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却几乎因此送命。”汉普顿挑了挑眉,“所以您得出的结果是什么?”
他觉得祭司长这是在做一个危险的实验,像一场赌博,押上的是弗拉西斯的未来,被当做实验材料的人却对此一无所知。
在他看来,这不是什么光彩的做法,也不是祭司长一贯的作风。
“莫西祭司不会杀他,而且也杀不掉他。虽然有很多习惯造成的问题存在,但我得承认,法伦纳德祭司自己也应付得很好,他选择了一条对圣殿和自己都最好的路……”
“我可不认为他选的这条路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哦,当然是有的,只是你没看出来。”祭司长微微一笑,瞥了躺在不远处的另一张床上,离死亡只剩一步之遥的莫西祭司一眼,“他为我们留住了有利的证据,也让自己的能力得到了提升。那个诅咒将他和莫西祭司以某种形式连接在了一起,而我切断这种联系以后,莫西祭司濒临死亡,他自然会是受益的一方。
“他将会成为圣殿有史以来最年轻、资质最优秀的战斗祭司,没有之一。”
☆、奖赏
空章和谐,服了审核…………
☆、尾声
天色黑下来时,几声礼貌而克制的敲门声终于打断了汉普顿的动作。
“法伦纳德阁下,祭司长让我给您送文件。”
弗拉西斯皱着眉推开还想继续的汉普顿,然后越过这个巨大的障碍下了床。他的动作因为腰间的酸痛有一丝凝滞,但立刻随手扯了汉普顿之前扔在窗台上的披风裹在身上,然后转身去捡门缝里塞进来的文书。
被打断的汉普顿也懒懒地坐了起来,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的背影看,还不忘发表点评:“你穿黑色真迷人,宝贝。”
“……”弗拉西斯不打算和他计较称呼问题,“你可以回去睡觉了,骑士长先生,我还有工作。”
“我还是更喜欢你刚刚热情的模样。”骑士毫无遮掩地坐在床上,双腿随意地岔开,看起来像在自己房间一样自在,“虽然现在这样冷冰冰的样子也很好看,不过人总是贪心的,你说对吗?”
“这样可不好,想想伊什塔尔。”弗拉西斯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另外纵欲过度对身体不好,你在圣殿呆的时间这么长,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
汉普顿倚在床头看着他把文书展开在桌面上,然后从柜子里取了睡袍穿上,欣赏完这一系列动作后才悠悠开口道,“感谢关心,但是宝贝,我觉得我们应该降低次数,增加频率,这样才能——”
“才能让你穿好衣服立刻离开吗?好的,请吧。”已经拿起笔的弗拉西斯头也不抬,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好的,衷心期待下一次。”
骑士心情很好地起身穿好衣服,没再骚扰他,很爽快地吹着口哨离开了。
弗拉西斯抬头看了他的背影一眼,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莫西祭司很快就在圣殿的密室里“因病去世”,祭司长也很快为弗拉西斯举行了授戒仪式,重新将战斗祭司的戒指交给了他。
对外,他们宣称的是莫西祭司为了揪出幕后黑手而战死,弗拉西斯则在他死前挽救了他的生命,将他带回圣殿接受治疗,可惜最后还是没有留住他。祭司长在莫西祭司的戒指里找到了他的日记,其中一部分最终被公开,作为弗拉西斯被冤枉的证据,但没有公开说明日记主人的身份,只有十一位祭司知道,那是出自莫西祭司的手笔。
“我就知道。”阿伦卡祭司被莫西祭司偷偷下了诅咒,昏迷在储物柜里好几个小时才被人发现,出来以后泡了比昏迷时间还要久的澡,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突然找我去看海瑟薇小姐,我就知道他不怀好意——”
对他的严重洁癖感到好笑,弗拉西斯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既然他已经死了,就别再提了。”
阿尔维拉在祭司长的治疗下脱离了莫西祭司留下的诅咒的控制,很快被送回了伯爵府,由于她在清醒后再次被诅咒强行控制,所以精神受到了不小的损伤,也许需要很长时间的休养才能恢复。
弗拉西斯决定过两天去伯爵府拜访海瑟薇伯爵,正式提出将婚约解除的请求。
阿尔维拉原本不必经历这些,只因为她拥有“弗拉西斯法伦纳德的未婚妻”这个身份,所以才遭到了一系列可能一辈子与她无缘的袭击。对于这份婚约弗拉西斯早就做出了决定,既然他根本不打算娶她,还是尽快解除这个婚约,杜绝她再因为这个没有实质意义的身份受到伤害的可能性比较好。
他的手指摩挲着刚刚重新戴上的祭司戒指,觉得它前所未有的沉重。
他并不同情莫西祭司,也对他最后究竟是怎么死的毫不好奇,但是对于因为这一系列事情被牵连的人却抱有一些歉意,尤其是阿尔维拉和阿伦卡祭司……还有莱因。
莫西祭司为了它可以等待这么多年,甚至不惜让自己的棋子代替自己坐上这个位置,最后却什么也没能得到,这枚戒指真的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吗?他抱着逃离继承爵位、成为宫廷魔法师的生活的想法来到圣殿,又巧合地在荆棘城立功坐上了战斗祭司的位置,却一直没有想过这个位置对别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葬礼开始了,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古特祭司从他们身边走过,示意他们时间差不多了。
弗拉西斯抬起头望向前方,祭坛上的白玉女神像映入他的眼帘。
那尊神像仍然站姿优美,身上的衣裙纹路逼真,仿佛真的在随风轻轻飘动,她伫立在三百五十阶的台阶顶端,慈爱地微微低下头,温柔地注视着她的信徒们。
弗拉西斯即将与其他十位祭司一同踏上这漫长的台阶,步入神圣的圣殿祭坛,为莫西祭司的葬礼作祝祷。
他走在祭司长身后,落后了两阶的距离,身后却跟着另外九位祭司,可见战斗祭司的地位。他发现,自己每在台阶上走一步,都有可能是踏在无数像莫西祭司一样的人身上,一步一步地走向台阶顶端,走向圣殿的最高点。
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比起被踩在脚下,他更愿意站在高处俯视别人。
莫西祭司说得对,他高高在上已经成了习惯,而且并不打算摘掉光环,从神坛上走下来,所以讨厌他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但相对的,他也可以选择用自己的方式来改变别人的看法,使这种高高在上变得更加理所当然。
他几乎从不相信公平,比起执拗地想要导正“公平”的莫西祭司,他更愿意相信自己。
这样想着,弗拉西斯踏上最后一级台阶,跟在祭司长身后步入了祭坛的范围。
祭坛并不大,大约只能站下五十人,而且大部分的面积都被祭台占据了,莫西祭司的棺材被放在祭台下方,棺盖还没有盖上,从弗拉西斯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他胸前摆放的教义。
圣殿的教义第一条:众生平等,光明女神护佑世人。
既讽刺又可悲。
他站在祭司长身后,祭坛四周树荫遮住了阳光,斑驳的光影打在棺材靠近树荫的一侧,也打在他们的身上。弗拉西斯抬起头,透过树梢间的缝隙看了一眼天空,映入眼帘的是清澈的蓝色。
一只雪白的飞鸟舒展双翼从树冠上方飞过,阳光将它的羽毛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弗拉西斯看了它几眼,然后和其他祭司一起,在祭司长的带领下闭上了眼,开始默念祝祷词。淡金色的光晕从他们身上漂浮而起,随后化成了数不清的金色光点,向台阶下方聚集的民众撒去。
正如他错过的那一次一样。
汉普顿站在台阶末端仰头望去,弗拉西斯穿着白袍的身影和其他祭司几乎融在一起,唯有一头金发格外醒目。他伸出手接住了一点跨越三百五十级台阶飘下来的光晕,任由它融化在自己掌心,然后提着枪离开了。
“团长?”冯纳跟在他身边,有些疑惑地出声问道。
“走吧,去巡逻。”
“可是您不是说……”
“说走就走,哪那么多话说?”
“……”
弗拉西斯睁开双眼,远远地看了离去的那一队骑士一眼,为首的骑士骑在高大的黑马上,和他手里的圣枪一样锐不可当。
他勾起嘴角微微一笑,握住了手心的另一点光晕。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预计有三个番外,会慢慢贴出来。
谢谢大家的支持。
☆、番外:断翅之蝶
尤莱亚莫西无力地伏在地上,只有微弱的呼吸表明他还活着。
他银色的长发散落在地上,像铺散了一地月光。原本应该是极美丽的画面,但这片月光上却沾着斑斑点点的血迹,他伏在中心,断翅蝴蝶一样虚弱不堪。他沾满血迹的白袍被细碎的风刃割出许多裂口,露出同样伤痕累累的皮肤。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蹲下身,伸出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看自己,目光里带有再明显不过的欲望。
“你真美,”男人哑着嗓子说,“或许我该把你的手脚弄断,一辈子关在这里当我的玩物,而不是让你出去继续往别人的床上爬,你说对吗?尤莱亚。”
被迫望着他的那双绿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恐惧,随即,一只白皙纤长的手攀上了男人的膝盖,尤莱亚顺从地伏在他的膝盖上,柔声道:“请不要这样做,我还能为您带来更多,老师。”
他的语气里满是服从和恭敬,男人满意地抚摸着他的后颈,然后坐了下来,把他的脑袋往自己□□按了按。
“或许你是对的,让你爬到主教的位置上,我能得到更多好处……但我可没有那么好说服,你得靠自己的本事让我答应。”
尤莱亚勾起唇角笑了笑,俯身开始为他服务。
他早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从被带到圣殿前就是这样。只要他能付出一定的代价,他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将他从火场救出来并带入圣殿的吉尔阿尔弗雷德祭司是他的老师,他知道他的底细,知道他几乎所有的秘密,将他像提线玩偶一样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而尤莱亚为了保守自己的秘密,只好成为他手中的一个漂亮玩物,为他服务。
或许他有一天可以摆?5 鸭钦舛尉亟晌畛苋璧幕匾洹?br /> 因为吉尔的推荐,他顺利成为了圣殿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主教,能够接触到的法术典籍也越来越多,连吉尔都没办法再完全主导他的行动。他像干渴的鱼一样一头扎进各种法术的海洋里,试图通过学习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他越来越强,却因为擅长的是诅咒法术而没能得到更多的机会,这是他的天赋,也是他往上爬的绊脚石。
“当初如果一开始就知道你是个诅咒的好苗子,我才不会把你带到圣殿。”某一天吉尔突然说,“‘堕落之地’比圣殿更适合你,那里像你一样的漂亮孩子有很多。”
尤莱亚站在他身后,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知道吉尔说的“像你一样”是什么意思,也为之感到愤怒,却没有表现出一分一毫。
吉尔这些年一直有和“堕落之地”的首领暗中接触,他全都知道,吉尔也没有避讳他的意思,所以那位裹在黑袍里的首领也曾经和他有过交流。尤莱亚猜测他是个巫妖,虽然一直用各种法术伪装,但还是露出了些破绽,他没有进一步试探,那位首领却向他抛来了橄榄枝。
这些吉尔当然不知道,自然也不会知道尤莱亚已经和对方约定,只要他能除掉吉尔,就能取代吉尔和“堕落之地”达成新的交易。
但尤莱亚一直没能找到机会除掉吉尔,直到推选新任战斗祭司的那一天。
经过几次投票推选后,祭司们从房间里陆续走了出来,尤莱亚站在房门外,在看到吉尔的表情后,心猛地沉了下去。
“你没有推荐我,”他脸上不动声色地迎了上去,恭敬地跟在吉尔身后,在靠近他的时候用只有他们两个听得见的声音问,“对吗?”
吉尔面不改色地走在前面,甚至还和路过的其他祭司打了招呼,没有理会他。
尤莱亚知道他根本没有提起自己,这么长时间,他早已经对吉尔表情里的含义再熟悉不过。他平静地跟在吉尔身后,礼貌地向其他祭司行礼,心里却在躬身的那一瞬间闪过了无数思绪。
“尤莱亚。”
和他同期晋升主教的萨沙从祭司长的房间里出来,恰好迎面遇上他们。萨沙向吉尔行礼后叫住了他,看起来似乎有话要说:“如果你现在有时间的话,我们能聊聊吗?”
尤莱亚有点迟疑,但还是停下了脚步。
从年龄上看,虽然萨沙比他大五岁,但他是这一群年轻主教里颇有影响力的一个,长相温和英俊,平时为人也很和善,人缘比只跟在吉尔身后的尤莱亚好得多。也正因为这样,尤莱亚一度将他视为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但萨沙后来调到了其他地方去驻守,他离开帝都以后,尤莱亚逐渐降低了对他的警惕——只是为什么他会在这个时候回到帝都?
吉尔毫不在意他的去留,反而对萨沙颇有些热情:“没想到你今天就从罗兰城赶回来了,我以为还要过几天。”
“祭司长说有任务要给我,所以提前回来了。”萨沙礼貌地颔首,深棕色的眼睛望了尤莱亚一眼,然后又不留痕迹地回到吉尔身上,“阁下,这次的任务我得和尤莱亚一起执行,能把他从您身边借走几天吗?”
“当然啦,他是我的学生,又不是我的奴隶。”吉尔哈哈一笑,“你们慢慢谈,我先回去了。”
尤莱亚留在原地,看着吉尔远去的背影,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其中的原因。
萨沙应该就是这次被推选出来,即将接任战斗祭司的人。
“尤莱亚,很高兴又见到你了。”萨沙在吉尔走远后才开口,“我有话想跟你说,我们到花园里去好吗?”
他看起来很严肃,不像在开玩笑,也许确实有什么重要的事。尤莱亚只稍微考虑了一下就点了点头,跟着他走到了没有别人的花园里。
“有什么事吗?”
萨沙在花园的喷泉下站定,他有着俊朗的五官和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在阳光里看起来像个英俊的骑士,而事实上,他的战斗能力也确实当得起骑士这个称呼——在进入圣殿之前,萨沙是在皇家骑士队当学徒的,而他来到圣殿以后也没落下武技的练习,比圣殿里的骑士学徒强多了。
尤莱亚冷眼看他,想知道这样的人有什么话想对他说。
“也许你已经猜到了,我回来是因为被投票推选成为新一任的战斗祭司。”沉默了一阵,萨沙斟酌着开口道,“而事实上……在被召回来之前,我一直以为被选上的会是你。”
“你是站在胜利者的角度羞辱我吗?”尤莱亚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还是说,你觉得我很可怜,这是在同情我?”
“当然不。”萨沙没有在意他的语气,甚至向他伸出了一只手,表情诚恳地提出了一个建议。
“我想和你进行一项合作,如果你答应,或许我可以为你实现你的愿望。”
在尤莱亚看来,这分明是个陷阱。
像萨沙这样的天之骄子,战斗祭司的位置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他根本没有再跟失败者合作的必要,甚至只要他想,在得到祭司戒指之后还可以随时把看不顺眼的失败者调走,或者让他们悄无声息地消失。
而萨沙却向他提出了合作。
“我没有什么愿望,即使有,也是你不可能实现的。”他不为所动,没有理会萨沙伸出的手,“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那么我想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可是我知道你的愿望是什么。”萨沙缓缓露出一个微笑,低声道,“你想杀了他,对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相信你懂,如果想实现这个愿望,或许你今晚可以来找我。”
萨沙给尤莱亚看了一件东西。
“……你怎么会有这个?”尤莱亚睁大了眼,从他手中接过了那份破旧泛黄,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成制片的手记,“阿波契夫的手记,我还以为早就已经失传了……”
“我在罗兰城的一处地下遗迹里发现的,那里是阿波契夫曾经的研究室。”萨沙笑了笑,“我觉得你会乐意接受这份礼物,于是把它带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