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王朝》六部 完整[出书版]—— by:风弄
风弄  发于:2016年08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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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伙计用一张小纸条记下来就走了。

林奇骏等他一走,站起来,换到了和宣怀风最靠近的位置上做,轻轻叫,「怀风。」

伸出双掌,一把握住怀风的手。

宣怀风身子猛地一震,潜意识想要挣开,一抬头,碰见他的目光,骤然又惊觉,这是奇骏的手!

只那么一想,脑子里能感觉到的,仿佛就只剩下了被握住的那一双手。

宣怀风想象,那该是温暖和蔼的。

现实却并非如此。

那是,很烫的。

好像被烙铁夹着,烫得他惊慌失措,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热疯了似的涌出来。

奇骏是不是知道了?

奇骏会闻到自己身上白雪岚的味道吗?

不知道昨晚的时候,白雪岚有没有在自己脖子上留下什么不好的痕迹?

古往今来偷情负心的下三滥,面对原主时,都是这种做贼心虚的心思吗?

如果……如果这个时候和奇骏坦白呢?

纸包不住火,奇骏总有一天知道的,这样拖拖拉拉,还不如早死早超生,不如现在坦白了。

奇骏如果要一刀两断,那是他宣怀风自作孽,不可活;可是,如果奇骏不计前嫌,愿意和他在一块,那真是……真是……上天见怜。

对!就该这么办!

宣怀风在心里低吼一声,觉得心里多了一分力量。

他讨厌死患得患失的感觉了。

更讨厌总被白雪岚要挟得没完没了。

他和奇骏的感情是真的。

那些事,奇骏知道又如何?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大不了一死。

想到这里,宣怀风觉得心里的憋屈去了大半,力气仿佛也涌了出来,让奇骏牢牢握着自己的手,吸了一大口气,沉声问,「奇骏,我要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林奇骏还是很温柔地看着他,「怀风,我什么时候不原谅你了?不管你做了什么,我的心意都是还像从前那样。」

宣怀风像被惊吓到似的抽了一口气,惊疑地看着他。

半晌,身体慢慢地松下来。

他没看错人……

又喜又悲地,直想痛哭一场。

林奇骏已经把胳膊伸到他腰后,轻轻环着,见他放松了,更大胆了些,慢慢让他挨到自己怀里,抚着他俊美的脸,缓缓说,「你别担心,我什么都知道了。」

宣怀风眼睛乍然睁了睁,「你都知道了?」

「嗯。」林奇骏淡淡说,「海关总署那些新制度,我晓得,有许多是你的提议。虽说是为国尽忠,可我们这些做舶来品生意的,日子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宣怀风一怔,心里隐隐地有些发冷,便把眼睛半闭起来,伏在奇骏胸前,「那些新制度,也并非全是我的主意。再说,白总长不是还没有正式公布吗?他还要考虑一下。」

林奇骏顿了顿,说,「白总长?我记得从前你每次提起他,都气呼呼叫他白雪岚的。我叫他雪岚,你还嫌我和他太亲密了。」

「……」

「这件事,我本来不想和你说的。以我们的关系,纠扯到生意上的事,太庸俗无趣了。不过,刚才你既然说了,你觉得对不起我,可见你心里对这些提议也是后悔的。也对,好好的规矩,改它做什么?我也是为你想,在海关总署做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在想,你现在是雪岚身边的红人,要是和他说一下……」

林奇骏多日没和他亲密,心里也着实挂念。

看着宣怀风修长柔韧的身子贴在自己怀里,脸颊被长衫的黑缎子领子衬得越发白皙俊逸,不禁也有些心猿意马。

一边说,一边就着手往下滑。

宣怀风正听得心里又寒又气,被他一摸,仿佛下面被人咬了一口似的,受惊似的坐直起来。

林奇骏也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宣怀风站起来,瞪着他问,「你今天请我吃饭,就是为了这事?」

林奇骏明白过来似的,立即说,「原是我会错意了。我是存心请你吃饭叙旧的。你要是不喜欢谈这些,我以后都不再会你说这些就是。」

又说,「如果我把你当官场上的人来应酬,我也不是人了。真有一点这样的心思,让我天打雷劈!」

当即狠狠发了一个毒誓,问宣怀风说,「你还不信我吗?」

宣怀风看他那样子,倒不好再苛责。

暗忖道,自己心里发虚,难免想的东西都入了魔道,还没有坦白,反而疑心起奇骏来,这是不是就是典型的贼喊捉贼呢?

这样一想,神色就缓和下来,说,「没什么大事,我白问你一句罢了,为什么发这么不好的毒誓?」

恰好敲门声响起,伙计端着做好的西菜上来。

小牛排的香味充斥包厢。

有外人在,两人不好在说什么,对坐着开始吃菜。

等伙计放好菜出去了,也一样如此。

再没有做别的事的心绪。

匆匆吃完,宣怀风就说要去年宅看姐姐,奇骏忍不住拦住他的手腕,深深盯了他一眼,咬牙道,「难得见一面,我竟让你不快活。我真是恨死自己了。」

宣怀风看他这样,心里又痛痛地不忍。

外面的护兵早等得不耐烦,见饭店伙计说已经结了账,敲门进来催促,「宣副官,饭吃完了,年太太该等急了吧。是不是该动身了?轿车就一直等在饭店门口呢。」

百般无奈,只好和奇骏道别,坐上轿车往年宅来。

第二十章

车才驶入巷子,远远就看见年家大门停了几辆车,有轿车,有吉普,一群人乌压压站在那里,隐约还有不少是背着长枪的大兵。

宣怀风以为年家发生什么大事,脸色大变,急急忙忙下了车,走出来就问,「出了什么事?」

他一露面,众人早就大叫起来,「到了到了!」

哗一下把宣怀风围在中间,仿佛怕他一眨眼就飞了似的。

孙副官从他身后转出来,急得一边抹汗一边说,「宣副官,你到哪去了?让我们好找。」

宣怀风关切地问,「怎么这么些人堵着门?是姐夫那里出了什么事吗?」

孙副官说话比打机关枪还快,「年家一切无恙。我们都是总长派过来的。总长有事找你,快跟我回去。」一边说,一边拖着宣怀风转身上车。

宣怀风听见年家无恙,松了一口气,但转眼又沉下脸。

他早就觉得白雪岚今天大方得过头。

说要回家,就准了假。

拒绝他的礼物,也没做声。

说想留下来过夜,问也不问就答应了。

原来竟留着这么一手。

对了,白雪岚最喜欢乱监视人,妨碍别人的自由,发现他过了中午还直接到年宅,自然会不自在,非要派人过来干涉一下,炫耀炫耀自己的权力才满足。

想着这些,宣怀风不由一肚子气,堂堂一个海关总长,也不好好做事,心思都花到刁难他身上。

停住脚步,一手按着车门不肯进去,问孙副官,「我今天出来,总长准了我一日假的。为什么中途叫人回去?」

孙副官也不回答,只一个劲催促,「上车再说,上车再说。」

把他当逃犯似的,推推攘攘地,孙副官拉着他的手腕往里扯,后面一个高大的护兵按着他的头,再在他肩膀上一撑,把他弄进了轿车里。

车门砰地一关,司机就踩了油门。

护兵们或攀车门,或上吉普,虎虎跟上来。

宣怀风简直就是被抓上车的,非常气愤,原本觉得孙副官人不错的,现在知道他也是同流合污了,在后座上恼怒地看着孙副官,「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这是犯了罪还是违了法,要你们这样当犯人似的对待?」

孙副官眉头皱得很紧,说,「宣副官,你先别忙着发火,刚才的事,我向你道歉,实在是情非得已。事关重大,总长严令不许外传,刚才在年家大门杂人太多,我不好明说。总长今天去海关总署的路上被人打了埋伏,受伤了。」

宣怀风猛地一僵。

半晌,吐出一口气,压下声音来,「你是说真的吗?」

孙副官急道,「这种事我难道还能编出来骗你不成?你看前后跟着的这些护兵,都背上外国长枪的。一出事,总长就想起你在外头,生怕你也被那些不怕死的缀上了,赶着叫我带人过来保护。到了年宅不见你,又不知道你到哪去了,急得我们一群人像热锅上的蚂蚁……」

宣怀风止住他问,「别说我的事了,白雪……总长他到底怎么样了?伤得重吗?」

孙副官说,「我看了一眼就被他催着过来了,也没细瞧。反正回来的时候一身都是血。」

宣怀风心里蓦地一紧,连忙问,「在哪家医院救治?」

「哪家也不是。总长说不许泄漏消息,也不肯去医院,命令护兵们把他带回白公馆,是要请西医过来治疗。」

宣怀风在心里骂了一句「糊涂」,扫了孙副官一眼,觉得他也太不称职了。

医院毕竟是医院,医药设备都比公馆里齐备。

这种时候,当副官的职责所在,不管白雪岚怎么说,保命要紧,当然死活要把他送到医院去。

不过回头一想,自己刚才还去饭店吃西菜呢,比孙副官更不如,有什么资格埋怨人家。

手垂到坐垫上,默默攥着拳。

望着车窗外呼呼往后倒退的商铺行人,心乱如麻。

到了白公馆,大门前站岗的护兵多了许多,人人荷枪实弹,显然一出事就增加了警备。

两个副官下车就匆匆往里面赶,直奔白雪岚的卧房。

没到房门,就听见里面白雪岚的声音快发飙似的吼,「不是说找到了吗?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等等等!你们就知道要我等!都是做什么吃的?都给我滚出去!」

几个听差从房门抱头鼠窜地逃出来,几乎撞在来人身上。

抬头一看,顿时如见了佛祖一般,纷纷叫道,「宣副官,阿弥陀佛!你总算回来了,快进去!快进去!再不进去总长要枪毙人了!」

又扯着嗓子往房里喊,「宣副官回来了!总长,人回来了!」

宣怀风简直是被他们抬进房的。

直送到白雪岚面前。

白雪岚听见宣怀风回来了,悬在半空的心才算放下来,在床上坐直了上身,使劲打量了他一番,瞧清楚没伤没痕,才算定住了心神。

不过,心里毕竟不痛快。

瞅着宣怀风,冷冷地问,「到哪去了?不是请假去年宅的吗?怎么孙副官都到了,你还没到?」

宣怀风本来听说他受了伤,怀了几分关心,没想到进门就被他当犯人一样地审问,大不舒服,声音也冷下来,「我请了假,难道不可以四处走走?你的伤怎样了?」视线转到白雪岚包扎起来的右臂上。

白雪岚也不知道是打了麻药,脑子没平日清醒,还是受了伤心绪不佳,鼻子里哼着问,「我受了伤,你心里很高兴是不是?你恨不得人家一颗枪子儿要了我的命是不是?」

宣怀风气得一怔。

和这个大混账辩驳,倒真是浪费唇舌。

懒得和他吵,狠狠一掉头就往房外走。

白雪岚大概也知道自己说了负气的话,没意思起来。

破天荒地没叫住他,竟然任由他去了。

宣怀风出了白雪岚的卧房,问着门外的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总长出门没有护兵跟着吗?」

众人七嘴八舌地答话。

「总长最近出门都带着护兵的,只是埋伏的人也不少,听说足有七八个。」

「就埋伏在僻静的路上,准是算好了总长平日要去总署的路。」

「有带刀的,有用土枪的。」

「跟着总长的护兵都是挑出来的尖儿,拼死地挡着,还是死了两个,还有两个挂了彩儿……」

「司机吓得脸都青了,幸亏小命还留着。」

「总长从车里出来的时候一身血,吓死我们了。」

宣怀风见说得太乱,摆手要他们停下,问,「伤口哪个医生包扎的?人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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