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军耀对着小黄礼貌的笑着点了点头,扭头对着话筒,轻声说到:“好好照顾我的儿子,毕竟以后,他真的没有别人了……”
说完不等张晓波回话,挂上电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男人也许是个坏人,可他对小飞,却是比谁都爱的……
谭小飞的案子从北京移交到了长沙,因为谭军耀的关系,张晓波辗转还是打听到了开庭的日子和地点。之后的几天,张晓波都没有回北京,一直心神不宁的窝在宾馆里,总算挨到了开庭的日子。这天天还没亮,他就守在了法院外的台阶之上。
终于,等到九点多的时候,张晓波看见一辆警车稳稳的停在了法院门口,两个警察带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上走了下来。
多日未见,谭小飞看着瘦削了不少,头发还是那个板寸,唇边一圈淡青色的胡渣,穿着看守所的红背心,颓废的站在车边的样子,像一根刺狠狠地扎在了张晓波的心口。
张晓波本想冲过去,却看见一个黑影快他一步,迅速的朝着谭小飞扑了过去。那是一个中年女人,眼神之中带着怨毒,朝着谭小飞的肩膀上重重的推搡了一把,直将他推了一个趔趄。
这个女人便是苦主,儿子车祸致死,丈夫被打成了植物人躺在医院,五年来的委屈和恨意,在看见谭小飞的一刹那爆发了出来。她控制不住的哭喊着“杀人凶手”,一边狠狠的捶打着谭小飞,而谭小飞则像根木桩似得杵在原地任她打。
几个警察见状赶紧上前将那女人拉开,现场顿时乱成了一团。
谭小飞肩伤未愈,虽然这只是个力气不大的女人,可爆发出来的气力足以将他的伤口扯裂。不过纵然肩膀上一扯一扯的疼,他的脸上依旧什么表情都没有。那张万年冰封的面孔,直到转身抬头看见站在法院的大门口的张晓波的时候,瞬间崩塌。
两个人四目相叠,谁都没动,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遥遥相望。分开的这几天,对他们来说,简直就像过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彼此眼神相交的那一瞬间,好像周围的一切喧嚣都化成了黑白默片的背景,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谭小飞眼神贪婪的从对方脸上一点点磨砺过去,想将自己这些天的思念,全部刻到他的身上去。他抬起带着镣铐的手,食指冲着晓波轻轻点了点,然后对准自己的太阳穴轻轻一转,最后停在了自己胸口。
谭小飞想问:“你想我吗?”
张晓波点了点头,无声的说到:“想!”
第三十五章
谭小飞的案子是不公开审理的,所以张晓波只能站在庭外等着,侧耳听着里面稀稀朗朗的吵闹声。期间法院的书记员,一个脸蛋圆圆的小姑娘,几次提醒张晓波可以去外面凳子上坐着等,都被张晓波笑着拒绝了。他想在这第一时间等着谭小飞出来。
老龚作为整件案子最关键的证人,被人带来的时候,张晓波差点认不出来他。记忆里那个阴鸷狠辣、暴戾恣睢的老龚,此时穿着囚服,头发被剃成板寸,弯腰拱背的仿佛老了十来岁,被人押着一瘸一拐的从走廊那头走了过来。
老龚年轻时就嚣张惯了,得罪过不少人。这次进了号子,在里面遇到不少“熟人”,很是吃了点苦。所以在经过将他送监狱的始作俑者张学军的儿子张晓波身边的时候,停下脚步,抬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张晓波说不清那是怎样的眼神,阴冷怨毒,但更多的是绝望。老龚的人生是彻底没希望了,他没亲人没朋友,以前那帮小弟也都作鸟兽散了,不会有人想着去捞他。不过他对谭小飞还是有感情的,法庭传唤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来了。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真心对待过的,大概也只有谭小飞了。
老龚身后跟着的人还有曾静和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曾静穿着一身浅杏色的套装,颈间一方丝巾装饰,踩着高跟鞋的她站在人群中气质分外出众。而她身边的那个中年男人提着一个公文包,方方正正的脸上神情很严肃,一看就是一位律师。老龚被人押进法庭之中,那个男人也跟着走了进去。
张晓波从他们走进去的小门朝里面看进去,庭内人人正襟危坐,气氛凝重的像是结了冰一样。可老龚才刚踏进门口,一记尖锐的女声便响了起来,声嘶力竭的喊着:“杀人凶手!!他就是杀人凶手!”
这人正是刚刚在庭外攻击小飞的苦主,此时正披头散发、满脸涕泪的被两个穿着防爆衣的警察半拖半扶的往门外带。刚刚在法院外面看见谭小飞,她就因为情绪失控而差点昏死过去,现在再次出现在法庭之上,情绪再次失控的她将会再次被带离法庭。也不怪她这样的反应,时隔五年,这是她唯一一个可以将害的他们家破人亡的“凶手”绳之于法的机会,当然会死咬着不放。
张晓波眼睁睁的看着警察带着那个状若疯癫的女人从自己身边经过,她一边挣扎一边嘶吼,衣服散乱,眼珠凸出,恨不得再次冲进去将老龚和谭小飞剥皮活吃了的样子。张晓波看着,就算知道她家的悲剧原和谭小飞没关系,胸口还是像压了一块石头似得难受。
他知道,这个女人的愿望注定会落空。这件案子从牵扯上谭军耀开始,就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了。权利的倾轧就像一辆巨型的汽车轰然而至,他们谁都阻挡不了,只能等着被这巨轮压的粉身碎骨。而胜利的人,永远只有那个开车的人。不管是这个女人还是谭军耀、谭小飞,都只是牺牲品而已。张晓波想要救小飞,就必定会伤害这个可怜的女人。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残酷,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你帮不了所有人,就只能帮你自己。
曾静就没有张晓波这么多感悟,她双手交叉在胸前,冷眼看着那女人被越拖越远,气定神闲的评论到:“她今天这样的精神状态出庭,供词肯定不会被采用了,看来我们的赢面又多了一层!”
张晓波皱着眉看过去,语带厌恶的问到:“你来干嘛?”
曾静斜睨了一眼张晓波,脸上露出一个你在问废话的表情:“律师的钱总得有人来付吧。再说了,虽然小飞的教唆杀人和肇事逃逸罪肯定不会成立,但不还有个包庇罪呢嘛!”
“你什么意思?”张晓波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包庇罪,包庇谁?
“哦,对了,你手机坏了,估计还不知道吧。”曾静说到,“阿彪去自首了。”
“什么?!谭叔叔不是……”话说了一半,又被张晓波硬生生的吞了回去。在这地方说这样的显然并不合适,只得拿探究的眼神看着曾静,冷声问到,“到底怎么回事?”他以为谭军耀应该已经打通了各路关节,这个案子只要走个过场就好,怎么还是牵扯到了阿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