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情,五味杂陈。
苦闷,轻松,欣慰,失落,难过,所有情绪搅和成一种无以名状的感觉,硬生生地挤压在胸口,无从宣泄。
他掏出钥匙,打开家门,转身关门的时候,才发现身后跟着的卢苏旋。
“你这个样子,要是被坏人尾随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多危险啊!”
卢苏旋皱着眉头数落道。
他现在还没糟糕到想死。
董子格没理会他,径自走到沙发前坐下。
卢苏旋锁上门,放下手中的袋子,脱掉外套,挂在门边的衣架上,然后在他对面坐下。
董子格仰头靠在沙发里,眼睛定定地望着天花板。
良久,卢苏旋说道:“大叔,要喝酒吗?”
借酒浇愁吗?呵呵,听起来不错。
或许喝醉了,什么都不想了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你有酒?”
“我买了。”卢苏旋起身去提回放在门边的袋子,从里面一瓶一瓶掏出来。
“红的,啤的,白的,啤的,啤的,啤的,啤的”
董子格失笑,“这么多,是要灌死我啊?”
“我不知道你喜欢喝哪种。”
“这种时候还管喜不喜欢。”董子格轻笑,拿起一听啤酒打开。
“我陪你喝。”卢苏旋也打开一听。
“你的酒量行吗?”
“我少喝点,留着清醒照顾你。”卢苏旋举起啤酒,“来,干杯!祝我们失恋快乐!”
董子格苦笑,把手里的啤酒伸过去,跟他的轻轻碰碰。“失恋快乐!”
感觉到后脑勺微微的阵痛,董子格挣扎着睁开眼,脑袋混混沌沌的,很懵。
他环顾四周,很凌乱,到处散落着衣服,身旁的被子里露出半颗毛茸茸的脑袋。
他坐起身,感觉有点晕,后脑勺还在疼。
他微闭着双眼,等到稍微好一些了,才睁开。
他忽然觉得自己今天跟以往不一样,他猛地掀开被子。
没穿衣服!
他的目光落到自己的私/处,那个上面和大腿内侧有一片片暗红色的像锈迹一样的东西。
他再去看身下的床单,藏蓝色的床单上也有一些大大小小深色的斑点。
他顿时紧张起来,颤抖着掀开旁边人身上的被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白皙光裸的后背,上面布满深深浅浅的红色印记。
暴露在冷空气里的人,打了个冷颤,往被子里钻去。
他看见了那人的屁股和大腿后侧比自己身上还要多的锈迹。
他的脑袋嗡的炸了!
酒后乱性!!
还把人弄出血了!!!
他赶紧合上被子,起身捡起自己的衣服,快速穿上。
他冲出卧室,客厅也一样凌乱。
茶几斜在两张沙发之间,空酒瓶子和杯子零零散散地或站或倒在茶几和地上。
他冲进浴室,打开水龙头,抄起水往脸上泼。
终于,在泼了几次冷水之后,脑袋渐渐冷静下来。
昨晚的记忆零零碎碎地出现在脑海里,他努力地想把他们拼凑完整。
他记得,昨晚,卢苏旋邀请他喝酒。
然后他们喝酒,先喝的啤酒,再喝的白酒,然后红酒,然后啤酒,然后。。。
他记得,卢苏旋说:“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办法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他问:“怎么开始?”
卢苏旋笑着说:“要不,我来帮你忘记他吧。”
他反问:“你自己已经忘记焦斌了吗?”
卢苏旋说:“那你也来帮帮我吧。”
那时,他还算清醒,这个话题似乎到此为止了。
再后来。。。再后来他不记得了。
他好像做了个春梦,梦里他和柳沐阳交/合。
他们激烈地拥吻,相互抚摸,可是当他想要进入对方的时候,对方开始挣扎。
他以为那是梦,他封住对方的抵抗,任由自己疯狂地在他身上驰骋。
疯狂。。。
不好!!董子格心里暗暗叫道。
他快步走进卧室,掀开卢苏旋蒙在脑袋上的被子。
卢苏旋的脸色苍白,眼睛紧闭,眉头微皱,很痛苦的样子。
董子格伸手试了一下他的额头,好烫!
发烧了,还可能昏迷了。
董子格顿时心生内疚。
他拿来体温计给卢苏旋量了体温,39.2。
还好,还好。
他给瞿征打了电话,告诉他这几天他和卢苏旋都上不了班了,希望他能顶替他。
瞿征没有问他原因便欣然答应了。
他又看了看卢苏旋的课程表,还好,临近期末,今天的两节课已经结课了。
然后他上网查了一下处理这种事后伤需要的药品,出门去了药店。
保险起见,他还是问了药剂师,买了药剂师推荐的药品、酒精、棉球、退烧贴和退烧药。
回到家,他先把退烧贴贴到卢苏旋的额头。
然后打来热水,帮卢苏旋擦拭身体,在这个过程中,稍微挪动一下,卢苏旋便紧皱着眉头,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不敢有大的动作,生怕弄疼了他。
当他看见卢苏旋那肉翻在外面肿得老高还结着血痂的后/穴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像足了禽兽。
他可能内/射了,可是他现在不敢去帮他清理里面。
他轻轻地用湿棉球沾去外面的血迹,涂上药膏。
做完这些,他重重地松了口气。
接着去厨房煮粥,在这期间,把房间里散落的衣服和酒瓶收拾起来。
煮好粥,他便搬了把椅子坐在卢苏旋旁边。
现在卢苏旋还昏迷着,不能吃药也不能吃东西。
他拿棉球沾着酒精一遍遍给卢苏旋擦手心脚心,希望这样能让他赶快退烧。
还好,没过多久,卢苏旋的烧渐渐降了下来,虽然脸色仍然发白,但表情已经缓和,呼吸也平稳了。
董子格一直坐在卢苏旋的身边发呆,还在想着怎么面对他的时候,他就醒了。
“大叔。”
听到卢苏旋虚弱的声音,董子格回过神来。
“感觉怎么样了?”
“挺好的。”
卢苏旋想坐起身来,刚稍微动了一下,便疼得龇牙咧嘴。
“别动,你受伤了。”
董子格赶紧上前按住他。
“对不起。”
董子格愧疚地说道。
“不是你的错。”卢苏旋虚弱地笑,“是我主动的。”
董子格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唔。。。我不是故意要虐小旋旋的。。。一而再(不会有三)地让小旋旋身体受伤,我觉得自己好残忍。。。
我保证后面让格子大叔好好疼他!!
☆、第十五更
“昨晚上,我没有喝多少酒,我很清醒。我主动吻你,告诉你你可以把我当成沐阳哥,对我做你想对他做的事。”
他没有这种印象。
他想到在酒吧遇到卢苏旋的时候,他面前只摆了三四个330ml的空瓶子就醉成那样。
卢苏旋是在安慰他,想让他减轻罪4 “大叔你相信我。”
“嗯,我相信你”是个好孩子,可是我是个成年人,不管是谁先主动的,现在这个结局是我造成的。
卢苏旋安心地笑了,笑得像个孩子。
饱满的卧蚕,洁白的兔牙,微微凹下的梨涡,是董子格熟悉的笑容。
董子格忽然觉得这个大男孩可爱地让人心疼。
“喝点粥吧。”
“嗯。”
董子格去厨房把粥热了一下,盛出来。
他把粥放到床边,去扶卢苏旋。
“会很疼,忍一下。”
“嘶——”卢苏旋果然疼得龇牙咧嘴。
董子格把旁边的枕头垫在他的背后。
“好些了吗?”
卢苏旋点点头。
董子格端起粥,用勺子搅了搅。
卢苏旋伸出手。
“我来喂你。”
董子格说着,挖起一勺粥,递到卢苏旋的嘴边。
卢苏旋没有拒绝,乖乖地张嘴喝掉。
“你吃了吗?”
“没有,你先吃,我一会儿再吃。”
已经下午一两点钟了,董子格从早上到现在只喝了几口水,在卢苏旋醒来之前,他一点食欲都没有,其实现在也没什么食欲。
“你今天的课是已经结课了吧?”
“嗯。元旦过后就开始期末考试了,上周所有的课都结了。”
“你昨晚没回去,你室友们一定急疯了,一会儿跟他们说一声吧。”
“我从超市出来看见你失了魂的样子,有点担心,就给他们打电话说我不回去了住你这儿,早上直接去兼职。”
“那就好,那就好。”
董子格安下心来。
卢苏旋的伤估计要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不能让他乱动了。
卢苏旋喝掉最后一口粥,董子格扯过纸巾给他擦擦嘴角。
“大叔。”
“嗯?”
“别对我这么好,我会爱上你的。”
董子格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刚才卢苏旋昏迷的时候,他就在想,等他醒了要告诉他自己会对他负责,不论什么样的形式。
只要卢苏旋愿意,自己也可以照顾他一辈子。
并不是自暴自弃,更不是冲动,这其中可能带有一些责任感,一些愧疚和一些好感。
在一场暴虐的酒后乱性之后,他忽然冷静了下来。
仔细想来,他对柳沐阳的感情并没有抱多大期望,也许最初有过强烈的期望,但最终没能躲过消磨直至殆尽。
他昨天的情绪不过是垂死挣扎,挣扎过后如果想开了便是海阔天空,如果还想不开那就只能继续自我折磨。
很庆幸,他想开了。
并不是说他忽然就不喜欢柳沐阳了,喜欢还是喜欢,只是死心了。
他对卢苏旋,虽然谈不上喜欢,但他承认,好感还是有的。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
忽然,一只手伸到眼前,近在咫尺,董子格下意识的躲开。
“别这么严肃,我说着玩的。”卢苏旋笑着,试图缓和当前的气氛。
董子格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凝着眉头。
他放松表情,注视着卢苏旋。
“苏旋,我们可以试着交往。”
卢苏旋一怔。
“大叔,如果你只是因为责任和愧疚,就算了。”
不,还有好感。
“我虽然是第一次,但我不是女生,你没必要做到那种地步。”
“你是第一次?!”董子格很惊讶!
“咦?!”轮到卢苏旋惊讶了。
“啊,不是那个意思,我以为你和焦斌。。。。”
“哈哈,我刚下好决心跟他在一起那个女人就出现了,连初吻都在,哪有机会。啊,初吻不在了。”
“对不起,第一次就让你有这么不愉快的回忆。”
“没关系,我只是没想到自己会是下面那个。”卢苏旋做出懊恼的样子。
“。。。”
看到董子格无语的样子,卢苏旋笑了,然后又一本正经道:
“关于交往,我希望你考虑清楚。虽然我昨天跟你说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办法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但我不希望你后悔。”
“我知道。谢谢你,苏旋。”
小三事件过后,卢苏旋就跟他的三个室友出柜了。
室友们虽然惊讶,但更多的是欣慰他能跟他们坦白,爱炸毛的邵启竟然还激动地哭了,埋怨他不早说。
卢苏旋是宿舍排行老四,刚分配寝室没多久几个人就知道他是孤儿了,原本大家就很照顾他,在他出柜之后更是关心备至,生怕他被人欺负。
他们很感激董子格能在卢苏旋受难的时候站出来帮助他,对董子格的评价很高,所以那之后卢苏旋和董子格变得亲密,他们觉得是件好事。
每次卢苏旋跟他们说要留宿在董子格家,他们都很默契地没有多问,只要卢苏旋安全就好,开心就好。
所以,这次,卢苏旋打电话告诉他们自己可能要在外面呆一段时间,他们开始还挺担心的,在知道是和董子格在一起之后就欣然接受了,还叮嘱他注意安全,有事打电话。
“今天是圣诞夜。”
“嗯。”
“外面一定很热闹。”
董子格捕捉到了卢苏旋脸上一闪即逝的悲伤。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他这一天一直坐在卢苏旋的旁边。
卢苏旋睡着的时候静静守着,清醒的时候陪他聊天。
“从我记事起,就住在一个很小的孤儿院里。孤儿院不大,两层小楼,一个不算宽敞的院子。孤儿院里的孩子也不多,最多的时候有十二个吧。院长是一个五十多岁很和蔼可亲的老妇人,我们都叫她院长嬷嬷。她经常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微笑着看我们玩耍。她对每一个孩子都像亲生的一样疼爱,那个时候我也不觉得自己跟别人有什么不同。后来,我上学了,学校每学期都会开一次家长会,每次都是院长嬷嬷来充当我的奶奶,每当我回头,看见坐在一堆年轻家长中的她,看见她对我微笑,我都会觉得很安心。”
卢苏旋靠着枕头,仰望着天花板,目光深远,似乎陷入远远的回忆里。
“直到小学四年级,那个学期的家长会开在12月24号。按照惯例,老师先把学生和家长集中在一起开一次,然后留下家长单独再开一次。散会之后,我们在教室里等各自的家长。这时,一个男生大声嚷嚷说我是个没人要没人疼没人爱的孩子。我反驳他,我有嬷嬷,嬷嬷很疼我爱我。他说,‘可是你没爸没妈,你就是个没人要的孩子,你是个野种,是个孤儿!”班里很多同学跟着起哄,我懵了,当我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冲上去和他厮打起来,有人拉架有人起哄有人帮架,直到我们被拉开,我被嬷嬷紧紧护在怀里。我和那个男生的衣服都被撕破了,身上也有很多抓痕。那个男生的家长冲嬷嬷大吼,‘你是怎么教育孩子的!这么没有教养!’,我怎么可能忍受别人这么说嬷嬷,我也朝她吼,‘是他先骂我的!是你儿子没有教养!你凭什么说我嬷嬷!’嬷嬷捂着我的嘴,不让我说话。那个家长非要学校给个解释,不然不会善罢甘休。然后老师把同学集中起来,调查取证。调查结果表明,是他先动口,我先动的手。那个家长抓住我先动手这事不放,非要我给她孩子道歉。嬷嬷走到她面前,说‘事实证明,是你的孩子不对在先,要道歉也该他先给我孩子道歉。你大可以去问问这些同学,苏旋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如果不是被惹急了他能去打你孩子?你一口一个没教养,你就有教养了?有教养能教出这么个口无遮拦的孩子?孩子也许不懂得他说的话的严重性,你作为一个大人还不懂吗?孤儿也是人,也有尊严。你的父母有一天也会死掉,只不过晚了那么几十年,你觉得这区别能有多大?我倒是觉得,这里唯一的区别就是他比你比你孩子早懂事儿。不要让别人觉得你一个有爹妈的人还不如一个没有爹妈的孩子!’我第一次看见嬷嬷那么严肃,也第一次看见她一口气说那么多话。在场的很多家长也都纷纷支持嬷嬷,那个家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终她带着那个男生给我道了歉。他们道完歉,嬷嬷指着那个男生跟我说,‘苏旋,你也跟他道个歉,不管怎样,打人是不对的。’我虽然觉得委屈,还是按照嬷嬷的话给那个男生道了歉。回到孤儿院,嬷嬷给我换衣服处理伤口的时候,跟我说,‘这件事也许只是个开端,也许它会在你的心里产生阴影。我希望你不要去介意别人的眼光,他们之所以戴着有色眼镜看你,是因为他们自己的丑陋。如果以后,再有人中伤你,你无视他们,这样他们就会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无聊了。没有父母不是你的错,你的父母也并不是不想要你而抛弃你,只恨他们没有命活到现在看到这么可爱的你。还有很多人爱你,你有很多小伙伴,孤儿院里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他们都很爱你,你要用心去感受。’那天,嬷嬷买了很多好吃的,分给我的那份别人要多很多。我们一起装饰圣诞树,一起唱圣诞歌,在院子里玩老鹰抓小鸡,还写了许愿牌。我当时的愿望是‘希望院长嬷嬷一直都陪在我身边。’。”
卢苏旋的表情渐渐哀伤起来,眼睛里闪着泪光,声音也变得哽咽。
☆、第十六更
“可是,那是我们一起过的最后一个圣诞。第二年夏天,她就因病去世了。去世前,她对我说,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因为这些年很多人来领养我,我都躲着。她希望我好好地活着,要坚强,要善良,要变得强大,如果有好心人来领养,希望我不要再躲。我哭得浑天暗地,当时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比她对我更好了。一年一年地过去,很多小伙伴被领养,又有很多新的小伙伴进来。我仍然躲着来领养的人,我舍不得离开那个我一直生活的地方,直到我大了没人再想要领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