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恩终于也露出了一点笑容:“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报警,让专业人士来检查现场,不管凶手是谁,起码我们的安全可以保证了。”
大家绷紧的精神总算有了一些放松,李康成也不再那么难过了,迫不及待的走到窗边等着雨停。
李老爷端着茶杯沉默不语的站起身,缓缓走进厨房添了水,之后又一语不发的准备上楼。
大家都有些无奈,但也理解李老爷的心情,他大哥死了,夫人又疯疯癫癫的,他自然也有些抑郁。
周承恩喊住了他,笑着说:“就剩最后一点时间了,但还是小心一点好,锁好门不要大意了。”
李老爷没有回答,径直往楼上去了。
周承恩有些尴尬,十分抱歉的看着众人。
顾庭希无奈:“这李老爷的脾气也太古怪了,这和李夫人倒是挺相配的。”
徐简阳骂他:“少说两句,不记得我跟你说的了?都和我们没关系,雨停了我们直接回家。”
“行行行,你烦不烦啊,你现在怎么比我哥还啰嗦。”
徐简阳瞪他:“我是怕你出了事我还得挨揍。”
“那你到底是怕我出事还是怕挨揍啊?”顾庭希笑嘻嘻的问他。
徐简阳拔高声音:“我怕挨揍!”
顾庭希乐的不行,连连道:“好了,我知道了,你真烦人。”
林小花看的哈哈大笑,收拾了碗筷又说:“我给大家泡点茶吧。”她说着就进厨房拿了杯子和茶叶出来,又拿着水壶一个个的冲水。
顾庭希摇头:“我就喝白开水。”
“行。”林小花也不嫌他麻烦,立刻就转身给他换杯子。
她转身的功夫,周承恩恰好站了起来,哐当一声两人撞在了一起,林小花手里的水壶和周承恩的水杯齐齐掉在了地上,滚烫的开水朝着两人的脚翻了过去。
两人痛苦的大叫一声,林小花伤得最重,她不只被开水烫到了,还被水壶砸了脚,这会儿眼泪已经奔腾而出。
李康成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片刻后默默地低下头喝茶。
☆、木偶山庄(七)
老李连忙翻出了药箱,林小花和周承恩都受了伤,周承恩避让的及时脚上只烫红了一块,林小花就伤得厉害了,两只脚的脚背上当下就鼓起了水泡,红一片白一片,伤的简直惨不忍睹。
林小花疼得嚎啕大哭,楞是把一群大男人都哭懵了,周承恩连连道歉,许诺了一大笔医药费营养费工资补贴,但给钱也没用啊,林小花就是疼得厉害,哭得快抽了过去。
周承恩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表情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好了,别哭了,不就是烫伤了吗?就你娇气,人家周先生也伤了,你看人家说什么了?把眼泪给我擦干净咯。”老李骂了她几句,倒真的把她骂消停了。
林小花小声的抽了抽鼻子,可怜兮兮的靠在沙发里,把两只脚架在了茶几上。
顾庭希又占领了藤椅,毛老大笑呵呵的看着林小花,自言自语的说:“现在的小姑娘,跟以前真是不一样了。”
顾庭希笑:“毛老大,你结婚了吗?”
韩琛站在不远处,目光灼灼的看着顾庭希。
顾庭希瞥他一眼,又回过头继续和毛老大说话。
毛老大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讪讪的说:“孩子都打酱油了。”
顾庭希睨他:“那你还偷鸡摸狗。”
毛老大吧唧了下嘴:“你怎么又提呢。”
顾庭希笑哈哈,之后又小声的说:“你弟弟那性格肯定是光棍吧?”
“嘿还真被你说对了。”毛老大乐不可支的说,“我弟哪都比我强,就这张嘴不行,不讨姑娘家喜欢。不过他脾气也犟,为了一个姑娘说不娶就不娶。”
顾庭希笑眯眯:“是孙小姐吧?”
毛老大愣了愣,呐呐的问:“这和孙小姐有什么关系?”
顾庭希也怔住了,反问他:“你们不是还因为孙小姐打架了么?”
毛老大一脸纳闷,“没有啊,我弟一直都喜欢的是小莲,我以前是追求过孙小姐,但我弟跟孙小姐没有关系啊。”
毛老二坐得不远,听见动静往这里看了眼,毛老大立刻嘿嘿笑了笑,把声音又压低了些:“你这么说我好像想起来了,以前我是因为小莲的事情和他打过架,对了,就是在这儿,我想起来了,没错。”
顾庭希还想再问,就看见韩琛走过来,按住了毛老大的肩膀,死死的皱着眉问:“那女人是谁?”
毛老大看看韩琛又看看顾庭希,被他们俩看的一头雾水,缓缓的说:“小莲啊。”
毛老大一说完,毛老二就站起来一脚踹飞了面前的椅子,动作之大把一旁的林小花吓得差点从沙发上震下来。
毛老二冷着脸粗重的喘了几口气,猛的转身跑上了楼。
毛老大为难的笑了笑:“我弟就这样,听见小莲的名字就发飙。”
“那小莲到底是谁啊?”顾庭希问。
毛老大说:“嗨,不就是个拜金女么,人长得漂亮些就勾三搭四,之后又嫌我弟弟穷把他给甩了,还编了个胡说八道的理由,让我弟弟以为她是迫不得已身不由己,我跟我弟弟说了,小莲不是好女人,我弟弟不听,还朝我发火,吵了几次就动起手了呗,男人打架不是很正常么。”
“那小莲现在人呢?”
毛老大笑眯眯的看着他:“小朋友,听故事呢?不得给点儿辛苦钱啊?”
“毛老大,你这有意思吗?”顾庭希转头看着韩琛,“姓韩的,你瞧瞧他,不做小偷改行勒索了。”
韩琛笑了笑,问毛老大:“小莲现在在哪儿?”
毛老大耸肩:“嫁了个有钱人呗,你们不知道我弟弟那傻子,他说了,他要等小莲离婚,然后娶她,要是小莲一辈子幸福美满,他就打一辈子光棍,你说这事儿糟不糟心。”
顾庭希失笑,这天底下还真有这样的大情种呢。
周承恩叹气:“毛老二这方面其实挺好,就是没遇上好姑娘罢了,这样的人现在已经够稀罕了。”
陈逸飞从洗手间出来,一边擦着手一边说:“老光棍有什么好稀奇的,我们琛哥还是老处男呢。”
韩琛:“……”
顾庭希正喝着水,一个爆笑一口水喷在了韩琛脸上。
见韩琛的眼神凉飕飕的瞟了过来,顾庭希立刻抽了纸巾殷勤的递上去。
韩琛接过纸巾擦了擦脸,问道:“周先生呢?结婚了吗?”
周承恩叹气:“我这种年纪要结婚不容易了。”
毛老大嘴里奉承道:“那怎么可能呢,周先生你生意做得好,人又长得不错,哪能没有女人喜欢你呢。”
周承恩被他说得一脸失笑,摇了摇头无奈的说:“人到了我这个年纪心思就重了,又像你说的,口袋里有点小钱,反而动不动就犯疑心病,现在的女人也确实厉害,找几个红颜知己比找个管家婆要好得多,你们说是不是?”
毛老大哈哈大笑,连声称是。
周承恩和毛老大倒是找到了共同语言,两人一个侃侃而谈,一个言语奉承,一搭一唱就这么聊了起来。
李康成一整天都蔫蔫的,说什么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这会儿眼神滴溜溜的看着林小花,也不知道在打什么注意。
老李和徐简阳就淡定的多了,身上带着一股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底气,除了不离开大家的视线,该干嘛干嘛,表情十分坦然。
顾庭希走到陈逸飞身边,小声问他:“楼上三个人没事吧?”
陈逸飞笑:“没事,李夫人小心得很,我们在外面钉木板的时候,已经听见她在里面挪动家具的声音了,除非凶手是大老鼠,不然肯定进不去。”
顾庭希点头,他想这么一来李老爷和毛老二也就安全了,人都在这里,两人要是有一个出了事,另一个就是凶手,真正的凶手肯定不会犯这种错误,再说凶手未必是奔着这三人中的哪一个去的。
他转过头,见韩琛抱着手臂靠在窗户口,目光深邃的打量着客厅里的人,就走到他身边撞了撞他的胳膊,问他:“李辉的脑袋找到了吗?”
韩琛目不斜视的回答他:“还没有。”他说完把陈逸飞喊到了身边,对他说:“你和毛老大一起去把李老爷和毛老二叫下来,他们和李夫人不能单独待在一起。”
陈逸飞没问原因,喊毛老大一起往楼上去了。
顾庭希连忙问:“为什么?凶手的目标真的是李夫人?”
韩琛微微蹙起眉,表情有些凝重,“没错,李夫人是下一个目标,我已经弄清楚凶手的作案手法了,只是凶手是谁我还没有完全确定,但以防万一还是小心一点好。”
顾庭希心里也琢磨,怪不得李夫人这么慌张,她肯定知道些什么,但是她为什么不说出来呢?是真的不相信陈逸飞警察的身份,还是有些话她不能说。
顾庭希这么想着就有些坐不住了,又见陈逸飞和毛老大迟迟不下来,就转身朝着楼梯走去。
韩琛跟了上去,忍不住就笑了:“你怎么这么爱管闲事,走吧,一起。”
顾庭希没理他,脚下加快了两步。
两人刚到二楼的小客厅里,就听见一声“崩”的巨响,像是什么东西撞上了墙的声音,顾庭希愣神的功夫,韩琛已经擦过他的肩膀飞快的跑了起来。
顾庭希连忙跟上,只见陈逸飞和毛家两兄弟全站在李辉的房间门口,正在用力的撞门。
陈逸飞迅速的说:“有东西堵住了门,李老爷可能在里面。”
韩琛转而跑向了隔壁的房间,用力撞开门冲了进去,顾庭希连忙跟进去,和韩琛一起推开窗户往外看。
顾庭希原本是想看看外墙有没有可以支撑的攀爬点,但令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李老爷死了。
他的尸体悬挂在外墙上,四肢和脑袋被几股透明的鱼线缠绕住,线的末端被固定在窗户上,鱼线长短不一,导致他的身体被扭曲成一个古怪的姿势,像是一个提线的木偶……
鱼线勒进了他的皮肉中,鲜血潺潺的流下,落入潮湿的草地上被雨水冲刷殆尽。
李老爷身上的鱼线很长,几乎将他吊到了一楼的窗户边,而二楼两个房间的窗户原本就隔得远,外墙没有任何的支撑点,加上雨天湿滑根本不可能爬墙过去。
韩琛转身奔向一楼,匆忙地喊老李拿梯子和剪刀。
大家一头雾水,撑着伞跟着他往外走,周承恩和小花脚不方便只能坐在客厅里干等。
梯子的高度正好在李老爷的脚踝处,韩琛踩在最高点才勉强把他身上的鱼线剪断,他把李老爷的身体扛在肩上,单手托着他慢慢下了梯子。
顾庭希胃里又开始翻腾了,韩琛身上全是鲜血和雨水,手里抱着尸体脸色阴翳的像是阎罗王似的。
他将李老爷的尸体放在客厅的地板上,周承恩和林小花猛的睁大眼,林小花首先尖叫了起来。
韩琛坐在地板上,血水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滴,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染得血红一片。
“把李夫人喊下来。”韩琛声音淡然的说。
顾庭希有些被他吓住了,惊恐的退了两步,和徐简阳站在了一起。
徐简阳面色也难看,这会儿绷着脸也不骂顾庭希多事了。
陈逸飞和毛老二一起上的楼,过了很久才下来,却没见李夫人的身影。毛老二手里拿着几块木板,他往地上一扔闷不吭声的坐到了一边。
陈逸飞无奈的说:“李夫人反锁了门不肯出来。”
顾庭希想了想,拔腿往楼上去,他跑了几步却没想到韩琛竟然跟了上来。
两人一起到了主卧室,顾庭希敲了敲门喊:“李夫人,李老爷死了,你出来吧。”
李夫人沉默了许久才说:“路通了吗?等路通了我再出来。”
顾庭希语塞,烦躁的一脚踹上了门:“都什么时候3 了,你还要添乱,你给我出来。”
李夫人越发沉默了,任凭顾庭希怎么喊都不松口。
韩琛死死地蹙着眉,转而又朝着李辉的房间跑去,李辉的房门被堵死了,两人又只好进李康成的房间。
韩琛尝试着想要过去,但两扇窗户之间差不多有三四米的距离,窗户是向外开的,算上窗户全部敞开之间的最短距离,还有近两到三米,寻常人是根本跳不过去的。
顾庭希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说:“把墙砸了吧。”
他正说着话,就见韩琛已经在撕床单了,他将床单撕成条像麻绳一样拧成一股,又将李康成的床推到窗边,将床单的一头固定在床腿上,另一头系在了一张木椅子上,他探出身体,将木椅子往另一边窗户甩。
顾庭希意识到他是想爬过去,一把按住他道:“你神经病啊,摔下去怎么办?”
韩琛愣了愣,好笑的看着他:“没事,这点高度摔不死。”
顾庭希表情有些可怜,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韩琛伸出手想摸一摸他的脑袋,见自己手上又是血又是泥脏的不行,就收回手笑着说:“只要有一头固定死我就摔不下去,顶多再爬上来,别担心,乖,帮我看着点。”
顾庭希皱皱鼻子,整个人蔫了吧唧的。
韩琛把椅子垂在墙外,估算了下距离,像钟摆一下摆动木椅子,试了几次就把椅子扔进了隔壁的窗户里。
他用力往下扯了扯,确定椅子暂时固定住了,才缓缓爬上了窗户。
顾庭希在背后喊了他一声。韩琛回过头来,见顾庭希还是苦着脸,就说:“你要是害怕就闭上眼睛,一分钟就行。”
韩琛脸上还沾着李老爷的血,眼神却温柔的能掐出水似的,饶是顾庭希这个张牙舞爪的小王八,这会儿也没了主见,被韩琛哄了两句就说:“行,那你小心点儿。”
“好。”韩琛爬上窗户,借着床单慢慢往另一头爬。他长得很高大,身上又很有肌肉,料想体重也不会轻,顾庭希正担心的不行,变数突然起了。
那张椅子原本就是木头做的,扔过去的时候几次砸在窗沿上,这会儿已经撑不住韩琛的体重了,整个椅子裂了开来,床单的那头只连着一段木头就掉出了窗户。
顾庭希连忙按住他这头的床单,原本两头支撑着韩琛的体重,这会儿一头断了,另一头就会受重加大,要是床腿再断了,顾庭希没信心能拉韩琛上来。
他吓得不行,一把拉住床单,却感觉手里空空荡荡的,稍微一用力,整条床单就拉了回来,他料想韩琛已经掉下去了,可怜兮兮的转头看。
这一看终于松了口气,韩琛在一瞬间借力跳上了隔壁的窗户,这会儿正吊在窗沿上往房里爬。
顾庭希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等韩琛一跃进了房间才真正安了心。
他飞快的跑到了隔壁,用力敲门,直嚷嚷着说:“你快给我开门。”
房间里响起了重物挪动的声音,没一会儿门就开了,韩琛笑看着他说:“进来吧。”
顶住房门的是一张沙发,原本沙发并不重,但正好卡在转角处,就把门顶死了。
顾庭希注意到沙发的扶手上有个血手印,他呐呐的看着韩琛问:“你手受伤了?”
“没有,是李老爷的血,你忘了?”韩琛把手伸给他看,只是有些勒红了。
顾庭希皱皱鼻子,心里觉得难受的不行,他抱怨了起来,“你又不是警察,干嘛这么拼命?”
韩琛笑而不语,转而打量起了房间。
房间十分整洁,除了沙发被挪动了位置,其他的东西仍旧维持了原样,桌子上放着一张信纸和徐简阳他妈送来的粉色礼盒。
顾庭希凑过去看,他皱着眉说:“是遗书,李老爷说是他杀了李辉,他大仇得报但因为杀害大哥没有脸继续活在世上。”他抬起头问韩琛:“门是反锁的吗?”
韩琛点头:“反锁之后拿沙发抵住了门。”他检查了窗户,窗户的四边钉着一排钉子,鱼线的一端被固定在了窗户上。
顾庭希皱起了眉,这么看来这间房间就是个密室了,门被反锁之后用沙发堵住,而窗户离隔壁房间又有一段距离,李老爷从窗户掉下去之后,身体砸在墙上发出了一声巨响,巨大的冲力令鱼线勒入了他的皮肤里,很有可能一瞬间就割断他的喉咙。
“看来李老爷真的是畏罪自杀了。”顾庭希说完又觉得不可思议,李辉的案子中,李老爷根本没有作案时间,如果他没有杀人又哪来的畏罪自杀。
直觉告诉顾庭希,李老爷并非自杀,这是一桩以密室为掩护的杀人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