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深的伤从来都不是在身上,而是在心上”
不在身上……那是在谁的心上?
谁的目光似烟火燃尽后黯淡冷却,扯着五脏六腑一起疼痛
我没有骗你,只是你不信我
对你来说,喜欢和相信,是没有关系的吗?
这就是你的答案
伏慈:“咦?这么说,七哥你不喜欢他了?不对不对,你现在……是恨他?”
伏沉眼中闪过一丝即逝的杀意,被皇上看到了
他不在意地托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恨?”
言外之意,岂止是恨
合欢原本因失血而苍白的脸色已经变成惨白
前厅里的人,真的是伏沉吗?说出这种话的人,真的是他吗
骗人的吧?
“公子,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婢女紧张地问
合欢张开嘴却发现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下意识地一步一步后退
碰到了身后的栏杆,发出声响
丞相:“是我老了吗?后厅是不是有声音?”
侍郎:“有人在听我们谈话?”
伏沉摇头道:“是猫”
“猫?”伏慈个二愣子十分耿直,“七哥不是不喜欢猫吗?”
三王爷:好想砸他好想用茶壶砸他!你跟谁一伙的?!
伏沉盯着十四王爷的脸看了两秒,直接把伏慈眼里闪着的好奇光芒给浇灭了之后,才道:“因为有老鼠”
哦,因为有老鼠
好有因果联系
三王爷:“我们不要再提七弟的伤心事了,换个话题”
“伤心?”伏沉接道:“何谈伤心?正如方才丞相大人所说,伏沉不过是一时兴起觉得新鲜罢了戏子无情,今日在下也算有所领教龙阳之好终难以长久,还是女子更合适一些况且,伏沉也不至于为了这点不登大雅之堂的事耿耿于怀”
本来就觉得封仪王谈情说爱这件事太难以置信,现在听本人这么说,果不其然
谁都难免一时兴起,兴头过了也就过了
后来他们又说了什么,合欢都没听进去,只是呆呆站在那里
……
“时间不早,咱们也该走了”皇上道
伏沉起身欲送
“罢了罢了,别送了,这么多人一起呢”
伏沉听罢停住了脚步,目送众人走出华仪
“公子,那个,饭该凉了”婢女提醒道
合欢回过神,轻声道:“走吧”
伏沉拨开隔帘进入后厅时,合欢已走到通往后院的门口,听到身后的声音,只稍稍顿了脚步,并未回头
后来,七王爷身边只剩下右侍卫
后来,七王爷腰间那块自北夷归来后就一直挂在腰间浸有血丝的羊脂白玉不见了
“送信去北夷之时,将这玉也一并带上,给北夷的君王”
后来,七王爷一个月没去见那戏子,只下了一道令:
“不准柳合欢踏出锁心闼一步”
都言封仪无情
都言戏子无情
作者有话要说: 心怀鬼胎八卦团
伏慈专业坑七哥
☆、乞巧结万缘
那夜的对话,合欢记得很清楚
[你喜欢他,是吗?]
这是黑衣人的第一句话
[是又如何?]
[他现在不知道,以后也不能知道]
[凭什么]
[他现在立了功劳,朝中大臣全都虎视眈眈,皇上和四王爷正在找机会给他冠上罪名以除后顾之忧这种形势下,不允许他又任何牵念,也不允许他有软肋]
[我会妨碍他?]
[你可想过,若皇上拿你威胁他,他该怎么办?]
[就算……我不让他知道我的心思,他就能断了情念吗?]
[相比之下,会容易割舍得多]
[他这样的性格,求之不得到最后剩下的只有对我的恨吧]
[……]
[等他当真断了情念,若皇上用我威胁他,那我会怎样}
[……]
[会死吧?]
[……]
[可是……在你们看来,我的命哪有他的命重要,是吗?]
黑影不再说话,他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如此咄咄逼人
正常人哪个都不会愿意这么做的,这是人之常情
一旦这么做了,无疑就是给自己今后的人生留出了最糟糕的可能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突然笑了,笑得有些悲凉
可眼泪分明不是笑出来的
他沉默地看着他的笑,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那人说:
[你赢了因为刚巧我也觉得,他更重要]
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去赌爱的一切,因为它本身就是一种没有逻辑可言、没有规律可循的奇迹
它可以成为世间一切的理由
这几乎是所有放手爱过得人达成的共识:
被爱的人最重要
后来伏沉反复想起他将手放在合欢喉咙上的场景
只要手指稍稍用力,就再也没有什么能扰乱他的心思
就这么简单,对方连反抗都不会有
可自己就是办不到
若是平常,他是可以判断出一个人的心在谁哪里的
但事关自己的“情”字,他就不擅长了
以他这么些年处世的经验来看,所有的事都应只做最坏的打算
他不擅长的,有人擅长
十四王爷有生以来第二次受到他七哥的拜帖,结果还是他诚惶诚恐地自行倒贴上门
这次倒好,主人一句话都不说,就听他一个人讲情史
从十二岁第一次看上和春苑的头牌开始,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毫无保留,直至说到最近与安华公主纠缠暧昧的过程
简直就是一部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史书
但七王爷不满意
没办法,十四王爷只好开始说血泪史
大体是——我喜欢她,但她不喜欢我,因为她喜欢他
“说下去”
哦……原来七哥想听的事这种段子
“我是很讨厌那个男人的……”
嗯,恨不得杀了他
“但我想吧,强扭的瓜不甜,杀了他,那她肯定会恨我,而且我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还是得顺着来”
幸好没有杀……
“我就一直一直对她好,好到让她习惯我……”
怎么才能知道他有没有习惯自己……
“但后来我发现,我还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我还是介意那个男人……”
嗤一直都介意
“所以,最后我放弃了”
放弃了?七王爷皱眉:“你究竟喜不喜欢她?”
十四王爷瞬间绷紧了神经:完了,七哥不喜欢这个结局
“结果她知道我的好就回到了我的怀抱哈哈哈哈哈……”
十四王爷还没哈哈完就被撵出了封仪府
合欢并不知道这天是什么日子,但一直被困在这个小小的……其实也不算小的院子里实在是快闷死,经过几天的琢磨,他准备溜出去一下因为如果自己真的失踪,不知道伏沉又会发什么疯,所以趁伏沉这几天不在府中,自己出去看一下再潜回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反正没人敢向伏沉告状,没人会没事给自己找罪名
天刚黑,院子里没有别人
成功把握有五分,要不是右手还不灵便……自小在戏班练功,这种高度的墙翻过去完全不是问题
左护卫在房顶上看着他,正要阻拦却看到墙外的身影,两人目光交流了一下……好吧,不拦就不拦他摇摇头,看着努力翻墙的合欢,有些同情
一次,失败两次,失败三次,失败
第五次时,他加大了右手的力气,很疼,但是成功了
落地缓冲不稳,被好心人扶了一下
“有约?”好心人问
听见声音合欢心中一凉:完了他不是不在府上吗?
“也难怪,今天乞巧”他想起自己书案上那些写给合欢的信,没署名,但他知道十成是丹羡
嗯?乞巧?!哦天啊柳合欢你太会选日子了这下还解释个屁
“没约……”他无力地答道
“这样”
“是啊”
“恩”
“那个,如果我说,我等下还打算回来的,你信吗”
“……”
“算了算了,就知道你不信说吧,打算怎么办吧”合欢自暴自弃
伏沉拉住他的手腕就往前走,有些无奈道:“跟我来”
——怎么回事?他不是该生气吗?
其实,伏慈的话他大多都会采纳,而且一切按顺序来
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封仪府的大门口
所以这是要带自己出去?
可他却在这时想起了黑影的的话
“我不跟你出去!”
伏沉也停了下来,回头不解地看着合欢:明明是你想出去的
“因为……因为今天是乞巧”
……
伏沉的手放开了他的手腕
因为是乞巧
所以不要跟自己一起出去
伏沉垂眸轻笑了一声,便向府内走去
合欢看到了他的眼神他从来没想过这个男人竟也会有受伤的表情,那一声似有似无的笑,只是听在耳里就让人觉得难过
合欢内心挣扎了一下……算了,就这一次没关系的!
“你等等!”
伏沉背对着他停下脚步
“你就只是怕我闷所以带我出去一趟是吧?”
“……”不然我回来做什么
“刚刚我误会了所以……”瞎掰
“……”
“我不是不想跟你一起……”
“……”
“我现在后悔刚才说的话了……行不行呀?”
行不行呀?
呀?
七王爷被这个语气词击中了
“嗯……走吧”
京城,衮衮繁华,灯火通明
合欢是第一次到京城,没想到乞巧节会这么热闹
于是某王爷就自行充当某戏子的“行走的钱袋”
捏糖人的……
“这个好逼真!”
钱袋买了一个铁拐李和一个吕洞宾
卖面具的……
“居然这么多种类,还有脸谱,和我之前画的一模一样唉,你看!”
钱袋买了一个脸谱面具
买红笺的……
“这种纸怎么做出来的,真好看”
钱袋买了一叠
戏子瞄了一眼买丝绸的,钱袋就买了一匹,刚巧是戏子瞄的那一匹
……
“你不用全买下来的,我只是看一下而已”
钱袋不为所动,冷冰冰一句:“我自己喜欢”
好吧,你喜欢的东西刚好和我喜欢的一样,拿这种人能有什么办法?
和春苑楼下……因为走得太快,拿了一堆东西的钱袋没跟上
“公子,来嘛~嗯~进来嘛~”
合欢被几个姑娘拉着脱不开身:“姑娘,别……我不……”
“来嘛来嘛~公子~”
“我……真的不……”合欢回头看到伏沉连忙呼救:“伏沉!”
几个姑娘听到“伏沉”两个字还没反应过来是谁
等钱袋走过来,姑娘们连忙松开手,合欢赶紧逃掉
七王爷!
他凯旋归来时全京城的百姓都站在路边看着,谁不认得?
钱袋继续跟在戏子后面
那个是七王爷啊……
那、那个公子是谁?难道是太子吗?
合欢很远就看到那座桥
桥上系满了红色的绸带,桥下是无数盏花灯顺着河水流动
十里流光糅金水,灯花荡
人面桃花,花落画桥,径自萦香
桥上人多得几乎无法走动,河两岸蹲满了放花灯的男女
“公子,放花灯许个愿吧!”
合欢摇了摇头
钱袋这次有了反应,带着戏子去了一个地方
万缘寺
怎么看伏沉也不像是信佛的人
“进去后,找到最大的那棵树,把许的愿挂上去,”又补充道,“越高越灵”
“你不进去?”
“我杀业太重”
“你不怕我跑掉?”搞事情
眯眼……“你跑得掉吗?”
合欢撇嘴:“你真了不起”
“过奖”
合欢进去后发现到处都是许愿签,绳子上、树上,到处都是
最大的那棵树很好找,因为它真的很高很高,比院墙还要高出几丈
伏沉在万缘寺外倚着一棵树等着
“测字”
伏沉看了一眼来人,是一个老得不能再老得人,白胡子一大把,眼睛却仍发亮,清瘦得有股仙风道骨的味道
见伏沉不理他,他也不急,慢悠悠吧东西都摆好,把纸铺平,研好磨,又继续道:“你等的这个人,与你今生无缘,来生无分”
伏沉又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才觉得甚是眼熟
“你是?”
“白眼狼连师父的师父都不记得了”
伏沉这才有了耐心,解释道:“师祖,您都老成这样”谁能记得
“记不清也没关系,青珞真人死前让我来找你”
“师父?”
“他老得够资格了吧”
是够资格了,只是这话从一个老得更有资格的人口中说出来十分奇怪
“你师父说的没错,你真的不会因为他的死伤心分毫,”老者将笔蘸好墨,递给伏沉:“写吧”
伏沉不明白,他师父都活了一百多岁了,有什么好伤心的
他接过笔,在白色的纸上写了一个规规整整的字
盛
老者摇了摇头,叹道:“世道要乱呐……”
说罢,拿起朱红色的笔在字上画了三个圈
“一刀,一戈,一血,一盛世……”
“师祖,伏沉不会反”
“现在不想反,不代表以后不会反”
伏沉不再争辩,只问:“你说我同他今生无缘,怎么讲?”
老者问:“你以为,这个‘血’,是谁的血?”
“……”
“便是你心里想的那个人”
合欢请了签,在红签上写下了四个字
一笔一划,字字虔诚
然后用一根很长的竹竿将签挂在了最高的树枝上
“不能改?”
“这是天数注定,不能改”
“……我不会让他有事”
老者只是摇头
“不过,你今天带他来这万缘寺,算是做对了”
“怎么?”
“我道你与他今生无缘来生无分,可他今日在这万缘寺中许的愿,让你们又多了一种可能”老者向旁边看去,“他出来了,我该走了答应你师父的事我已经办到了,真是煞了阳寿”
合欢一眼就看到了伏沉
因为某人身边空气太冷,密密麻麻的人群就只有他那里空着一片地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只对话了一次,而且破天荒是伏沉先开的口
“许的什么愿?”
多了一种什么可能,他想不到
“不告诉你”
盯……
“你就有本事瞪我,了不起你自己去找啊,猜猜那么多签哪个是我写的”
伏沉第一次有了内心无力的感觉……
多少人跟他说话连大声都不敢,这个人居不仅在这里跟自己顶嘴还耍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