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有姝》完结+番外[蠢萌] —— 作者:风流书呆
风流书呆  发于:2016年06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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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怎么说的?”郕王终于来了兴趣。
    “它体内有一缕我的魂丝,一旦我身死,灵魂就会顺着这缕魂丝钻入它体内寄存。”有姝亲了亲小蝎子高高翘起的尾巴,继续道,“为了让我复活,它会寻找附近最契合的身体钻进去,让我自行夺舍。当然,我夺舍之后它也会因为魂丝耗尽而陷入休眠,得将养许久才能苏醒。待它醒来,我遇见危险又能如法炮制。换一句话说,有了它,就等于拥有了无穷无尽的生命。这也是蛊魂被列为苗疆十大圣物之首的原因。只可惜几千年过去,苗疆的巫蛊传承已经断绝,空有宝物却不明就里,反倒白白便宜了我。”
    很久以前,有姝就想养一只蛊魂,却终不可得。他这具身体不会老去,却并不代表不会死亡。他也是血肉之躯,有痛感,也会受伤,如果断了头颅或者碎了心脏,将永远不复存在。因为他不是此世中人,入不得轮回。
    这代表着一旦他身死,就再也无法与主子重逢相聚,久而久之竟成了埋藏在心底的一大隐忧。当龙十妹拿出蛊魂时,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得欣喜若狂,至于夺舍乃歪门邪道,害人之术,则完全不在他的考虑之内。他来自末世,末世人的行为准则早已深入骨髓,那就是——不折手段地活下去。
    越想越欢喜,有姝像小狗一样撅起嘴巴,去拱掌心的小蝎子。小蝎子用尾尖轻轻碰他薄唇,却并未发动攻击,看着反而十分亲昵。
    郕王心中发酸,却因讨厌虫子而不敢靠近,只得捂着胸口假装发病,唬了有姝一跳,等他放下蝎子前来查看便把人拉到榻上好一番揉捏抚弄,末了细细密密,缠缠绵绵地亲吻。
    皇城,某座宫殿内,遭到咒术反噬的大妖正盘坐在温泉池中调息,却猛然喷出几口鲜血,把清澈池水染成一片赤红。那咒术以它心头血为引,一旦被破除,自是会洞穿它心脏,虽不至于陨落,却能令它法力全失,寿命折损,莫说百十年内无法恢复,就是三、四百年也属枉然。而它能活到那个时候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原以为自己得到的是莫大机缘,却没料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将它的计划尽数破坏。宋有姝,你若不死我决不罢休!这回我倒要看看你如何破解血咒!
    片刻后,宫殿内传出一阵猖狂而又怨毒的笑声。
    血咒的威力是巨大的,短短一天时间,原本繁华鼎盛的沧州府就变得死气沉沉。树木发黄枯萎,动物气息奄奄,百姓面容灰败、精神不振,还有些老弱妇孺已经病倒,体表浮现许多黑色的斑块。
    “烧死鬼医!烧死鬼医!”曾经对鬼医敬若神明的百姓恨不能亲手点一把火,将仁心堂连同里面的人烧成灰烬。他凭什么施展法术拦截大家的逃生之路?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理当以死谢罪!
    “扔啊!只管往里扔,总有一个火把能掉进去!”尚保有几分体力的青壮年纷纷把点燃的火把投掷过去,却被一面无形的墙壁阻挡。
    “大伙儿冷静冷静,别冲动。瘟疫是能治愈的,王爷正召集大夫研究治疗方案,有这个力气闹事,不如回家安心等待。”周妙音把硬纸板卷成话筒,连声高喊。
    但百姓已经疯了,根本不听劝阻。在死亡的威胁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也人人都是疯狂的,为了活下去,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此乃本性。周妙音越劝,他们反而越怒火中烧,有人抬来一大桶桐油,泼洒在仁心堂周围,然后毫不犹疑地点燃。
    橘红色的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一张张或惨白,或青紫,或黑沉的脸,他们表情狰狞,面容扭曲,目光中更充斥着滔天恨意。鬼医必须死!郕王在里面又如何?他死了,自然有别人接手沧州,日子照样能过。
    在“别人死”与“自己死”之间,十之八九的人都会选择“别人死”,这本无可厚非,更何况还有许多探子在其中搅风搅雨,自是把矛头全都对准了鬼医与郕王。
    有姝站在廊下听了片刻,脸上无一丝波动,直到火蛇窜至半空,令主子极其不适地眯了眯眼,他才使出浮空之法,飘到仁心堂大门顶端站定。
    “本尊把话撂这儿,有本尊坐镇,沧州府绝不会死一个人,但你们若是对本尊不敬,对王爷不敬,本尊很乐意先送几个去阎罗殿报道,也好杀鸡儆猴。”他话音冷冽,语气沉怒,令整座沧州府都震了震,冲天火苗更是被他磅礴帝气压得渐次熄灭,最终连一缕青烟都冒不出来。
    闹事的百姓瞬间沉寂,露出畏惧又迟疑的神色。
    有姝趁此机会拿出一张空白圣旨,用阴阳点化笔迅速填写。这张圣旨大有来头,乃主子担当阎罗王那一世留下的,在凡人看来或许只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在冥府鬼仙眼里却是敕令如山,不可违抗。
    “陆判、城隍在何处?速速前来领旨!”最后一笔收势,他脚下一跺,令地面震了三震。
    已被怀疑压过畏惧,准备继续闹事的百姓接连摔倒,心电急转之下终于意识到鬼医召唤的究竟是何人。陆判,应当是一名姓陆的判官;城隍,那可是掌管一州之地的仙人。鬼医何德何能,竟敢发下圣旨让他们前来受领,他以为自己是阎罗王吗?
    刚思及此,地面就冒出两股青烟,待烟雾散去,两名身穿官服的男子正诚惶诚恐地给鬼医磕头,口称大人。
    “从今日起,任何鬼差不得在我沧州府捉拿鬼魂,但有违者,本尊严惩不贷。”在旁人看来,鬼医还是那个鬼医,在城隍和陆判眼中,此人却已被黑底紫纹的面具覆盖,身上还穿着上上任冥主的皇袍。没有哪一位冥主能像上上任冥主那般一统鬼界与聻之狱,他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其高深莫测的法力与来去无踪的行径已成为冥府不可言说的存在。
    后两任冥主皆为他亲信,对他的敕令莫敢不从,原以为他入了仙班,却没料竟隐居在沧州。城隍惊得满头是汗,陆判也后怕不已。他早知道有姝并非常人,却没料他来头如此之大。
    狐假虎威的有姝尽量模仿主子的气势,把圣旨抛出去。两位鬼仙连忙上前跪领,然后划下结界,不让沧州百姓的魂魄离体。换一句话说,即便瘟疫深入肺腑,只要有姝不让他们死,他们就死不了。
    闹事的百姓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招惹了怎样的存在,连那些冷眼旁观的侍卫也都腿脚发软站立不住。虽然三人的对话只短短几句,透露出的讯息却庞大得令人恐慌。什么样的人能号令鬼仙?什么样的人能让冥主顺服?又是什么样的人能操控一城百姓的生死?
    鬼医施展的哪里是仙家手段?他本身就是仙家才对!
    闹事者成片成片跪伏下去,涕泗横流地请求大人饶恕。他们可还记得大人之前的话,要先送几个去阎罗殿报道。早知道他有操控凡人生死之能,大伙儿哪里敢闹事,还不安安静静在家坐等?
    除了主子,有姝从未把任何人放在心上,自然也不会与他们计较。他冲膛目结舌的周妙音勾勾食指,淡声道,“随我进来。”
    周妙音呆愣片刻才在学徒的推搡中入了仁心堂,反反复复地问道,“你是神仙?你竟然是神仙?天啊,我竟然亲眼看见神仙了!我还跟你切磋过医术!”她后知后觉地喊起来,“这不公平!我是凡人,用的是凡人的手段,你却用仙术胜我!这是作弊,开挂!”
    “我不是神仙,只是略通道法而已。”有姝揉搓耳根,快走几步去牵主子冰冷的手。他不是神仙,主子才是,若非被自己连累,主子现在哪里会陷入这等狼狈境地?所以哪怕付出生命,他也不会让妖邪碰主子一根头发。
    周妙音连忙冲郕王拱手,却再也没有往日的情愫,反倒在心里吐槽:原来神仙也会搅基,说出去一定不会有人相信。
    “虽然鬼差不会拘魂,但当身体溃烂到一定地步,就会有人变成活死人,情况反而更糟糕,是以,我现在很需要你的帮助。”有姝向周妙音坦诚。
    “你是说那些人会变成丧尸?”周妙音脑子转得很快。
    “丧尸是什么?”郕王插口。
    周妙音连忙向两个古人解释何谓丧尸,末了忧心忡忡地道,“你的意思是说,那张敕令不过是饮鸩止渴?但我能帮你什么?若要研究出治疗瘟疫的方法,至少需要好几个月的时间,怕是来不及了。而且,就算治疗方法出来了,诅咒还在,病情总会再次爆发。”
    “只需半月我就能解开咒术,在此之前,我想借你的灵泉一用。”有姝胸有成竹。
    “可我的灵泉阴气极重。”
    “我能用极阳之物调和,使之成为任何人都能饮用的灵药。”
    “是吗?那好,我这就给你倾倒。”周妙音捋起袖子。
    有姝真心实意地道谢,待院中的枯井被灵泉填满,便往里扔九阳木、烈阳符、金乌尾羽等物。这些是他积攒了几千年的收藏,今日全都化作乌有,但只要能帮到主子,便没什么好可惜的。郕王也渐渐意识到少年为自己付出了什么,那份迷茫之感终被坚定取代。
    经过刚才那场大闹,新的流言很快传播出去,百姓得知鬼医不但封禁了出城的道路,更封禁了黄泉路,心中又是愧悔又是惶恐,纷纷强撑病体来仁心堂磕头。烧死一个凡人就能解救全城,谁也不会迟疑,但若是烧死一位仙人,谁有那等胆量?也不怕遭天谴!
    仙人既然能号令鬼差,自然也能解除血咒,他们只需等着便是。刚思及此,就听某人喊道,“快看,那是什么?”
    只见仁心堂内冒出腾腾雾气,汇聚到半空竟形成一朵又一朵紫中带金的云层,须臾之间就蔓延到万里之外,把整座沧州府囊括在内。粗壮的紫色电光在半空炸响,随之而来的是淅淅沥沥的雨丝,吸入肺腑浸入皮肤后竟把黑色的瘟气逼迫出来,化于无形。
    “神仙显灵了!我们有救了!”门外一片欢腾。
    “真的有效!”门内,周妙音喜极而泣。
    “不过是暂时遏制而已。更多瘟气已化作虫豸钻入树干、砖缝、地底,等雨水干涸后便会继续作怪。”有姝掰断身旁的树枝,从树芯里拽出一只黑色小虫,碾成碎末。
    “那该怎么办?”周妙音急了。
    “我自有办法,你只管每天过来,往这口枯井里注水就好。”变成深紫色的井水还在沸腾,不断把雾气投入云层。
    “那要注多久?你身上的极阳之物总会耗光吧?”
    “七天就够了。”有姝回到内室,继续折叠纸鹤。郕王也帮着一块儿叠,时不时凑过去,亲吻少年腮侧或嘴唇,说是想找些安全感与真实感。
    周妙音站在窗外看了一会儿,感觉自己遭受到一万点暴击,揉着隐痛不已的胸口悻悻回转。
    百姓以为鬼医召来的灵雨一下,血咒就会解除,哪料第二天瘟气竟变成细小的虫豸从地缝、砖墙、树干里钻出来,往他们腿上爬,看着更为可怖。他们跌跌撞撞跑到仁心堂,连喊救命,却始终没能等来鬼医的回应,临到午时又下一场灵雨,解了危局。
    此后的很多天都是如此,大家在希望与绝望中反复煎熬,都有些撑不住了,竟莫名兴起弑神的念头。
    这天,一群人举着火把相约来到仁心堂,连郕王的部分精锐都参与其中,一面叫嚣辱骂,一面往墙里投掷火把,哪怕明知道此举实属徒劳,也坚持不懈。他们想活着,想出城,想逃离这人间炼狱,于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连续折了七日七夜纸鹤,有姝已头疼欲裂,若非有调和后的灵泉水补充元气,恐怕早就倒下了。郕王也累得不轻,正躺在少年温暖的怀中小憩。
    有姝定定看了主子一会儿,又珍而重之地亲吻他额头,这才把点过睛的纸鹤放飞出去。门外的百姓先是听见潮水拍岸的声音由远及近,踮脚一看,却见许许多多纸鹤从仁心堂里飞出来,把天空渲染成金黄一片。它们左右盘桓,上下翩飞,把附着在人体、牲畜、树木,甚至地底的瘟气啄出来,仰着脖子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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