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凌凌认命地扭头对旁边啃着空茶杯假装还在喝茶的大汉开口：“给那边上一套坚果盘和水果茶，以你们回馈客户的名义，钱挂我账上。”又顿了顿，姜凌凌看了一眼自己杯中喝了一半的茶水，“记得，水果茶里……别！放！梨！”
情绪不稳定的客户好可怕……大汉闷头发短信让那边儿的同事赶紧上果子茶水。少顷，大汉弱弱地说了一句：“姜小姐，搞定了。”
没人搭话，屋里静悄悄的，大汉只觉得背后似有凉风刮过，缩了缩脑袋，也不说话了。
不过，这种安静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因为，显示器的画面里，有人影出现了。
先到的，是陆高诗。
姜凌凌在大汉面前，把遥控器的功能试了一遍，确定了自己已经可以熟练运用之后，委婉地提议大汉和小助理出去另寻个屋子呆着。毕竟，看戏归看戏，也要考虑到米红豆对纪珺心的在意，太多无关的人一起看戏，似乎是不太友好。
小助理揣着姜凌凌分给她的一兜子坚果，开开心心出去了。大汉站了起来，却踟蹰着左脚蹭蹭右脚，右脚蹭蹭地板，迟迟挪不开步子。姜凌凌看了看他那快纠结出菜色的脸，多少猜到他是害怕出去之后，她们偷偷地录。真是麻烦得很……
都是事先说好的条件，姜凌凌也不愿为难他，只是指了指背对显示器的座位，示意大汉坐过去。能留在屋里就好，大汉一脸喜色地换了座位，还知情识趣地从包里翻了副耳塞带上。隔音效果如何且不谈，那态度是摆得端端正正的。
姜凌凌瞅了瞅旁边的米红豆，后者一脸严肃，皱着眉盯着屏幕，目不转睛。
陆高诗名义上是纪珺心的经纪人，实际上干着助理的活儿，所以在剧组出现的频率还是相当高的。这会儿在屏幕上，陆高诗和平日在剧组时的形象，倒是有挺大差别。服装的风格偏年轻了不说，连妆都比平日精致了不少。哦，似乎头发也去理发店刻意打理过了，一眼瞅上去，是比平时年轻不少。只是如此一来，一个有了年纪的人，没了沉稳不说，全身还散发着少女的气息，真是……很违和啊。
这会儿只见陆高诗一个人在屋子里，先是看了一眼手机，然后从包里掏出了镜子和化妆盒，补起了妆。姜凌凌把正对陆高诗的镜头放大了些，那妆不是挺好的么。姜凌凌喝了口茶，咂咂嘴，看来陆高诗对江朵她爹，真的很上心啊。
米红豆在一旁任由姜凌凌把画面调来调去，全方位无死角地把陆高诗看了个遍。也不知道纪珺心那儿是个什么情况，乔如柏应该也会来吧……米红豆无意识地从坚果盘里拿了个果子在桌上滚来滚去，说不准自己是希望乔如柏来陪着纪珺心呢，还是不希望，真是奇怪的情绪。
“哎，我说，你当这夏威夷果是橙子啊？吃之前还滚一滚？”姜凌凌看够了陆高诗，刚把目光投向身边呢，就看到米红豆又在发呆犯蠢。
姜凌凌的声音把米红豆从沉思中扯了出来。米红豆慢吞吞地看了一眼手里的夏威夷果，好吧，自己什么时候拿的？
显示屏上还是对着小镜子左看右看，一会儿理头发一会儿拉衣服的陆高诗。说实话，这种少女含春充满期待的模样，实在不适合陆高诗这么一个中年的妇女，也不知是不是米红豆心中对她早有厌意，这会儿看着陆高诗，真是左看右看都觉得不咋好看。江定一还没来……米红豆捏了捏手上的夏威夷果，从坚果盘边取了开果器。
金属质地的开果器，形状有点儿像发条的上半段，椭圆拇指大小，还带个尖角，薄薄的一片。按照道理来说，只需要把尖锐的部分插到果子开口的地方，然后用力一拨就能打开坚果了。可是米红豆试了两次，都没成功。第三次的时候，还差点戳到了自己的手。
姜凌凌看了一会儿，看不下去了。
正在尝试想戳第四次的米红豆，只听得旁边咔嘣咔嘣一阵响，扭头一看，正好看到姜凌凌取了一个夏威夷果，然后只用拇指和食指捏着，轻轻一捏，咔嘣一声，那厚厚的坚果壳应声碎裂，一个白白胖胖的果肉滚了出来。
米红豆默默地用力捏了捏自己手上的那个夏威夷果，硬得令人发指好吗！所以力大无穷什么的，一点儿都不用再掩饰了吗？
闻声从显示器的背面探出头看了两眼姜凌凌表演特技的大汉，很快捂着眼睛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又把头缩了回去。至于想再来一杯水果茶这种事儿，他从来没想过！
姜凌凌聚精会神地一个接一个取了坚果盘里的夏威夷果捏，没几下一盘子夏威夷果就被她捏完了，面前的小碟子里，雪白的果肉堆得老高。姜凌凌拍拍手，把自己面前满满的小碟子和米红豆面前空空的碟子换了一下。
“谢谢，一起吃把……”米红豆默默把面前那满满一碟子果肉往两人之间推了推，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嗯。”姜凌凌一脸淡定地开始捏核桃。
两人一时无话。
姜凌凌咔嘣又捏碎了一个核桃，突然有点儿想念纪珺心，如果她在的话，一定会夸自己厉害的吧。哎呀，想想就有点儿骄傲呢～真可惜，大家不能一个屋里看戏，也不知道她吃上坚果没。突然又有点儿小失望呢～被姜凌凌惦记了的纪珺心，这会儿正在南天另一层的屋子里。乔如柏还没有来，屋里只有纪珺心和坐在角落的一个平头男。纪珺心一边看着显示器，一边用手慢慢地盘着两个核桃，似乎这一重复的动作，能让她的心里平静一些，再平静一些。
六点零五，姜凌凌和米红豆桌上的各式坚果慢慢变成了各式坚果仁。
六点零五，纪珺心的屋子里还是只有她自己和平头男。
六点零五，两个屋子的显示器里同时出现了一个男人。
江定一，来了。
之前姜凌凌只顾着捏坚果，显示器的画面就一直是全屏显示着陆高诗的正面。眼见着六点都过了，姜凌凌想着该切一切画面了，还没来得及动手呢，就见画面上的陆高诗如受惊的小鸟一般，身子微微一怔，紧接着半带羞涩的目光便是满满的情意绵绵。姜凌凌浑身一抖，赶紧地把之前全屏显示陆高诗改成了田字格多角度拍摄。这种天然雷，真非一般人可以承受。
切了多画面，才发现，江定一进门了。虽然陆高诗突然的反常得到了解释，但是依然让人雷得不轻。
之前侦探社给出的资料里，也有一些江定一的照片和视频，江定一长相清秀，还有几分书卷气，在中年人这个范畴来说，不说帅，也的确是有几分超然于人的味道。资料米红豆和姜凌凌都看过，对这个人也有一定的印象。不过这会儿从现场版来看，江定一似乎比资料里的，更加温文尔雅，一身正气，看起来实在不像会背着老婆女儿出来胡混的男人。
事实上，江定一表现出来的，也的确不像。
与春意满面，眉目含情的陆高诗相比，江定一则要谨慎自制得多。陆高诗那边的房间是个四方桌，之前听大汉说，是陆高诗预定房间的时候特地要求的。江定一刚进门的时候，陆高诗便站了起来，还顺手拉开了自己旁边的座椅。而江定一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似乎没看到陆高诗的动作，走到了桌边，径自拉开了陆高诗对面的座椅，坐了下去。而陆高诗只是顿了顿，脸上笑意不改，脚步一挪，坐在了之前被她拉开准备让江定一坐的椅子上。如此一来，两人便又是相邻坐着。
这步步紧追的小动作，真是值得某人好好学习啊，姜凌凌抽空看了米红豆一眼。被偷拍的人移形换影如此任性，这时候就体现出摄像头多的好处了，姜凌凌拿起遥控器一通按，选了几个适合观看的角度，继续播放。
就像之前看不到陆高诗拉开椅子一般，江定一仿佛也没看到陆高诗刻意换了个离自己近的座位。两人有些客套地寒暄了几句，陆高诗把菜单推到了江定一面前，江定一接过，没有客套地圈点了起来。而陆高诗则是取了原本桌上的果盘，剥了个桔子递给江定一。
江定一看了陆高诗手上的桔子一眼，并没有接，淡淡地开口：“桔子上火，不适合吃火锅的时候吃。”说罢，便低下头继续看手里的菜单。
从屏幕上可以清楚看到，在江定一话落之后，大概有个两三秒的时间，陆高诗才把握着桔子的手收了回去。姜凌凌从这个小动作，觉得她可能要恼了，然而并没有。陆高诗的脸上，依旧是带着笑的，“你说的对，是我考虑不全。”
啧啧，这么看来，倒是陆高诗被江定一吃得死死的。姜凌凌看着小画面里江定一那冷静自若不食人间烟火的脸，不免感叹，看这两人的相处风格，一个冷冷淡淡，一个贴来贴去也贴不上去，今天的这场捉奸戏，看来是要无功而返了。
在看到接下来江定一点完菜，也没问陆高诗想吃什么，直接把菜单放到桌子中间后便掏出手机按按按的时候，姜凌凌已经觉出了几分无趣，心思也散漫了起来。再看一眼旁边的米红豆，真是皱着眉看得聚精会神啊。
同样聚精会神的，还有纪珺心。之前屏幕中两人的互动，纪珺心一秒都没有错过。只是越看，越觉得奇怪。
这些年，随着纪珺心在娱乐圈站稳了脚跟，顺风顺水地发展起来。陆高诗作为纪珺心的经纪人，在圈里的地位也水涨船高。穹宇中层的人都要卖她几分面子不说，外面那些不知道她只是挂个经纪人名的人，更是多有奉承，一年一年地，这么些年下来，原本一开始还有些谦虚的陆高诗，脾气早就被惯起来了。对别人如何且不说，就是对纪珺心，虽然言语依旧客气，行事却是越发自我了，也就乔如柏能死死地压着她了。这些事儿，其实纪珺心心里都多多少少有些数，只是有时候……不愿细想罢了。
这会儿看着看着，按照纪珺心这些年对陆高诗的理解，她这么被人三番五次忽视，落面子，还半分脾气都没有，实在不像是陆高诗的性格。莫非是真爱改变一切？这可以作为解释的理由，纪珺心却还是不太相信，陆高诗会一直把自己放在如此低的位置上。
屏幕中，在江定一点完菜，把菜单推回桌子中间时，陆高诗依旧停顿了几秒才把菜单捞了回来，扫了几眼又勾勾画画像是添了些菜，方才唤人把菜单拿了出去。
取了菜单的侍者走了，屏幕里又安静了下来。江定一一直埋头对着手机按按按，而陆高诗只是静静坐着，手指轻轻摩挲着面前小碗里的汤匙，脸上带着不变的笑意。
姜凌凌瞅了几眼，只觉得那气氛真是不像来偷情的，于是兴致更低，便觉得有些无聊。看了看面前一盘盘光溜溜的坚果仁，姜凌凌把魔爪伸向了瓜子。
南天的上菜速度总是很快，就在姜凌凌刚捏出一小撮瓜子的时候，便听到屏幕里似乎传来侍者说上菜的声音。真是没啥意思，姜凌凌没抬头，继续捏捏捏。
没捏几个，便听到江定一的声音了：“我不是选了小锅吗？怎么上的大锅？”
“不好意思，菜单上的小锅选了，又被划掉了，最终选定的是大锅，这是菜单附件，您看看？”
应该是侍者的声音吧，姜凌凌一边捏着瓜子一边想。
屏幕中短暂的沉默后，江定一再次开口：“我们一人一个锅，重新上小锅上来。”
真是家长里短好生无趣，姜凌凌面前的瓜子仁堆不断升高。
这次没有停顿了，江定一话音刚落，就听到哐当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砸碎了。
一心两用，多半关注点在捏瓜子身上的姜凌凌被吓了一跳，今天第一次失手把手上的瓜子壳和瓜子仁一起捏碎了。
“怎么了？砸东西啊？”姜凌凌看向屏幕，只见屏幕里三人都站着，而陆高诗也不再是眉目含春的娇羞模样。

第五十二章 财帛动人

一门心思跟瓜子死磕的姜凌凌只听到了响声，没看到来源。而一直盯着屏幕的米红豆和纪珺心可什么都没错过。
当江定一刚说完“我们一人一个锅，大锅不要，你重新上小锅来。”原本正用手指慢慢摩挲着面前小碗里汤匙的陆高诗，哐当一下把汤匙重重地摔在了碗里，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椅子在地面上滑动发出了难听的呲咔声，而陆高诗的面上则是难以掩饰的气愤。
几乎与此同时，江定一也一下子站了起来，说是站起来，可若此时来个慢镜头回放，不难看出他恐怕是受到了惊吓，连站带跳地立了起来，而原本坐着的椅子更是因为他突然站起的动作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陆高诗的脸色顷刻间愈发难看。
当姜凌凌抬头时，看到的便是两人对峙而站，侍者正低头默默后退了数步的画面。
江定一确实是受到了惊吓，他万万没有想到，陆高诗会突然翻脸。明明这半年多，自己待她一直是这么不冷不热的，她不是都会迁就着来么，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啊。偏偏今天江朵不在，她发飙了……江定一努力维持面上的平静，压住之前的惊色，只是心中却十分没底。现在江朵还在五个小时车程以外的地方，难道要自己来安抚陆高诗？江定一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要是早知道江朵今天回不来，他说什么也不会答应今晚的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