同练气筑基时不一样。基本上了金丹期的，偶有跟筑基后期切搓的，却绝不会来找一个练气期当对手。
这段时间，南筠获得的进步是巨大的。
在妖兽山脉里同妖兽对战时，毕竟低阶妖兽脑子不好，容易被耍，其实南筠需要费的功夫并不大。有时候他还得强忍着当做没看到破绽，没找到更轻功的办法，就为了能多打一会儿。
但在剑宗里，这一切都不重要，有的是人给他练手。
这个败了，换下一个就是。
弟子们虽然修行的是同样的剑法，但每个人的理解不一样，虽说日日都在交流，但习惯这种东西并不好改。更何况，不是说这一种就特别对，特别好，各有千秋之时，又缺乏将其融合的能力，便只能分出无数支来。
大浪淘沙。
剑宗的教育方式，让这些弟子互相交流，每个人都能接触到更多更新奇的，不属于自己的想法。有天赋的，更容易接收到更多的东西，初时尚且看不太出，但等到日后再回想，那时候得到的启发却是最好的根基。
像南筠这种，只是进步太快，所以才显得有些特别。
“到底是什么鬼才。”起码，纪凌云就不止一次朝乐笙吐糟，“我现在都开始怀疑，其实我是找错了人，这真的是青霄镇那个十六岁才练气五层的少年？”但凡晋升，总是有些规律理由可寻，南筠未免太特殊了些。
乐笙每次提起神色便有些复杂，但她不光个子小，面容也跟个小女孩似的，做出这般神态，只显得有些严肃正经。
纪凌云还没来得及想多，就听乐笙说：“他这样，正是证明你没有找错人。”
什么鬼？
纪师兄想了半天，还是觉得他师父是说南筠就该有如此天赋，如果没有就是你找错人了。但为什么南筠就该这样，是之前在青霄镇一直隐瞒？师父又是怎么知道的，是南筠的父亲南易告诉她的？
日子照常，白尘的门前十分清静，现在没有了那些前来同南筠切搓的弟子，也只剩纪凌云偶尔会来瞧瞧。
梁小果也来过几次。
但比起南筠的轻松随意，梁小果的时间就紧得很。他入门时间晚又短，身体素质就跟南筠没接手前的原主差不多，或许还更加不如。
最开始时根本就是累得没有时间想别的，最近才适应过来，偶尔会来找南筠这个同伴聊聊天。
他的生长经历让他就像一张白纸，单纯，善良，天真，在剑宗的日子会教会他勇敢，坚持，却不会改变其心性。南筠同他年纪相当，灵根相同，又是同路而来，却进步如此之快，相较起来他简直就是个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