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一点没生气,嘴上的弧度越发深了:“好啊,你要是愿意,叫我祖宗也没问题。”说这话时,他目光几乎是暧昧至极,手也开始不老实了,跃跃欲试地要对着郁律抱上一抱。
郁律一挣挣不开,二挣还是挣不开,第三挣终于挣开了,直接飘到房梁上开始骂:“祖宗你妈x,你个老流氓,几辈子没碰过男人了?漫山遍野的鬼不够你挑,非来找我?”
酆都翘起嘴角笑了一下:“他们也配?”
郁律愣了愣,总觉得他笑得有点险恶,这时酆都仰头对上他的目光,很优雅地张开双臂:“你站那么高干嘛,下来,我又不会吃了你。”
对付流氓,郁律独有一套手段——无论酆都怎么嬉皮赖脸,他两片嘴唇都闭得紧紧的,愣是一句话都不说。果然半个小时后,酆都披上皮衣一转身:“行了,我逗你玩的,天色不早了,大家都挺累,我——”
郁律心里一个狂喜:阿弥陀佛,他终于要滚了!
酆都转了回来,笑嘻嘻地说出了后半句话:“——我在这住一宿再走!”
郁律一个晴天霹雳:“什么?”
酆都打了个哈欠:“夜黑风高的,你忍心我睡在外头?”随即自说自话地走进烧焦的卧室,郁律在背后大叫:“等等!谁让你进去了?”
酆都指着卧室内的草席:“瞧,小胖墩连床都给我铺好了”
郁律挤进来一看,果然见地上多铺了一床草席,气得叫胖丫:“傻子!怎么回事?”
胖丫笑了:“少爷一向大方,怎么今天专跟酆先生小气起来了?”然后又对酆都说:“酆先生,床都烧没了,你躺草席委屈一晚吧。”
酆都悠然自得地一摆手:“不委屈。”刚要往下躺,胳膊被郁律拽住了:“你真要睡这儿?”
酆都此时此刻,表情是万分的一本正经:“大少爷,虽然你长得挺美,我也挺垂涎,但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干出夜里偷袭的事来,你啊,把心放在肚子里,踏踏实睡觉,争取多吸点阴气,瞧你瘦的!”
“我——”
郁律被他一洗脑,也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不够大气,而酆都趁此时机,已经在草席上东倒西歪地打起了呼噜,这下郁律想赶他都赶不走了,可要说跟酆都躺在一个房间里,又有点犹豫。
不然去胖丫那凑合一晚吧?
不行!明明他是这里的主人,凭什么为了个酆都要到别的地方凑合?王八蛋,他还就睡这儿了!
郁律很快就睡着了。
而且还罕见地做了个梦,自从当了鬼,他就再也没做过梦了,可今晚不但做了,且还好死不死的,梦见了贺致因!贺致因提了把雪亮大刀,刀尖一路擦过地面发出金石之声,郁律吓出了一后背冷汗,想逃也逃不了,正要大骂,贺致因忽然逼近,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郁律立刻感到了呼吸困难:“呃……贺……你……”
贺致因狞笑一声,举起大刀,手起刀落——
“啊!”
郁律一个狮子吼睁开了眼,刀不见了,贺致因也不见了,只是浑身阴阴的发凉,那股无形的压迫感也没消失。
回头一看,酆都正支着手臂,幽幽地望着他,暗红的瞳孔里绕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也不知是看了多久了,见郁律呆呆的,笑了笑:“醒了?”
郁律回过神,看了看酆都,他忽然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你衣服呢?”
☆、第3章 洗白003
夜色深浓,月光自云里钻出来,照见梧桐叶子绿油油,酆都的发梢银灿灿。
“脱了啊。”酆都托着腮,很得意地拨开稻草,“我喜欢裸/睡。”
霎时,他浑身上下的风景一览无余,郁律没忍住,往下瞭了一眼,一眼后他瞬间转过了头背过了身,心里砰砰的跳——该死的酆都真人不露相!白天时分明还是个高高瘦瘦的身材,一脱/衣服,胸膛却变成了宽阔结实的一堵墙,腹间的肌肉是墙上的块垒,块垒下,一大套传宗接代的器/具夹在两条长腿/间,堪称尺/寸惊人!
郁律闭上眼睛热了脸,暗暗地骂酆都狡猾,而酆都见他对自己的身/材毫无反应,且还冷漠地背过身去,就禁不住挠头——难道郁律不吃这套?
他又朝郁律靠了靠:“哎,怎么不说话了?”
郁律没好气:“你先把衣服穿上!”
酆都笑了:“都是男人,你怕什么?”嘴上虽这么说,还是懒洋洋地套上了裤子,而郁律余光看他肩宽背阔地在那动来动去,不知怎么的就松了口气。
“我刚才做了个噩梦。”他忽然说。
酆都穿好裤子,一边点烟一边道:“梦见了贺致因?”
郁律“腾”地坐了起来:“你你你——你说什么?”
“贺致因,”酆都皮上笑微微的,眼里却没笑,“你睡觉时喊了他的名字。”
该死。
郁律头皮发麻,两眼一闭,全然不知酆都已经飘了过来,酆都的唇贴在他耳朵上,语音暧昧:“看你这反应,老情人?”
“什么老情人?就是死之前……好了一场。”郁律蚊子哼似的说。
“然后呢?”
“然后我就死了!”郁律咬着嘴唇面向了酆都:“我说你有完没完?”
酆都一指他胸口的伤,眼里阴阴的看不出情绪:“所以这是姓贺的干的?不会这房子也是他烧的吧?”
郁律没什么可说的,默默一点头,酆都看他垂头丧气地窝在那,眼窝在月光下是浅浅的两个坑,脸庞下连着的脖颈白玉似的,又是另一种忧郁动人,忍不住伸出手,他揉了一把郁律的头发,又拍了拍他的肩:“那就不是个东西,你伤心他干嘛?还不如跟了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郁律一愣,桃花眼水汪汪地闪了闪,酆都以为他是被自己感动得说不出来话了,正在沾沾自喜,忽然郁律低下头,“哇”地吐出一口白天吃的烂梨:
“呕——”
酆都脸色那个黑啊。
郁律擦擦嘴角,神情虚弱地解释道:“别误会,我不是针对你,自从贺致因的事后,谁跟我说什么海誓山盟,我都会变成这样……没骗你!真的,哎不是你去哪儿啊?”
酆都霍然而起:“我杀了贺致因去!”
郁律摆摆手:“去吧,没准还能找到一点我刨剩下的骨头渣子。”
酆都怒目瞪了郁律半天,又重新坐下,一把将郁律拉进胸膛,他的胸膛不是一般胸膛,火热坚实,差点磕掉郁律的门牙。
郁律捂着嘴:“干嘛啊?”
酆都道:“吐吧,就吐我身上,吐完了为止。”
好不容易找到的人,别说是吐,就是(哔——)在他身上都无所谓。
郁律虚弱的小脸更加苍白,心中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地浮上大脑——酆都太热情了,热情到让他几乎有种要被吞干抹净的错觉——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别跟他说是爱上了,当年贺致因一天一个海誓山盟,赌咒发誓地爱爱爱不完,连那都是假的,还有什么感情能是真的?别想把他当傻子,他看得明白着呢!
郁律把他往旁边一推:“别趁机耍流氓。”
酆都握着他冰凉的手,一个大老爷们,声音出来却是轻柔:“你就跟了我呗。”
都说不要随便讲这种肉麻兮兮的话了!
正跃跃欲试地要呕,脑中“嗡”的一下响起了大哥大的声音:
郁律愣了:“什么是炮/友?”
郁律急得毛发直竖:“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和他有亲密身体接触了?我们刚刚认识一天,也就是个普通朋友——不,连朋友都不算,他就是个借宿的!”
郁律傻了:“什么意思,不是炮/友就要扣阴德?扣光了怎么办?”
又他妈是灰飞烟灭!
酆都把手在郁律面前晃了晃:“哎,我跟你说话呢。”
郁律的心瞬间乱成了一坨毛线,大哥大这么向着酆都,他一时间竟是不敢拒绝了,往草堆里一钻,他的声音嗡嗡的传出来:“急什么!容我想想!”
***
郁律想了一晚上,越想越不对劲。
第二天清早他一手拿着大哥大,一手握着梨,还在想,想得两道清秀的眉毛都扭成了毛毛虫。
然后他很快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会不会酆都和大哥大是一伙的,两个人串通一气,给他下了个套?不然昨天一出门怎么没撞上别人,偏偏撞上了酆都?且好巧不巧的,“酆都”二字还就是激活系统的关键词!
酆都昨晚非要在这住一宿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了!
妈的一个流氓鬼,一个流氓系统,合伙想骗他的房子!
不怪别人惦记他房子,虽然被烧得只剩下个大架子,房子本身的风水却是又阴又偏,把他和胖丫养得白白净净,不像其他鬼那样满脸苦大仇深,放到人间,也该算是个高级会所般的存在。
趁酆都没醒,郁律立刻出门找到了胖丫:“咱们得想法子把他赶走!”
胖丫还在洗梨,扯开嗓门大声道:“赶走?谁呀?”
“小点儿声!”郁律忙去捂她的嘴,又压低了声音,“酆都。”
“酆先生?”胖丫咧嘴笑了,“少爷,酆先生只是借宿一晚,又不是赖着不走了,你赶他做什么?”
郁律见她毫无危机感,急得直跺脚:“你懂个屁,他是盯上了咱们的房子,要联合大哥大一起把房子占为己有呢!”
胖丫看他把眉毛竖起,浑身冒绿光,就知道他是真的着急,可又实在是觉得好笑,捂着嘴乐得弯了腰:“少爷实在是多心了,酆先生那么多钱,哪还会稀罕咱们这破房子?”
郁律本来还打算辩驳,想了一想,忽然不高兴了:“你怎么句句都向着他?不会连你也和他是一伙的吧?”
胖丫深知他的疑心病,也不生气,往他手心一边塞一个梨,刚要哄郁律一番,见酆都从卧室走出来了,就抬头招呼了一声:“酆先生早——”
早的音还没 发全,她的一张小脸忽然吓成了青色,郁律正烦酆都醒得不是时候,见胖丫脸色不对,也跟着回头看。
这下连他也呆了,张口就是一声吼:“要死,你怎么站在阳光下面?!”
杜宅的屋顶烧得千疮百孔,白天阳光好的时候,地上能见几十个光斑,平时郁律和胖丫都要绕着走,可现在酆都却是若无其事地站在其中一块光斑下,见两人傻呆呆地看着自己,下巴又上扬了30度,整张脸陶醉地沐浴着阳光:“瞧把你们吓得,小鬼怕阳光,我这修炼了几千年的可不怕!”
胖丫忙拽着郁律:“还真是!少爷你看,酆先生居然有影子,哇塞神了!”
郁律见酆都脚下圆圆的一片黑,的确是货真价实的影子,立刻起了疑:“你真是鬼?不会唬我们呢吧?”
酆都站在阳光下,见郁律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心中就十分得意加满足:“当然了,要不我给你变个大青鬼瞧瞧?”
胖丫点头:“要要要!”
酆都一弹指,果然变成了个浑身蓝汪汪的鬼,扭来扭去在两人面前搔首弄姿,而郁律头顶青光,在心里嘀咕道:世上居然有这种事?鬼能修炼成人的模样?
大哥大回答了:
“怎么做?”
郁律一边听,一边趁机掏出大哥大晃在酆都眼前——如果酆都真跟大哥大是一伙的,老友骤然相见,脸上肯定有不少波动。
不想酆都一瞧见大哥大,登时乐了:“呦呵,你这个民国的小少爷,居然还有手机?”
郁律认为他是在装傻:“什么手机,这是大哥大!”
酆都喷笑:“什么年代了还大哥大,这是爱疯,手机!你个山炮!”
“你说谁山炮?”郁律气得一怔,简直不能忍了,连衬衫上的领结都跟着狂抖——摩登了一辈子的他,居然被个穿皮衣配拖鞋的鬼骂山炮!
他摩拳擦掌,红着眼睛准备和酆都打一架,而酆都饶有兴味看他又瞪眼睛又扬拳头,心里就隐隐泛起了痒,觉得刚才那话说得值。
他不说话,就光笑,郁律一撸袖子冲过来,他抬起一只手接住郁律的拳头,把他往怀里一拉。
同时食指贴上郁律嘴唇“嘘”了一声,眼睛向外面挑道:“你听。”
☆、第4章 洗白004
话音刚落,外面隐隐的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很杂,似乎是叠叠跶跶的一大队人,郁律觉得有点不妙——杜宅闹鬼,方圆几百里没有人不知道的,谁都不敢接近,现在居然有人来了!
透过窗玻璃的窟窿向外一看,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走来——打头的是个男人,三十来岁,生得人高马大,壮硕威武,而后面跟了四五个穿黑色西服的男男女女,每个人身上都挂了个小牌子,郁律眯眼一看,见牌子上写的是“阳刚房地产”五个字。
酆都也觉得新鲜:“一群炒地皮的,怎么跑这儿来了?”
郁律打了个冷战:“炒地皮?!”
两句话的功夫里,那打头阵的男人已经一脚踏进了杜宅大门,睁着牛眼对着客厅的四面墙扫视了一圈,回头嚷道:“都进来都进来,怕什么啊,什么都没有!”
阳刚房地产的人在门外站成一排,脸是一个赛一个的绿,其中一个女的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声音像在吊钢丝:“陆、陆老板,还是回去吧,我们那儿还有不少好地,这里死过人,阴气重,风水也不好——”
郁律一怔:“陆老板?”
好像在哪听过。
像要附和他似的,脑中很快响起一个声音:
50阴德?!
没记错的话,他好像只剩50阴德了,也就是说一旦任务失败,等着他的就是灰飞烟灭!
早知道,就先不解除那什么……炮/友关系了,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不过这陆老板什么的,不是支线任务吗?那个什么鬼帝的主线任务还没开始,支线的人物居然先登场了。
算了,就当是先拿简单的练练手。
郁律暗自嘀咕,嘀咕了一半忽然想起什么,愣道:“等等,他要买地?买谁的地,不会是我的吧?”
这时陆老板已经在房子里走了一个来回,正好在郁律所处的角落站住了,不耐烦地一挥手:“阴气重个屁,不就是一百年前房子着火了吗,这是天灾!再说了,又不是老子放的火,哪怕真有鬼,也找不到老子头上!”
说着又走出大门,唾沫横飞地面向了阳刚房地产一行人:“反正这地搁着也没人要,不如卖给老子!把红红她们放在这儿,我也安心,省得天天躲来躲去受那黄脸婆的气!”
阳刚房地产的人听到这里,彼此递了个眼神,又想笑又想哭,附近人都知道陆老板背着家里的河东狮在外面包了一串儿二奶,却没想到他居然为了躲老婆,连这块又阴又凶的地皮的主意都敢打。
无奈之下,其中那个小姑娘又弱弱地说:“如果陆老板真喜欢这块地,那咱们还得……还得再加一份人身意外险……”
“什么?狗屁的人身意外险,你咒老子?”陆老板往前一步,小姑娘吓得往后一缩,于是陆老板的唾沫直接喷在了后面人脸上:“他妈的,买你们没人要的地就是烧高香了,居然还要敲老子一笔——”
陆老板一开骂就不肯停,使出全身气力在那里日爹捣娘,忽然背后有人踹了他一脚,他毫无征兆地向前一栽,倒在其中一个大小伙子身上。
陆老板扶着屁股一扭头:“谁他妈踢我?”
背后烧焦的老宅卷过一丝阴风,乌漆漆黑洞洞,一个人也没有。陆老板莫名其妙地转回身,刚要继续骂,后脖子却一凉,好像是被谁吹了口气。
“卧槽!”他白着脸往前一弹,阳刚房地产一众早吓得腿脚发软,见陆老板举止奇异,立刻起此彼伏地起了嚎叫:“鬼,真的有鬼——”
房内,酆都一把拉住了郁律的胳膊:“哎,别激动!”
“你放手!这帮王八蛋,居然敢打我家房子的主意!”郁律在他手中扭成了一条活鱼,朝着陆老板屁股的方向空中蹬腿。
“听见了听见了。”酆都一边拉着他,一边揪住继续对着陆老板吹气的胖丫:“还有你,回来,净他妈添乱!”
郁律拿眼睛横酆都——这人怎么回事?昨天还要和大哥大合伙坑他房子,现在居然一点也不着急,难道真是他想多了?
这可是杜家二老给他留下来的地皮,是他少爷公子哥的证明,没了房子,就没了身份,没了身份,就没了面子,即便大哥大不给任务,他也得拼命阻止——他可不要没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