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合神离》完结+番外2[强推]—— by:某年某月
某年某月 发于:2016年10月07日
那人安静片刻,突然问:“沈默,那我呢?”
沈默心一颤,像浸在半冷半热的海水里,沉沉浮浮地碰不着岸,但他还是继续说下去:“我以为你是周扬……我爱的人一直是周扬……”
话未说完,那人就用唇堵住了他的嘴。
跟刚才蜻蜓点水式的吻不同,他这次吻得又凶又急,迅速霸占了沈默的口腔,像是要抢走他肺里的空气似的,一点点空隙也不留。
沈默简直以为要被他用这种方法杀死。他不由得挣扎起来,使着劲在那人嘴上咬了一口。
两人纠缠的唇齿间弥漫开一种铁锈的腥味。那人仅是闷哼一声,连动也没动,仍旧扣着他的肩吻他。
沈默勉强逃开一些,含糊地叫了一声:“周扬——”
那人蓦然停住了。
他的唇还叠在沈默的唇上,仿佛微微颤抖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慢慢退开去。他嘴唇果然被沈默咬破了,留着一点鲜红的血迹,衬得他脸色更为苍白。
沈默从未见过他这样狼狈的样子。
但他很快就掩饰住了。他松开制住沈默的手,神情恢复如常,连声音也是平静而克制的,说:“是,你爱的人是周扬。”
他随手抹去嘴唇上的血,直起身道:“我今晚是不是不方便留下来?”
沈默不知道怎么答。日子过着过着,枕边人突然换了人,谁知道该怎么办?他心里乱成一团。
而那人已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你当然不会跟我走,该走的人是我。”
他风度实在是好,并无气急败坏,仍像往常那样从容地收起桌上的笔电,推开门走出去。
沈默的双脚自己动起来,追了几步,到门口才停下来。
他连那个人是谁也不知道,怎么糊里糊涂地跟他走?至少要找回以前的记忆,弄清楚他跟周扬的事才行。
沈默一个人坐回沙发上。
外面下雨了,雨声沙沙的响。这屋子原本是他跟周扬一起布置的,可现在处处留下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不知过了多久,沈默听见门铃声又响了,他扑过去开门,门外站着去而复返的那个人。
沈默怔了一瞬。
那人应该是开车来的,但不知为什么淋了雨,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连发梢都往下滴着水。他一双眼睛也像被雨水浸过似的,就那么沉沉地望着沈默。
沈默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那人也没走进屋里来,只抓起沈默的手,把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塞进他手里。“礼物是早就准备好的,本来想亲自带你去看一看……”
雨声太响,他的声音便也像隔了一层,听起来不太真切。
“你可以自己去看一眼,或者……”
他带着一身水汽凑近沈默。
沈默这次没有避开。
那人离他近得不能再近,好似下一秒就会吻上来,可终于什么也没做,只是低声道:“或者当作从来没有收到过。这样,我就明白你的心了。”
沈默发现手里那只盒子是温暖干燥的。雨下得那么大,他不知那人先前将东西收藏在哪里。
他握着这份提前收到的生日礼物,像是握着一个人的一颗心。
第十四章
生日那天沈默只吃了一碗面。用清水煮的挂面,什么料也没加,只拌了点酱油和芝麻油,再撒上一把葱花,自己一个人在小小的出租房里吃了。
若他昨天没有拆穿那个人的身份,现在必然是另一副光景了。
沈默一边吃面,一边看了看桌上那只盒子。
是那种常见的礼物盒,包装得十分精美,盒盖上还贴了个漂亮的蝴蝶结。他想象一下那人板着一张俊脸,认真挑选包装盒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他昨晚就已打开盒子看过了,里面是一把钥匙和一张纸条。纸条上的字迹是陌生的,应当是那人的笔迹,简单地写着一个地址。那地址是在锦绣山庄,本市有名的住宅区,地段极好,称得上是寸土寸金了,沈默早有耳闻,但一次也没去过。
他知道那人为这份礼物费了多少心思,这样的心意不该被轻慢地对待。所以他重新合上盒盖,将东西收了起来,打算等理清了他跟周扬的事,再来做出决定。
今日的天仍旧阴沉沉的,雨要下不下的样子。沈默望了望窗外,料想那人必定是在锦绣山庄等着他了。
他会等上多久呢?
一周?一个月?或者更久?
沈默摇了摇头,没让自己再想下去。他吃过面后,就从手机里翻出周扬的号码,打了通电话过去。
对方始终是关机的。
他反反复复拨了许多遍,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他只好作罢,转而联系了几个高中同学,向他们打听周扬的消息。
“周扬?毕业后好久没联系过了。”
“不知道。”
“不清楚啊。你跟周扬不是更熟吗?以前天天见你俩在一块儿。”
只有一个同学说:“听说他好像去了国外。”
那人也说周扬人在国外。
若当真如此,沈默倒是束手无策了。他连周扬在哪里都不知道,总不能追到国外去吧?他通讯录里虽有周扬家的地址,但更不可能直接找上门去,估计刚到门口就已经被打出来了。
难道他跟周扬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结束了?
沈默瞧一眼桌上那只盒子,不死心地又打了几个电话。当然还是没消息。高中都毕业了这么多年,他那些同学多数家境普通,跟周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其实他跟周扬更是如此。
他自己也知道这段关系岌岌可危,每天都像在走钢丝,若不是真正相爱,也坚持不到这个时候。
沈默想到这里,忽然记起一个人来。是他跟周扬租下这间房子时,出面帮他们办手续的人,周扬说这样方便些,不会被人查到。沈默记得那人姓方,戴一副金边眼镜,是个相貌斯文的中年人。周扬叫他方叔,说他是在周氏企业上班的。
这人跟周扬关系不错,想必知道他去了哪里。
沈默有了目标,总算是定下心来,晚上早早上床睡了。他临睡前朝窗外看了一眼,好似看到熟悉的那辆车,但一晃神,那车又不见了。
应当只是他的错觉。
第二天沈默起得早,洗漱过后就出门了。周氏的公司大楼是在市中心,沈默坐公交车过去,走进那扇堂皇的玻璃大门,迎面是笑容甜美的前台接待。
沈默镇定地走过去,装做是来谈公事的样子,旁敲侧击地打听那位方叔。
“您说的应该是方秘书吧?他办公室是在六楼。”
“谢谢。”
沈默道了谢,转身走过去按电梯。等电梯的时候,又有人从大门外走进来。那是一位容貌秀丽的女士,穿一身大方得体的套裙,戴一套珍珠首饰,虽然算不上年轻了,但别有一种成熟风致。
几个前台见了她,都露出恭敬的表情。
电梯门叮一声开了,沈默踏进电梯的那一瞬,才意识到她是谁。是周扬的母亲,那位出身豪门、手段强势的周夫人,沈默曾经在周扬手机里见过她的照片。
那位周夫人走进电梯后,淡淡瞥了沈默一眼。
沈默对上她的目光,心猛地提起来。
在他重复许多遍的噩梦中,有个刀疤脸的男人也用这种目光看着他,狞笑着踩住他的手,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梦中听不见声音,他到这时才想起那是句什么话。
“这次只是给你点教训,以后别想再见周扬了,你配不上。”
不,不是噩梦!
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他被绑架,被毒打,被踩断了手指……而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就是周家人!
电梯又停下了,沈默顾不得是到了几楼,门一开就冲了出去。他头痛得厉害,许多回忆一下子涌上来,让他脑海里乱成一团。
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他耳边说话。
“离开周扬!”
“下次遭殃的就是你的家人。”
“周扬跟季小姐一起去了国外……”
对,还有季小姐。
沈默扶着墙走了几步路,看到有安全出口,便又顺着楼梯走下去。
他想起很多零碎的片段:他一个人走在回家路上,由后面开上来一辆车……废弃的旧仓库,无止尽地折磨……医院病房里,他对手机那头的周扬说分手……
还有……
还有来病房看他的那个男人,他面容英俊,眼神像寒夜一般冰冷。他说他姓季,是季小姐的哥哥。
不不不,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在医院之前,他已见过那张脸。
楼梯还剩下最后几级台阶,沈默魂不守舍,竟然踩了个空,一头栽倒下去。重重摔在地上的那一刻,他眼前掠过一幕画面——
废弃的旧仓库里,他蜷缩着躺在地上,右手血肉模糊。他以为自己快要死了,但一直紧闭的门突然开了,有一丝光亮透进来。门外那人背着光,面孔是模糊不清的,沈默看着他朝自己走近,面容一点点清晰起来。
那是救他于水火的人。
沈默的头越来越痛,但他终于想起来那人的名字。
是季明轩。
“季、明、轩。”
沈默靠在窗口,看着窗外波澜壮阔的海景,无声地念出这个名字。他手背上又抹了一次烫伤药膏,除了肤色微红一些,已经没有大碍了。他低下头仔细端详自己的手,然后曲起手指,慢慢攥紧拳头。
他曾经一度握住过那个人的心,然而最终还是放开了手。
当年沈默从楼梯上摔下来后,被大楼的保安送去了医院,所幸他伤得不重,除了些外伤之外,就只有一点轻微的脑震荡。他的头晕了好几天,记忆始终是一片混乱的,虽然记起了他被绑架的事,但对中间这半年发生的事却毫无印象了。
而季明轩……也成了真正的陌生人。
那段日子正是雨季,几乎天天都在下雨,沈默趴在窗台上看车来车往,发现一辆黑色的车时常停在他家楼下。那车有时候只停一会儿就开走了,有时却是晚上来,到第二天早上才离开。
车上一直没有人下来过。
有一次沈默下楼倒垃圾,远远看见那辆车的车门开了,从驾驶室里走出来一个穿西装的男人。那天下了点小雨,他没有打伞,只隔着茫茫雨幕望着沈默。
沈默脚下一顿,觉得那身影有些熟悉,但雨越下越大了,他终究没有迈出脚步,转身上了楼。
那夜的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第二天沈默起来一看,那车已经开走了。
这以后他再没见过那辆车。
没过多久,沈默的出租房到期,他因为付不起房租被赶了出来,只能住在街边的小旅馆里。身上的积蓄用一天少一天,他右手无法拿笔,一时间也找不着工作,眼看着快露宿街头时,曾经来医院看过他的季先生出现了。
季明轩丢给他一纸合约。
沈默其实未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但他记得季先生的救命之恩,他住院时的医疗费都是季先生支付的,他根本偿还不起。既然季明轩想用这种方式保障妹妹的爱情,沈默当然愿意配合。
他签下合约后,住进了季明轩的别墅。第一次上床时,沈默由于太过紧张,在床上表现得像条死鱼。季明轩什么话也没说,做完后就出了房间,沈默觉得身经百战的季先生肯定是瞧不上自己这糟糕的表现。
第二天季明轩叫秘书送来了情侣对戒。
沈默愣愣的不知道该不该戴。季明轩回来后,亲手把戒指戴在他无名指上,漫不经心道:“做戏就要做足全套。”
之后整整三年,两人一直戴着同款的戒指,再没有摘下来过。
如今却是不同了,沈默的左手空荡荡的,而季明轩……季明轩已经有了娇妻爱子。
如果他当年就去过锦绣山庄,看过了那满室的画,是否一切都会不同?
沈默长长出一口气,松开了攥紧的拳头,或许命运就是如此,他爱上那个人的时间永远不对。
夜深人静,S岛仍是热情而美丽的,沈默预定的行程还余下几天,但沈默知道,这个假期要提前结束了。
沈默第二天一早就起来订回国的飞机。正在查航班的时候,外头有人敲响了房门。他还穿着睡衣,连忙换了身衣服跑过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