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李老师紧接着的一句话，一下子让我从瞬间的惊惧，变成了满怀的惊喜！

    “晚上我请天龙吃饭，你作陪吧！还有……这几天晚上的晚自习你都不用上了，我会替你跟周老师说的！”

    我张大口说不出来一个字，望着李老师温和儒雅的脸庞，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行了，别发愣了，还有一堂课呢！等下了课，你在学校门口等我，我们一起去吃饭！”

    “……哎！”我老半天才醒悟过来，慌里慌张向着李老师深深一躬，“谢谢李老师！”

    然后我欢天喜地地奔出了李老师的宿舍。走出老远，我才忽然想道：李老师为什么要这样？仅仅是因为他跟高天龙是好朋友吗？

    ※※※

    剩下一堂课我都在想这件事，等到下课铃声一响，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马上出到学校门外等着。不过也没等多久，就看见李老师跟高天龙各自推了一辆自行车走出来。

    “你怎么又等在这儿？不用上晚自习？”高天龙问。

    “我请你吃饭，请他作陪！”李老师替我回答。

    “你没事吧？请我吃饭请个小孩儿作陪？”

    “小孩儿吃得少，可以替我省钱！”李老师开玩笑。

    “你啥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高天龙装模作样地摇摇头，跨上了车子，瞪我一眼，“那就走吧！”

    我赶紧骑上后座，高天龙将车子蹬了出去。

    ※※※

    在镇上算是最高档的一家饭店找个包厢坐下，有李老师在，我当然啥话都不敢说。不过就这样陪坐着，我心里已经很满足。

    李老师看起来酒量不行，没几杯就满脸通红。

    “李子，你不能喝酒别喝了，我一个人喝。放心，我不会便宜你的！”高天龙按住李老师的酒杯。

    “我没事！”李老师拿开高天龙的手，向着高天龙举一下，“天龙，我们同学里边，我们俩的交情虽然不是最好，不过……也应该算是很不错的吧？”

    “何止是不错？”高天龙举杯跟他碰一下，“其实所有这些哥们儿对我最好的，就是你了，我都知道！”

    “你知道……就好！”

    李老师哽了一下，仰起脖子将酒一口喝干，忽然丢下酒杯，伏在桌子上“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李子，你这是干啥？”

    高天龙吓一跳，换个座位挨在他身边坐下，伸手拍打着他的肩膀。

    “我没事！”李老师稍微发泄一下就忍了回去，抬起脸吸吸鼻子，“我再有几个月就要结婚了，可惜……你赶不上喝我的喜酒！”

    “我知道！”高天龙的手仍然放在李老师肩膀上，半搂着他，“我会预备好一份儿大礼的！”

    李老师摇摇手，没接他这个话茬儿，而是醉眼迷离地瞅着我。

    “小乐，你知道我为什么帮你请假吗？”他问我。

    我摇头，到现在我也没能想明白。

    “因为……你比老师勇敢，老师不如你！”

    他再次按捺不住地伏在桌子上，“呜呜”又哭。高天龙没再说话，只是用手轻拍着他的肩膀。

    我瞅着李老师压抑的、颤抖的身影，忽然之间，有一点儿明白过来。而同时，我也隐隐约约明白了高天龙为什么一再警告我不要对他投入感情，一再说明他以后一定会娶老婆生儿子。

    我心里凉凉冰冰，生平第一次，我对这个现实的世界，包括我自己的明天，充满了恐惧。

第一卷 初识情滋味 第十六章

    先送了李老师回宿舍，高天龙带着我回去他自己家里。他妈难免埋怨他回来几天老在外边，都没在家吃几顿饭。

    “妈你知道我哥们儿多，天天晚上都有人请，我总不能不去，我这不是一吃完饭就回来陪老妈了吗？”高天龙这样回答。

    他老妈被他哄得转嗔为笑，居然没问我怎么不上学老是跟他往家里跑——当然有可能问过，只不过我没听见而已。

    我还是先洗了澡，高天龙在外边陪他妈说了一会儿话才进来，洗完澡上了床。并没有马上要……那啥，而是抱着我靠坐在床头，又在想着什么事情。我靠在他怀里，过了一阵儿，忍不住轻声叫。

    “天龙！”

    “干吗？”他随口回应。

    “你在想啥？”我支起身体看着他脸，他没理我，我接着问，“你是不是在想李老师？”

    “我干吗要想他？”他瞪我。一会儿，又改了口，“是！我是在想他。咋啦？”

    “没啥。我觉得李老师……是喜欢你的对吧？”

    “你小屁孩儿知道什么！”

    “我也不算小了好不好？我总觉得……李老师也是个同志，他心里是喜欢你的，难道……你一直没有感觉？”

    他不吭声。好一会儿，才闷闷地开口：“我又不傻，能没感觉吗？他对我好得……不一般，其实我早就猜他也是个同志，而且……是喜欢我的，要不然我那么大胆敢把你引到他的宿舍帮你上药？”

    “那……那……你跟他……”

    “想啥呢？”他敲敲我的头，“你以为我见个男人都能上？何况……他是对我好，可从来都是正正经经的，我能直接挑明问他吗？你以为都像你，见个男人就目瞪口呆盯着人家身体看，瞎子都能知道你是一个同性恋！”

    “我哪儿有见个男人就盯着看？”我委屈死了，“那就是……对你才这样好不好？我们班上也没人知道我是同性恋！”

    他哼了一声没再说话。我也不敢再说，过了一会儿，才又想起来一件事。

    “李老师说……叫我这几天都不用上晚自习，趁你没去部队，好好儿陪你！”

    “他怎么这么多事？”他有点儿不耐烦了，别过我的头看着我，“是你找他请假了吧？”

    “没有啊！”我立刻否认，“他又不是我们班主任，我要请假，也不会找他！”

    他瞅着我不吭声，我有点儿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一再警告你不要投入感情，你还是爱上我了对吧？”他忽然问。

    “没有！”我冲口而出，“你在家又待不了几天，我就是……想多陪陪你而已！”

    他瞅着我不说话，我冲他讨好地笑一笑，他终于呼出一口气来。

    “好吧，反正在家也待不了几天，先这样吧！”

    我松口气。他回身想来亲我，他的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他的手机很新，应该是回来探亲刚买的，而在我们山镇，能用得起手机的还不多。

    “大朱！”他冲着手机叫了一声。我看见他脸现惊喜，不用猜也知道，这个人跟他的交情很不错，“你啥时候到家的？我的休假都过了一大半了！……你想来我这儿玩两天？那就来吧！……有，这会儿就躺我身边呢！不算是特别漂亮吧，不过很阳光也挺懂事的那一种！……他见个身材好的男人眼睛就发直，要不然他就住我舅家前门，从小认识的，再懂事我也不敢动他呀！……那得看你的本事了，我可什么都不保证！……行啦行啦，买好了票给电话我，我去接你！……那就这样说了，到时候见吧，我先挂电话了！”

    我听见他跟他朋友介绍我，虽然说得我十分不堪，我心里还是有些惊喜。毕竟那表示他并不是完全不把我当回事儿，要不然他干吗要跟他朋友提到我？

    只是他为什么敢跟他朋友提到我？难道他这个朋友……也是一个同性恋？

    “想啥呢？”没等我问他，他已经收起了手机，翻身压在我身上，一句粗到家的话爆了出来，“你既然想多陪我几天，那就得让我随便干！”

    ※※※

    之后的三天，高天龙每天白天继续去我们学校对高二高三年级进行军训。而到了晚上，既然李老师已经许了我假，我仍然早早地厚着脸皮跟他一起回他家里住。

    因为周一开始放国庆长假，周日老早就会放学。我心里惦记这件事，到周六晚上被他……那啥以后，我就小心地问他放了国庆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放了假你就赶紧回去呗！”他直接来了这样一句，“难道你还呆在我家里？就算你爹妈不担心，我爸妈也该看出动静了！”

    我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但是他说得好像对我一点儿留恋没有，那就让我心里万分沮丧。

    “干吗垂头丧气的？”他马上又看出了我的沮丧，“我还没走呢！你就这样，等我走了，你还活不活？”

    “你要真走了我就不想了，可是你现在毕竟没走！”

    他皱着眉瞅着我，我受不了他眼光的压力，不得不自找台阶下。

    “算了！我又没说一定要跟你在一块儿，我明天一放学就回家去就是了！”

    这话不可否认有赌气的成分。他静静地搂着我，一会儿，总算是开了口。

    “你是觉得我很无情对吧？”他问。我没吭声，他又接着往下说，“你现在还小，有些事你不明白。现在无情一点儿，对我们以后都好！”

    我确实是不明白。像他说的，毕竟我年纪还小，我现在只想跟他在一起，其他的，不在我的考虑范围。

    可是我考不考虑不管用，决定权根本不在我的手上。

第一卷 初识情滋味 第十七章

    第二天下午一放学，我没有试图去找高天龙，而是先绕了一下去帮奶奶担了两担水，怕到家太晚爹妈担心，还花了两块钱坐车回去。

    这一个多星期每晚躺在高天龙怀里睡，已经成了我一个奢侈的习惯，到今天孤孤单单一个人，不可避免的，我再次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