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家的在她耳畔低低了几句，元春的脸就沉了下来。
周瑞家的赶紧劝慰了几句，这才带她去内室见王夫人。
待看到王氏满脸憔悴地在床上半躺着双眼通红的模样，她赶忙劝慰道：“太太何必这样，您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王氏听她一说就知道她已经知道后边儿那个小蹄子的事情，对她道：“我没事，只是老爷和老太太这么狠心……”
也欺人太甚！这简直是想把她往泥里踩。
元春连忙道：“等事情过去了一定都会好的，母亲暂且忍耐一番吧。”
在她看来自己母亲的确是有那么点……蠢。
可事情做都做了，再提又有何用？倒不如好好想想将来的路要怎么走。
况且她娘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的，现在天大地大，都不如保住肚子里的这个重要。毕竟这也关系到王氏自己的身子。
她这边劝慰着，鸳鸯也已经见到了邢氏。
邢氏原本在和柳嬷嬷请教，听到鸳鸯来还当是贾母有什么吩咐，连忙让人给请了进来。
待见了鸳鸯，见鸳鸯大大方方地给她问了安，心中美滋滋的邢氏也露出了笑脸，对她道：“今儿个怎么过来了？可是老太太有什么吩咐？”
鸳鸯笑这回，“老太太让我刚刚去了下二太太那儿。这不是因为着那事儿闹地老太太这两天有点食欲不振，我想着上次老爷请她老人家吃的那顿里面有一道点心她老人家极为喜欢，便想着要不要学一学好让她老人家高兴一下。”
邢氏心里琢磨了下，难不成这鸳鸯也是来讨好的？这一想就刹不住车，心里更是美滋滋——毕竟以前王氏管家的时候也没见这鸳鸯和王氏走的哪里近乎。
只是那高氏可不是她能随口吩咐的人，只得笑道：“那位大厨乃是先太太的奶娘，且等让我让人问问去。”
鸳鸯便笑着应了，只是眼角却总是看向那位在一边静静不语的柳嬷嬷。
她是知道这位让贾母都跟着有点发憷的柳嬷嬷的，也不多话，等邢氏打发了小丫头请人去问高氏后问她什么，她就说什么。
待等到小丫头回禀说高氏请鸳鸯过去后，鸳鸯告谢而去，柳嬷嬷才对邢氏道：“这个小姑娘倒是很不错，挺本分的。”
果然谁都喜欢这丫头，邢氏想，笑道：“能入了您的眼，被您夸一句，也不知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柳嬷嬷被她奉承地摇了摇头，又道：“这几个府今年送什么东西，你最好再去问问贾母，凡事多问，她只有喜欢的，没厌烦的。”
邢氏见她圈出来的几家，除了林如海府上便是四王八公中的其余几家，更有甄家，当下深以为然地点头。
这如何送礼自然是一门学问。
比如要送到林如海府上的东西，自然要林如海家的先送来，他们再给回礼。
而给保龄侯史家的礼，也要等史家先送来再回礼。可到了北静府，却是要先要送过去，再等回礼。
虽然到时候还要根据人家送的多寡来衡量下是要再加上一两成，还是去掉一两成，麻烦地很。
以往逢年过节见到王氏忙翻天的时候，邢氏都眼红的要死，心里羡慕她不知道要捞多少好处，可现在一接受，邢氏倒觉得这不是个好差事，涉及到的方方面面都让她脑子快打结了。要不是有柳氏帮她，她都不知道闹出来多少笑话了。
“老太太倒是跟我说让我问问老爷，我还没来得急问。”
柳氏道：“无妨，你先去找了这五年的单子请她帮你看看，她就懂了。”
邢氏虽然有点懵，但还是按照吩咐把以前的单子都给找了出来，一一筛选出来，最后便看到这几年送出去的礼，除了南安郡王府、甄家、北静王府三家外。其余几家，最近一年的比之五年前足足少了三成。
柳氏见她一脸懵逼，才道：“所以，还等什么？”
于是等高氏的点心蒸出来之后，和鸳鸯一起回去的，还有一个邢氏。
鸳鸯看着邢氏带了两个小丫头抱了一摞东西跟自己回去，心里也跟着打鼓，这大太太也不好对付啊，这是要拉她下水？
等贾母见了鸳鸯身后还跟着个邢氏后，也有点懵，不过视线落到鸳鸯手里的托盘后边对邢氏道：“鸳鸯这是跑你那儿帮老婆子要点心去了？”
邢氏道：“怪不得老太太您看重她也疼惜她，我这当儿媳的还没有她心细，贴心，眼里心里都是您，您爱吃什么，什么多用了两口她都记在了心里，这不是还打算亲自学来做给您吃？”
贾母顿时笑容满脸，连连夸赞鸳鸯是个好孩子。
见氛围还不错，邢氏也不忙着让贾母看那些单子，而是在贾母用点心的时候说话哄她开心。
贾母等吃了点心，又喝了茶，才对她道：“遇到了什么事不成？竟抱了这么一堆东西过来。”
邢氏苦笑道：“还不是送礼的那点事，儿媳这里有点不太懂的，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缘故，才来问您。”
她分别拿出了最近一年的和五年前的给贾母看，待贾母看过，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她说这几年为何像镇国公府等就对她各种冷淡，原以为是因为贾代善人走茶凉，而贾家又没了能顶门立户的爷们扛起家业的缘故，可谁想……
下一瞬她就直接摔了一个杯子出去，咒骂道：“这个蠢妇！这是要误了我贾家大事！”
邢氏见她勃然大怒，眼睛再看这些单子的时候就多了一层敬畏。看上去不过只是送个礼，还个礼，没想到一个搞不好竟然会闯下大祸！
不过这事儿终究还是被贾母给压了下来，谁让现在王氏动不得呢？贾母已下定决心，等她生了之后，再跟她好好清算！
而她也不敢再放手让邢氏自己施为，亲自指点着她。
再说中秋节快到了之后，大老爷也不能全心全意的当自己的宅男了，毕竟也是有访客上门的。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今天上门的这位，有点……
他亲自到了大门口接了这位，额头上都冒了一层汗，一见就道：“阁老，您怎么突然来了？让您久等了。”
对，来的不是别人，而是内阁大学士刘煜。
刘煜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看着他道：“兴之所至，心之所向，便来了。”
您这么一把年纪了还如此任性，您家里人知道吗？
只是这位来个兴之所至，他还真没办法，只能将人给请进去。
等到了荣禧堂，这位阁老左右看了看，目光让大老爷在心里跟着捏了把汗——这怎么都像是饿狼一样的眼神儿啊！想干嘛呢？
刘阁老这才含笑看着贾赦道：“听说荣安侯藏品颇丰，不知老头子我今天有没有那个荣幸能赏鉴一二？”
贾赦：“……”
你想干嘛！想对我的宝贝又干嘛！
可是面对这种脸皮厚度堪比城墙又手握大权的国之重臣、肱骨之臣，还是和他爹都关系不错的老爷子，他能说不吗？只能直接将人请进了书房。
刘阁老今天的目的那是非常明确的，就是为了《快雪时晴贴》来的。跟他爆料的自然是向东阳向阁老。
俩老爷子觉得快过节了嘛，最近朝中也难得的没什么大事，他们圣人又向来很有分寸，没打算突然作个大死。因此俩人商量了一番之后，威慑力比较大的刘阁老就这样不请自来了。
虽然这个时候突然跟贾赦表现的很是“近乎”免不了隐人猜测，但是这两位还真不在乎。
尚不知有诈的大老爷就那么傻白甜地将阁老给请了过去，当然也没忘记直播——终于有个懂行的而且对他那些宝贝垂涎三尺的，大老爷终于能被吹一波了！
或许是因为历史进程不同的关系，他那边很多宝贝那边的考古专家啊历史专家啊也只知道那是好东西，可具体是什么时候的古董啊，年代如何啊，又断不出来。这让大老爷觉得特没意思，一群没欣赏水平的！
如此暗搓搓的大老爷和同样暗搓搓的阁老就这样来到了书房。
贾赦的书房有个特鲜明的特点——足够大！
里面不但有他最近一段时间喜欢的宝贝，还有许多书。这点倒不是废话，咱必须说明哪怕贾赦他不爱读书，但也只是特指不爱四书五经罢了，其他的一些“杂书”他倒是比谁都喜欢。别的不说，就是话本都有那么一两百本，足够他平常消遣的。
刘老爷子显然也没想到贾赦的书房居然是这么个画风，他老人家那双眼睛往书架上一扫，就对着贾赦意味深长地嘿嘿了两声。
“您别笑话我啊，我可真不是读书的料，但是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倒是挺喜欢的，我这里还有一本您年轻的时候写的手札呢。”贾赦说着就熟门熟路的找出来了那个手札。
这本手札其实是刘煜青年时写的一本游记。
奉行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刘阁年轻的时候是个资深旅驴友，不但走遍四方，还要走到哪记到哪儿。只是这位显然也是资深吃货一枚，这里面光是记录的各地美食都能让大老爷看的时候口水四溢，馋啊！
不得不说他拍了一记好马屁。
刘阁老瞧着那明显是被经常翻阅的书，不禁摸着自己的胡子得意道：“老夫生平最得意的事就是曾经游学八年，后来为官后除了上任路上，再无时间像当年那样遍览各地风景……”
“吃遍各地美食。”大老爷接了句。
刘煜瞬间哈哈大笑起来，道：“是极，是极！老夫经常会突然想到年轻时在哪里吃到的某种美食，当下那个馋啊，却又怎么吃不着，最后只得请各种厨子，这才算罢了。”
贾赦便笑道：“如此，今天中午就请您来尝尝我们府上大厨的手艺，保准您下次再来。”
“啧，真是一点都不尊重老人，明明该是你这滑头的小子给我主动送上府去。”刘煜说着就看向了多宝阁。
“您先看看，这是小子最近所喜爱的，您先瞧瞧，若是喜欢哪一类我再让人从库房给您取来。”
刘煜不禁转头看他，“真阔气啊，不愧是开国功勋之后。”
贾赦微笑。
刘阁老其实是越看心里越吃惊。
首先，他年龄已经很大了，如果不是圣人不允，他早就已经乞骸骨，告老还乡去了。但是圣人之所以不放他，还因为他还没老糊涂，大脑还是非常好用的。
于是记忆力非常靠谱的刘阁老一下就认出了眼前这几个多宝阁上放的宝贝都有点眼熟啊！
这个应该是康宁八年的南安王在万寿节进贡的。
那个应该是康宁十二年圣人赏给太子的……
等刘阁老默默看了一遍后，对贾赦道：“去找点好东西给我，别忽悠我，光看你这一屋子我就知道全东宫的好东西都在你这儿呢！”
贾赦：“……”
他原本只是想让这位帮他吹一波的，完全没想到他瞎说大实话啊！





贾赦没法子，亲自去了一趟库房抬进来俩大箱子，等回来一看就发现这老爷子也不欣赏宝贝，反而在看他的书桌呢。
等他老人家一抬头，就对他笑道：“贾家的小子，你这字，临地很有水准嘛！”
大老爷一脸懵逼，这似乎……有点……
“嘿，你那两箱子最好有我想见的那宝贝，不然你还要再跑一趟，老夫今日前来，只为一贴。”
如果这时候还没不知道这位是来干啥的，大老爷才是真傻×。
他挥了挥手打发了小厮，然后转头对这位老爷子道：“向阁老跟您说的？”
刘煜大大方方地供出了同谋，而后一脸得意地笑道：“我这招高明吧，就算你想把你这字藏起来也没时间啊。”
毕竟书房之中，怎么可能没有主人的笔墨？就27 算是在外面注意，可是在书房中，大多数都是放飞自我，该写哈写啥。
看着这位一脸“我无耻，我骄傲”的老爷子，贾赦只能道：“真迹没有，这是真没有，这样的宝贝我不会放在这儿给自己招祸的。”
刘老爷子摸着胡子看了他一会儿，见这货眼都不眨地就跟他对视，活像是怕眨了一下自己就不信一样，他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来，对贾赦道：“行了吧，有什么给我拿什么。”
大老爷那是一个心累啊，只得从书房中本来的一个小箱子内取出了一个那副字，递给老爷子。
而老爷子双手接过来之后就双眼激动地看了起来。
良久。
老爷子抬头怪笑着对他道：“贾小子，给我临摹两副，我要带走！”
贾赦：“……”
能说老爷他一点都不奇怪吗？




等好容易给这老爷子临摹好了，也到饭点了，自然又用高氏的手艺好好款待了这位国之重臣，顺带把他给灌地人仰马翻。
老爷子醉醺醺地笑着拍着他的肩道：“你小子，挺好，挺好的……老张头倒是、倒是运气不差，这菜……菜老头子我吃、吃过！记得这个……”
有些人的厨艺就是有哪怕在十几年前吃过，还是能让人魂牵梦绕的程度。
对刘阁老这样的老饕能认出高氏的手艺，从而推想出去其他，贾赦倒是毫不意外。
只是想到自己的岳父，大老爷倒也知道这老爷子怎么会“高兴”地喝成这样了。
没敢把醉醺醺地老爷子送到轿子上，毕竟万一从轿子里摔了怎么办？他便让人给刘府带了话，不多时老爷子的孙子就坐着马车到了。
贾赦见了老爷子这位比自己年轻了几岁就已入了翰林院的孙子后很是不好意思，道：“我也没想到老爷子今天心情会这么好，也没怎么劝他，结果就……”
刘晋一脸我懂地对他说：“老爷子应该是高兴，他早跟我说今天要来你这儿骗了宝贝回去，想来是得偿所愿了。他老人家就是这么个个性，要是让人您不快，请多见谅。”
“子重兄说笑了，他老人家能上门自然是我贾家的荣幸，再说不过只是让我写了一幅字罢了，没什么，老爷子应该还要睡上一会，不如你也去我书房看看？”
刘晋眸光也为之一亮，笑道：“那就却之不恭了！”
身为老爷子最器重也是唯一一个在身边的孙子，刘老头有什么话自然不会背着他，因而刘晋也就知道面前这个曾经名声不太好，如今因为太子解禁而一下变成了圣人身边红人的荣安侯其实是一位大收藏家。
不过刘晋见过的宝贝可没老爷子那么多，也不知道老爷子的最终目的，很是配合地在贾赦的书房中道：“这个梅瓶居然是钧瓷的？这样大的器形果然让晋大开眼界！”
“这个青花彩瓷的香炉也是晋生平仅见！”
“……”









等老爷子睡醒后就被孙子给带回家去了，当然了，老头也没忘记带上最宝贵的那两副字！
傍晚的时候向阁老就去了刘府，等刘晋将他请进去之后，向阁老就对刘晋道：“你爷爷得手了吗？”
刘晋：“……”
向阁老这才觉得自己的用词儿有点不太恰当，咳了声后才道：“我是说贾赦的字。”
“是送了爷爷两副。”
于是刘晋就看着比他爷爷也就年轻了十几岁的向阁老走路都有风的模样，几乎是飘到了书房里。
等刚到书房门口，这位就高声道：“刘老，我可是来拿我那份儿了！”
刘晋：“……”
怎么都觉得，自己爷爷就是去敲诈的，嗯。
送走了刘阁老没多长时间就去接儿子的贾赦被李二饼狠狠地白了好几眼，大老爷很不客气地瞪回去，刚帮你送了东西，你就恩将仇报？嗯？
两个人跟斗鸡一样玩起了瞪谁谁怀孕的游戏到两眼发酸后，各自哼了一声，各自转身。
大老爷对自己的崽儿道：“儿子，他是怎么了？吃错药了？”
一直没敢抬头看他爹的琏萌萌这才抬头怯生生地看他爹道：“爹，我不小心亲了小璟，我是不是就变成他男朋友了？”
大老爷：“……”
他很想说，儿子，别傻了，你们是亲兄弟！哪里来的错误思想？可又一想，完蛋了，老爷他还从来没胆跟儿子解释这事儿啊！
于是老爷他很艰难地问儿子：“你跟爹说，你是为什么亲他了？”
“我之前和小璟闹别扭了。”琏萌萌是怎么在发现这边的太子和那边的太子就是一个人后，然后就没再和司徒璟说话的事儿给说了一遍，又说自己觉得小璟很好，是个很好的朋友，他应该珍惜，于是今天给小璟认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