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夏生毒舌越没边了，林舍挠挠头，招呼他：“昨晚照顾你累死了，牙都没刷呢，有备用牙刷吗给我一副。”
林舍只是随口的一句，没想到眼看着夏生的脸呈现一个放空的状态，整个人都处于怔愣的模样。林舍心里一个咯哒，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句话了。
“你怎么了？”林舍忧心地问。
夏生摇摇头，一边跑卫生间柜子里去翻找备用牙刷，一边语气故作无意地问：“啊，昨晚又闹腾你了吗？”
林舍回答：“哦，那没有。你睡得可死了。你以前不这样的啊，什么时候把酒后发疯的坏毛病改的，挺好。”
夏生撇撇嘴，将牙刷往他的方向一抛，边说道：“一个人在外面喝醉酒多慌啊，大概是我潜意识里面觉得危险吧。我也不知道怎么改的。”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林舍愣了一下也没觉得哪里不对，接过牙刷，就走进卫生间。夏生则坐到了林舍之前躺着的沙发上，盯着茶几发呆。
好慌。
差点就想说出口了。
夏生抿唇，微皱起眉。
林舍洗漱完出来的时候，夏生正在阳台上浇花。清瘦纤长的身影在阳光下朦胧，光线顺着他的侧脸偷过来，长长的睫毛喂喂耷拉着，眼神专注地看着花卉，心思不知道飘在哪里。挺直的鼻梁上不知哪里溅了颗水珠不自知，脸颊上的小绒毛将他整个人的气质烘托得软软的。
在林舍心里，夏生还是那个爱哭着叫哥哥的小男孩，但又不太一样了。大概就是眼前这个夏生的气质，虽然还带着小时候毛茸茸软萌萌的感觉，但是眼神里的成熟，却是五六年前他从没看到过的。
“早饭在桌上。”夏生头也不抬地说。
“你吃了吗？”林舍一边说一边往饭桌边上走。
“还没，浇完花。”
饭桌上摆的是很简单的西式早餐，蛋卷，奶油意面，一罐打开了的鲜牛奶。林舍端起盘子走到阳台上，靠着门框一边吃一边看着夏生浇花，问道：“你这什么时候买的植物？”
“就前段时间，阳台这么大，摆点东西显得有人气。”
“养得活吗你。”林舍表示很怀疑。
“怎么样不活。”夏生打开手机给林舍看，“你看看！我存了十几篇攻略！绝对养得漂漂亮亮，繁殖千万株！”
这心大的。林舍默默翻了个白眼。别以为他不知道，夏生从小到大养什么死什么，连乌龟和仙人掌都养不过一个月，唯一养得很好的是他家的蟑螂。还养这些植物？林舍看了一下，里面居然还有兰花。夏生不愧是一个傻多速，被人卖了还要给人数钱的那种。
“唉，问你。”林舍卷起一叉子意面，问夏生，“现在安定下来了，有什么打算吗？”
“什么什么打算啊？”夏生一头雾水。
“你总不能什么工作都不干吧。”
夏生皱起眉头，抬头看林舍：“那哪成啊，人生多无聊啊，虽然我已经是无敌了，我总得再找点对手做吧。”
……
还无敌。
“也不知道谁被国内小公司退稿了。”林舍轻声吐槽一句。
“那是他们势力！国内哪有人知道我夏生是谁啊，本名没名气，势力眼不要我剧本这不是很正常吗！滚滚滚，你换个名字照样没人看得上你。”夏生据理力争，气得脸通红。
“哟，您这么大的腕还用得着跟势利眼献殷勤啊。是谁说的自己的存款一辈子不赚钱也能活得很愉快的的。别那么在意那点小钱嘛。”林舍笑嘻嘻地劝道。
“那不行。钱是不嫌多的。小钱也是要在意的。”
“……”林舍无语了，“那这些家具和这个房租……”
“赚的钱要多，所以花出去才能多啊。你是不是傻？”夏生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看着林舍。
“……”
“而且，这几个剧本是我的执念。我好几年前就在筹划了。要不是出了意外，下个月应该就要宣布开拍了。不是TBS就是NTV。可惜了。”夏生遗憾地说道，“国内没人要。”
“为什么要有人要呢？”林舍沉吟片刻，问道。
“没人要，就没人肯拍啊！”
林舍笑了：“你傻。”
“你才傻。”夏生莫名其妙地回复他。
“我说你，是不是缺钱啊。”
“不缺啊。”
林舍将盘子放回饭桌上，捡起客厅茶几上的pad，将pad递给夏生，夏生接过来输入密码打开。
林舍接回pad，一边敲击着键盘一边说道：“不缺钱为什么要找别人拍呢。”
夏生脸僵了一会儿：“你……什么意思？”
“你自己拍啊。”林舍一副轻松的语气说道。
“我哪来那么大投资啊！你当我真钱多没地方花啊！”夏生一怔，立刻吼道。
林舍笑着看他，不说话。
“而且我没有团队没有演员没有导演！我就这点存款我拍个毛片都嫌发行量不够！你什么意思啊你！”夏生越说越气，觉得临设一定是在拿他开涮。
林舍笑而不语地看着夏生发完牢骚，认真郑重地对夏生说：“团队你没有，我有。导演你没有，我是。演员你没有，我找。”
夏生一副看白痴的表情目瞪口呆看着林舍。
“我认真的。”林舍强调。
“鬼信。”
“你相信我，阿生。”林舍拉住夏生胳膊，将pad屏幕转向夏生，“你看，现在最红的剧大部分都是网剧，网剧的投资小，周期快，演员可以找新人，也好找网络平台，回报率也大。我一直很想试试水。况且我一直想跟你合作，拍你的剧本。更1 重要的是，国家需要像你这样优秀的编剧人才，改变大环境的风气！”
“……”夏生黑着脸，“想利用我就直说，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pad上面是近期热度剧排行榜，的确有三分之二是网络剧，夏生也不得不承认网络剧现在的确有大的发展前景。
“你知道我最喜欢写电影吧？”
“嗯啊。”
“我最开始的构想，这三个剧本是同一个电影里的，里面的剧情是互相独立但是又相互关联最后串联在一起的。要不是后来因为电视台需要我才不愿意改成系列剧的。现在你特么跟我说要拍成网剧！你当我真的是那种为了三瓜俩枣把自己初衷喂狗的傻B啊！”夏生越想越气，将pad往沙发上一扔，回头跟林舍说道，“再说了我这点破存款当不了投资人。万一失败了我可是一点钱都捞不回来，老本都吃不了，我不想为了赚钱再回日本。你别想把我拖到你贼船里，快滚快滚，让老子安静地忧伤一下！”
“别这样啊。”林舍哭笑不得地拉住夏生。
“就这样！最好的哥们居然想利用我！我要英俊地忧伤一下，你麻利点离开我的家好吗！”夏生板起脸，走到玄关打开门示意林舍离开。
林舍叹了口气，摇摇头：“阿生，我也是昨天才想到这个方法的，而且你把你的笔名爆出来，加上我的导演名气，这剧怎么可能不红啊。”
夏生脸色一变：“不准提爆马甲的事情！你也不准说出去，说出去我们这辈子都别见面，你也不是我的朋友了！我认真的！”
林舍一愣，举双手投降：“好好好。不提就不提。我这不是心疼你的剧本吗。”
“我宁肯它们烂在箱底也不愿意它们跟一之赖未生扯上半毛钱关系。”夏生说着将林舍推出了门外，撅着嘴抬起下巴，“好走不送。”
“嘭——”抡上了房门。
林舍感觉到气流重撞在鼻尖上的力道，实实在在感觉到了夏生的恼怒。
“唉……”他叹口气。
这个小家伙，脾气越来越大了。
☆、二狗哥
一连又收到了三封退稿信。
夏生瘫坐在沙发上，看了看日历，发现自己居然三天没出过门了。林舍从那天之后也像失踪了一样，联系不上。按照他对林舍的了解，多半又是躲到哪个犄角旮旯里面去取景去了。
夏生一直很羡慕林舍，事业稳步上升，导演有很大的权力和话语权，不像他，写个剧本要被改来改去。现在自己攒了一大笔钱之后回来就跟废人一样，寸步难行。
诶，不如写小说？网络小说之类的不是还挺吃香的吗？夏生想到一个法子。
可是当他看了一遍各大文学网站的榜单上的文之后，夏生又放弃了。他写的东西不适合中国主流电视剧潮流，更不适合现在的当红网络题材。而他又是一个很不愿意强求自己，将就的人。
夏生扒拉着脸，颓丧了：“天要亡我呀。”
打开冰箱，空空如也。夏生知道，采购食材的日子到了。
幸好已经办了市民卡。夏生开开心心地借了公共自行车，骑了2.7公里到超市，一点都不累，高兴！
幸福是如此的简单。夏生安慰自己，买了两大购物袋的东西，塞了一袋在车筐里，另一袋却怎么也塞不下了。
“……”夏生看着自行车发傻。
为了不买汽车，他才办的卡。
所以可以退货吗？他只需要一袋就够了。
“又见到你了，林舍。”一个略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夏生皱起眉，左顾右盼，林舍在附近吗？
”林舍？“对方又喊了一遍。夏生扭头去看来人，才意识到为什么有人喊林舍的名字。
因为……在厉川游的眼里，他特么就是林舍啊。
夏生扯开嘴角笑道：“我统共就来过这里两次，都碰到你了。”
“嗯？这么巧，我也是。”厉川游闪亮亮的眼睛干净澄澈，夏生看到他就感觉自己欺骗了他，特别的不忍心。
“看来我们是挺有缘分的啊。呵呵。”
厉川游看着他的自行车，问道：“去办卡了？”
“嗯，对。今天第一次用。”夏生拍拍自行车，“可是我放不下两待重物，挂在车把上我骑不好车子。
“这简单，我送你好了。“厉川游又是善良地说道。
夏生眼里的厉川游，原本就高大的个子瞬间又涨了一个头。这哪里是傻大个帅哥而已啊，这简直是新世纪的吴彦祖脸的活雷锋啊！
夏生立刻将车还掉，颠儿颠儿地上了厉川游的车，一点客气都不讲。
厉川游看着夏生灰扑扑的衬衫和发白的牛仔裤，再看一袋子的蔬菜和冷冻肉，心里越发的同情这个外乡来的小年轻，看他比半个月前看到的更加瘦了，衣服都穿了好多年了的样子，买这么多食材是家里不止他一个人吧？没准还有卧床不起的老母亲。
真可怜。
幸好夏生不知道厉川游的脑洞。不然他可能会咆哮起来。
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喜欢逛街的人，几乎从来不自己去买衣服，所有的服装都是别人送的，身上这套衣服也是从日本电视台一个审美很差的道具师那里顺来的，顺带一提，这个道具师现在辞职了。买这么多蔬菜和肉，也纯粹是他不想出门而已。
厉川游送夏生到小区门口，还想送佛送到西：“帮你拎上去？”
此时夏生已经下了车正在吭哧吭哧把购物袋搬到地上，一听这话，刚想回答，就听到林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阿生？”
夏生回头一看，林舍的车就在厉川游车的后面，戴着一副巨大的骚包墨镜，探着脑袋看向夏生这边。夏生整个背脊都发凉了，没等林舍再开口，以平生从未有过的速度冲上来，一手勾住林舍的脖子，一手捂住他的嘴巴，在他耳边恶狠狠地耳语：“你特么给我哑巴五分钟。”
“？？？”林舍一头雾水。
“听到眨两下眼睛。”
林舍眨眨眼睛。夏生松开手，勾着他脖子的手却不放开。
厉川游一副“这什么情况“的表情看着勾着脖子疑似哥俩好的夏生和林舍：“林舍，这你朋友？“
“唔？唔唔唔……“林舍一愣，想要开口说话，被夏生更加用力地摁住嘴巴，几乎无法呼吸。
“啊，对。”夏生点点头。
林舍更加莫名其妙地看夏生。
夏生拍拍林舍的肩膀：“我兄弟，我们都叫他李二狗，跟我一个村子里来的，比我混得好。”
“……”WTF？
林舍一脸放空地看着夏生毫无破绽的笑脸。
厉川游嘴角抽了一下。
夏生对林舍说：“帮了我好几次的帅哥，人可好了，你看今天看我东西太多又送我回家。”
“……”哑巴五分钟还剩两分钟的林舍。
“哦对，二狗最近喉咙肿了，不太好说话，抱歉啊，我替他跟你打招呼。”夏生解释道。
“……”一口一个“二狗”，狠狠砸在林舍心口上。
“二狗哥你是来我家吃饭的吧，来，帮我拿一下食材。”夏生拍拍林舍的肩膀，意味深长地捏了捏他的胳膊，内涵是：“你敢下车就死定了。”
“不用了，二狗哥是要把车停小区里的吧？我帮忙把东西放二狗哥车上就好啦。”厉川游提的意见非常及时，夏生丝毫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林舍：“……？？？”
厉川游离开之后，林舍半晌都找不回自己安然无恙的喉咙。
“你这墨镜戴的贼好看。”夏生坐在副驾驶上，笑眯眯地冲厉川游挤眉弄眼。
“你什么情况。”林舍黑着脸问。
“哎呀二狗哥，不允许人家逗逗善良的帅小哥吗？”夏生逗他，“这不是一开始嘴瓢了，就撒了个小谎，没想到还会再见面，你又出现了，这么不及时。反正以后不会再见面了，没事的啦~”
林舍把车停了，手摁在方向盘上质问：“所以你是借我的名字坑蒙拐骗？”
夏生捂着胸佯装道：“哎呀你可别上升到这种高度啊。这世界上跟你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他认识你，当然知道我不是你。所以说你这墨镜戴的好，他压根没认出来你啊。”
“那，我。”林舍指指自己，“二狗？”
“二狗哥别生气嘛。”夏生装作娘娘腔一样拍拍他肩膀，“那我就不生你之前的气了，咱们一笔勾销好了嘛，反正以后我跟那个厉川游又不会再见到面了。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容易偶遇的陌生人啦。”
林舍翻了个白眼，警告道：“你可别给自己立flag，我当导演这么些年，阅人无数，看得准极了。看他长相和气质……就算不是演员起码也是跟这圈子有点关系的。你们早晚会碰到的。”
“你怎么就知道我以后会在国内当编剧啦。话说那么满。”夏生无所谓地说道，“快帮我拎东西，你赶巧了，正好有新食材可以吃。”
林舍拎着袋子跟夏生进了电梯，仍旧是不死心地说道：“我跟你打个赌吧。”
“不赌。”夏生把头撇向一边。
“你赌吧。你赢了给你买辆车。”林舍利诱他。
夏生乌溜溜的眼珠转了一圈：“说。”
“我先说赌注吧，你输了就让我拍你的剧本。赢了给你买辆车。”
电梯门打开，夏生头一甩，走出了电梯：“鬼才赌这东西。”
“再给你买套房子！”林舍咬咬牙说道。
“你傻不傻啊，无论输赢，你都要给我钱，是不是钱多了没处花。”夏生皱着眉不理解。
林舍叹口气：“我就是想跟你一起合作一部剧而已。而且我实在不希望看到你回国后就一蹶不振。”
“你哪里看到我一蹶不振了。我过得开心得不得了好吗！白天浇浇花，看看书，做做饭，偶尔出门调戏调戏小帅哥。晚上有心情去酒吧勾搭勾搭吧台小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一蹶不振了。”夏生摇摇头，打开门一边吐槽着一边将袋子里的东西往冰箱里塞。
“你这样哪里是高兴的状态。你以前跟我说过，你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写出来的东西有人承认，并且看它变成可以在银幕上看到的动态画面。现在呢，嚷嚷着不写了，反正吃老本就够了。回国之后你是不是都把自己的初衷给喂狗了。”林舍一听到他这样说就恼火，语气有些偏激地说道。
“对！”夏生也是一肚子火，转身吼道，“我特么把初衷那玩意喂给你吃了，二狗哥！”
“……”这种时候突然吼这个名字，林舍觉得莫名的滑稽，嗤笑一声。
“笑什么笑！我不想振作，不想写东西，就想过过我的小日子，无论国外还是国内，发生的过去的事情都与现在的我无关，我就想现在安稳一点，清静一点，有错吗。我不想回到原来那种环境里去了！不行吗！”
“你想清净点投什么稿子！不就是被拒稿了几次自信心受挫了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要你稿子啊。”林舍戳到夏生的死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