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琴记完本[古耽]—— by:萧九凉
萧九凉  发于:2016年10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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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梦桥忽的又嚷道:“哎,你看那边,是薄肃诶!”
听见这个名字,裴云惜不免又是一阵心惊肉跳,呼吸加促,“什么?!”
夏梦桥道:“原来薄肃还是来了,也只有戴仓司有这面子

”不过几日,薄肃不喜生人不喜交友的脾性早已传遍临安城,那些蜂拥而至的文人墨客只得临阵退缩,打消了攀龙附凤的念头


薄肃此时正寒着一张脸站在窗边,一个人遥遥眺望茫然的西湖夜色

裴云惜不免怔怔地看着他的侧影出神,心想,这副皮囊真真了不得,无时无刻不在勾着自己的魂魄,但碰过钉子的人都该明白,美丽的东西都是带毒的


西湖上最大的画舫被戴洺洲租来,宴请临安城的文人骚客

大家在船上吟诗作对,甚是开怀

裴明惜跟在戴洺洲身边,两人相谈甚欢

裴宸惜和裴玉惜稍微安分了一点,没再喝酒,而是追逐嬉闹

裴文惜不顾家人的体贴,硬是要跟来和人切磋才艺,情况不忍卒睹


酒酣耳热之际,大伙儿不免要请人表演才艺助兴

众人嚷着要找谁呢,只见一直在窗边吹风的薄肃忽然走到中央,他周身气质凛冽,大家不禁噤了声


“借此良辰美景,我想请裴二公子与在下合奏一曲高山流水,不知裴二公子意下如何?”
顿时,众人低呼哗然


裴云惜久久无法回神,待他明白过来,薄肃口中的“裴二公子”指的便是自己时,他面色霎间苍白,手足无措地摆摆手:“在下琴艺……疏浅,不配与薄公子同台演绎,抱歉了


薄肃闻言,神情微诧,面色不是很好看



第四章

画舫中的气氛一瞬间冷到极致,这本是酷暑之夜


裴云惜话已脱口,难有改口之便,而薄肃的脸色绝难称好看,众人噤若寒蝉,皆不知该如何插嘴解围

半晌后还是戴洺洲这个东道主站了出来,笑道:“裴二公子何必如此自谦,你的琴艺乃是有目共睹,在下是难以望其项背的


裴云惜心知闯下大祸,恨不能掌掴自己这张臭嘴,夏梦桥在他背后捅了捅他,示意他赶紧补救一番,裴云惜只能惨淡一笑:“戴大人,今日在下并未带琴而来,辜负戴大人的厚望了


只弹自己的琴呀


戴洺洲原本见薄肃主动开口邀请裴云惜合奏,心下自是欣喜万分,没想到会横生这么一出,他为难地看了看身边挚友的脸色,咦咦,真是能冻死人


薄肃这时倒解冻了,低声道:“既然裴二公子不便,在下便不勉强

”说罢,独自转身,孤傲地穿堂而过,一个人跑到船头去吹风了


戴洺仁见他这般,低头兀自一笑,随着他走出船坞,轻快道:“薄大哥,你也有今日呐


薄肃没有回头看他,更不想理睬他

戴洺仁嬉笑道:“不过是一介不懂眼色的布衣,薄大哥何须生气,下回赶他出去便是


薄肃微颤,忽的有了反应,道:“我并未生气,只不过遗憾不能与他合奏罢了


“咦?”
“他的琴艺是我见过的同龄人中最好的,我很欣赏

”薄肃实言以告,没有丝毫轻看裴云惜的意思


戴洺仁倒也是看不懂了,低喃道:“薄大哥这是开始气起自己来了?”
画舫尾,裴云惜还在惊魂之中,夏梦桥着实同情他,安慰道:“有你这般不识相的,少见,少见呀


裴云惜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那你将其二说与我听,我洗耳恭听

”夏梦桥装模作样地掏挖了一下耳朵


裴云惜见他戏谑,更是没了解释的心情,只道:“唉,算是我倒霉,这事三言两语难以说清

”而且也并不好说,莫非要他告知天下人并非他裴云惜不会审时度势,而是薄肃那厮诋毁在先,说出去谁信,即便有人信,也只会道一声活该,人家是人中龙凤,自然是高高在上,需要谨慎奉承着的,哪有裴云惜这般不识趣的


裴文惜见自家二哥不愿弹琴,毁了这热络氛围,心中不快,硬是挤下那弹琴侍从,说是要为大伙儿弹奏一曲

别人还道同根兄弟,自然琴艺也佳,哪知裴文惜一弹,弦音剧颤,难听无比

众人不禁皱眉掩耳,裴宸惜在一旁哈哈大乐,叫道:“三哥你这是杀猪吧,太难听了,哈哈哈……”
裴玉惜也道:“三哥,你定是喝多了,喝多了,哈哈……”似乎反倒是他喝多了吧


裴明惜赶忙上前喝止:“文惜,别弹了!别再丢人现眼!”
裴文惜恨恨地瞪了裴明惜一眼,“二哥弹得,我就不能了,是何道理?!”
裴明惜恨铁不成钢道:“这不是家中,任你胡闹嬉戏,你是想丢尽裴家的脸面吗?”今夜丢人的事还不够多吗!
戴洺洲走过来道:“明惜,令弟年纪尚轻,你何必责怪于他?”
裴文惜咋一听,好似戴洺洲替他解围,细一想,这明明是更加羞辱他,似乎叫众人因他年少轻狂不懂事,多多包容,气得他摁住琴弦,咬牙切齿道:“三弟谨遵大哥与戴大人教诲!”
戴洺洲拍拍裴明惜的肩膀,亲热地揽他过去,道:“好了,明惜与我喝杯酒吧,等会儿他们又要行酒令了,明惜不要推拒了


裴明惜赧然道:“戴大人不要再抬举我了,明惜实在是才疏学浅,怕再惹笑话


戴洺洲摇摇头道:“我怎会笑话你,明惜

不过是大伙儿图个热闹


裴明惜尴尬地笑了笑,脸上略带绯红,似乎有些羞赧


远远地,夏梦桥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捅了一把裴云惜,道:“你看你大哥和戴大人,举止也太亲密了,不会是……”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裴云惜睨了他一眼,“你净以为天底下都是我们这般的人么?少揣测我大哥了,他性情温和,待人都这样


夏梦桥好笑道:“你直说他温驯顺从得了,就你大哥这般人畜无害,我看哪天被拐跑也未可知


裴云惜很想把夏梦桥推进西湖里去


“诶,我这么回头一想,云惜啊,”夏梦桥又有了新话茬,“你说那薄肃薄公子邀你合奏,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裴云惜把他推到船舷上,喝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淹死你


“饶命啊,饶命——”
有道是你来我往讲究的是两厢情愿,裴云惜那夜在画舫拂了薄肃颜面之后,裴明惜便再也没叫上他一块儿去柳居应酬

裴云惜乐得自在,成日往九曜山跑,孝敬自己的师父,顺便解一解陈香的馋瘾


方摒有一日收到一块梧桐木,说是薄公子送来的,他仔细一瞧,确实是块难得的佳木,遂命裴云惜将其制成琴身

裴云惜毫不知情,心中也是珍惜这上好木料,成日浸在工坊打磨


那日怕是老天爷开眼,雷声隆隆滚来,竟是下起了瓢泼大雨,这雨势大得根本无法撑伞出门,伞必被打烂

裴云惜看这雨竟没有停止的征兆,足足下了一天一夜,似乎想将前两月未落下的份儿一块儿补足了


雨势止住后,阿眉急急忙忙赶上山来,告知裴云惜家中出了大事,裴云惜让他喘匀了气细说,阿眉才道:“大少爷跟随戴大人一行前去梅坞品茶,哪知大雨滂沱,山路坍圮,大少爷被落石砸中,伤了腿,正躺在梅坞的小筑里无法走动呢!戴大人派人来知会我们一声,夫人说要你赶去看看大少爷的伤势如何


裴云惜一听,搁下木料起身,匆匆地拍了拍衣摆,“那还等什么,随我走吧


他向方摒禀明一切,急忙下山

梅坞离九曜山不远,但得翻越一座山,阿眉面色苍白,裴云惜想他必是来回报信累垮了,就遣他回去,打算独自赶往

裴家在梅坞有茶园,因此路途算是熟悉的

只不过刚下过大雨,道路泥泞不堪,裴云惜深一脚浅一脚,下.身满是污泥,肮脏得不成样子

他平日也算是爱洁净的,此刻也只能强忍难受,举步维艰地前行


进梅坞有一段陡坡路,裴云惜好不容易赶到那儿,才发现路已被山体滑落的碎石烂泥所堵塞,根本无法越过

于是他爬上一旁的竹林,哪知脚下一滑,狠狠地摔了下去,更是在泥潭里翻滚了一圈,吃了几口泥水

如此? 潜返难樱率亲约阂参丛恕P液门嵩葡Р⒎悄切┙可哐母患易樱有∫彩潜慌岷问涎党狻⒈环睫鹣悠蟮模庵疽财奈崆俊?br /> 他爬起来,抹了把泥水,硬是又攀上了一旁的竹林,进了竹林才发现,竹林中有完好的羊肠小路,怕这里是私家园林,修筑得如此之好

裴云惜只听得阿眉说裴明惜被安置在官家的小筑里,而梅坞数十户人家,他也不知哪处才是官家修建的小筑

他在竹林里走了一段,并未瞧见屋舍,倒是脚越走越疼,似乎是方才滚下坡时扭到了,唉,时运不济啊

裴云惜瞧见一块矮石,扶着慢慢坐下,脱下自己的鞋袜一瞧,果然脚踝处肿了起来


“不争气,不争气啊裴云惜

”他呢喃自责


竹林间满是雨后的清新气味,泥土的芬芳与竹叶的清香,裴云惜猜想,若不是此刻狼狈万分,他倒是愿意在这儿坐上一整日


“谁在哪里……?”
忽的,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裴云惜一僵,心道不会是私闯园林被逮住了吧,他一手抓着黑乎乎的袜子,一手捂着脚踝,样子滑稽可笑,还有点落魄寒酸之味……
“我……在下大雨迷路,无心闯入园中,请莫见怪……”裴云惜都不敢回头看那人


“是你……?”
咦,裴云惜讶异,遂回首一瞧,登时心中大骇!
“薄公子!?”
来人竟是薄肃,这是裴云惜万万没想到的,这人怎会出现在此处?
薄肃倒是没有他看上去震惊,只道:“你是从何处上来的?”
裴云惜手足无措道:“我,在下,嗯……是从那个坡爬上来的……”
薄肃一言不发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个遍,裴云惜似被扒光了衣物扔在众目睽睽之下,狼狈到极致,“薄公子!……请,请勿怪罪在下衣衫脏污,方才不慎滚落泥潭,才致这般可笑,令您笑话了


薄肃见他神色躲闪,捂着光杆的脚踝,蹙眉道:“你的脚伤了?”
裴云惜摇头否认:“扭了一下,不碍事


薄肃道:“可还走得动?我扶你


他的态度比之先前柔和不少,裴云惜竟一时恍惚他真的是薄肃么,遂又猛地回想起假山后听到的对话,不禁浑身一颤,道:“不必!……啊,多谢薄公子关心,在下不过扭了一下,自然还是可以走动的


薄肃以为他是不想蹭脏他的衣衫,故而拒绝,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沉默了半晌,才又道:“既然如此,我带你去屋内换洗一番吧

你大哥……他淋了雨,还昏睡着


裴云惜把自己的鞋袜套回去,咬着牙站起身来,追问道:“我大哥还好吗?他的脚如何了?”
薄肃回首看了他一眼,道:“你跟来,便知晓了


这神情,似乎在嫌他话多,裴云惜识相地闭了嘴,只好当自己是哑巴了


裴明惜确实无事,他的脚虽被砸伤,但并未伤及骨头,养几日便好,不过他受了惊又淋了雨,起了烧,昏昏沉沉地睡在床榻上不省人事


裴云惜甫一进屋时,忘不了满屋人见他的错愕的神情,仿佛见了个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戴洺维叫道:“这是哪来的叫花子?!”
薄肃喝道:“休得胡言!”
戴洺仁比他的双胞胎弟弟眼界清明些,认出了裴云惜,道:“原来是裴二公子,怎如此狼狈?快叫下人准备些干净衣物,烧个洗澡水,替裴二公子接风洗尘


裴云惜站在门口,望见屋舍内富丽堂皇,确实是官家手笔,显得自己是多么卑微低贱


“在下冒昧打扰,惊扰了各位的清净,只因得知大哥不慎受了伤,前来探望

又因在下疏忽,摔了个满身泥渍,惹得各位笑话了


薄肃见他一再退让谦卑,不悦道:“何必客气,是我们招待不周,累得令兄受伤


“这怎能怪各位公子呢,不过是时运不济,横生天灾罢了

”裴云惜勉强一笑


他自然是不敢把责任都扔给薄肃和戴洺洲他们,吃了雄心豹子胆么


薄肃见他一味伏低做小,心中颇为郁结,长袖一甩,竟离去了


裴云惜一哽,更是觉得这薄肃傲慢之极,莫名其妙

后下人令他去客房,清洗打理了一番,他又讨要了跌打药酒,自己抹了药

出门时恰好遇见戴洺洲,后者令他去探望了大哥,裴明惜面色发红,昏睡不醒


戴洺洲歉然道:“都是我太不小心,山石落下时,是明惜推开了我,他才受了伤,是我对不起他


裴云惜坐在一旁,安慰道:“戴大人何须自责,大哥能护全大人,是大哥的福分


“话怎可这样说,明惜是我的朋友,我怎么忍心他为我受伤?”戴洺洲一时动情,伸手去握住裴明惜露在外头的手掌

裴云惜一怔,心下惊骇,死死地盯着那对交缠的手掌


“裴二公子不妨住下来,等明惜的病好了,再一起下山吧?”戴洺洲回头看裴云惜,满眼的真诚,“有你在,明惜会更加安心的


裴云惜不自觉地点点头,他完全说不出扫兴的话,“恭敬不如从命


晚宴时,裴云惜便后悔了


他大约是肠子都要悔青了,原来这群人中,只有一个戴洺洲尚好应对,其余的都不是省事的料


戴家那对双子兄弟,一个口无遮拦,一个心思叵测,问起话来,连环珠炮似的,裴云惜被问得应接不暇


“裴二公子看着文雅多识,不知师从何处啊?”戴洺仁笑眯眯道,“听闻临安城中最负盛名的大儒师是钱卉钱儒尊……”
裴云惜直言道:“在下天赋平平,并无资格师承钱老,让戴二公子失望了


戴洺仁恍然道:“如此啊,只因我大哥十分欣赏裴二公子,还当裴二公子学富五车,令人折服


戴洺洲接话道:“裴二公子的琴艺确实是令我……嗯,还有慎言,很是折服呢

”他话音一顿,话里带上了薄肃


薄肃本无声吃食,见点到了自己的名字,默然地抬起头看了看大家,轻轻地点了点头


裴云惜心中一震,竟心慌意乱起来,目光忙压下来,定在碗筷上,“承蒙戴大人……和薄公子厚爱


戴洺维见平时甚少赞许他人的薄肃竟承认欣赏裴云惜,心中亦是不服气,高声道:“那我真想听听裴二公子的琴声了!”
戴洺洲道:“裴二公子似乎……只弹自己的琴?”
裴云惜骑虎难下,只得点头,道:“自然是自己的琴,得心应手一些

若是戴大人不嫌弃,我也可现下献丑一曲


戴洺洲欣然道:“那真是再好不过!啊,是了,慎言不是想与裴二公子合奏一曲吗,不妨就趁此刻?”
裴云惜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他本就对上次画舫一事心虚,想此番弥补一下,没想到撞在了刀口上


薄肃闻言,幽幽地向裴云惜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他似乎在提醒裴云惜上次他被当众无情地拒绝的事


要是再不识相,怕是彻底得罪光了这群人,裴云惜强扯出一个笑容,对上薄肃幽深明净的眼眸,道:“薄公子若是不嫌弃……”
“嗯


薄肃简短有力地回应了他


爱琴之人岂非只有裴云惜一人?薄肃亦是

他这次来梅坞,随身竟带着两把琴,都是上好的琴,裴云惜一摸便知


“这是京城琴中圣手黄飞云的琴?”裴云惜惊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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