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场面，微胖工头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屋子里面半个人都没，可那天晚上啊，这外面挂上了个绿色的灯笼！那灯笼发着绿光，一闪一闪的，渗人极了！我和老张当时也是傻，以为是有人来捣乱，就过去把灯笼摘了下来。这一摘灯笼，坏了，出事了！”

微胖工头极有说评书的潜质，他说的时候面部表情极其丰富，凑到道士跟前，眯起一只眼睛，“您猜啊，我们看到了啥？”

道士摇摇头，“总不会是一群女鬼要争着嫁给你们吧！”

微胖工头一拍手，大喝道：“正是！”

道士：“......”

“那天我和老张把灯笼摘了下来，唰的一下子啊，屋子里涌出了好多的姑娘。她们看到我和老张，就像恶狗看到包子一般，直接扑上来上下其手，想把我们往屋子里拉啊！”胖子回想到当时的场景，脸都白了，“我们可是正经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我们赶紧往外跑啊！”

“你们逃出来了？”道士有点吃惊，这两位居然能从女鬼手中逃出，也算有几分运道。

“只有我逃出来了！老张他.....他.....”胖子的眼眶瞬间红了，“他却被那群女鬼给糟蹋了！”

“呜呜呜！”一旁的老张突然蹲下捂脸哭了起来，那哭声听起来凄惨无比，简直哭到了人的心窝里。连那道士脸色也浮现了几分不忍。

胖子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道：“我一跑掉就赶紧去工地上找人，找了二十几个小伙过来一看，哎，就看到老张躺在地上，衣服裤子都被撕破了。”他从怀里掏出张照片，上面是个珠圆玉润的胖子，五官都被肉挤在一起看不太清楚，“看看，老张以前外号张胖子，体重两百斤!现在却被那些女鬼□□成了现在皮包骨的样子！”

老张擦了擦眼泪，清秀的脸上满是生无可恋的表情，“道长，我辛苦守了三十六年的清白就这么没了！这要是传了出去，哪个姑娘家还肯嫁给我！还没娶媳妇就破了身子，会被人戳脊梁骨的！我，我要向她们讨个公道！”

道长点点头，表情严肃的说道：“你们放心，等天黑后我会抓住这群无法无天的女鬼的！毁人清誉，强取豪夺，公理何在！”

说话间，太阳慢慢的落了下去。

道士突然眉头一皱，他转过头，就看到数十绿灯笼浮现在了屋子周围。数不清的姑娘从周围的房子里涌了出来，他大喊一声：“不好！中了她们的埋伏，你们快去叫人！人越多越好，用阳气镇压她们的阴气！”他猛地一推，微胖工头和老张就感到一股力道把他们推远了好几米。待到他们回头一看，就看到道士已经被女鬼们缠住了，那些女鬼个个美若天仙唇红齿白的，看起来吓人极了！她们人多，道士打斗不急，被人推倒在地。

“道长！”微胖工头急的大叫了起来，想回去帮忙。

“别管我，去叫人！”道士被女鬼们拖着双腿，往屋子里拉着，他拼死挣扎在泥地上留下了几道长长的抓痕。“快啊！！！”

“走！”微胖工头拉着老张的手，眼里泛起了泪光，两人拼命往前跑去，“道长以身饲虎，就是为我们争取时间！我们回去把兄弟们叫上，今晚，绝对要把道长救出来！”

两人手拉手朝着不远处的工人宿舍跑去。


☆、世道艰难

“那道士没事吧？”唐莫莫看到那道士被拖进屋子后，十几名女鬼涌了进去，有点担心地问道。

聂小倩叹了口气，

唐莫莫问道：“她们要吸阳气？”

聂小倩解释道，

“那老张他？”

聂小倩有些不好意思的捂住了嘴，

唐莫莫：“莫非是？”

聂小倩娇羞的用帕子遮住了半边脸，

“你们这是强迫人！”唐莫莫摇头说道：“聂小姐，在你们那个年代，如果男性在婚前被人发现失了清白，会怎样？”



“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虽然不会侵猪笼强迫出家，但歧视依旧存在！有些女性表面不说，心底却十分看重男性是不是处男之身！许多人发现他们的男朋友不是处男后，会很坚决的分手，就算结婚的，那男的也会被瞧不起。你们这样做，让老张以后怎么办？你看他刚才哭得惨极了，而且看他神色似乎心如死灰！你们夺人贞草，就不怕那人一时想不开，自行了断了？”

聂小倩生气地开口，

说话间，微胖工头和老张身后跟着一群壮硕的小伙。他们举着火把，冲向了平屋。“妖怪，快交出道长，否则我们烧屋了！”

绿色的灯笼突然飘了出来，几位女鬼从屋里飘了出来，道士被她们绑住手脚推了出来。这短短一会儿功夫，道士原本壮硕的身子就缩了一圈儿水，他的道袍被扯烂了，此时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大裤衩。那裤衩上印着猫咪的图案，而正中间则是一条大蛇，显然就是蛇猫山的标志。

领头的女鬼打扮拉风，头顶团团树枝，那树枝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上面布满了蛛丝。“这里不关你们什么事，快走开！”她微微偏头，头上的树枝戳了戳道士的脸，“我们要的是他！”

“放开他！我们不会放弃道长的！你们这些不要脸的女鬼！”老张忿忿地说道。

“不要脸有你们人类不要脸？”女鬼冷哼一声，“我们在这儿住的好好的，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当年的姐妹们都死齐全了！你们人类就过来抢地盘！拆迁的时候住旁边的人类你们都给了好处，给了钱，我们住这儿这么久，半点纸钱都没烧给我们！这不是明显的占便宜，搞歧视吗？你们这是强拆！”

道士有气无力的开口，“没烧纸钱？”

“烧了，我们烧了有一箱呢！动土的老规矩我们还是知道的！”微胖工头解释道。

“呸！”女鬼身后的姑娘们一听这话，顿时更加气愤了，她们朝着工头噼里啪啦的扔着什么，唐莫莫定睛一看，那玩意是薄薄的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冥币信用卡”。地上扔了满地的冥币信用卡，上面印着的面额不等，有十亿五亿的，最大面额居然还有一百亿的。

冥币信用卡是殡葬行业新发明的产物。

传统的民俗-烧纸钱，在十几年前遭到了环保主义者们的强烈反对。他们声称每年砍伐大量树木造出的冥币简直是种纯粹的浪费，更何况，这些冥币的最终作用是被烧掉，更是造成了空气和环境的二次污染。没有根据的鬼神之说对上条理分明的各种数据，最后，民俗不得不向环保主义者低头，停止了大规模额印刷冥币。

后来殡葬业发明出了这种冥币信用卡，虽然也是用纸张作为原材料，但既然是信用卡，上面的数额可以随便印刷。原本要烧一大叠的冥币，如今同等金额的数目，只用烧张小卡片就行了。这样冥币信用卡很快的风行起来，原本坚持烧冥币的人，被视为过时老土。

女鬼指着地上的冥币信用卡，冷哼了声：“人类真是越来越狡诈了！看看你们烧来的是什么破玩意儿！信用卡是吗？发明这玩意的人光发明了卡，连着配套的刷卡机，银行都没发明出来，光把这玩意儿给我们烧过来有什么用！拿这玩意儿去地府买东西，人家可是不认的！”

“你们人类简直居心叵测！连死人都不放过！现在冥币难得一见，地府鬼界物价那是蹭蹭的涨啊！一般的鬼哪里有那个能耐能托梦给亲人烧纸钱，现在整个鬼界穷鬼一大片！买不了东西补充阴气，那老实待在家里修炼吧！你们人类又到处拆这拆那的，上些年头的房子都被拆光了，许多鬼只能沦落到了下水道每日跟着那些垃圾作伴！你们是不是还要把我们这些做鬼的逼死一次才罢手！”

唐莫莫惊讶地问道：“她说的是真的？现在当鬼居然这么惨？”

聂小倩叹了口气，



微胖工头被女鬼震住了！

在他看来，鬼嘛，一般是不会跟人废话的，直接吓人杀人吃人才是正常的情况！面前的女鬼，既没有变身成血淋淋的模样，也没有派手下大开杀戒，反而开始讲起道理来。微胖工头擦了擦额头的汗，无措而迷茫地看着女鬼，不确定地说道：“节哀？”

“那我的清白怎么办？”老张不甘心地说道。

“你的清白关我们姐妹什么事！”女鬼翻了个白眼，那白眼大极了，眼珠子一个用力过猛半天才回到原位。这种恐怖景象让微胖工头微微松了口气，这才像话嘛！女鬼看着老张悲愤的眼神，突然恍然大悟，脸刷的一下就绿了，她指着老张大骂道：“你居然把我们姐妹当成那种青楼女子？”

“啊？”老张眨眨眼。

对面女鬼们也因为老张的话感到愤怒，她们叉着腰对老张开始辱骂起来。“不要脸，亏得我们免费帮你服务一次！”

“我们十几个姐妹一起帮你服务，要不效果怎么会这么好！你居然还污蔑我们！”

“早知道就让你继续胖下去，不帮你推拿减肥了！要不是为了打出我们美容院的名头，我们才懒得理你！”

听出了名堂的老张喃喃自语道：“什么？美容减肥？推拿？你们，你们没有对我这样那样？”

“呸！你想得美！”领头女鬼一甩头，树枝啪的打到了老张脸上，“别想赖上我们，让我们负责！像你这种男的我们可见多了，冲着我们姐妹美色，就想污蔑我们夺了你贞操，非要赖上我们要娶我们过门！呸呸呸！谁要嫁人，我们有手艺养得活自己，谁要嫁过去给你们臭男人做牛做马生孩子被婆婆骂？”

老张的工友齐刷刷的看向了他，微胖工头疑惑的问道：“老张，你有没有被那什么，你自己不知道？”老张的脸变得通红，他羞愧地说道：“我，我当时就感到全身舒服极了，以前听人家说，做那事就是很舒服。我......我以前也没有经验，就以为她们在对我做那事......”

女鬼懒得听他们啰嗦，直接飞出一阵妖风赶人，工人们被吹得东倒西歪的，风中隐约传来女鬼的声音：“美鬼美容院，减肥美容，拔罐针灸，保您满意！”

唐莫莫想了会儿，终于搞明白了聂小倩为什么要来接受采访，恐怕是因为鬼魂们的生活日益艰难，来报社澄清是假找工作打广告是真。“聂小姐，恕我直言，你们鬼魂自力更生想跟人类做生意是好事，但这手法有些过了。一般人类会被吓到，哪里还敢来光顾？”

聂小倩发愁地说道，

“你们想工作换取冥币？”



“可你们抓那道士是为什么？”

聂小倩叹了口气，


☆、人类客人

聂小倩的声音里充满了期待。唐莫莫不忍心打断他，鬼怪们设想的很好，但实际上，够胆子雇佣鬼怪的人类真的挺少。“以前有雇佣过你们的人吗？如果有前例的话，说不定会有人会尝试一下。”

聂小倩一边说着，一边变换着唐莫莫面前的景象。

画面从道士的蛇猫山大裤衩上移开，很快的，变为了一座欧式的大宫殿。

“雇佣你们的是外国人？”



这是座华美的宫殿，宫殿的主人显然有着雄厚的财力和杰出的鉴赏力。精妙的绘画和艺术品，巧妙地装点着宫殿的每个角落。仆人们训练有素，在偌大的宫殿里来回行走，却没有发出一点脚步声。

大厅里纯金打造的桌椅上，一位身穿黑色长袍的男性正单手撑着下巴，聆听着对面之人的话语。团团灰色的雾气漂浮在他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唐莫莫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看到那团雾气形成了张微笑的脸，似乎听到了什么让人愉悦的事情。

而他全身似乎都像笼罩在黑暗中，唯有罕见的一头银20 发在像是发着微光。小倩带着一队女鬼，穿着宫廷女官的服饰，笔直地站在银发灰面人身后。

聂小倩语气梦幻的说道，

唐莫莫轻声开口，“你这样讲宁采臣先生恐怕会吃醋的。”

听到宁采臣的名字，聂小倩冷笑了声，

唐莫莫定睛看去，聂小倩说的是站着银发灰面人前方的少年。

那少年面色淡漠，正冷冷地对着灰面人说着什么。少年有着淡色的嘴唇，乌黑的头发显得非常柔软，他年纪不大，眼神却非常冷漠。唐莫莫忍不住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非常怀疑聂小倩说话的真实性。这样看起来一点儿杀伤力都没有的好看少年，真的是那么厉害的人物？

少年手里拎着一副黄金王冠，王冠上沾着一丝血迹。他看着灰面人冷声问道：“这是你想要的？”说话间，那副王冠直直朝灰面人脸上扔了过去。

银发灰面人偏了偏头，王冠砸在了他身后的墙上。

少年倒退两步，脱掉了右手的手套。他的掌心里浮现出一盏老旧油灯，油灯迸射出几朵火花。那些火花变为一群蓝色飞鸟，凶猛的朝着银发灰面人的心脏飞去。银发灰面人不闪不避，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道：“你可真热情！”说话的同时，他化为一道黑影，朝着少年扑去。

后面的画面变得模糊起来，聂小倩对接下来的事情进行了屏蔽，以保护其他人的隐私。

“银发的那位先生，是某位王室成员吧？”唐莫莫说道，“他手上戴着的戒指，有丹麦王室的家徽章。他为什么会从远在千里的中国雇佣你们？”



随着聂小倩的话语声，她们为灰面人工作的画面一一出现在她脑海里。

炎炎夏日，聂小倩带着一队女鬼在华丽皇宫里的阴暗处行走着。

只要是她们走过的地方，都会浮现出阵阵凉意。站岗的士兵们，对于小倩和她的女鬼姐妹十分欢迎，几乎称得上是夹道欢迎了。而队尾的一位双马尾女鬼，被最年轻的卫兵轻轻撞了下，一朵小花塞进了她的手中。

双马尾女鬼她羞涩的笑了笑，看到聂小倩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便冲着那位年轻的卫兵喷了口鬼气。

鬼气至阴无比，卫兵的盔甲上肉眼可见的浮起了冰花。这让原本闷热无比的铁盔甲，一瞬间变得清凉起来。年轻士兵轻声欢呼了声，双马尾女鬼对着他吐了吐舌头，跟着其他女鬼一起离开了。

聂小倩转到了厨房，一位坐在凳子上看书的女鬼站起来冲着她行了个礼。

厨房里因为有女鬼驻扎，整个房间都十分凉爽，保持着较低的温度，让苦于夏日食物无法长久保存的厨娘笑开了眼。这些姑娘都是好样的，自从她们来了以后，宫殿里的每个人都对她们赞不绝口。是的，是的，虽然她们有时候身体透明了点，不用吃东西，偶尔会飞起来，白天也要把窗帘拉起来。但她们可是从那神秘的东方来的，跟本地土生土长的丹麦人肯定有些不同的嘛。

女鬼冲着厨娘点点头，指向了旁边的水桶。原本的清水已经完全冻成了冰块，厨娘喜笑颜开的把木桶拖进了厨房。“太棒啦，有了这么多冰块，晚上做成水果刨冰！安徒生先生今天来了，他可是最喜欢吃我做的刨冰了！”

唐莫莫心中一动，“安徒生先生？”

聂小倩飞快地说道，没等唐莫莫再问什么，她快速的播放了好几个回忆里的画面，成功的把唐莫莫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漆黑的夜晚，团团绿色的鬼火漂浮在了空中，照亮了原本阴暗的角落。卫兵巡逻时不用火把照明，就能把周围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女鬼们坐在屋顶上树枝上，仔细地盯着宫殿的每个角落。花园的某个角落中，一道黑影身手利落的翻墙而入，刚刚落地，一团鬼火突然浮现在他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