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法精神 下+番外——安祖龙娜
安祖龙娜  发于:2014年09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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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父亲的忠告

 不过只是早晨八点,可在早餐厅室内,就坐齐了人。就连最懒的祖伊,都已经坐在桌旁喝着牛奶了。也瑞,倒成了最迟到来的那个。 所有人都在。 除了巡沐。 自从也瑞他们来到摩云岭以后,就未见过巡沐的身影。不过倒没有人会问起,因为沙莲后地的这帮继承人,根本就没人在意他。 “大少好。”守在门口的老管家为也瑞领位。只见长桌上摆满了各式丰富的早点,老总裁自然坐在了主位,而他的右手边位,则坐着明子。 也瑞身为长子,位置自然就是父亲的左手边位。 要对着明子吃早餐……也瑞只是觉得自己可能会吃不下。一路走到自己的位置时,也瑞下意识地看了看坐在末尾的满恩一眼,只见满恩一脸坏笑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下面…… 做口型说道:“你的样子好残啊。” 只睡了两个小时的也瑞,黑眼圈自然是防不了的,就算他的身体价值五十九亿都没用。 说起来,还得怪他自己,实在是把方森TJ得过于银荡了些。 “磨”了他一整晚,才把他的饥渴给磨掉。 “昨晚可是睡得不好啊?” 也瑞才刚坐下命人给他端上一杯红茶,自己的父亲就即放下了手中的报纸,问起话来了。 “恩。” “我看是根本就没怎么睡吧。”祖伊突然插嘴,也瑞微侧过头去看了她一眼,她只好耸耸肩,继续吃自己碗里的面条。 “昨晚你是叫了那个长相奇特的仆人去你房,对吧?”老总裁话中的语气有些叫人难以捉摸,“虽然你年轻,但还是要注意身体的,不要纵欲过度。” “知道了。” 可是听到这些对话,坐在对面的明子,却放下了刀叉。 “我饱了,先去看看巡沐。”她站了起来,有礼貌地向老总裁弯了弯腰,然后才由女仆跟着离开了早餐厅室。 不过幸好,她没露出任何不悦的表情。 “巡沐那孩子,听说是卧病在床。” 听说。 身为父亲,他在得知自己儿子病倒之后,甚至懒得去确认。 也瑞只是笑了一笑,没有对此作出任何点评。谁都知道,巡沐就是因为不想见也瑞他们,所以才装病躲起来的。 “你那个仆人呢?怎么今天不见他跟着你伺候着啊?” “他还躺在哥哥的床上!我今天早上看到了!” 伊士多这次急着回答,倒让也瑞觉得他是有点急着“送死”了。 坐在旁边的祖伊赶紧拉了拉伊士多的衣尾,因为也瑞虽然没有像刚才那样回过头来看他,可脸色却一下子黑了。 “哦……?”老总裁嘴上带笑,意味不明,“仆人就是仆人,睡在主子床上算什么事?也瑞,你也太纵容家仆了。” 也瑞的表情,真的很不好。 “父亲倒是很惦记着‘我的’仆人啊。” 故意强调了“我的”二字,以老总裁的老奸巨猾,自然不会不知也瑞的企图。 “是啊。依你的性子,上过一次的人,应该就不会再记着的吧?不如今夜就让他过来我房吧。” 也瑞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站了起来。 “今天是父亲的生日,让那些低贱之人来服侍,只怕也脏了父亲。” 纵然这么说着,纵然面无表情,可也瑞语气中的冰冷,却是直指自己的父亲。 “而且,父亲也是时候要多关注一下自己的身体了。” 竟然敢这样说话…… 站在一旁的老管家,立即就绷了脸。倒是老总裁,只是轻笑了一下。 要知道…… 了解对方的,不是仅有也瑞一人。 也瑞能够从自己父亲的一个眼神、一个笑容里就看出来他对方森的兴趣…… 那身为父亲,他更是能从也瑞的一些细微变化里,就知道了方森对他的重要。 果然是自己的儿子…… 老总裁低头一笑。 都是拒绝掩饰与伪装的人。 从早餐厅室回到房间,也瑞的心,没少烦乱。 在床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他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方森的脸上。 仍然在睡…… 安静如水。 闭着眼睛,谁能够想象到,他畏惧时无助的眼神,他愤怒时充火的眼神,他饥渴时勾引的眼神…… 现在的他,就是一个最干净、纯粹的人。 让也瑞,怎么看,都觉得不够。 仿佛只有通过性爱,通过实实在在的接触、碰撞,才能让也瑞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对方森的拥有、占有。 从前,如果说也瑞在方森体内释放,仅仅是因为“沉迷于那种邪恶的男性本能”的话,那现在就是因为,宣誓主权。 方森,只能是他的。 不过他的过去如何,不管他曾经有过多少个男人…… 也瑞都会让他的脑子里,只被自己占据着,就连以往曾经发生过的事情,都塞不进去。 “咻——ID片确认成功。” 也瑞皱着眉,把目光转向自动门那边——是谁? 在这个家里,拥有进入任意一个房间的权利的,除了那些管家和明子,还有——父亲。 只见一个挺拔伟岸的身影,立在了门外。停步了一阵,才缓缓走进。 “别这样的表情,也瑞。”老总裁微微笑道,然后也不问一声,径自走过,坐在了也瑞的旁边。“你从小时候开始就是这样子。” 也瑞没有讲话,甚至没有转头看自己的父亲一眼。 他实在不欢迎这个不速之客。 更讨厌方森的睡相被除自己以外的人看到。 “这小子,睡得那么沉,昨晚累坏了吧。” “坏不坏,也与你无关。” 老总裁并未生气,只是嘴角微微上扬,从西装内口袋中抽出了一根电子雪茄,开始抽了起来。 “是与我无关,但与你的使命有关。” 也瑞…… 握了握拳。 “遣走他吧。”老总裁吐了一口烟,不过并没有呛味。“其实我真的有些意外,你的对象,竟然是一个家仆。” “总比你强,竟然是自己的嫂子。” 老总裁低下了头,仿佛是在沉思些什么。 二十七年前…… 他设计害死了自己的兄长,然后抢了他的爱人——金以·勒拿帝,自己的表妹。 也就是,也瑞的母亲。 因为自私,他残害手足;因为自私,他逼迫丧夫的金以,顶着耻辱,留在了自己的身边;因为自私,他最终…… 害死了金以。 “也瑞,像我们这样的人,什么都能够拥有,但是就是没有权利,去追逐自己想要的东西。” 也瑞依然没有说话,只是仍然将目光落在方森的脸上。 “我们是活体实验品,越想要的某样东西,就越是会摧毁掉它。” 实验品,怎么能够对世间上的人事物,产生“不舍”的心情。 就是因为父亲当年的“自私”,使得家族中的长辈,一致决定处决金以,让她“实验品”的生涯提前到来…… 如果不是因为父亲当年的执意…… 母亲现在,可能还活着。 也瑞永远都不会忘记,母亲临死前,对他和祖伊说的那句话:“我恨你们。” 因为也瑞和祖伊,都是父亲对她的那疯狂的占有欲的代表。 那一年,也瑞才十岁。 十岁的他,就由母亲亲自教导了,什么是“恨”。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要把他从这个世界上消灭掉,简直就如捻蚁般容易。当年,你是亲眼看着你母亲被推进实验室的,难道你还不懂吗?” 老总裁又吸了一口烟,“你母亲死了两年以后,我才算真正懂得了,长辈当年训斥我的话。” “你会害死他的。” 老总裁按下电子雪茄上的一个小按钮,熄灭了烟,站了起来,正打算离开房间。 “你可能还不知道,你像我,究竟像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 走到了自动门的时候,他又转过了身,一脸正色地看着也瑞。 “你一定会把他逼死的。” 但直至老总裁离开,自动门上锁…… 也瑞的目光,都还是没有离开过方森的脸一刻。 “你一定会把他逼死的。” 这句话,一直在也瑞的耳边回荡着。 逼死…… 父亲不知道,他已曾,逼死过方森一次。 自己跟方森的差距,根本就不仅仅是“室培人”与“自然人”这么简单…… 是“不自由”与“自由”。 方森,即使活动范围被政府限制在了黑街之内,可他是自由的。 即使被也瑞囚禁了以后,其实他都还是自由的——与也瑞相比。 也瑞,从一出生开始,就丧失了“自由”这种东西。 当结局已被命运注定了的时候,他根本就无能为力。 所以当他看到方森在黑街里挣扎着想要活命,在囚禁他的房间里挣扎着想要逃跑的时候…… 也瑞看到了,从未看到过的东西。 因为对他而言,连挣扎的空间,都没有。 原来反抗,也能散发着美感。 所以他才这么渴望,想要捆绑住自由的方森。 当方森也变得跟自己一样不自由的时候…… 他才会觉得安心,才会觉得,方森不会离开他。 就算明知道自己的心里面已经被方森占满,但他仍不清楚,这份殖民了自己心脏的扭曲、畸形的感觉,其实就是爱。 因为他生来,就没有爱人的权利。 在他的字典里,“爱”,从来都没有动词的用法。 后悔了吗…… 如果当初没有去黑街,没有遇到方森,那么现在,自己根本就不可能会有这么多烦恼。 可如果重新让他选择一次的话…… 他还是会选择,做勒拿帝家的继承人;他还是会选择,到黑街去……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将方森绑在自己的身边。 他不会让方森,落得跟母亲一样的,被处理掉的下场……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那他也一定会在方森被逼死前,亲手杀了他。 “哔——满恩申请通话。” 也瑞摇了摇头,将目光从方森的脸上移走,然后走到了通讯设备旁,按下了通话按钮。 “也瑞,语莱家和祁家的人都来了,陆陆续续还有更多的宾客到,你最好也现现身吧。” “知道了。” 按下了断话按钮,也瑞看了方森一眼,离开了房间。 活体实验品…… 方森,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33.变态横行 活体实验品…… 方森,就为这五个字,纠结了整整一天。 今天早晨,也瑞和他父亲的对话…… 全被装睡的方森,听进了耳里。 实验…… 不得不说,他首先联想到的,就是沙莲后地里那个研究院。 那把不断在叫喊着“痛”的女声…… 为什么说,也瑞是“活体实验品”? 想不通。 也瑞给方森的印象,就是那个以折磨人为兴趣爱好的勒拿帝公司第一继承人。 他富有,他掌握着千千万万个病人的命运。 这…… 怎么会跟“实验品”扯上关系呢? 如果不问的话,绝对是想破了头都不可能得到答案的。 但是,问? 方森可以肯定,自己不会问出口。一来,他相信也瑞肯定不希望自己知道这些不应该知道的东西;二来…… 他想要保持冷漠。 “也瑞怎样都不关我的事”——这是方森想要秉持的“理念”。 但显然,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自从那次被抓回来以后,自从看到了死街被炸毁以后,他的内心,就开始无法对也瑞的事保持冷漠。 终日命悬一线的他…… 只能抱紧了也瑞这条“线”。 因为心里面烦恼着也瑞的事,方森的午饭就只吃了几口,现在更是连晚饭也咽不下了。 “咻——ID身份确认成功。” 一听自动门那边有动静,方森赶紧转过了头。是也瑞?可他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明明今晚是老总裁的生日晚宴,他身为公司的第一继承人,应该很难抽身才对…… 不,不是也瑞。 那被一条蓝色的长裙包裹着的,凹凸有致的身材——女人? 方森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却撞到了身后的凳子,引起了那个女人的注意。 “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是明子…… 只见她穿戴华丽,手上拿着一个精致的方形盒子,该是刚从晚宴中退出来的。 不过现在明子显然没有搭理方森这个“仆人”的心情,更谈不上认出方森,可能在她心里,除了也瑞以外,就谁都不值得花费她的脑容量去“记住”吧。把方森晾在了一边,她径自走到了床边,将那个盒子放在床上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条裙子——或者直接说是,睡衣。 暴露的睡衣。 裙身其短,让方森怀疑究竟够不够长遮盖住女性的敏感部位。而且,胸部的那个位置…… 还是透明的黑纱。 看到这些,方森不可能还对她接下来想做的事懵然不知。 “你还杵着干什么呀?” “我……” 不杵在这儿,方森能去哪? 之前来摩云岭之前,满恩和易末就曾重复提醒过他不能乱走,也瑞更是不可能让他离开房间一步的。 他能去哪里? “我什么呀?”明子直接走近了几步,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拉拽到了门外。这一路上她丝毫不顾及方森,使得他磕磕碰碰地要么撞在墙上要么撞在桌上。 “快去,把也瑞叫来!不过千万不能说我在这里——我要给他一个惊喜!” 方森面露为难。 可明子,根本就不会去在意他的表情,把他赶了出去以后,立即就关上了自动门。 糟了…… 自从来到了摩云岭以后,这还是方森第一次踏出房门。 可是别说摩云岭了…… 连沙莲后地的路,方森都根本无法认清。当被人赶出了房门以后,他能去哪里? 还说什么找也瑞…… 摇了摇头。 方森靠着房门,蹲在了地上。 最安全的做法,还是呆在这里乖乖地等也瑞回来。乱跑的话,不仅也瑞知道了以后会生气,还很可能会徒生事端。毕竟,自己根本就不是什么仆人,也没有义务去听从明子的命令。 不,等等……! “乖乖地等也瑞回来”……? 方森突然,抱住了自己的头。 搞什么鬼…… 自己的脑子,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难道不是,“逃走”的好机会吗? 明明以前,就算冒着被BW射杀的危险,顶着当男妓的耻辱,自己都拼了命地想要逃脱也瑞的掌控。可现在,大好的逃跑机会摆在面前,他首先先到的竟然是——“乖乖地等也瑞回来”? 原来失去了逃跑的能力、逃跑的勇气,并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失去了逃跑的心。 “也瑞!” 他握紧了拳头。 “都是你害的!” 是你,害得我连曾经拥有过的尊严都忘记了! 是啊…… 在床上,一句一句地唤着“也瑞”、“也瑞”的时候,自己怎么就没觉得羞耻呢! 方森咬了咬唇。 什么狗屁的占有欲、什么狗屁的乖乖等…… 自己,竟然已经被也瑞改造得体无完肤了! 再不走…… 就要沦陷了! 他不断地来回甩头,观察着两边的通道——没有人! 这里没有易末、没有满恩、没有也瑞…… 没有会管束到他自由的人! 就算没有逃跑计划——可为了夺回自己那曾经丢落过的“自尊心”,他无论如何都要走! 甚至可以说,他这次逃跑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要逃离也瑞,而纯粹是为了证明自己! 就算失败也好——只有迈开这一步了,才能证明自己还没有在也瑞的爱抚中迷失自我! 他方森——不是沉溺于性爱中不能自拔的玩物! 已经不记得来时所走的道路了,他站起了身,随意选了一条路走。可是刚没走几步,他又掉头了,选择走左边的分岔路——“也瑞最喜欢舔我的右耳了。” 所以他要选左走。 老总裁的这座私宅分为东南西北四苑,各苑以桥相连。也瑞的房间就在东苑,而南苑则是起居饮食、接迎客人的地方,所以今夜的晚宴亦是在南苑举办。那里如今必定是挤满了贵客和家仆的,也瑞也应该是在那里。所以如果想逃走的话,就一定要避开南苑…… 但问题是,方森哪里分得清东南西北。 所以他也只能瞎走。感觉哪里吵闹的,他就往反方向走。 然后一直保持“左拐”。 “喂!站住!” 突然,一把中年男人的声音从方森的背后喝了过来,吓得方森整个人都僵住了。不过下一秒——他撒腿就跑。 没想到在黑街里练出来的反应能力,如今还能派上用场。事实上除了也瑞以外,大概无论对谁的喝叫,他都不会产生“动弹不得”的反应。 身体——仿佛只听也瑞的命令。 “我叫你!站住!” 那个中年男人自是穷追不舍,可他哪里跑得过方森。只可惜——方森,只是向左拐了一个弯,就走进了一个死胡同。 不应该说是死胡同——而是一扇门。门牌上写着“语莱家二公子——语莱西木”。 走投无路了…… 方森正想转身立即逃往别处,可那个中年男人,已经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堵住了出路。 完蛋了…… 只见那个中年男人,穿着一身白色常服,却又与普通仆人有些不同,只怕是个总管级的。 “你是谁!为什么要跑!” “我……”方森抿了抿嘴,“语莱家二公子!” “开玩笑!二公子是我们勒拿帝家的常客了,我可怎么不知道公子整过容啊?!” 真是时运不济…… 现在唯一能够自保的方法,就是告诉他,自己是也瑞带过来的家仆。可如果这样说了…… 那就必然会被带回到也瑞的身边。 然后…… 又像以前那样,接受逃跑的惩罚。 仿佛掉进了一个死循环:他越逃跑,也瑞越会虐待他;也瑞越虐待他,他越只能逃跑。 “谁在那里吵吵嚷嚷的……” “砰——” 背后靠着的门一开,方森失去了依靠,整个人跌入了后面那个开门人的怀里。 “二……二公子……”只见刚才那个飞扬跋扈的中年仆人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方森挣扎着想要从背后那人的怀里逃出来,可是——好像却被抱得更紧了。 “想死,”感觉到背后的人突然低下了头,在自己耳边低语,“就挣扎。” 想死就挣扎…… 这怎么这么像也瑞的台词。 “这是我的人,你嚷什么!” “对、对不起……二公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知道就好,还不快滚。” 见那个仆人弯着腰退下了,方森赶紧挣扎,可身后那个男人还是没有要放手的意思,方森便一个低头,狠狠地往他的手腕上咬了一口。 那人,这才肯松手。 “妈的……勒拿帝家的仆人就都那么辣啊?!” 只见那个男子,不断地甩着自己的手。他染了一头紫色的头发,刘海放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很是一副张狂的模样。 这自然就是,语莱家二公子,西木。 “你究竟——咦?” 西木只刚抬头看了方森一眼,便立即皱起了眉头,眯着眼睛死盯着方森的脸——“你是……也瑞的那个自然人吧?” 听此,方森的心“咯噔”一响。 语莱家二公子…… 有点熟悉…… 只消片刻,方森就立即意识到,这个人为什么会认识自己了——“语莱家二公子的宠物,年方十五,出身于黑街西区,自然人,曾在男色馆里当过男妓。” 飞船派对上,不就有个“语莱家二公子”吗? 这家伙…… 是跟也瑞一样的变态! 方森又想撒腿就跑,可是从西木的房间里,却突然跑出了两个壮汉。那两名壮汉的手臂都要比方森的大腿粗了。只见他们合力拉住了方森,将他的手反扣在背后,然后硬是霸道地将他拖曳了进房内。 “砰——” 被狠狠地甩在了地上。 用手撑住地板想把自己撑起来之际,抬头的那一个瞬间——他却惊呆了。 “唔——唔——” 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竟然挤坐着八个仆人! 而且——都是被捆绑着、封了嘴的! 才刚看了这么一眼——却感觉到自己身后的那两个大汉又蹲了下来将自己狠狠地钳制住,“唔!” 然后,浑身都被人用麻绳,绑住了! 他们就像捆粽子一样,把方森给捆了起来! “勒拿帝家这里没什么好的,就是仆人长得好。” 西木蹲下了身,掐住了方森的脸,不断地用“观赏”的眼神打量着他。 “这么久没看到你的脸呢,真是想想都觉得饥渴。没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还有纯血的!那个混蛋也瑞也是的,玩过了也就够了嘛,干嘛总是那么不肯放手。我当初开了一千万的价他都不肯把你卖我,连我求他给我张你的照片解一解‘相思之情’,他也不肯,真是太小气了,独乐了不如众乐乐嘛!不过真没想到,他不仅直到现在都没把你扔掉,还把你带来摩云岭了。” 从西木的嘴里,不断地吐出了变态的话语…… 果然当初参加那个飞船派对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变态。 方森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二公子,冰水放好了。” 西木的嘴角上扬了一下,手,却加大了掐住方森下颚的力度。 “本来嘛,冰水不是用来玩你的,但我怕也瑞很快就会发现,所以没办法——我只能先玩你了。” 玩……? 方森有种不好的预感。 可是还等不及让他细想,那个西木,就握着麻绳将他拖行了起来。这人的身体,与地上的地毯摩擦所发出的声音,简直就比…… 打雷闪电更要恐怖。 西木将方森拖到了浴室之中,而浴缸的水里,则挤满了冰块。 西木将手指伸进了浴缸中,可只碰了一下水面,他就夸张地将手缩了回来,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唔——冷死人了冷死人了。” 才这么说着,可是他却走到方森背后——“砰——” 将他推进了浴缸之中。 水花溅起,涌到了浴缸之外,湿了一地。 “啊!” 刺冷,瞬间就冻侵了毛孔,仿佛全都挤着要将那股刺心的寒意全都塞到方森的血管、骨髓中一般。 万根冰针,在扎着方森的皮肉。 “啊……!” 冰块,不断地在自己的肌肤上滑过。 那种冰冷,简直就要连方森的呼吸系统都给冻结掉了! “哈哈……哈哈!太棒了,太棒了!” 浴缸内的方森不断地尝试着想要站起来,可察觉此举,西木赶紧戴上手套,一把按住了他的头——一个用力往下压,把方森整个人都按在了水下。 咕噜咕噜…… 突然被人按在水下,方森甚至来不及屏气,硬是被迫着喝了好几口冰水,那股冰冷更是直接地刺入到喉咙、食道、胃部,以及各种肠…… 全身的内脏,都在打着哆嗦。 可这样还不算什么,最要命的是——冰块,挤入了他的嘴中。 “哈哈!” 西木也怕会把方森给玩死,适时地松手,让他的头露出水面透透气。可看到方森的嘴里被塞了冰块的时候,他却反而加倍地兴奋了起来。 “你这样子好像被人套了嘴套一样,哈哈!” 然后,又是一按——“唔!” 身体周围,全都被冰水覆盖着。那些冰块,更是时不时就搔扰着方森的身体,冰得他整个人,包括所有内脏和细胞,都想要抱缩成一团。 变态…… 这个世界,全是变态。 他还记得,自己在黑街的时候,为了生存,为了活命,而想要去当JOKER,杀掉一个垂死的女人,抢走器官…… 可是他终究下不了手。 “懦弱”的他,下不了手。 可是这个世界的人——却把人命,当成了取乐的玩具…… 肆意践踏、任意玩弄。 只为了博自己欢愉的一笑,就去蹂躏别人的性命。 原来自己一直都挣扎在,一个变态横行的世界。 恐怕就连地狱,都要比这个世界,干净上一千一万倍。 像方森这样的人,还是去地狱居住比较合适。 在那里,就算要被恶鬼鞭打,也总比在地球上,被自己的同类银辱要好。 34.受伤的是谁 无论是敬酒,抑或攀谈…… 也瑞都厌倦了。 此时大厅里全是宾客,天花板上吊着的水晶灯给这场晚宴添了不少“辉煌”。场内最不缺的就是达官贵人,无论是从广平远道而来的政要,还是各个领域的名人,基本上只要是平常在报道中常见的面孔,都能在今晚的摩云岭这里找到。 “这样的宴会,可真无聊。”也瑞接过了满恩递来的一杯香槟。 “别说无聊,再无聊也得撑着。再说了,在我眼里,你天天晚上对方森做那事,才叫无聊。” “确实‘无聊’,我们在那种时候不怎么聊天。” 满恩白了他一眼。 突然,远处的一个丹凤眼女佣向也瑞和满恩这边走来,看她步子犹豫,神色有些慌张的,大概没什么好事。 “大少,夫人说……”她说话的声音,细如蚊子。 也瑞认得她,明子的侄女,跟在明子身边侍奉已经好多年了。 “她又怎么了?要是有什么事,你也该去找父亲才对吧?”也瑞的语气极不友善。 “可是,夫人她……”女仆用略带些惊虑的眼神瞟了瞟周围,确定没人能够听到以后,却更是将声音压低道:“她在大少您的房里。” 房里…… 也瑞皱紧了眉头。 房里不是有方森么? “满恩,拿住。”他将杯子递了过去。 “你要干嘛?” “回去。” “你又发什么神经啊?你答应过我,今晚不会提前走的!” 可是也瑞没理他。 明子在他的房里…… 那方森呢? 方森在哪里? 跟明子在一起? 不,他笃定不是。 他能够猜到明子去他房间究竟是什么意图,不就是想趁着父亲忙,过来跟他偷情么…… 那个疯女人…… 绝对会将方森赶出去的。 不准任何人跟着,也瑞快步走回了西苑。 而且一路上,他都紧攒着拳头。 方森在这家里游荡…… 根本就不知会遇到多少危险! “咻——ID身份确认成功。” 急急地开门,却迎来了明子一个热情的拥抱。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急着回来的。”明子踮起脚尖往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可是却被也瑞拉开了。 “房里面的那个仆人呢?” 一听也瑞一进来就是问别人的事,甚至没有留意到自己身上性感的着装——明子,立即面露不悦。 “不就一个仆人而已嘛,我当然是把他给赶出去啦!难道让他阻碍我们两个吗?”说罢,明子又往也瑞身上扑,“也瑞……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你疯了是不是!”也瑞推开了她。 她弄丢了方森…… 也瑞怎么可能不发火。 “你究竟是干嘛了!为什么那么在意那个仆人!” 也瑞皱了皱眉,对…… 他要找回方森,就必须得靠明子。毕竟这摩云岭里的仆人,是不会听他也瑞的,而且也瑞离开了这么多年,也早就不知道这边的家务事了。 明子,才是这里最大的管家人。 也瑞,走到了床边的小柜前,假装抽出抽屉翻找了一下,然后用力地将抽屉摔了回去。 “他偷了母亲留给我的戒指。” 明子听此,略有些吃惊。 因为她知道,那枚戒指,对也瑞来说,究竟有多重要。 那是丢不得的东西。 “怎……怎么就被他偷了呢……” “如果不是你,他又怎么会成功逃跑出这个房间?”也瑞假意质问。 只是没想到——明子轻易就上当了。 “也……也瑞,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他那么大胆……”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也瑞挥一挥手,坐在了床上。 “我……我会帮你把他给捉回来的!这摩云岭防卫森严,他逃不出这大宅的!”明子走过去,蹲在了也瑞的脚边“安抚”道。说罢,她立即就起身想要走入更衣间,换回来时的那件裙子。 “明子——” “恩?” 也瑞起身,走向了她,然后一把将她拉过搂入怀中。 “那个小子,你不能弄死他,我要问他话。还有这次这件事,不要让父亲知道,你懂吧?”也瑞抬起手,在明子的脸上抚摸了一下,“我是怕他会从此猜到我们的事。” “我懂。”明子对他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然后把手放在了也瑞的左胸膛上。“你在想什么,我会不懂吗?” 也瑞,笑了一下——可那根本,就是冷笑。 这个女人,做了她这辈子以来做过的,最愚蠢的一件事。 懂? 比起能够察觉到自己情绪上任何细小变化的方森,她什么都不懂。 待明子穿戴整齐,出门召集了一批家仆去找人后,也瑞,也打算出门。 他不想坐着干等。 不知道为什么…… 虽说很希望能够快点将方森找回来,可是他又不愿意找到方森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 分岔路。 站在门口,一条往左,一条往右的路。 也瑞也不知道为什么,刚迈开步子,就是往左边走。 而且,一直都是往左。 为什么会觉得方森是往左边走的呢? 不知道。 其实他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只是很自然地,就选择了左边的路。 仿佛有些什么,在那里勾引着他。 精神……吗? 自己那五十九亿的身体,对方森所散发出来的“精神”的感应,已经强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也瑞其实自己是没有这个自觉的。 只是,如果让家族中的长辈知道了…… 也瑞的身体,只对方森这样一个低贱的自然人产生强烈的感应的话,方森…… 会立即被抹杀掉吧? 花了巨价打造出来的活体实验品,竟然被一个最肮脏、最廉价的自然人给“拐走”…… 任家族中的谁,都无法接受。 直到一直“左拐”到了尽头——“语莱家二公子——语莱西木”。 也瑞,眉头紧皱。 不是愤怒的皱眉,不是伤感的皱眉,那是忧心的皱眉。 语莱西木…… 语莱家,负责销售着勒拿帝公司旗下最热销的几种药物,也为公司赚过不少钱。 而这个二公子西木,则与也瑞相熟。 可是,这种“相熟”,却仅仅是因为两人有着共同的变态爱好。 所以,才会交好。 不过,与也瑞不同,西木这家伙热衷于玩死人。 不是玩,死人;而是玩死,人。 不把人玩死了,他是不会得到满足的。 如果方森真的是被这家伙捉走了…… 也瑞的眉头,皱得更深。 “也……也瑞!总算找到你了!” 明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只见她跑得气喘吁吁的,连头发都凌乱不堪,全然不见平日里的高贵美艳。 “找遍了……都没有找到……” 找不到吗…… “我要开这个门。” 也瑞指了指西木房门旁的开门器,但明子却面露为难。 “这可是客人的房间啊……再说了,你的仆人,怎么会跑到西木公子的房里呢?” “我叫你开门。” 明子的脸上,露出了些微妙的神色。 明明刚刚的也瑞还很温柔的,怎么突然…… 不过她没有多说些什么。只要是也瑞要她做的事,她都会一一照做。 “咻——ID身份确认成功。” 自动门,开启了。 一见门无故被开,房内守着的两个壮汉立即就转过身,凶神恶煞地打算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可一看——竟然是也瑞! 他们立即吓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唔——唔!” 那些坐在角落里,被人用布条捂住嘴,用麻绳捆绑住身体的仆人,见是大少和夫人来了,个个都“叫”了起来,可惜只能发出些怪声。 没有方森——“你们家主子呢?!” 也瑞的厉声质问,不仅震吓到了那两个壮汉,就连明子,也被吓得晃了晃神。 “在……在……澡……澡间……” 也瑞转过身去,直奔澡间。可刚一打开门——就见方森被西木按在了冰水里。 “唔……” 嘴里,还被塞了冰块。 “唔!” 身体,还被麻绳紧紧地捆绑着。 “滚!” 也瑞走了过去,扯住了西木的那把紫发,一把将他从浴缸边上甩开,直接就按着他的头往旁边的玻璃板上撞。 破碎的玻璃,扎破了西木的头皮。温热的血液,立即从头顶顺着头发,滴染了一脸。 “啊!” 西木的尖叫声,传遍了整个房间,可是根本就没人敢去救他,包括他身边的那两个壮汉。 方森仍然瘫倒在浴缸里,咳嗽着将自己嘴里的冰块全给呕了出来。 他早就已经被冻得,神智恍惚,四肢无力了——就连爬出浴缸的力气,都已经被那种刺寒感,给夺掉了。 只能够“睡死”在冰水的包围中。 看到方森又快要倒下去,也瑞想都没想——直直地将双手伸入到冰水中,把方森整个地给抱了起来。 “也……瑞……” 他用虚弱的气息,在也瑞的耳边叫唤着。 而也瑞,什么话都没说。 只是轻轻地,在方森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 饱含着热度的吻。 被西木用冰水折磨的方森,在感受到这个吻所传来的温暖,以及也瑞抱住他时的力度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只要也瑞在——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尽管也瑞让方森受尽了伤害,可当亲眼目睹虐待自己的西木被也瑞一手甩开,撞得头破血流的那一刻…… 在自己被也瑞一手抱起,离开了冰水的那一刻…… 方森闪过了那么那么一丝的感觉——最能保护他不受伤害的,也还是也瑞。 一路上,也瑞毫不顾忌旁人所投过来的惊疑目光,仍是紧紧地将方森抱住,从西木的房间,走回到西苑自己的房中。 “这……是怎么一回事?” “大少怎么会抱着个湿漉漉的人?那是谁?” 议论纷纷。 不过也瑞,根本就不会投入半点在意。 不管舆论,不管使命。 现在的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放下方森。 无论是谁过来挡道,他都不会放下方森。 “咻——ID身份确认成功。” 回到……房中了。 房内光亮的灯照,刺了刺方森的眼睛。他艰难地尝试睁了睁眼,可首先看到的却是——也瑞苍白的脸色。 他的眉头,轻微地纠结了一下,似乎是在忍耐着些什么,缓缓地走到了床边,然后将方森轻轻地放下。 不…… 不对劲。 也瑞的额头上,竟然冒出了冷汗。 可他绝对不是一个抱了抱方森就会脸色苍白、累得流汗的男人。 “你……” “我没事。” 也瑞摇了摇头,示意他别问。 “我去帮你找个医生来看看。” 可是,方森笃定,也瑞肯定是在隐瞒着些什么! 作为一个曾经自杀过一次的人…… 他是绝对不会看错的,也瑞脸上的那种苍白! 方森想要站起身拉住也瑞,可是因为刚才的冰水泡得他双腿无力,才刚一起身,他便拉住了也瑞的手臂,整个人滑到了在地上。 “方森!” 也瑞下意识地就想抱住他,可是双手,却使不出力气。 任由方森,就这样在他的眼前,在他的手中,跌了下去。 方森,一脸惊讶地看着也瑞的手,然后再慢慢抬起头…… “你的手……!” 方森,总是能够察觉到也瑞身上那些细微的变化。 此时的他,看着也瑞时的眼睛,不知为何,仿佛有些水在打转。 是没干掉的冰水吗? 不管那些,方森抿了抿嘴,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突然一手抓住了也瑞的手掌,另一手则捋起他的衣袖——也瑞的手臂,竟然浮起了一块块青紫色的瘀伤! “怎么会……这样……” 是因为冰水吗? 可明明自己整个人都泡进冰水里了,都没有这样的惨状…… 为什么…… 为什么! 35.欲望 不准任何家仆进入,现在房内,就只有也瑞、方森和满恩三人。 也瑞的双手…… 布满了青紫。 “你英雄救美,有点玩过头了吧。” 满恩将不悦写了满脸,在给棉签消毒。只见他带来的药箱里,全是方森从未见过的药,仿佛就是——有备而来的一样。 而也瑞现在,赤裸着上身,坐在床边,等着满恩给自己上药。 “只可惜这里那么多政府的人,不能把东方原那个逃犯叫来。不如我们还是提前回去沙莲后地吧……虽然可能影响会不好,但你的身体要紧。” “没那么严重。” 满恩无奈摇头。知道无法说动也瑞,他只好将怒气撒在了方森的身上,转过头怒视了他一眼。 但这一眼,方森根本就放不在心上。 现在充斥着他的双目的,全是也瑞手上触目惊心的伤。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也瑞有一天会为了他而受伤。 毕竟一直以来,得到伤害的人,都是他。 “可能会有点痛,忍着点。”满恩提醒了一句,然后用棉签沾了些药膏,开始往也瑞手上的伤上涂。 刚碰到的时候…… 也瑞皱了皱眉。 一直以来,也瑞都是个施暴者,可是现在,为了方森——他在忍痛。 忍痛。 痛。 为了方森,他尝到了实实在在的“痛”的滋味。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鲁莽…… 也瑞,就不会遭这份罪。 方森,坐在床头,看着也瑞,身体却缩了起来,曲着膝盖,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双腿。 自己…… 究竟在干什么……? 明明已经察觉到了,也瑞和他父亲的不和,但却还是要在他父亲的地盘上,给也瑞添乱。 明明知道是逃不掉的…… 但怎么双腿就是不听使唤…… 可是,为什么? 也瑞,明明就一直在扮演着西木的那个角色,不断地虐待方森…… 但现在,他却为了救回自己,而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 方森看着也瑞,他根本就想不明白,这个男人究竟是在想什么。 自己在他心里,究竟算是什么? 曾经,他以为,也瑞对自己,完完全全只有无聊的占有欲,可是如果真的那么单纯的话——他根本就无须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占据”方森,将方森从西木的手中救回。 而且,那个吻…… 有必要吗? 比起也瑞施加在自己身上的那些伤痛,浸一下冰水,吃几块冰块,其实不算什么。 如果只是单纯的占有,那个吻,显得多余。 “还好不是直接地浸泡,只是稍微浸湿了一下。只要坚持用药,就算东方原不在,应该也不会恶化。” 满恩为也瑞绑好了绷带以后,开始在收拾那些药具。 临走前,他还看了方森一眼。 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满恩走后,房里剩下了也瑞和方森二人,气氛,顿时就变得让人觉得比冰水还要冰冷。 也瑞活动了一下手臂,已无大碍。他转过头,看着方森,可是方森,却不敢回看他。 这家伙,知道自己做错事了吧?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是吗?” 说罢,也瑞站起身,走到床头,握住了方森的手,将他从床上拖了下来——走到门边。 “我告诉你,现在外面的大厅里有很多政府高官,你只有走出去,大喊一声‘我是自然人’,自然就会有人把你带到监狱去,连我都不可能救得了。” 说着,也瑞就将自己的左手大拇指塞入了开门设备中。 “ID身份确认成功。” 门,开了。 风,从外面灌进来,可却不是,自由的味道。 不知道为何,这风,带着苦涩。 “怎么?走吧。不认识路的话,我带你去?” 也瑞拉着方森的手想要往外走,可身后的人——双腿却像扎了根在地底一样,拉不动。 “咻——” 因为等待时间过长,自动门自行关闭。 那风,灌不进来了。 房里,又只剩下这两个人的呼吸。 也瑞叹了口气,放开了方森的手,走到了窗边站着,看着外面层层被夜色笼着的浮云…… 那么飘渺,就像方森一样,怎么都抓不牢。 “你对我,” 也瑞突然开口,“究竟有没有产生过一点除了‘恨’与‘怕’之外的感觉。” 虽是发问,却全然不是疑问的语句。 站在也瑞背后的方森,无法看清也瑞此时脸上的表情,可他几乎是毫不犹豫、不假思索地就——“有。” 作出了回答。 他憎恨着也瑞、害怕着也瑞,可是他知道,在憎与惧之外,他“想要”。 想要也瑞。 他还记得,当初自己在酒吧被也瑞当成是男妓奸污了一番以后,他的心情,除了恐惧,就是“兴奋”。 以前,他仅仅是设法想让也瑞爱上自己,然后抢走他的一切,可是现在——如果真的能抢到的话,他大概也会做跟也瑞一样的事情——把也瑞关起来,而不是杀掉也瑞。 把也瑞关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绑住他,不让他走,不给他自由。 然后,每个晚上,只要方森发情了就坐在也瑞的身上,对也瑞发号施令,让也瑞狠狠地操他。 也瑞只可以操他,不可以操别人。 而且只要稍微令他感到些不满意…… 他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掌掴也瑞。 方森…… 也想做这样的事情。 从他眼看着也瑞被那群小孩子弄得勃起而心情不悦时,他就已经知道了,自己,是跟也瑞一样的变态。 他们,是同一类人。 只不过,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让方森,只能永远地被也瑞圈养着。 他反抗不了,因为他是自然人。 他反抗不了,因为所有的自然人,都已经认定了自己低贱的事实。 只要这个事实不变,他就会一直被这个世界唾弃。就算掌控了黑街,可他跟也瑞相比起来,也仍是蝼蚁。 他对这个世界,感到无能为力。 所以,他只能不断地逃开。 想要借此,躲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去,忘掉这一年多来的疯狂。 其实他害怕的,根本不是“失去自我”,他只是,害怕“面对自我”——当他知道了,自己的本性以后。 当他知道了,自己与自己一直厌恶着的也瑞是一样的以后。 他感到彷徨、无措。 他害怕呆在也瑞身边,因为他已经察觉到了,无论是自己对也瑞的感觉,还是也瑞对自己的,都在渐渐地在偏向一个禁忌的方向。 而且,有汇合之意。 所以,他想走。 他不想让禁忌发生。 他不想让禁忌,走到一起。 直到今晚,看到也瑞为了自己而伤,他就知道,禁忌,碰撞了。 撞在了他们俩的眼前,所以现在就伤了他们两个。 “方森,你还记不记得你在研究院里听到的那把女声……”说着,也瑞就抚上了自己手上的绷带,“我其实是一个,身体碰不得冰的实验体。将来,我也会躺在那里,永生永世都死不去,但永生永世都只记得‘痛’这回事。” 也瑞转过了身,看着方森——“那时候,” “我连你,都会忘记的。” 也瑞会…… 忘记自己吗? 会吗…… 这个明知道会伤了自己,可仍固执要将他救回的男人…… 会忘记自己吗? 曾经,这是方森多么梦寐以求的事。 可是现在,却有些湿润的东西,打转在他的眼里。 忘记……吗…… 忘记…… 在遇到也瑞以前,方森根本就不能被“记住”。 或许会有些曾品尝过他的身体的男人会在酒吧里寻找,或许会有些贩卖男妓的中介会想要寻找方森的身影然后进行劝说,但这些不都是“记住”。 就连梅宁,在以为方森死了以后,都没有过一丝丝伤感,而是继续浑身骚气地去勾引男人。 而且,就算拍卖会一事轰动全黑街,可是一年以后,根本就没有人认得方森了。 可以这么说,如果没有了也瑞…… 而方森又失忆了,忘了自己是谁…… 那么“方森”这个人,就会从世界上消失了。 没有人会记得,曾经有一个人,他是个自然人,混迹于黑街,却拒当男妓,想到JOKER,却人性未泯。 没有人会记得。 明明树叶落下,都是要烂在泥土里的,可为什么枝丫上,还是要冒出新芽? 像方森这样渺小的人,就是树叶。 只不过,在他枯萎掉落之前,在他最嫩绿的时候——被也瑞摘了下来,做成了标本。 是也瑞,使得他摆脱了被埋于泥土的命运。 因为他最起码…… 会留在也瑞的“精神”之中。 如果连也瑞都忘了…… 那么方森,就等于是死了。 他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任何意义。 因为他不被需要、不被铭记。 唯一会铭记着他的人——就是也瑞。 只有也瑞。 方森,是唯一一个被人捉起来圈养的自然人,可也是唯一一个会被记住的自然人。 哪怕记住他的人,只有一个…… 那也已经是一种天赐之恩了。 方森走近了也瑞,贴着他的身体,高昂着头,对视着他的双目——在笑着。 可却被眼里那些一直滚着,强忍住不落下来的泪,凑成了一个绝望的笑,模糊了他的眼神。 “我又没有惩罚你,你哭什么?”也瑞苦笑道,然后将手搭在了方森的脸上…… 可是方森,却似完全听不进去般,抢过了话:“你忘不掉的。” 然后,“砰——” 一手,甩落了旁边桌上摆放着的古董花瓶,跌碎了一地的瓷片。 “你忘不掉的。” 说罢,他蹲下了身,捡起了一块三角形的碎片——“你忘不掉的。” 重复着这句话的他,却在哽咽。 为什么要哭——哭自己的无力。 无力的他,在这个扭曲的世界里,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让自己得到“永在”——“唔!” 一丝丝痒痛感,从也瑞的左胸膛上,涌上了他的大脑。 只见方森,手持着瓷片,在小心翼翼地,往也瑞的胸膛上,刻着些什么。 瓷片滑过,撕裂开皮,浅浅割着肉,可是方森的力度,掌握得奇好。 血,只会内渗,不会溢出。 时间长了,会结下一道道细红的痂。 他要用也瑞的血小板和纤维蛋白,凝成“方森”两个字。 “你不是说你不会死吗?” “那我的名字,刻在你的身体上,就永远都不会被磨灭了。” 就算你的脑子里,只能被“痛”侵占,但你的身体上,还刻着我留下来的印记。 原来人类,无论是谁,无论是以何种状态出生,他们都无法抗拒着“永恒”的诱惑。 永恒的愉悦,永恒的高朝,永恒的被铭记…… 这些,无论是谁,都在苦苦追寻。 没有人,想要白来这一遭。 所以,只要有智慧,就会有欲求。就算政府在抑制着爱情、亲情、友情…… 可人类,还在做着数之不尽、华而不实的“梦”。 除非能将“贪婪”拔根,不然——就算有UH,人类,也无法升华。 能被升华的,只有欲望。 人们之所以会发了疯般地迷恋药物,以病为潮,不也是因为,对“UH”给他们带来的高朝,产生了不可自控的欲望么? 像也瑞,从最初单纯的玩弄,升华到身心的侵占;像方森,从最初单纯的肉欲,升华到不想被忘记的心情。 这些,都是“欲望”,这个世界上最恐怖、邪恶的名词。 但尽管明知禁忌有罪,可也瑞,还是抱紧了自己眼前的这一个,藏着自己的欲望的肉体。 或许,当自己也像母亲一样,被推进实验室…… 当自己的脑子里,只剩下“痛”这一个声音的时候…… 他就能忘记方森了。 可是在那之前——不可能。 除了药物和死亡,没有东西能够阻止他的身体,不断地涌出对方森的渴望。 只是——在这个失去了婚姻的社会,没有人,会再在意这种“渴望”的名字,其实叫做“爱”。 一个人,无论男女,都可以同时与多人交往。因为他们不会生育,不会结婚,没有任何法律的形式能够束缚到他们。 只管自由的享乐就好了,何必为了一个人而去守贞呢? 在这样一个想要了断爱情的社会里,人们,虽然放纵,但却已经失去了对爱恋的渴求。 可显然,也瑞对方森,并没有使用寻常室培社会纲常的那一套。 他的方森,就只能是他的方森。 他渴望方森为他守身如玉,他渴望方森对他情有独钟。 这份感情…… 恐怕除了少数人,就只有古人才懂了。 “你忘不掉的。” 方森用指甲,不断戳着也瑞胸膛上的伤口,让自己的甲缝中,沾满也瑞从心里,流出来的血,然后放进嘴中,含住。 不断地舔吮自己的手指,勾引着也瑞。 “我忘不掉的。” 也瑞低下了头,贴在方森的耳边喃喃道,然后,亲住了他的右耳。 他不怕“痛”,他只怕“痛”,让他忘了他的方森。 第一次,方森主动,将也瑞推到了床上——然后,张开双腿,坐在了也瑞裆部的上方,然后弯下身子,将自己刚才吮着的,沾满了口水的手指,抵在了也瑞的唇上。 “是啊……你刚被冰水浸过,我还没给你治疗呢。怎么,想要热热的东西——想得发疯了是吧?” 方森没有说话,只是把头移到了也瑞那被刻着“方森”二字的胸膛上,不断地眨着眼睛,用自己湿润的睫毛去搔着也瑞的乳头。 既然彼此都看穿了,都能了解对方的欲望…… 那么,再多的言语,也只不过是装饰罢了。 当也瑞看到方森坐在自己的身上,自觉主动地上下动着双腿…… 好让也瑞的那根热物能够深深地没入到自己身体内部的时候…… 他知道,那片浮云,他终于抓住了。 就算耍了些手段——明知道也瑞、祖伊还有伊士多的身体,都碰不得冰,勒拿帝家里,怎么可能随便就让西木拿到“冰”这种东西,还备了满浴缸的冰水…… 就算没有明子突然的插手,就算方森被明子赶出来以后,没有选择逃跑,他最终都会被人引到西木的房中,受冰水的虐待。 也瑞装得像模像样的,连满恩都不曾通知——就是为了,在自己抱着方森回房的时候,能够让他从仆人的议论之中,从满恩和明子狠毒的眼神之中,知道他自己,究竟被也瑞怎样地在乎着。 “也瑞……” “恩?” 黑夜中,床边的白纱,正被吹得翩翩飘起。月光,勉强地射进了暗淡的柔光。方森被也瑞搂在怀里,可怎么也睡不着。 “没什么……” 说罢,方森转过身子,在也瑞手上的绷带上,印下了一个吻。 是啊…… 人都是心软的动物。 只要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感动”、“同情”这种情绪,那么人类,就无法逃脱圈套这种东西。 也瑞看了看自己那缠住白绷带的双手,再看看怀里的方森…… 不过是暂时性自残一双手罢了,值得。 如果不是父亲的那一席话…… 他可能都还未意识到,自己对方森的感情,竟然已经到了这种不惜一切的地步。 甚至自残,五十九亿的身体——为了方森,他的使命,原来已经成为了工具。 36.双胞胎 漆黑的房内,唯有半点月光透入,让人勉强能够辨认物廓。 方森睁了睁眼,只见有个男人,坐在了自己的身上——“也瑞……?” 也瑞往他的手里塞了一把刀子。方森将之举了起来,端详了一会儿,然后转过头看了也瑞一眼——不知怎的,自己就竟然握着刀子,往自己的肚皮上,切开了一道口。 血淋淋的…… 方森,自觉地将肚中的内脏扯了出来,双手捧着,献给也瑞食用。 “也瑞……” 而且,眼看着也瑞不断地在吃着刚从自己身体里拿出来的内脏时,方森简直就要兴奋得晕过去了。 好舒服啊…… 好爽啊…… “也瑞……” 你快来吃我! “也瑞……” 我好吃吗? “也瑞……” 我好爱你! 我好爱你我好爱你! 猛地睁开双眼——呼…… 天亮了。 是梦…… 方森深呼吸了好几下,可仍然未能平复心中的悸动。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看来就算接受了也瑞,可自己的潜意识里,还保留着对他的恐惧。一年多的囚禁生活,有些东西,就是刻进了骨髓之中的,不是说轻易就能改变。 头疼…… 方森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活动了一下脖子,可刚一转头——就见也瑞侧着身子,单手撑着头,用些别有意味的眼光打量着自己…… 而且就连眼睛里,都带着笑意。 “你昨晚做了什么梦?” 一被这样问,方森立即惊住了。 “你喊了一晚上的‘也瑞’。” 方森揉揉眼睛,只低声咕哝了一句:“春梦。” 他没有完全撒谎……在梦里,当自己看到也瑞在食用自己的内脏时,他的兴奋…… 真的不亚于春梦。 看到自己被也瑞吃掉,却觉得兴奋无比…… 这个梦是……危险的信号吗? 他不敢看着也瑞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只好装作没睡够,提起被子遮盖住自己的头。也瑞见此,只是轻笑一下,便起身洗漱,整理穿着。 也瑞是当他在害羞吧…… “这么早,你要去哪里呀?”方森撑起了身体,看着也瑞道。 “昨晚的事情,怎么说也是要去处理的。”也瑞扣好了衬衫纽扣,为了不被人看出他手上的伤,他必须得再套一件西服外套。 不过无论如何,方森会问他这个问题,还是让他觉得神清气爽。以前的方森,才不会管他要去哪里,最好快点走。 方森只不过说了一句话,就能让也瑞心情大好。 究竟是谁囚禁了谁……? 也瑞刚出门,就见门外已经站着一个面无表情,一脸冷酷的秘书了。他的手上拿着一份文件夹,简直是副特工的模样。 “准备妥当了?” 冷酷脸秘书点点头。 往语莱西木的房间走去不消多少时间。走到门前,只刚按下申请进入的按钮,门可就开了——西木正在吃着泡芙,头上被纱布包扎了好几圈。 “奶奶的,也瑞你可来了。”西木放下那盘泡芙走了过去,然后指着自己的头,气愤道:“你他妈的下手也不知轻重,还特意把我甩到玻璃板上了!还有!昨晚我还在狗血淋头的时候,我爸倒是跑过来狠骂了我一顿,问我为什么要跟你起争执,真是他妈的!认识你真是我倒霉!” 也瑞笑着,径自走到了沙发上坐了下来。 “狗血淋头?原来你是狗吗?” 西木翻了一个白眼:“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你才是。” “我的嘴是吐不出象牙的,不过我签一个名就可以。”说罢,冷酷脸秘书递上了一份文件,新产品AkLz销售合作方案。 “AkLz的销售,就交给你们语莱家了。” 西木接过文件翻看了几眼,喜笑颜开。 “唉,其实我哪里是这般贪钱的人呢?也瑞你真是看错我了。”可是边这样说着,他却边把那份文件交给了自己的助手好好保管,又命他去保险柜里取出一份东西。“我想要的——可是你的人啊。” 也瑞低头一笑。 “那你过来帮我脱衣服吧。” 听见也瑞这样说,西木首先的反应就是有些吃惊,不过他的表情很快就被“阴险”取代。起身走到也瑞身边,自动自觉地坐到了他的大腿上,然后帮他解开衣服的纽扣——“我靠。” 西木才解开了几个扣子,就立即把手一甩,从也瑞的身上下来。 “你他妈不用吧?” 也瑞的胸口上,赫然刻着“方森”两个大字。 红红的血痂,可比纹身要来得更触目惊心。 “究竟他是你的东西,还是你是他的东西啊?他在你身上刻自己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印商标?” 也瑞笑了笑,扣好了衣服上的纽扣:“大概就是为了吓走你这种狂蜂浪蝶。” “我看你倒像是在炫耀多一点。”西木耸耸肩,这时,他派去的那个助手,手里拿着一个粉色的文件夹回来了。 “你要的东西。”西木递了过去,“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不可能就因为一场戏,也瑞就会轻易地把AkLz的销售权交给语莱家。他虽然在乎方森,可毕竟公司的产业不是玩具,他会自残身体,却不会拿公司事务来开玩笑。之所以会慷慨地拿出AkLz这份大礼,重点还是这个粉色文件夹里的东西。 “他最近果然是在查二十年前北极的那件事……”也瑞浏览了一下文件的内容,自言自语道。 “他”,就是也瑞的父亲。 也瑞在调查他父亲的事。 “恩……”西木的脸色突然有些阴沉起来,“不过,也瑞。在我查你父亲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些你可能会很在意的事情……” “说。” 但是西木,却收起了平时那种轻佻狂妄,拿起桌面上的茶杯,先呷了一口茶,而后才压低声音郑重道:“当年在北极,那对双胞胎里的弟弟,原来不是夭折了,而是被人抱走的……”西木顿了一顿,然后才接着说道:“而且,那对双胞胎…… “是纯种东洋人。” 听罢,也瑞重重地合上了文件。 这个世界上的纯血人,不会只有方森一个,但也绝对不会多。 二十年前,在北极的那一场实验…… 一直以来,都是中央政府的最高机密。 UH,“Upgraded Human”——它的副作用,能够让疾病变种,自然也能让人类变种。 为UH而疯的人类,会一直散发着“痛”这种精神,然后影响到周围一定范围内生物的脑电波——开始进行“感染”。 被感染了的人类,因为自身体内的UH含量并未达到变种所必需的程度,所以他们会被这种“痛”折磨着心智,然后疯狂地对周围所有生命体进行报复性打击——通过把“痛”转移到别人的身体上,来减轻自己的痛楚。 行尸走肉,并不断攻击着人类的他们,被贴上了“丧尸”的标签。 但其实他们根本就是活人。 特别是这二三十年来,UH所带来的副作用日益明显,所以政府才会暗中设立CLEAN组织——不仅要他们消灭“恐怖病”带病者,还要他们消灭已经被“感染”了的活人。 而为了不会反被感染,CLEAN组织里,全部都是不带病,并且从未服用过任何含UH药物的自然人。 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群自然人,他们受着政府的庇护,在合法地屠杀着室培人。 讽刺。 能够掌握到这一点,已经是也瑞这个非政府高官的极限了。这里面的很多信息,连那个当初开价想买走方森的联合军大将誊龙原都不可能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也瑞有钱,掌握着UH融药技术,并且曾跟佟樱这个官三代有过恋情的话——他连CLEAN组织的存在,都不可能知道。 但至于二十年前在北极的那场实验,他则仍是什么信息都无法掌握…… 现在只知道,那场实验,与CLEAN组织有关,并且最后失败了,让政府元气大伤。从此,核污染稍有减轻现象的北极,又被封锁了起来。 自然人、纯种东洋人…… 二十年前…… 也瑞,还有理由安心吗? “那对双胞胎……是几年生的?” 可是西木耸耸肩。 “这算是最高机密的一部分,我真的无能为力。” 也瑞皱了皱眉。 虽说是二十年前的实验,而且方森绝对未满二十岁,但这并不能代表,方森就没可能是那对双胞胎中,被人抱走的弟弟…… 毕竟纯种东洋自然人…… 这是多么稀缺的存在。 “你说是双胞胎……那么那个哥哥现在在哪里?” 西木仍是耸肩摇头:“不知道。不过随着实验宣告失败,肯定被处理掉了吧。” 双胞胎…… 现在也瑞的着眼点,突然转到这上面来。 双胞胎…… 一想到方森有可能曾经跟别人挤在一个子宫里长达十月…… 一想到方森在这个世界上的联系可能不止他一个,他还可能会有个哥哥…… 他的心情,就涌上了各种不爽。 真被处理掉了才好。 不过,当年是谁抱走了那个婴儿? 为什么要抱走? 无法想通。 现在掌握的信息那么少,就算当年也瑞那五十九亿全加在智商上了,也不可能就这样凭空想明白。 还有…… “你有没有眉目,为什么父亲要查这件事?” “虽说实验是二十年前开展的,可我猜既然政府那么重视,把事件弄得那么朴素迷离,那准备时间一定在二十年之前。当年UH那个计划,不是光筹备就已经十三年了吗?我猜,你们家那么有钱,会不会是这个项目的投资者这一?” “我已经完全接手公司了,可是根本就没有任何关于这方面的资料。” 可是西木摇摇头,“既然那么机密,那在实验失败以后,肯定会将一切都销毁的。你那时候才几岁啊?你爸知道的可能比较多。” 也瑞叹了口气。 还好父亲并不知道方森是自然人,不然以他的个性,定会起疑的。现在的也瑞,只觉得,方森在这摩云岭多呆一刻,就是多了一分危险。 为什么他总像是个定时炸弹……仿佛每到一个地方,爆炸倒计时器就会重置。 满恩说的没错,他真的是一个招事的体质。 “我走了。这件事,不要让满恩知道。” 说罢,也瑞站了起来,带着他那个冷酷脸秘书正想要离开西木的房间。 “也瑞——” 可是西木叫住了他。 “你不是每晚都跟他‘亲密接触’吗?你没发现他身上有任何异于常人的地方?” 也瑞转过身道:“比较银荡算吗?” 37.鞭兽少年 巡沐在明子房内的餐室中等了足有二十分钟,才见自己的缘母姗姗来迟。 而且这个女人进来的时候还一身的…… 姜味。 “你干嘛去了!”巡沐没好气地问道,长时间的等待已经让他那股与生俱来的躁火烧了起来。“浑身怪味。” “我是你的长辈,巡沐。”明子在巡沐对桌坐下,一直站在旁边候命的几位仆人立即上前来为她整好餐具。“你装病哪儿都不肯去的事,真以为别人会信?要不是连我都说把你接过来照顾了,你父亲可没那么好说话。” “妈的。” 听到自己的儿子满嘴胡言秽语,明子也只得摇摇头。身为母亲,她连“生气”这种情绪,都吝啬于给予。 “夫人,”一个丹凤眼的女佣走进餐室,弯下腰在明子耳边低语。“姜汤送到大少的房间了。” 明子摆摆手,示意她退下。但这话,却还是被巡沐听在了耳里。 “什么姜汤,那家伙干嘛啦?” “什么‘家伙’,他是你哥!尊重点。”明子没好气地责备道。“昨晚……昨晚有个他们沙莲后地那边带过来的仆人偷走了他的东西,所以……所以他就罚那仆人浸冰水了。” 就算再如何厌恶方森…… 但明子,都不会做出任何对也瑞不利的事。 所以,尽管知道自己被也瑞利用了,知道自己在也瑞心里的地位根本就无法与方森相比,可她还是选择了维护。 被爱情困扰的女人,果然是麻木、愚蠢的。 “那关你什么事?你还亲自给他熬汤?” “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明子假意地用手中的银叉敲敲巡沐的汽水杯,“也瑞可是第一继承人,将来勒拿帝家都是他的。你明知道自己只有名义上的继承权,还不去讨好他,将来可要怎么在这个家活下去?” 一听到这些,巡沐立即就换上了一副臭脸。 讨好他? 做梦。 沙莲后地里的每一个人,他都憎恶至极。甚至恨不得撕破他们的脸,把他们通通丢给合成兽吃掉。 不过话说回来…… “哪个仆人啊?竟然敢偷他的东西。我可要去把他招到身边。” “那个仆人,长得挺像东洋人的。连你父亲都曾对他颇感兴趣。”说到这里,明子拿起银盘中的湿布巾擦了擦嘴,明显地有些落寞。 “是吗……东洋人……” 这个特征,也未免过于明显了些。 也瑞身边的,长得像东洋人的…… 难道是…… 那个自然人? 想到这里,巡沐的眉头紧皱起来,可而后又提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冷笑。 好啊也瑞…… 竟然敢把那个肮脏的东西带来摩云岭了。 这般涉险,硬是要将一个自然人带到这政府高官云集的地方,也瑞是疯了吗? 不…… 如果说,也瑞并非想要“把他带来摩云岭”,而是想“把他带在身边”呢? 蓝星飞船那件事的后续,巡沐并非没有耳闻。据说当时,那个自然人因为害怕合成兽而呕吐,也瑞为了他还特意终止了派对,自己直接抱着他走的…… 还有满恩不惜自己受伤,也要保全他…… 这个自然人,对也瑞来说果然…… 很重要! 想到这里,巡沐偷瞄了明子一眼——这女人,绝对是在撒谎! 为什么要帮着也瑞? 此时的他,也想不明白。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对也瑞来说很重要的东西,此时此刻,就在摩云岭,就在自己的地盘。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等也瑞带着那自然人离开,回到沙莲后地去以后,自己可就再也寻不着这么好的机会了! 打击、报复也瑞…… 一想到这里,巡沐就“噗嗤”一声笑出。 “你笑什么?” “不……没什么。”巡沐放下了刀叉,“我胃口不大好,出去散散步。” 明子并不像寻常母亲那样,会叮嘱自己的儿子正常吃饭。只是懒洋洋地应了一句:“胃口不好就去找医生看看。” 然后就继续低头进行自己的午餐了。 巡沐走出了明子的房间,带着自己的亲信与十几名仆人,去到驯兽室,牵走了地下室里关着的一头合成兽,然后来到了西苑的花园。而花园,正好就在也瑞卧室的隔壁。 巡沐探听过飞船派对上出现的合成兽,所以这次,他还特意选了一只,浑身都是雪白毛皮的…… 方森不是最怕合成兽的吗? 正好……就用这个来吓傻他。 在这里跟合成兽“玩”,不仅能吓死方森,还不会让人找到能责备他的地方——完美的计策。 打着如意算盘的巡沐,甚至连驯兽师都不带,只是手里握着一条特殊鞭子,不断地抽打着走在前面的合成兽,逼它往前迈步。这种鞭子,如果抽在人类的身上,只会是一般鞭子的效果。可是如果抽在像合成兽这样浑身都是毛的动物身上,则会与毛皮产生摩擦,进而产生出电流,麻痹兽类,又会巧妙地避开他脑内的控制系统,使得它无法知晓疼痛的来源,而后也不会对施暴者发动反击,是驯兽的必备之物。 当然,合成兽的高体温,也是启动鞭子电流的一个途径。 “嘿。” 停步在花园里,巡沐开始一下一下地抽打合成兽。 卧室玻璃的隔音效果很好,房内正在吃午饭的方森根本就无法听到外面的动静。不过这么一只庞大的兽类突然出现了,他的注意力,还是很快就被吸引了过去。 白色的毛皮…… 他实在是不得不,放下了汤勺。 吃不下去。 一想到之前在飞船上的遭遇,一想到那血腥的场景,他就难以下咽。 可是一看到旁边的巡沐,他就什么都懂了。 “啧。” 皱了皱眉,他是厌极了这个烦人的人。 方森走到窗边,拉上了窗帘。 眼不见为净。 “咻——ID身份确认成功。” 自动门开了。 是也瑞回来了?那正好,可以去把外面那人赶走了。 不过,溜进来的,却是一具小小的身体——伊士多。 “哥哥呢?”他进来开口就问。 “不在。” 方森抿了抿嘴,“你还能开我们房间的门啊?” “什么‘你们’的房间,这是哥哥的房间!”伊士多嘟起嘴。不过听此,方森也有些尴尬,不知道自己在搞什么,恐怕确实有被外面那头合成兽吓到,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你干嘛拉着窗帘!是不是背着哥哥干些不见得光的事?”说罢,伊士多也不顾方森阻挠,径自跑到窗边,一把将窗帘拉开——就见巡沐,在那里抽打着合成兽。 本来方森还有些担心,怕伊士多毕竟年纪还太小,会被合成兽吓到,可伊士多却一点都“不为所动”,只是略微有些惊讶,在房内隔着窗户骂道:“那个小崽子不是说病了吗?好啊,你还敢来西苑捣乱了!可把哥哥当什么了!” 明明自己才是排行最小的儿子,可他却叫同样是自己哥哥的巡沐做“小崽子”…… 看来这两房继承人之间的反目,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巡沐虽然恶劣,但恐怕也瑞这边……也没做过多少好事。 只见冲动的伊士多小跑了出去,方森想拦也拦不住。没办法,他只好站在窗前,开了通音器,看着外面的情况。 再怎么说……毕竟合成兽也算是兽类的一种,就算被驯服了,也还是有危险的。 “第‘零’继承人,你可怎么有兴致跑来西苑玩啊?你不是说我们晦气,都把你给惹病了吗?” 伊士多跑到了花园里,身后还跟着两个仆人。巡沐见是他来,立马就黑了脸,握紧了手中的鞭子,一副想要抽人的神色。 “小少爷好。” 至于巡沐身边的那些家仆,则都纷纷给伊士多弯腰问好,不过却被巡沐一眼瞪了回去,个个都吓着了,连头都不敢抬起来。毕竟相比起远在他乡,久久都不见一面的小少爷,还是长期呆在摩云岭的“少主”更叫他们害怕。 不过巡沐没理伊士多,而是往也瑞房间那边看了一眼,见窗帘又被拉开,方森正在看着,他又得意了起来。 “哎哟,这不是合成兽吗?”伊士多走过去绕着白色的合成兽转了两圈,然后看着巡沐,一脸天真地问道:“像这种这么贵的玩具,你这个野种是怎么有钱买的?哥哥有给你发零用钱吗?” “你……!” “我看你肯定是偷爸爸的吧!” 巡沐的火被撩起来了。只见他一挥手,一鞭子抽在了伊士多旁边的合成兽身上,吓得伊士多赶紧跑开。不过倒不是怕被合成兽反扑,而是怕那鞭子抽到自己。 “不要生气嘛,第‘零’继承人。”伊士多耸肩摇头,假意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我知道你跟公司无缘,不过你也不能自甘堕落,做个驯兽师自娱自乐啊,这可真是丢了我们勒拿帝家的脸。” 巡沐听罢,却摁住了怒火,反而冷笑以对。 “是啊,我可是想当个驯兽师——驯好合成兽来追你!” 说着,巡沐一挥鞭子,“给我追着那个小混蛋跑!” 接着,又是一记鞭打。 那合成兽糅合了人类在里头,自然比寻常兽类更能明白人类的指令。可是因为他们的人性已被泯灭,所以——也只能一昧听从。 听从主人,去追逐一个小孩子。 “啊!” 伊士多这回可真的是…… 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不断地跑着,想要甩掉身后穷追不舍的合成兽,可是他一个小孩子,腿那么短,哪里跑得过一只还存着半分智力的猛兽?一个踉跄,就见他扑倒在地,整个人四肢大张地跌在地上,才刚尝试着想要起身继续逃跑…… 那只合成兽,就扑了上来。 将伊士多,压在了身下。 “哥哥!救命——!” 38.杀死合成兽 被压在合成兽身下的伊士多,已经被吓得动弹不得了,只能呆呆地瞪大了眼睛,望着合成兽那张扭曲的人脸,慌了神,连反抗和逃跑都不会了。 “小少爷!” 无论是伊士多带过来的那两名仆人还是巡沐身边的家仆,都纷纷赶了过来,想要将合成兽底下的伊士多救出。就算在这个家里他们得看巡沐的脸色,可伊士多无论怎么说都是老爷最宠的小儿子,又有大少的疼爱,跟将来在家里毫无地位可言的巡沐相比——自然是伊士多金贵得多。 可是单凭合成兽的那一点可怜的智商,并不能认清这种形势。它庞大的身体就像是一张巨大、厚重的毛毯,整个覆盖在伊士多那小小的身体上。就算十几个仆人围着,奋力将其拉离,可毕竟是合成兽,哪里是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仆拉得动的。 “少主……小少爷再怎么说也是您的弟弟,是老爷的亲儿子!您要这样做,定是要惹老爷和大少生气的!”一个稍有资历的仆人眼看这合成兽是拉不动的了,立即就退了回来,跑到巡沐身边焦急地劝说。 可巡沐哪里会理他。 这口气…… 他可忍得久了!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哪里想得到那么多后果,只顾现在自己的意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倒是要叫他看看,谁才是‘小崽子’!” 说罢,巡沐走近,而后又往合成兽上抽一记鞭子,而后蹲下身,看着被压得连呼吸都困难的伊士多,冷笑着说:“究竟谁才是野种啊?听说某人连自己的母亲都没见过一面呢。” “你——闭——嘴!”伊士多勉强说罢,猛地咳嗽了几声。 而将这一切全收入眼里的方森,已经在一步一步地走近了崩溃的边缘。 看到白色毛皮的合成兽,压在一个人类的身上…… 看到伊士多那张痛苦的、挣扎的表情…… 那晚的事,一帧帧地,浮现上脑。 到处都是血,与肉,模糊的血肉…… 它在撕咬着,它在QJ着…… 撕咬着人类的身体,QJ着人类的灵魂。 方森猛地甩了甩头——“镇静。” 他不断地在脑内重复这两个字,不断地提醒着自己。 “镇静。” 他不能,再重蹈覆辙,不能再被合成兽吓得呕吐、精神分裂…… 因为现在能救伊士多的,只有他一个人! 就算他不是也瑞的弟弟,他也只是个孩子。 方森越是不想去想象,可脑子里,就越是会涌现出伊士多被合成兽撕咬QJ的场景…… 不行,要去救他! 可是,方森答应过也瑞,不会再到处乱跑,不会再添乱,再说,他也根本没有权限打开房间的自动门。 而且就算他跑出去,也是无济于事的。 他能做的,只有叫人来帮忙。 那群仆人,一看就知道是没用的,他们拖不动合成兽庞大的身体。而西苑这边的花园离南苑又远,恐怕单靠声音,很难引来警卫的注意,除非是合成兽咆哮起来。 “呜——呜!咳、咳!” 眼看着伊士多快要被压得窒息了,在房里的方森也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踱来踱去,最终,目光落在了餐盘边的刀子上。 “死就死吧!” 他走过去,拿起刀,对准自己的手——“唔!” 狠狠地刺入,然后一拉——划了一刀。 红热的血液,立即就从肌肤的裂口处,涌了出来。 他皱眉忍痛,捂着手,打开了房内的通风设备,然后拖过一张凳子,踩在其上,对准抽风口——举高了流着血的手。 血腥的味道,迅速地被带到室外。 方森……并不知道这一招是否可行,不过…… 是兽,就会嗜血的吧? 他想起了昨晚,自己戳着也瑞的伤口,然后再把手指放入口中含着,吮吸那血液的美味时——自己对血,都产生了渴望。 更何况是……仅存半点人性的合成兽? 无论是人类,还是兽类,对这种代表着生命、希望、温暖的血液…… 都是会有欲望的。 果然,那只合成兽用它灵敏的鼻子,嗅到了空气中微乎其微的血液腥味后,转过了头,看着在玻璃窗里的方森,看着方森的手——血淋淋的,人类的温暖…… 兽性,因闻到了血腥而激动;人类,因嗅到了生命而亢奋。 合成兽——双重的存在,使得它对人类的血液,产生出比蝙蝠都要强烈的渴望。 “啊噢——” 震天撼地的咆哮。 那只合成兽,终于咆哮起来了! 只见它放开了伊士多,根本不听巡沐的使唤,猛地朝方森这边跑来,然后隔着玻璃窗,不断地挥打着它的爪子,想要将房内的方森拖出来吃掉。 会咆哮……就好了。 会咆哮,那么就能引来警卫的注意了。 不过,看着那块玻璃,方森不免还是担心。虽说这是最新高科技研发出来的新种玻璃,可是…… 面对着自然的兽性,高科技,真的有用吗? 作为自然人,方森定然是不信的。 比起室培人,他更加清楚,什么叫——欲望。 这种东西,无论是人类抑或猛兽,都是能从眼睛里看出来的。 现在方森,就看清楚了,那头合成兽,对他的血液,究竟是有多么的渴望。 大概为了驯服合成兽,抑制兽性,驯兽师是不会给它们喝新鲜人血的,因此——现在这头合成兽,才会这般发狂,对浴血的渴望,使得它眼睛都要发红了。 至于巡沐、伊士多和那些仆人,大概也是从未见过合成兽发狂的场面,个个都慌了手脚。特别是家仆,人人都在往后缩,而巡沐和伊士多,则看得呆呆的,都动弹不得。巡沐的手,更是抖得厉害,连那条鞭子都捉不住了,掉在了地上。 之前没有真正见识过合成兽残暴一面的他们——自然有权利嘲笑方森当时被吓得呕吐的“懦弱”。 但现在…… “哎哟!快去叫驯兽师!快去叫驯兽师!” 那个稍有资历的老仆突然大声叫道,那群仆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借口跑掉,只留下巡沐和伊士多二人。 真是一群欺软怕硬的孬种,连小孩子都能置之不理。 果然在道德面前,性命是崇高无价的。可是,在性命面前,道德是随手可弃的。 连方森,这最低贱,而且从未受过教育的自然人都懂得,不能置小孩于危险而不理,可那些自诩高尚的室培人——却在这个时候跑走了。 方森看着玻璃外发了狂在咆哮,不断地想要冲进来的合成兽——心里也是慌得没底。 他紧紧地握住那把刀子,虽然根本就算不得是武器,可好歹也能给人带来安心。 “怎么办……” 其实他的本意,只是想把合成兽从伊士多的身上引走,惹它咆哮,然后引来警卫。他是真的料不到,那只恐怖的东西,会…… “砰——!” 玻璃,被它压得——整块,往房间内部的方向,掉了下来! 没错,这块高科技新材质的玻璃,质量确实是很好,被合成兽这么爪、这么打,都没有裂开分毫,可是——合成兽的欲望就是强烈到,能够把整块玻璃,连根推倒。 高科技,能够为人们挡住子弹、核污染,可却挡不住“欲望”。 因为对血液的欲望,合成兽推倒了玻璃窗;因为也瑞对自己的欲望,方森走进了玻璃膜。 “哔——哔——” 玻璃被推倒,警报自动响起,想必不用多久,警卫便会立即赶到,但在那之前——方森要保证,自己不被吃掉。 合成兽已经夺窗而入了,现在这个房间就等于是一个巨大的食盘,方森若继续傻傻地呆在里面,只可能成为合成兽的口中之肉。不假思索地,他几乎是凭借着自己在黑街里搏斗的本能,紧握着小刀就跳上了窗台逃出房间,与合成兽擦肩而过,往合它进来的方向逃跑。 可是,庞大的合成兽只一个转身,一个跳跃,就将方森扑倒了,在花园的草丛上。 “啊噢——” 压住方森的合成兽,又张开血盆大口咆哮一声,然后,用它那张扭曲纠结的人类脸孔,将嘴咧开到了最大限度,活脱脱地就要把方森给生吞下去! 但——一道银光闪过,“啊噢——” 合成兽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只见方森敏捷地将那把小刀,扔飞进合成兽大张的嘴中,正正击刺着它的喉咙。 果然疼痛,是抑制欲望的最佳良药——承受着剧痛的合成兽,顾不上对血液的冲动,整个人压在方森的身上抖动抽搐了起来。 “啊噢——” 但方森很清楚,这种程度的痛楚,对合成兽这种有着庞大躯体的生物来说,根本就微不足道,很快就会不起作用的。他挣扎着身体想要逃出,可是那合成兽就是把他压得死死的,让他根本就动弹不得。 咬了咬牙…… 他伸长了手,想要够到那条从巡沐手里掉下来的鞭子…… “还……差一点……” 不断地用力,想要将手臂伸长…… “差一点……就……” “啊噢——!” 合成兽又大叫了一声,然后,因为刚才受到了方森的攻击,他已经从对血液的原始欲望,转化为了进攻方森的欲望——它一定要吃掉这个攻击自己的人! 一仰头、一下俯,他再次张开满藏尖牙的大口,想要一口吃掉方森的脑袋——可是……! 头,被迫停在了半路——只见方森,双手拉举着那条鞭子,抵在了合成兽张开的口中! 然后,一手将鞭子一放,一手将鞭子一抽——“啊噢——” 血,飞溅出来。 合成兽那本来就快咧开到耳朵后去的嘴,因为被带着电流的鞭子这么一抽,以嘴缝为分界线,头的上半部分,不断地往后仰去,撕裂着自己所剩无几的,还衔接着身体的皮肉——“嘶嘞——” 裂开了。 头,被鞭子从嘴里一抽后,受不住地心引力的吸引,裂开了。 只剩下下半部分的头,还连着身体。 合成兽倒下来的时候,它那条大舌头,就挂在“头顶”,清晰可见。 方森被它井喷出来的血弄了一身。忍着巨臭,他翻过了身,好不容易,才从合成兽的尸体里爬了出来。 这种血腥的场面,他不怕。 在黑街,虽然他没见过合成兽,可他见过更加恐怖、血腥的杀戮场面。 他怕的,只是那个合成兽玩弄人类的场面而已。 浑身都是脏臭的血液——反而这才是让方森觉得反胃的东西。 不过,他不会忘记,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巡沐! 当初,他在天空酒店里对自己施暴,唤来BW要将他处理掉…… 现在,他又想用合成兽来吓自己…… 可恶。 他方森——不是随便哪个人喜欢就可以拿来寻乐的! 走到合成兽那半截血淋淋的头旁边——方森,将它推到了巡沐的脚边,吓得巡沐整个人跌坐在地上,一边不断地呕吐,一边不断地往后爬,连从自己嘴里流出来的呕吐物弄脏了一身,他都浑然不知。 尽管警卫已经赶到,尽管仆人已经回来,想要扶起巡沐,可巡沐还是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跑出了西苑的花园。而伊士多大概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血腥的场面,也双腿无力,一下子就跌坐了在地上。 至于那群警卫,自然是不由分说地就——将方森捉了起来。 不过方森并没有反抗。因为他知道,反抗根本就没用。他并没有打算要杀死那头合成兽,可是情况危急,也由不得他再持着妇人之仁。在这个不是我杀你就是你吃我的世界,就算人性未泯,也无法独善其身。 这种时候——还是把烂摊子交给也瑞吧。 不过是一只合成兽而已,他相信,也不会给也瑞带来特别大的麻烦。再说,毕竟他也是为了救伊士多才这么做的,勒拿帝家里的其他人也应该不会为难也瑞才是。 反而是巡沐…… 他恐怕……自身难保了。 毕竟合成兽是他带来的,攻击伊士多的命令也是他下的。 方森此时,正浑身带血地被一个警卫钳制在地上,动弹不得。 “大……大少!” 听到是也瑞来了,方森赶紧抬起了头,不过——却被那个警卫又狠狠地按了下去。 “放开他。” “可是大少,他……” “我说,放开他。” 说着,也瑞一抬脚,正正踢中了那个警卫的头,将他踩在了脚下,还特意用自己的鞋底——狠狠地踩揉他的脸。 看见方森被别的男人按在地上,他的火,怎么可能不大。 真是恨不得,把这个警卫塞到合成兽的尸体里去。 不过,他真的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只见他弯了弯腰,一手抓住那警卫的肩膀,然后将将他扔向了合成兽的尸体那边。那个警卫也因此——一屁股坐在了合成兽的舌头上。可是,因为是也瑞把他扔过去的,他又不敢走开,结果被活生生地吓晕了,坐在合成兽下颚上,他的裤子,也被那尖牙割出一个个破洞。 “也瑞……” 方森用手撑起了身体,想要站起来。不过刚经历过这么经历的搏斗的他,有些踉跄,直接就扑到了也瑞的怀里。 “没事吧?”也瑞将他紧紧托住。 “没事……”方森现在站了起来才发现,经过了那么一场惊心动魄的搏斗以后再安定下来,自己的脚,已经开始打颤发软了。 “我带你走,我们回去沙莲后地。”也瑞突然曲了曲膝,将腿软的方森打横抱起。“我们回去吧。” 果然…… 不能再把方森留在这里了。 无论是父亲、明子,还是巡沐,都对他带着无限的敌意。 就算不考虑那个政府机密的事情…… 在经过了这次巡沐放合成兽来吓方森的事后,他说什么都是不肯再继续留下的了。 私人飞机在停机场里很快就准备就绪。伊士多手捧着定惊茶坐在机舱里,周围围了不少仆人,个个都在哄他。而祖伊虽然懒洋洋的,可一听说可以回家,却收拾得比任何人都快。除了满恩被也瑞命令留下来善后以外,人人都已整装待发。 看来沙莲后地的人,果真都不喜欢这摩云岭。 明明都是一家人,关系却如此的僵…… 而也瑞,是最后一个登机的,因为明子的纠缠。 “也瑞……”明子站在登机口前,也不顾会不会被人看见,硬是死死地抓住也瑞的手腕,不准他走。“你一定要走吗?就当是为了我……你也不肯留下?” 但也瑞只是冷冰冰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将她的手,毫不留情地拂开。 “让你那宝贝儿子,好自为之。” 39.发疯的女人 “痛……” 合成兽的头,被他鞭开了两半。 “痛……” 头的上半部分,掉了下来。 方森走到那半截头前面,蹲了下来。 那对长在兽体身上的人类眼睛,好湿润、好湿润…… 一滴泪水,从眼角处滴落了下来。 “谢谢……” 泪水还在不停地流着,“谢谢……” 听着这悲戚的一声感谢,不知为何,方森也想落泪。 “不用谢。”方森蹲下了身体,将手覆在那对人类的眼睛之上,“好好睡。” 拿开手,眼睛已经合上了。 连那最后一点人类的光芒了,也都消失了。 不知道她残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精神,是“痛”还是“谢”呢? 抑或……“恨”? “唔……” 回到沙莲后地以后,方森足足睡了十六个小时。 醒来的时候,都已经是黄昏了,而且…… 浑身上下,都酸痛无比。仿佛只要动一动,就会有无数的酸,挤破细胞膜,涌到血液中。他还记得当时自己,简直就累坏了,连清洗身上的血迹都没有力气,还得靠双手尚未痊愈的也瑞来给他洗。 这还是第一次。 虽说以前方森就被迫在也瑞洗澡的时候为他提供各种各样的“服务”,可是让也瑞来服务他,还真是…… 意料之外的收获。 以前在黑街里,连洗澡的地方都没有的他——竟然有一天,让首富家族的第一继承人来伺候洗澡了。 说出来……不知道别人会是什么感觉。 黄昏的光线暗淡柔弱,而且房内并未开灯,所以刚睡醒的方森并不觉得刺眼,毫不费力地就睁开眼睛了。 “醒了?” “恩……” 感觉到也瑞正躺在隔壁,抱住自己,方森把头靠了过去。 可是,也瑞却伸过手去,擦了擦方森眼旁的——泪痕。 “怎么哭了?” 方森也摸了摸自己的眼旁,可是当他的手与也瑞的手相触的那个瞬间——也瑞却紧紧地抓住了他。 然后就感觉到自己整个身体,都被也瑞抱紧了许多。 “怕了?” 方森忘不掉那个梦,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幸好也瑞也没有多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背脊。 “你还真是我知道的,第一个没有接受过任何驯兽训练就杀死了合成兽的人。” 话虽如此…… 但也瑞,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只要一想到二十年前的那场实验,他就无法释怀。 方森越是表现出这种杀戮的天赋…… 不就越代表着,他跟“CLEAN”那帮杀人狂,“本是同根生”么? 如果不是自己在他长身体的时候,用R-3抑制住了…… 方森,会成长为怎么样的人? 还会是那个……不敢下手杀人,不敢当JOKER的“懦夫”吗? 原来,方森怕的,根本就不是合成兽本身,自己一直都想错了…… 他怕的,是人类被合成兽践踏的场面。 还有,合成兽中,糅合着人类的这个事实。 大自然的本身,并不可怕。无论是狮子、老虎,还是其他毒物猛兽,都不值得害怕。 可怕的是人类本身,或者直接说是……人类的贪欲,与智慧。 也瑞暗自叹了口气。 曾经,他欣赏方森的挣扎,可现在,当他知道了方森的挣扎很可能就是来源于杀戮的本性时——他又犹豫了。 因为方森,只能是他的方森。与什么实验,什么“CLEAN”都没关系——方森在这个世界上的联系,只要有他一个就够了。 也瑞低头看了方森一眼——又睡过去了。 果然与合成兽的搏斗,还是消耗了他很多的体力。加上R-3在他爆发的时候却竭力地限制着他的力量,所以现在他浑身,应该都是酸痛无比的。 也瑞轻轻地将他的头重新放回到枕头上,然后从被窝里出来,重新穿戴好,来到对面办公的城堡。此时,满恩已经从摩云岭回来了,并在恭敬地等候。 “那边交代得怎样了?”也瑞边说边向办公桌走去。 “一切顺利。我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巡沐身上了,就说是因为伊士多受惊过度,吵着要回沙莲后地,所以你们就先走了。” “恩……父亲有没有说什么?” “没说什么。只是……他对着那合成兽的尸体,看了好久。” 也瑞轻轻皱着眉头。 合成兽的尸体……这让他不得不联想到方森。 “满恩,巡沐下次的定期止育注射是什么时候?” 听此,满恩却推了推眼镜,仿佛是想要掩盖从眼睛里掠过的东西,沉默了许久,才慢慢道:“半个月后。” 但回答完毕以后,满恩随即又补充了一句:“也瑞,他再怎么说也是勒拿帝家的儿子。” “是吗?”也瑞看着他,眼神里却闪过一丝狠光。“可我才是第一继承人,在我没当他是我弟弟的情况下,他什么都不是。他不是很讨厌自然人吗?所以,你知道要怎么做了吧?” 太狠了…… 满恩无奈地摇摇头。 自己从出生开始,就待在也瑞身边了,怎么可能不清楚他在想些什么? 止育注射…… 巡沐不尊重女性,一直都是圈子里供认不讳的事实。他可不会像也瑞那样,为了表示尊重而特意不在女性的体内释放…… 也瑞的意思,不就是想要干扰巡沐的止育注射吗?一旦干扰了…… 像巡沐那样不尊重女性的人,一定会让对方怀孕的。 然后…… 他和怀了孕的女人,就会堕入黑街,被剥夺掉室培人的身份,永世不得翻身。 这样的下场,对于憎恨自然人的巡沐来说…… 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就为了一个方森,有必要做到这么绝吗?” “不仅仅是为了方森。”也瑞抢话道,“还有伊士多呢?” “得了吧你。你究竟是在为谁报仇,我会看不出来?” 也瑞轻蔑一笑,“那你就应该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的,而且我也不会改变主意。” 满恩并未答话。 也瑞,果然从头到尾都没变过,仍是那副烂样子。现在他要将巡沐打入黑街的行为,不正和当年他要把方森抓出黑街的情况一模一样吗…… 将自然人带出黑街,将室培人扔入黑街…… 也瑞,一直都在做着违背世理的事。 而且现在,一向最尊重女性的他,却为了帮方森报仇,而不惜伤害巡沐身边的那些女性…… 明明当初,就连帮助方森逃走的梅宁,他都大仁大义地放过了。 也瑞,是变了,因为方森。 可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又没变。而且又是因为方森,他在变本加厉。 什么都是因为方森…… 满恩摇了摇头。 当初他就不该手下留情的,就该把方森这个半JOKER给解决掉!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因为不仅也瑞变了,连方森…… 也变了。 一切,都在往他满恩无法预料的境地里走。 至于摩云岭那边——如今则是一片冷寂。 仅剩的一些宾客,也因为听到了合成兽发狂的怒吼而急急远走。 又回到了以前那种冷清。 明子……受够了。 终日被困在这山岭之上,对着一个自己根本就不爱的人和一个只会招惹麻烦的儿子……好不容易盼来了也瑞,却又…… 被巡沐给弄走了…… 对! 就是被巡沐给弄走的! 如果不是巡沐让那只合成兽去袭击伊士多,那也瑞就不会走了! 也瑞不走了,他就会在这里留住一个月……然后自己就可以跟他朝夕相处一个月了…… 一切,都是因为巡沐! 愤怒,驱使着她,一步一步地走向巡沐的房间…… 带着烧上了眼睛的怒火。 “咻——ID身份确认成功。” 没有开灯,只是月色照进来,投在了巡沐的面部轮廓上。 这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明子却看不进去。 因为现在她满脑子,全都是、全都是也瑞的模样。 对自己温柔一笑的也瑞,在床上对自己百般呵护的也瑞…… 她想见的,只有也瑞!在她的眼里,根本……根本就没有自己儿子的立足之地! 对准了巡沐的脖子,明子——掐了过去。 “唔……!咳……!” 用力之狠,巡沐一下子就被惊醒了。 “你……你干什么!放……放开……我!” 巡沐不断地挣扎,更抬起脚来,一脚踢中明子的肚子,将她踢到了一边。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这样叫吼着的明子,又再次不要命地扑向了巡沐,将他紧紧拽住,还不断地扯着他的头发,将他的头往墙上撞。 “对……对……你死了,就能办丧礼了!办丧礼了,他就会来啦!我就会见到他啦!” 已经完全疯掉了的明子,更加使劲地将自己亲儿子的头撞向墙上,而且墙上的血迹越多,她就越兴奋。 “我要见到他啦!我要见到他啦!” “也瑞,你很快就会回来我身边啦!” 也瑞…… 在听到这两个字的那个瞬间,巡沐的脑子,就陷入了一片黑白。就连头撞墙的痛感,也传不进来。 也……瑞? 自己的妈妈,为了要见到也瑞,而要……杀死自己? 只是听到了明子叫喊着这个名字,他就在一刹那间,懂得了所有。 为什么每次自己犯错了,明子都要带他去找也瑞…… 为什么明子要亲自熬姜汤送给也瑞…… 为什么也瑞离开了,明子会那么魂不守舍…… 他什么都懂了。 巡沐,他生来就一直被也瑞压制着,而现在——他的亲母,却为了那个男人而疯!为了要见到他而要杀了自己! 开什么……玩笑! 巡沐一挥手,将明子狠狠地甩开。可怜明子终究只是个女子,怎么敌得过刚成年的巡沐,一下子就被推倒在地上,“砰——” 头,狠狠地撞在桌脚上。 血,沿着那条桌腿,流了下来。 明子,一动不动了。 “你……你……” 巡沐在黑暗之中移动,却不太敢靠近自己那发狂的母亲。可是她现在真的是…… 一动不动了。 意识到不对劲的巡沐,赶紧走到明子的身边蹲下,摇了摇她的肩膀,可是这一摇——明子就整个人瘫倒在地了。 “妈——妈!” 这是巡沐懂事以来,第一次喊她“妈”,可惜她已经听不到了。   40.离不开了 没想到的是,才刚回到沙莲后地两天,也瑞就被迫登上了去往摩云岭的飞机。 明子的死,多少让他有些意外。 葬礼上的人不多,个个以黑衣黑靴到场。除了明子的父母以外,没有一个人落泪,包括巡沐。 而老总裁跟也瑞,更是面无表情,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你来了。” 葬礼过后,人散了,可巡沐却堵在了也瑞面前。 然而也瑞,却根本就当看不见他,手里捏玩着一颗R-3胶囊,转头对旁边的满恩说道:“R-3很可能会产生让人暴躁失控的副作用,回去最好让研药部门再好好调查一下。” “了解。” 竟然在自己曾经的情人的葬礼上,讨论起公事…… “也瑞,她的死对你来说,就只是带来了一个药物问题的信息而已?!”巡沐强忍怒气,但握着拳的手,连青筋都凸起了。 不过也瑞,也只是微笑地看着他。 “呵……”巡沐转过头,看着明子的墓碑,突然也笑了起来,可眼里,却在酝酿着眼泪。 那毕竟是…… 他母亲的墓碑!他的身体,有一半,就来自于明子! “她可终于把你盼来了……不过却是她的葬礼!是你害死她的!”巡沐恶狠狠地吼道,全然不顾周围还站着留下来收拾的仆人。 “我害死她?不是你推开她,害她撞到桌脚上的吗?巡沐,虽然父亲这回帮你了,可并不代表你就能大义凛然地把罪名怪罪到别人头上。” “对!是我!不过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推她吗?因为她说要杀了我,等杀了我以后就会办葬礼,然后就可以见到你了!” 巡沐边如此激动地说着,边伸过手去捉住了也瑞的衣领。但也瑞,立即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他的手甩开到一边。 “你连做我弟弟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儿子。” “你!” 说罢,巡沐就要向也瑞挥拳。不过满恩倒是立即站前了一步,抓住了他的拳头不放。 “呵,你的心里,就只有那个恶心的自然人吧!像你这种冷血的动物,如果他死了,你会不会哭呢?” 听到巡沐的恶言,也瑞只是提起嘴角轻蔑一笑。然后走上前一步,弯了弯腰,贴在巡沐的耳边,用极具威胁性的声音低语道:“如果他死了,我会让你跪在他的尸体前哭的。” “也瑞,我会让你后悔的!” 后悔……? 也瑞冷笑了一下。说起这个,他倒是已经着手让巡沐后悔了。 在摩云岭出席完葬礼以后,也瑞连留下吃顿饭都不愿意,直接就乘机返回沙莲后地。只不过到达的时候,就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ID身份确认成功。主人,欢迎回来。” 夺门而入,房内是漆黑一片。方森应该睡了吧…… 可是看被子的形状…… 仿佛是一个人,蜷缩着身体,躲在里头。 “方森?” 也瑞坐到床边,轻轻地将手搭在被子上。方森这才伸展开身体,将头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不舒服?” 可是方森摇摇头,坐了起来。也瑞想要伸过手去让他抓住,可是方森摸到的,却是湿湿的衣袖。 “外面的雨好大。”也瑞自言自语道,然后起身,解开上衣的纽扣欲脱衣。沙莲后地不同于那些北半球的城市,这里并不需要玻璃膜,而且因为是私人岛屿的原因,不受政府掌控,所以天气还是自然的,不会受到政府的调配。 因此,这里会有“雷雨”这种东西。 为了城市里市民和高层建筑的安全,政府是不会给城市安排雷雨的。所以,像“暴雪”、“暴雨”、“冰雹”这样的极端天气,除了少数私人区域可能会拥有以外,在其他地方根本就不可能出现。 因为高科技,人类,真的快要跟大自然隔绝了。 明明生活在地球上,却又不以地球大自然的方式生活着…… 这样子,跟“外星殖民者”,有何本质区别? 根本不为衍育自己的星球保留一丝一点的敬意。 方森揉了揉眼睛,借着月亮的光照,在观察着也瑞的脸。 “你心情不好。” “怎么说?” “唔……看出来了。” 听此,也瑞直接将刚从身上脱下的上衣丢到地上,然后爬上了床,靠到方森身边,用极为魅惑的声音说道:“这么聪明?那你能不能看透我某个地方现在想干嘛?” 听着也瑞略具挑逗性的言语,方森只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赶紧转移话题:“裤子也湿了,要脱。” 本来只是想要提醒也瑞一句而已,可是没想到,无论什么话,在这乌灯黑火,只有他们两个人独处的居室里——都会变成性暗示。 不过或许,方森的潜意识里,就是想要暗示也瑞些什么。 脱裤子、脱裤子…… 也瑞伸过手去抚摸方森的脸。从摩云岭回来以后他就心情不好,这确实是真的。身为自然人,方森的敏锐,真是叫也瑞吃惊。 大概自古以来,每个刚从葬礼上回来的人,都不可能愉悦起来。 那种亡者所残留的“精神”,多多少少还是会让祭奠者明白地感受到死亡就在身边。明子……不过是被巡沐推了一把,脑部被猛撞了一下,这样就离开了人世…… 死亡,可真比出生简单得多。 从前,对也瑞而言,根本就无惧死亡,因为他不会死去,也已预知到自己的结局。 可是自从方森出现了以后,他开始变得……有些在意这回事了。 脆弱的自然人…… 要死,当真是再容易不过了。 如果让家族中的长辈知道自己对一个自然人产生了特殊的感情的话…… 那方森,就绝不可能留在这个世界上。 他不能……让除他以外的人,碰到方森一根毫毛。就算是勒拿帝家族,就算是政府,就算是他那个可能的“哥哥”…… 全都不行。 他想,公司应该研发一种药物,当两个人同时服用以后,那不管哪一个人先死,另一个人都会立即接受到死亡信号,同时死去…… 不过这样的药,在现在这个社会,应该没有市场吧。 也瑞低头苦笑。 方森见也瑞如此笑着,正想问怎么了,可下一秒就——“轰隆!” 电闪雷鸣。只见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然后就传来了滚滚的震耳之声。 像极了合成兽咆哮的声音。 在听到雷鸣以后,方森突然就皱着眉,迅速地将自己的双眼给紧紧闭了起来。 看他如此,也瑞倒是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回来的时候会看到他蜷缩在被窝里面,而不是正常的睡觉。 方森是……怕了吧。 这么大一个人了,居然会怕打雷。 “连伊士多都不怕打雷了。”也瑞笑了笑,然后再往他身边挤了一挤,张开自己仍略湿的双臂,将方森环抱住。 “他见过,我没见过,我自然怕了。你试试脱裤子给他看?我保证他会吓得比我现在还要害怕。” 一直生活在黑街的方森,几乎每天都是在雨天下走过的。然而,在黑街里,全是细细的雨丝而已,要是那里也有雷雨,那一点避雷措施都没有的黑街,恐怕到处都能见到被烧焦掉的痕迹。 像这种这么激烈的天气,方森还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你今晚老是在怂恿我脱裤子,是想找‘避雷针’吗?” “你……在说什么啊?” 方森推开了他,自己把身体挪到了另一边,躺下侧过头去。他其实并不太懂“避雷针”是什么,可是“针”这个字还是比较形象的,按照也瑞的性格去揣测,再考虑到现在这种暧昧的气氛,他还是能够大概猜到也瑞的意思。 不过…… 因为又不是特别的懂,所以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去反驳才好。 可是很快,也瑞就压了过来。 “你确定你不要‘避雷针’吗?会被雷劈的。” “不要!” 然而,也瑞却不听他的,依然只是一笑,接下来——把双手放在了方森的膝盖上,然后用力地分开了方森的双腿,自己跪在了他两腿之间。 “可是‘避雷针’想‘避雷’了……你说,塞到哪里去‘避雷’,比较安全?” “你那是避雷‘棍’好吗?塞到哪里都不安全!”方森有些挣扎,他真的不想在这样令自己心悸的天气底下,还要被也瑞在自己的身体里肆虐。 可是很明显,他的挣扎是无力的。 因为,时至今日,根本就无需抚摸,也瑞只要压在他身上,他的骨头就会反射性地酥软,就仿佛在“性”上对也瑞的投降,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反应。 一切的挣扎,都会直接演变为调情。 “啊……” 只是隔着布料抚摸,都能让方森发出连连银声,销魂蚀骨。 这回,可轮到也瑞觉得骨头都要酥软掉了。 “不避雷,那‘避孕’如何?” 也瑞,用他胯下那已硬热起来之物,抵在方森的双腿之间,不断摩挲。 而方森那里,也早已撑起了帐篷。被裤子限制着勃起,真是让他难受至极。 “也瑞……脱……脱……” 最近方森在床上,越来越懒了。 除了叫床或夹着也瑞的时候会特别卖力,其他时候都在变换着方式,让也瑞去“服务”他。 连脱裤子,都不例外。 虽然平常没有机会,可他却学会了在床上“使唤”也瑞。 “唔……唔……” 才刚将热物挤入,方森就无法抑制住自己的叫喊。 “有时候我真的会在想,你的喉咙是不是为了叫床才存在的。”也瑞贴在方森的耳边低语,“明明平时说话那么毒,可在床上就那么勾人。” 每次,听着也瑞这些粗秽的调侃,方森体内的欲火,就只会被越扇越旺。 下流的语言,黑街里那些粗俗的男人,是最喜欢在床上说的。可是,每次都只会让方森觉得无趣,或是恼怒。但也瑞…… 就是能将这些下流之言,说得那么动听。 所以越下流,方森就会越兴奋。 以前在黑街,他曾经试过被也瑞用铁链捆绑,还得带着一身的伤痕出外游街。那时候,就有人在窃窃私语,究竟方森是不是一个受虐狂。 当时的方森,是以怒视回应的。 可是现在,他还能振振有词地说自己不喜欢被虐吗? 不能。 不喜欢被别人吊起来鞭打、不喜欢被别人往身体上滴蜡,并不代表着他就不喜欢受虐。 事实上,会对这种秽语起反应的他——根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吧。 不过,只有面对着也瑞这个变态的时候,他才会变成“变态”。 虽然这一年多来都没有接触过别的男人,可他知道——自己,非也瑞不可。 就算出现了一个比也瑞床技要好的人…… 他也不想要。 仿佛能够满足他的,根本就已经不单纯是“性爱”这么简单了。 能喂饱他的…… 只有也瑞,是“也瑞”,而不仅仅是“男人”。 不过,在这种时候,思考这些,根本就是没意义的,也已经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 “唔……啊!也瑞……!” 好好地享受…… 这个男人带给自己的高朝。 每一下猛烈的撞击,伴随着每一次室外的电闪雷鸣,都会让方森产生出,觉得自己快要死去的快感。 心悸与心动,混杂在一起,变成了一条轻飘飘的羽毛,不断不断地搔痒着方森的每一寸肌肤,搔痒着方森那颗被情欲侵占了的心脏。 好痒、好痒…… 雷,打得越响,方森的腰就会弓得越厉害,那个小口就会吸得更紧,叫床声也会越高朝迭起。 被雷电吓着了的方森,竟然会变得越银荡。 看来心脏……根本就负荷不了那么多的刺激,所以只好让他的肉体来分担。 十八岁——明明还是别人上学念书,忙碌着学业生涯中最重要的一场大考的年纪,可方森,就已经在也瑞每晚的“训练”之下,“练”出了这样一具身体。 如果把考试内容换成做爱,方森会拿状元吧?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从“反抗”,走向了“不能自拔”? 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很可能已经离不开也瑞了。 无论是也瑞的气味、也瑞的脚步声,还是也瑞的体温,对他来说,都已经成为了习惯。 就像吸毒一样,上瘾了;就像嗑药一样,依赖了。 明知对自己有害,可就是宁愿伤害自己,也忍不住不去吸食。 向来最厌恶毒品、药物的他,却惹上了一种叫做“也瑞”的瘾。 而且,最糟糕的,他不仅不想“戒毒”,还想要不断地吸食更多、更多…… “也瑞……” “恩?” 刚释放完的这两个人,都暂无法平静下来,喘着粗气。虽然浑身是汗,可却谁都不嫌脏臭,肉体相互紧紧缠抱着,依然在享受着那份残留下来的情欲气息。 “我绝对会……死在你身上的……” 也瑞笑了笑,然后在他的额上印下一吻。 “那很好。” “你只能,死在我也瑞的身上。” 41.狗急跳墙 两个月后,摩云岭。 “铃铃——铃铃——” “少……少主……” 站在电话旁边,副管家颇有些举措不安。连续三天了,只要有电话转入巡沐的房内,这两主仆就会心惊胆战。 “我不接……不接!” 坐在床上的巡沐如此气恼地说着,然后就提起被子,将被子盖过自己的头,整个人缩在被窝之中。 “都是骗子……骗子!都是想来骗勒拿帝家钱的!” “少主,您不能不接啊!毕竟有些事,不是您逃避就得的。要是等下电话转入到老爷那里……”说到此,副管家打了个哆嗦。巡沐骂了一声,自己掀开了被子,下了床走到电话边,深呼吸了一下,而后才拿起话筒。 “巡沐!你可总算肯听电话了!”电话那边传来一把尖锐的女声。 “干嘛?有屁快放!”巡沐没好气地说道。 “你问我‘干嘛’?好,那我就告诉你,你究竟干了些什么好事!我妹妹现在怀孕了,你说怎么办?!” “她怀孕,关我鸟事?!” “就关你‘鸟’事!我妹妹都说了,除了你,根本就不会再有别的男人会那么无耻,在女性的体内受精的!不是你的是谁的?我真是搞不明白你,我妹妹怎么惹你了?你居然不接受止育注射!” 听罢——巡沐狠狠地摔下了话筒,然后举起电话,一个用力,猛砸在地上。 “去死吧!” 这是这三天来,第四个这样的电话了。 有四个女人……都来找他,告诉他,自己怀孕了。 怀孕——在现在这个室培社会里,可是最能令人恐慌的词语。 怀孕……就意味着,生育,或者死亡…… 可无论选择哪种,最终的结果,都是被剥夺室培人的身份,然后…… 堕入黑街。 黑街…… 巡沐只要一想到那个地方,就会头皮发麻。要跟那群恶心、肮脏的自然人生活在一起?简直就比进了猪圈还脏! “不会是真的……不会是真的……” 巡沐现在,已经在疯癫的边缘徘徊了。 如果只是一个女人这样说,那还有可能是敲诈勒索,或是恶作剧,可不约而同的,有四个女人都这样讲——“死了、死了!”巡沐突然跪在地上,死死地抓住了副管家的衣袖。“我要死了!我要死了!被爸爸知道的话,我会被杀掉的!” “少主,少主!你要镇静,镇静!”副总管蹲了下来,拍拍巡沐的肩膀。“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求大少帮你!他不是掌管着公司的科研团队和医疗团队吗?去找大少帮忙,让他去给那些女孩堕胎,然后再给一笔安慰金……能够瞒过去的!能够瞒过去的!” 也瑞…… 对,现在只有他可以救自己! 已经疯魔掉的巡沐,根本就顾不上平日里的仇恨,现在的他,满脑子只有被扔进黑街这件事。比起被夺去一切,跟那群低贱的自然人平起平坐,他自然是宁愿去给也瑞下跪的。 十个小时以后,他就在沙莲后地的停机场安全降落了。 来迎接他的,是一个年迈的老女人,看上去资历颇老。这还是巡沐第一次来到沙莲后地,可是心急如焚的他,却根本没有心思去欣赏这里的花花草草,或者没有隔着玻璃膜的真实蓝天。 被仆人领进也瑞在城堡中的办公室后,巡沐的第一反应就是——下跪。 “哥哥!哥哥!你救救我!”跪在地上的巡沐挪着膝盖前行,看他那张惊恐的脸上,双眼瞪得大大的,已经挤出了眼泪。 终究还是个跟方森一般大的孩子啊…… 可是也瑞,就是没有办法对他提起半点同情心。 “巡沐,我何德何能,能够帮助一向不尊重女性的——你啊?” 为……为什么…… 自己明明还什么都没说,可他却知道? 巡沐略张开嘴,惊疑地望着也瑞的笑脸,仿佛是在思考些什么。但可惜,现在他的脑子里乱得如同蜂窝,根本就无法安静下来。 “黑街其实挺好玩的。不过就是要多带些伞,因为那里经常下雨,而且雨里面含有消毒的药粉,可能会侵蚀掉你的伞。” 黑街…… 巡沐的耳边,只听得见这两个字。 “是……你!”突然,他恶狠狠地盯着也瑞站了起来,指着也瑞破口大骂。“是你在我的止育注射里做了手脚!” 但是也瑞,仍是那副欠扁的笑脸。 “巡沐,我说过了,让你尊重女性的。害死你的人,是你自己,和你那傲慢的态度。” “好啊你……也瑞!”巡沐看着也瑞的双目里,全是恶愤的火。眼泪虽然确实被挤了出来,可却根本已变了个味。 他现在什么都不怕了。 对也瑞的憎恨,爬上了其他一切情绪的头。 “也瑞,你等着!” “我等着。” 看着巡沐那张气急败坏的脸,也瑞只是觉得痛快。没用的,像巡沐这种一点势力,一点人脉都没有的废人,根本就没办法跟他也瑞斗。就算他把一切都告诉父亲…… 那也没用。 只要回到了沙莲后地,只要回到了自己的地盘,就再没人能束缚得他。 巡沐摔门而出后,一直守在门外的满恩,气定神闲地走了进来。 “你满意了?” “满意了。” “也瑞,虽然他不是你的对手,可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狗急跳墙,小心他做出些什么让你始料不及的事。” 也瑞走回到办公桌的座位上,拿起高脚杯继续刚才没有喝完的红酒,完全没有担心的迹象。 “没人帮他的话,他做不来什么。” 满恩无奈地摇了摇头,退了出去。 将巡沐打发走,又处理完公司的公务后,也瑞回到了房间里。 可是方森却不在。 “他去哪了?” “今天小少爷过来找方森先生,硬是把他带出去了。”站在旁边待命的一个老女佣毕恭毕敬地答道。自从发生了易末那件事后,也瑞就只会安排一些上了年纪的女仆来照顾方森的起居。 可是听到方森被伊士多带走,也瑞的心里稍有不悦。 自从从摩云岭回来以后,也瑞就解除了对方森的禁足。现在的方森,不仅能够在花园里逛逛,还能走到更远的地方,甚至去海滩游泳。不过自然,研究院和祖伊的宅邸,还是他不能去的地方。 可这样一来,伊士多那烦人的小孩,几乎天天都来找方森。 在摩云岭被方森救了以后,伊士多就变得很粘他,甚至比粘也瑞还要厉害。 不过也瑞,也不想跟自己那年幼的弟弟计较太多,只要方森到了晚上懂得回来,那他也还能忍。 可是两天后——发生了让也瑞无法再忍的事。 当时的方森,正在伊士多的房间里,给他洗澡。 不过当然,并非自愿的。 “你不给我洗澡,我就脱掉你的衣服把你扔进海里!” 虽然伊士多是很想跟方森玩,可他恶劣的本质还是没变。小小年纪就能语出惊人的他,恐怕长大了又是一个二号也瑞吧。 不想跟一个小孩较真的方森,最终还是同意了坐在浴缸边,帮他洗澡,不过——“啊!冷死了!” 方森却拧到了最冷的出水口,用花洒乱喷伊士多的头。 “泡泡掉进眼里啦!” 在给伊士多洗头的时候,方森特意倒了好多洗发水,挤了他满脸泡泡。 这哪里是洗澡,根本就是报复。 “喂喂,你跟哥哥进行到什么地步啦?”给伊士多冲水的时候,就听他不知害羞地如此发问。已经习惯了冷水的他,倒不再尖叫了。正在发育的小男孩,似乎都对那种事情特别感兴趣。 在他这个年纪,方森也确实常往地下录影馆里跑,坐在那些大人的腿边看以前的黄色影片。 “最不该做的竟然做了。” “听不懂。”伊士多摇摇头,“哥哥是不是很厉害的啊?” “不厉害,差劲死了。” “你说谁差劲死了?” 突然,从门外响起了也瑞的声音。方森吓了一跳,一脸尴尬却不知该回什么才好。撅着屁股趴在浴缸边让方森给自己冲头的伊士多更是吓得“哇”一声叫出。 只见也瑞走了过去,一手紧紧地掐住方森的手腕,另一手则拍到伊士多的屁股上,把他整个人扔进了灌满了冷水的浴缸里。 然后,也瑞将方森,拉回到自己的房中,一下子就将他甩到了床上,然后自己压住了他,掐住他的下颚幽幽道:“究竟谁差劲死了啊?” 说着,也瑞站起了身,在方森的眼皮底下,解开皮带扣子,抽出了皮带——然后用它来绑住了方森的手。 “看来我今晚真该把你吊起来。” 方森的脸已开始发烫,虽然被也瑞用皮带绑着双手,可他却主动凑了过去,想要吻住也瑞的唇——“咻——满恩申请进入。” 就在此时此刻,自动门却不合时宜地传来通报的声音。 也瑞自然不会有好脸色,可还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然后走到门边,按下了通过申请的按钮。 “什么事?” 看到也瑞一脸不耐烦,满恩也能够大概猜到他正准备要做什么。可是尽管如此,他却没有半点歉意,神情依然凝重。 “刚刚有一份从广平那边寄来的政府文件……你最好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满恩托了托眼镜,“还有……摩云岭那边来了通知,你父亲正在赶过来。” 42.政府的处分 在城堡的办公室里,满恩还是第一次看到也瑞露出如此凝重的神色。 “究竟是怎么了?那份文件,是在说什么?” 也瑞皱着眉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然后拿起桌面上的那份文件一抬手,重重地甩落到地面上。 这就发脾气了…… 这么多年以来,除了教训方森以外,也瑞是鲜少会发这么大脾气的。满恩预感得到必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才会叫他如此动怒。摇了摇头,他弯下腰去,捡过了地上的文件,翻开看了几眼——可才只是粗略浏览了一下,他的眉头,就皱得也像也瑞那样深了。 文件的标题,就已经赫然写明了“来意”——《关于也瑞·勒拿帝私养自然人并将其带出黑街的处分》。 果然……能让也瑞如此动怒的,还是跟方森有关的事情。 满恩继续看了下去,这份处分报告一共分为两大板块,第一是罚款一百万,这对也瑞来说算小意思。不过第二条…… “请在两日内将该名自然人遣返黑街。届时请务必合作。” 遣返…… 要方森离开也瑞,回到黑街? 也瑞是绝不可能同意的。 “我现在就去帮你抓个自然人回来,顶替方森,让你遣返到黑街去?” 可是也瑞摇了摇头,指着那份文件:“你细读下去。” 满恩托了托眼镜,继续细看那第二条——“已收集了该名自然人的血液样本,届时在黑街内会有BW亲验血液,请在上交前确认好身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纠纷。另外,届时BW会为改名自然人编号,以防该名自然人再次逃出黑街。” 编号…… 只有在室培社会出生,由政府亲自丢弃的自然人才会有编号。一般在黑街里由自然人之间交配而生下的新自然人,都是不会被记录的。除非日后犯了罪被抓,被编了号记在档案中,不然,根本就不会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种“下级”自然人曾经存在过。 所以,自然人一旦有了编号,就等于是入了政府的监控,不能再走法律漏洞,将方森带出黑街了。 不过,最令满恩在意的,还是方森的“血液样本”。 “他们怎么会有……” “合成兽。”也瑞冷冷地说道,“那天……方森在摩云岭流血了。” 满恩抿了抿唇,翻到文件的最后一页,最底下,除了盖了中央政府最高级别的公章外,还写道:“举报人:巡沐·勒拿帝”。 “果然是他……”满恩合起了文件,“我就说,狗急跳墙……” 可是也瑞,却摆摆手。 “不……不是他。” “什么意思?” 也瑞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沉思了一阵,而后才开口道:“他过不了我设在政府的关。你以为,他有那个能耐,能把我直接举报到中央政府里最高级别的官员处,我却收不到半点风声?巡沐只要前一秒踏进广平,我后一秒就能够收到消息了。再说,凭他那种人,就连在圈子中都说不上话,怎么可能会有政府高官直接受理他的举报?如果他真的能做到,那他也不用等到今天。” 满恩低头想了想,说是巡沐举报了也瑞……确实是不大可能的。也瑞虽说是个商人,可毕竟他所掌控的研药公司,本来就跟政府勾连在一起的。一直以来,也瑞布在广平里的眼线也不少,怎么说也不可能让巡沐悄无声息地就给举报了。 可是举报人,确确实实,是写着巡沐的名字。 “那么……” 也瑞握了握拳,满恩见此,也不再开口,硬生生地将话,收回到肚子里。 不过,通讯设备却在此时响了起来——“大少,老爷到了。” “请进来吧。” 几分钟后,老总裁就被带到也瑞的办公室内。满恩见他,恭敬地鞠了一躬,而后退下,为这两父子关门。 “我也已经好久没来过沙莲后地了啊。”老总裁坐在了办公桌前的沙发上,从衣服口袋中拿出了电子雪茄,按下按钮,抽了起来。 而也瑞,则仍坐在办公椅上,十指交叉置于唇前,微低着头,吊眼冰冷看他。比起“儿子”,他现在,更是摆出了一副“主人”的模样。 “父亲贵人多事,自然是忙的。” “总是比你要闲些。” 冷眼看着自己的父亲——仿佛这多年来积累的憎恨,瞬间就从大脑里的冷宫,跑出了前殿。 “是啊,父亲最近是闲得,老喜欢往广平跑了,对吧?” 老总裁听罢,低头一笑:“不愧是我儿子。” “不,只不过是因为巡沐,不配做你儿子。” 从见到自己父亲的笑脸那一刻起,也瑞就已经能够大概猜到了,究竟谁是藏在巡沐身后的人。 以巡沐的势力,他根本就不可能直接跑到中央去举报。恐怕只是刚递上举报表,工作人员看到被举报人一栏填着“也瑞·勒拿帝”这五个字,都会因为对象是勒拿帝家族的第一继承人而拒绝受理了。 更不可能说,能够在也瑞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轻易将他举报了。 再说,凭巡沐的社会经验和理智——他会懂得上交方森的血液样本吗? 那天,他明明就被吓得呕吐了。早在他回过神来之前,现场肯定已经被收拾了一遍,还怎么采集血液? 除了这老狐狸在背后掺一脚,也瑞想不到别的可能了。因为他的暗箱操作,巡沐的举报表,可以被直接送到中央;因为他的暗箱操作,在举报表之外,还会附上方森的血液样本。 “也瑞啊……其实明子,本来是不用死的。当时的她,不过是晕倒了而已。是我后来下命,了结了她的。” 然而,听到明子死亡的真相,也瑞仍是冷冷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无丝毫情绪起伏。 “我这么做,无非都是为了积累巡沐心中对你的——恨。” 老总裁吐了口烟,继续道:“我看得出来,你究竟有多么在乎那个自然人。所以,要是不闹到政府去的话,恐怕你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的。而我,身为你的父亲,为了家族的名誉,是绝不可能去举报自己的亲儿子的——” “所以你就借一向与我不和的巡沐之手,对吧?”也瑞开口打断道,“不过是一个自然人罢了,值得你那么大费周章吗?” “如果仅仅是一个自然人的话,我自然不会过问,你想养多少,就养多少,我也不会管你对他的感情究竟到达了什么地步。我不像那些长辈,我不会阻止你对任何人产生感情,毕竟我跟你一样——我们都是活体实验品,多少会有些‘同病相怜’。但是,我想你也已经略知一二了——”你养着的那个人,很可能根本就不只是一个‘自然人’那么简单。“ 果然…… 巡沐举报的举动,让父亲知道了方森是个自然人,然后又想到了他纯血东洋种的长相…… 那个隐藏在北极,被冰封了二十年的秘密…… 父亲,也联想到了。 “究竟那个秘密……是怎么一回事?” 可老总裁却摇摇头,淡淡道:“那时候,掌权的还是你爷爷。二十年了,我也在想方设法,想要知道当年在北极,究竟发生了些什么。”说罢,老总裁耸耸肩,“只能粗略地说,跟UH有关。而且那对双胞胎,很‘危险’,虽然我并不知道这个‘危险’,指的是哪方面。不过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我们家再跟这件事扯上关系,引起政府的猜疑,所以他一定要走。” UH……吗…… 可是之前把方森带入文敦之后给他做的身体检查却表明,方森的身体,根本就是最纯粹的“健康”,没有任何器官病或血液病,也没有检测出任何药物成分,更别说UH了。 这么说来,方森跟UH无关,那也该跟那个实验无关。 “也瑞,就算你恨我也好,但我不得不为你排除这颗定时炸弹。今天,我只是来提醒你的,你最好不要反抗BW,不让BW把他带走。不然到时候,要是政府官员亲自来了,他们一看到他那张纯血东洋种的脸,恐怕,就不是‘遣返黑街’那么简单了。 “要是被带回了广平——”那恐怕,你一生都不可能再见着他了。“ 也瑞转过头,冰冷的双目,却盯着窗外。 “还有,现在因为巡沐的举报,家族中人个个都在议论你跟那个自然人的关系,你要是不想他被政府盯上以后又被族人盯上的话……那就爽快地把他交给BW,然后撤离你在黑街的所有投资!” 兜兜转转,布了那么多局,还杀害了自己的情人——竟然就是为了将方森从也瑞的身边撵走。 也瑞闭上了眼睛,而老总裁,也站起了身,向门口走去。可是走到了门口,他又停了下来。 “也瑞,虽然你一直都很厉害,但是,凭你个人的力量,是斗不过家族,斗不过政府的。”老总裁顿了一顿,“我知道,你怪我,怪了十五年。可是当你亲自面临了问题的时候,你就会知道,无论一个人多么强势,也都总有他无能为力的时候。” 无能为力……吗? 当初,凭借自己在黑街的强势,他联合男色馆,办了一个拍卖会,将方森以五百万的价格,买了下来;后来,凭借自己的身份,与当地政府勾结,将方森带出了黑街,圈养在自己的脚边;再后来,凭借自己的财富,买下BW的使用权,将方森从政府特批的男妓船里抓走。 …… 而现在,他却对方森要离开自己的事实,无能为力。 当一个人的权势越大,拥有的东西越多的时候——他的贪念,其实不会受到抑制,而只是会不断地膨胀。 而且是,畸形地膨胀。 也瑞的贪婪,就表现在他对方森的渴望。自然、健康……这些自己所不能拥有的“品格”,方森却浑身都是…… 所以,也瑞想要将他据为己有。 可是,当人类对某样东西起了贪念以后…… 仿佛都是注定要失去的。 特别是当,你拥有了某样东西,可法律却从未赋予你拥有权的时候…… 43.丢弃 登上了前往黑街的飞机,方森只觉得也瑞有些……心事重重。但他不敢多问。他知道现在的也瑞……已不是能够容他混乱插嘴的也瑞。 好像一下子…… 又变了。 也瑞还是那个他捉摸不透的男人,而自己,仍是那个畏惧着也瑞的强势而不愿多发一语的“男妓”。 “明天收拾一下,我带你去黑街。” 昨晚,躺在自己隔壁的也瑞突然如此说道。 那是他第一次,在“完事”以后,没有抱着方森,而只是自己一个人平躺在一边。方森只觉得他又不知在酝酿些什么愤怒,没有说话,转过了身,背向也瑞。 他能够感觉得到……也瑞有些变化。从刚才的性爱里,他就已能稍稍地嗅出了。 也瑞…… 根本就没有用心。面无表情,不发一语,只是机械地动着自己的下半身……甚至到了最后,他竟然没有射经…… 就这样草草地结束了。 甚至不需要言语,单看也瑞这样的表现,就知道他的不对劲了。所以现在方森,也不愿意说话,静静地坐在也瑞旁边,看着飞机窗口外飘过的云,心情有些烦躁。 在文敦降落后,他们换乘了胶囊车,可却并未雇司机,而是由也瑞亲自驾驶。一路上,他仍是懒得动一动唇舌,没有对方森说过哪怕一句话。这可真让方森觉得——自己像是个做错了什么事的宠物,正在被厌倦了、生气了的主人毫不留情地丢到垃圾桶——黑街里去。 越是这样想,他的烦躁感就越强烈。 为了平复心情,他转头看着车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从密布着黑色摩天大楼的城市,转眼就到了处处肮脏斥血的黑街……他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那么陌生…… 但现在最陌生的,还是也瑞。 方森悄悄地转过头,偷瞄着也瑞的侧脸——这副价值五十九亿的身体,大概做得最精细的地方,就是眼睛了吧…… 方森从来都不能从也瑞的眼睛里,窥探到他的内心世界。 在摩云岭的那晚,被也瑞救回后,他以为自己终于了解了自己在也瑞心里的位置,可是到了现在,他又要对此,打一个问号了。 “我对你来说究竟算什么?” 方森在心中暗问,但终究是没有说出口。曾经,也瑞的阴晴不定,让他天天活得心惊胆战,而现在,则是让他心寒。 为什么也瑞有什么话,不能直截了当地对他说? “下车吧。” 方森从胶囊车中走出,抬头一看,酒吧大门上,赫然挂着一个招牌,上面写道:“DrunkDream酒吧”。 这里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但不知为何……方森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抗拒进入。 “走吧。”可是也瑞先一步踏进了酒吧,他也只好迅速跟上。 酒吧里虽仍是有不少人在喝酒跳舞,吵闹煽情的舞曲很容易就能把人的理智震碎。昏暗的大厅里有不少五颜六色的灯光投来投去的,连人的心都要给扰乱了。 不过能够看得出来,这里的生意明显要萧条了许多,根本就不能跟方森离开黑街之前相比。 “越来越多人失踪了……” “黑街这日子,是越来越没法过了。” 经过吧台的时候,方森的耳里,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些信息。不过因为也瑞走得极快,所以他也不得不紧跟,并不能听出来些什么有用的话。只见也瑞走到了一个离舞池较远的半圆环包座内,将高大的身体往里一坐,一双长腿则显得有些无处可放。 但方森看到他坐下,却愣了一愣。 “怎么了?” 方森抿了抿嘴,摇摇头,也跟着也瑞坐了下来。 也瑞忘了…… 这个位置,就是当初他把自己当成男妓强上了的地方…… 不过忘了,也是正常的。毕竟当时,他连方森的脸都没能认住,大概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跟一个“男妓”,纠缠了这么些日子。 “先生,请问需要些什么吗?”来搭话的服务生见也瑞是个室培人,说话毕恭毕敬的,却完全忽略了坐在旁边的方森,只当他是一般的应召男,来陪酒的。 “来两杯烈果酒吧。” 服务生点点头,鞠了一躬,而后离去。回来的时候,为他们端上了两杯透红色的酒。这是DrunkDream这里最昂贵,最烈的酒,由多种合成果酿成,最受方森这种年纪的男生欢迎。 “哟——这不是……那个谁吗?” 费奋的声音…… 当初……如果不是他来搭讪方森的话,方森就不会被也瑞当成男妓,不会有今日种种了。 没想到这个恶心的男人,竟然能够活到现在。 方森抬起头来怒瞪了他一眼,但也瑞仍是面无表情地喝着酒,只当那个肌肉男不存在。 “怎么,这么久没见,我们都以为你真的已经死了呢。我还记得当年你被人用五百万买走了,可真是轰动一时。怎么,现在那个雇主不要你了,你就又跑来酒吧钓男人了是不?看来你真是做男妓做上瘾了啊。” 费奋,根本就不认得也瑞。 方森偷瞄了也瑞一眼,只见对方仍然没有任何表情,简直就像是听不见费奋所说的话一般。方森闭了闭眼睛,无奈地摇摇头:“你走吧。” 他知道也瑞心情不好。费奋挑这样的时间来挑衅,简直就是在自掘坟墓。可是费奋,却完全不领方森的情,也不问一声,径自就往包座里挤,在也瑞对面坐了下来。 “这位老兄,我可是好心提醒你。这男妓啊,不知被多少人操过,很不干净的。当初被人花五百万买了回去做性奴,再肮脏的事情都干过了,你还是别买他,不然还脏了你的身体呢。” 然而也瑞听罢,却微笑了起来,往嘴里送了一口酒,然后——一把拉过方森,在费奋的面前,狠狠地将方森吻住,把口里含着的酒,往方森的嘴中喂。 “唔……咳!” 被这样强硬的方式灌下烈酒,方森立即就呛到了,只觉得连食道都要被烧灼,于是便立即推开了也瑞,拍着自己的胸口咳嗽。而那些在接吻过程中被挤出来的酒,则顺着他的下颚流下,弄湿了衣服。 “能弄脏他的人,只有我。要是一不留神被别人弄脏了,那我就只好亲自帮他把里里外外都洗干净。” 费奋皱起了眉头,隐约觉得这个室培人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咕哝着骂了几句,就起身离开了包座,走回到吧台去。但即使在费奋走后,方森还是——再一次被也瑞拉了过去,而且…… 还被也瑞撕扯着衣服。 “你……干什么!放手!” 可是也瑞根本就没有要停止暴行的打算,在扯开了方森上衣的上面几颗纽扣以后,他就拿起酒杯,将里面的酒往方森的乳头上——淋了下去。 “也瑞……你干嘛!唔……啊!” 从方森的喉咙里,蹦出了呻吟,不过是痛苦的呻吟。 将烈酒倒在乳头这种如此敏感的地方上,方森立即就被刺激得浑身颤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种隐隐约约的痒痛,在剧烈的刺激中却带着一丝色欲的味道,让方森脑子都要缺氧了。 “我说了,把你里里外外都洗干净。” 说罢,也瑞一低头,含住了方森的乳珠,先是伸出舌头来舔搅,然后竟然用牙齿轻咬了起来。 又来了…… 那种觉得自己只像是也瑞的一个玩偶的感觉……又涌上来了。 方森脑袋一热——举起手挡在胸前,然后狠狠地推开了也瑞。 他要的不是这样的也瑞!他要的不是那个将自己当成玩物的也瑞!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也瑞在一夜之间,又变回了那副混蛋模样! 可是,也瑞却紧紧地捉住了他的手腕,“我不是说了,你没有反抗我的权利吗?” 然后,他扔下了两张五百索在桌面,将方森从包座中拉了出去。 “你放手!” 方森不断地挣扎,可是也瑞却根本就不为所动,硬是把他塞进了胶囊车里,然后将车开到了黑街特有的那种自动娼馆中,将方森捉了上楼,包下了一间房,然后将方森重重地甩到床上。 不仅如此,他还立即——压在了方森的身上。 可是方森却用双手抵住了他。 “也瑞,你是不是生气了?你生气刚才那个男人说的话?” 也瑞没有回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方森——那张他永远都看不够的脸。 他是生气,他这两天,一直都在生气。 但不是气方森,不是气方森的过去,他只是在气自己,气自己必须得暂时放弃方森。他不能让政府把方森带走,所以他不能违抗遣返的命令;他不能让家族认定方森的存在是个威胁,所以他被迫将一切撤离黑街。 他必须要表现出,对方森的不在乎,才可能保得住他。 而且,也瑞并不打算告诉方森这些事实。比起让方森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股势力,能够威胁到自己对他的占有——也瑞情愿方森认为,自己是遭到了抛弃。 他宁愿被方森所恨,也不愿让方森知道他的无奈。 不过就算方森被蒙在鼓里,也改变不了事实。人类,在很多东西面前,总是无能的。不管你曾经多么的有权势,多么的霸道…… “无能为力”这个词,也总会出现在你人生的篇章里。 也瑞无从选择,想要在将来重新将方森捕获到身边,他就必须在此时,选择对他放手。 渺小的人类,因为有欲有求,所以总有烦恼,总有烦心…… 明明只不过是宇宙中的一颗尘埃,可却能产生出比宇宙万物都要强烈的精神——欲望。 如果人类,没有智慧,也能像行星绕日一般,年年日日重复着那条轨道不变,那根本就不需要UH,人类也能进阶吧…… 但偏偏就总有些人,喜欢偏离轨道而行。 而那个将也瑞拉离原本走得好好的轨道的人,就是方森。在别人看来,或许是因为也瑞固执的变态,将方森的生活完全打乱了,但其实——带给对方影响更大的人,应该是方森才对。 “也瑞,你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但是也瑞听罢,却突然摇起了头来。只见他从外套口袋中拿出了一个透明的小瓶,然后…… 拔开塞子,将那个小瓶,凑到了方森的鼻下。 “这是什么……” 呛人的气味,随着那小瓶里的气体逃逸了出来,钻进了方森的鼻中。 “唔……” 不需多久,方森就整个人都失去了挣扎的力气,瘫倒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睡吧……” 也瑞最后看了方森一眼,然后走过去,打开房门——一个BW,已经在外面恭候着了。 “遣返自然人——血液检验。”BW的发声器中吐出生硬的话语,然后弯下腰,动作生硬地走进房中,握起了方森的手,将自己的大拇指转换成一把尖利的小刀,往方森的手背上轻轻一割,然后开始进行扫描——“身份检验成功。新设编号:Y1508——资料录入成功。” 完事以后,BW便立即转过身,干净利索地离开了娼房。不过,在BW离开以后,却见也瑞当初设在黑街这边的总负责人笠凡,走了进门。 “老板。”笠凡恭敬地向也瑞一鞠躬。 “给我暗中看好他。” 就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也瑞便要离开。可是在他刚踏出房门的时候,笠凡却叫住了他——“老板……其实,既然你担心他的话,为何不直接把他关在这娼房里呢?我可以帮你看住他的。” 可是也瑞,摇摇头。 “我想借这次的事情知道……他究竟,更看重什么。” 究竟在方森的心里…… 是自由,还是也瑞,占了上风。就算当初方森选择了接受自己,可他也知道,方森的心里,仍然保留着对自由的原始渴望。 他就是想告诉方森——没了自己,就算重新拥有自由,他也是活不成的。 他要彻底地断了方森的妄想,让方森明确地知道,自己究竟属于谁。总有一天,不管要耍多少手段都好,他都会回来黑街接回方森,但这次——他不想再用捆绑的方式,他希望方森,是用自己的双脚,走回到他身边的。 只有这样子,才算是真正的、彻底的占有。因为方森在他的心里,早已不仅仅是玩物了。 ——第二卷·完—— 第三卷 44.相似的脸 黑街的雨,还在淅沥淅沥地下着,天上那淡淡的乌云,却似不散的阴霾,朦胧笼罩着黑街的罪恶。 “妈的,你别整天像个死人一样赖在这里行不行!”梅宁走到沙发边,一脚踢在方森的脚踝上,逼着他挪动了一下身体,给梅宁腾出个座位。这里仍是自动娼馆,不过却已不是当初也瑞包下的那个房间,而是梅宁当“中介”用的“办公室”。 方森已经跟梅宁挤在这里,借住了三天了。 三天…… 他被也瑞抛弃,也已经三天了。 那天在娼房里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右手手背极痛,抬手一看,手上竟有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旁边还有血迹…… 而也瑞,则已经消失了。房内,只有他方森一人。原来那天也瑞那些反常的表现……就是在计划着将自己丢弃回黑街。 呵…… 认清了事实的方森,行尸走肉般地将自己那有气无力的身体,拖到了梅宁这里。他身无分文,死街又被炸毁了,根本就没有去处,只得投靠梅宁。不过从梅宁那里得知,也瑞在黑街的一切投资,都已经撤走了。 仿佛黑街,从来都没出现过“也瑞”这个人一样,当初用极短的时间就掌控了黑街的“统治者”,已经活在了传说之中。 “你说你是不是贱?之前一直被那个男人困在房间里却老想着往外逃,现在倒好,我想把你赶出去,可你却赖死在这里,自己把自己关在娼房里,挡着老娘发财!” 方森听罢仍是无言,整个人瘫睡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我说,你这副被人扔掉了就没精打采的样子……你该不会是爱上那个男人了吧?” 爱? 方森将头侧到一边,不看梅宁。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爱”,也从未见过身边有谁对他人产生过“爱”这种情感。方森对“爱”唯一的印象,都是来源于地下录像馆里播映的古代电影。不过,在古代,如果两个人相爱,就要在一起结婚,就要生儿育女…… 可是在现在这个世界里,根本就没有“婚姻”、“生子”这类东西。而且,同性之恋,是会被排斥的。 要是方森回到了古代,一定会被人耻笑吧,身为男人,竟然喜欢当“零”…… 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对也瑞那种扭曲的感觉,究竟是不是“爱”,自然也不清楚,也瑞对自己,究竟又是什么样的感觉。 不过现在,多说无益了。不管那份感情究竟是什么都好……自己被也瑞丢弃,已成事实。 “不过是一个男人罢了,爽过就好。”他转回头,看着梅宁突然浅笑了一下,装出一副豁达模样。不过梅宁却一掌拍在了他脸上:“算了吧,我看你,早就把他看成是‘自己的男人’了。” 方森没有理她,只是抬起了手,看着手里的两张一万索…… 这是那天醒来以后,他在枕头边找到的东西。想必,是也瑞留下的吧。 这是可怜他么?还是说……要用这在黑街难以流通的大面额纸币来嘲笑他?嘲笑他曾经对也瑞抱有过妄想? “我说你啊,就别再看了,不如把那些钱给我吧,我包你吃住不容易啊!”说罢,梅宁伸手就要抢,可是方森却用力地拍落了她的手。 “啧……拽什么,我看你就别再拿它当宝贝了,赶紧用掉才实际。你究竟知不知道他给你两万索是什么意思啊?” 意……思? 方森轻皱着眉头看了梅宁一眼。这两万索……还有别的意思? “你没做过男妓这行,你不知道,不过我可是买卖男妓的。你知不知道一个最廉价的自然人男妓的包月价格是多少?一千索一个月。你算算,你在也瑞身边呆了多久?” 方森重新把头转回,看着天花板,仿佛听不进梅宁所说的话般。不过,他在心里,却开始默默地计算……其实他并没有认真地计算过自己呆在也瑞身边的时间,毕竟每天重复着被囚禁在房间里的“性奴”生活,他也没想过真有一天也瑞会对他放手,所以也并未多想这个问题,但…… 如果说自己在也瑞身边呆了二十个月,也很合理吧。 二十个月,一千索一个月,两万索…… 呵……原来也瑞这留钱的行为根本就不是“可怜”或“嘲笑”……不过是“结账”罢了…… 玩腻了,就把方森这个低等“男妓”,遣回黑街。付清了账,从今往后,就再无牵连了。 很好、很好…… 明明当初霸道地宣布“你是我的私有物”的人,是也瑞;主动问“你有没有对我产生过别的感觉”的人,也是也瑞,可现在…… 彻底撤走了投资、彻底抛弃了方森的人,还是也瑞。 这二十个月来发生的一切,真的就像一场Drunk Dream……从醉了的梦中醒来,就该是忘掉一切的时候了。 忘了吧…… 忘掉那些曾经受到过的耻辱,忘掉那些曾经产生过的——不应该存在的感情。 既然也瑞能够做到人间蒸发,完全置身事外,那他方森也一样可以。 谁都不是谁的玩物……谁都有权利遗忘对方。 能够走在前面做主宰的,不是只有他也瑞一个! 于是,在梅宁的房间里继续发臭了两天以后,方森在她的银威逼迫之下,又回到了GAMER-S里当服务生。 “你要是真不肯用那两万索的,麻烦你就给我去工作!老娘白吃白养你一个小白脸,又操不得的,你得交房租!” 方森叹了一口气,也只得接受。他知道,最近黑街的戒备不知为何森严了许多,就连梅宁这种没有编号的自然人,都很难再偷溜出去了。不能诱骗那些室培人将自己带到城市去,最近梅宁实在是少赚了许多。 GAMER-S现在的老板自然不是也瑞了,据说那次Moon发病以后,这间赌场就被她卖给了一个叫王木沙的商人。方森曾经见过新老板一面,那是一个大腹便便、满脑肥肠的中年男人,一副暴发户的嘴脸。据说自从老板从也瑞换成了他以后,员工的工作积极性就下降了不少,连带着GAMER-S的生意也冷淡了些。 不过那都是员工们私下的笑谈而已,真正导致生意冷淡的原因——还是客源的问题。 “方森,你最近下班回去的时候,可得小心点哦。这两三个月来,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就有很多年轻的自然人失踪了,而且最近这些日子BW的巡逻又强了很多,每位进出黑街的人都要检查一遍……害得那些室培人现在都不太敢来玩了。” 在员工更衣室里对方森说出这番话的正是他的新同事桃桃,一个长相可爱的女生。比起黑街里其他那些要么风骚要么潦倒的女人,桃桃的安分真算是特例,所以她并不惹方森生厌。 “失踪?” 方森想起了那晚跟也瑞在酒吧……也听到了有人在议论这件事。 “恩。”桃桃点点头,“你也知道的……其实自然人失踪根本就不算什么大事啦,被杀的、嗑药死的……什么都有可能,也不会有人在意。不过这次有些特殊……因为真的有很多人都不见了,而且连尸体都没找着。” 连尸体都没有…… 方森首先想到的,就是也瑞当初捉JOKER的事。 难道又是有人……因为些什么原因,在大量地捕捉自然人? “我昨天打扫的时候不小心偷听到老板跟经理的谈话,好像是……”桃桃特意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政府在捉自然人去做实验……所以老板最近都不敢来黑街了,怕遇到那些特务,被误捉。” 实验……捉人…… 政府…… 都当黑街是什么了!自由猎杀场吗?!这里的定义难道不是——“政府给自然人提供的栖身之所” 吗?! 把他们限制在这里,就是为了任人随意捕杀? 方森……暗暗握了握拳。 恐怕这黑街里,不会再有别人像他一样,在室培社会生活过一年多,接触过室培社会的最上层社会…… 没想到在经历过那么多以后,再次回到黑街来…… 方森竟起了一些反抗的心。 看着自然人的堕落,看着黑街的罪恶,看着这个浑浑噩噩,完全自我封闭的自然人世界…… 他觉得阵阵恶心。 无论是室培社会,还是黑街,都让他觉得反胃。前者是因为其丑陋,后者是因为其自甘堕落、闭目塞听。 不知目的地在黑街里混着,却以为这是政府的宽容…… 大概,政府之所以要严格限制自然人的人身自由,也是不无道理的。要是人人都像方森这样看清了外面的世界…… “自然人起义”,恐怕是迟早的事吧。 猪圈里的猪以为自己生来就是食物,所以它们会安心地躺在肮脏的地板上,吃着人类施舍给它们的口粮。可野猪要是饿了,可是会吃人的。 以前,方森以为自己“桀骜不驯”…… 可现在,从室培社会重新回到黑街这地方以后他才明白,自己根本就从来都没有过“不驯”这种品格……从未想过要冲出黑街,从未想过要让自然人重新掌握主导权,从未想过要将室培人踩在脚下的他…… 根本就只是自然人被“驯”成功的一个例子而已。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也瑞能够从自己的挣扎中,得到乐趣…… 因为那,真的是很有意思。 猪圈里的小猪在抓打着进来给它喂食的主人,却从未想过要带领猪群,逃出猪圈……当主人把小猪抱回到房里,搂着他一起睡觉的时候,小猪又继续抓打主人,嚷着要回去猪圈…… 这种所谓的“尊严”,可真是可笑啊。 难怪也瑞当初那么喜欢虐待他了。 建立在“没有尊严”上的“尊严”,就像是一颗没有根的树,一推就倒了。可偏偏……方森还要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紧抓着不放。 终于都明白……当初也瑞看着自己时的那种笑容,都是在笑什么了…… 笑自然人的天真、无知、愚蠢。 “我知道了,你也小心点吧。”方森现在满脑子都混乱不清,只随便应了桃桃一句,就关好自己的柜子,走出了GAMER-S,桃桃站在那里愣了一愣,有些生气,不过也没说什么。其实她说了那么多…… 不就是想让方森说出“那以后我送你回去吧”这句话吗? 桃桃对方森很有意思,甚至可以说是一见钟情。 “你喜欢他些什么啊?” “你不觉得他很与众不同吗?根本就不像其他自然人那样粗俗、低劣……” “他不就是长得好看了点吗?完全就是一副被操的相,有什么好的。” “你才被操呢!” 第一次见到方森的时候,桃桃就已经在背后跟别的女服务生议论了起来。 不过方森,显然真的对女性没什么兴趣。 离开GAMER-S,大概已是凌晨时分了。天黑黑的,常年失修的路灯亮一个坏一个,不过街上的行人却也还是比白天的时候要多。 大概“黑街”这名字里“黑”的含义就是——“黑夜才会有人出没”吧。 果然……就算明知深夜出来寻乐会有危险,但根本就没有自然人会理会。“及时行乐”,就是黑街的信条。 虽然没有喝酒,可是在那些浑身酒气的室培人中间穿梭了一整天,方森闻起来,还是有一种“醉醺醺”的味道,这种味道,倒是熏得他自己也——想喝一杯了。 当烦恼越积越多的时候,就想醉一醉。反正现在就算喝醉了,被别的男人占了便宜…… 也没人会“惩罚”他了。 想到了这些,方森不知为何又烦躁了起来。而且,不仅是心情,就连身体…… 也都“燥”了起来。 所以,就算兜里没有多少个钱,他还是走进了附近一间酒吧……带着一种“背叛也瑞”的快感…… 他突然就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心跳加速,好像这个想法,剥开了他的细胞,将里面那些快要溢出的兴奋素全都释放出来,使得他浑身颤抖。 迈开脚步,踏进酒吧的那一刻,那种令他战栗的兴奋感,更是涌遍了全身。 都还未喝酒,就先“醉”了……看来果真从古至今,男人“偷腥”的时候,确实都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虽说方森现在被人抛弃了,也算不得什么“偷腥”。 就算也瑞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来找他了…… 可他还是心怀着一种“报复”的心态,走进了酒吧,往吧台处走。 “一杯青橘酒。” 方森才这么说了一句,可当酒保转过身看了他一眼以后,却皱起了眉头。 “我刚刚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一遍了吗?青橘酒因为口味太奇怪了,平常根本就没有什么客人点,所以老板就让撤掉了,不再卖了。话说回来,你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恩……?” 可他明明……才刚来,刚坐下。 莫名其妙地……虽说酒吧里灯光昏惑,但也不至于认错人的地步吧…… 方森暗暗咕哝了几句,然后抬头道:“那柠檬酒呢?” 不过听罢,那酒保的脸色就更不好了。 “你究竟想玩什么花样!柠檬酒你刚才不是也已经点过了吗?你自己说我们的柠檬是坏的,在我面前把整杯酒都倒掉了。” 青橘酒、柠檬酒……这类带酸味的果酒,确实是方森的心头好,而且因为价格便宜,几乎成了他每次必点的酒。可倒酒这种会招惹是非的行为……却怎么都不可能是方森会做的……他在黑街活了这么多年,该懂的规矩,还是懂的。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可是酒保却弯过腰,凑近了方森的脸:“你这张讨人厌的脸,我怎么会认错,记牢了,下次见到了好绕路走呢!” 45.自然人 莫名其妙的事情,可真是够多的。方森随意点了一杯最普通的长岛冰茶,拿起酒杯就往包座里走,不想再与那个酒保交谈。 不过…… 该是在意的,他还是无法置之不理。 无论是青橘酒还是柠檬酒,这类酸酒都因其口味独特而难以下咽,一直不是酒吧里的畅销产品,甚至有很多常客都不会知道有它们的存在。可若不是那酒保故意戏弄,那就是说,有一个跟方森长相相似的人,连口味都相似,喜欢喝味道奇怪的酸酒…… 敏感如方森,实在是很难将这件事淡然处理。 可是,他却坐定了在包座里,丝毫没有要追出门口看看那个人还在不在的意思,只觉得脚底被灌了铅。 可能是在担心着些什么吧…… 兄弟? 想到这里,方森暗自笑了一下。不可能的,要是他也有兄弟的话,那对方肯定也是自然人,只要是自然人,就得生活在着黑街里。要是自己真有个兄弟,还跟自己长相相似的话,那就不会等到今天才发现到不对劲的地方了。毕竟这黑街也不大,常在自由大道里混的人,也是个个眼熟的。 再说,有兄弟,在黑街这种地方,可没什么好高兴的。像哥哥将弟弟先奸后卖这样的事,方森可是常有听闻。 “哟,帅哥,可以请我们坐坐吗?” 见包座里只有方森一人,即有两个身着紧身皮衣,袒胸露乳的自然人女郎靠过来搭讪。这样的事情,在被也瑞带出黑街之前是不会发生的,因为自由大道里人人都认得这个“厌恶女色”的方森,不过时隔那么久,真的没人还认得他了。 没想到被也瑞丢弃以后,唯一一个还能大声地对着方森宣布“你就是方森”的人,竟是梅宁那个女人。 “不可以。” 方森拒绝得断然,不过倒不是他不懂礼貌,而是因为这是“规矩”。在这种非同性酒吧里,大家在性方面的偏好都不同,直接地拒绝,其实就是一种暗示的信号——“你们走吧,我喜欢男人。” 这才是方森的潜台词。 意会到方森的偏好后,那两个女郎骂了一声,立即走掉。不过果然,见到女性在方森这里碰了壁,立即就有一个邻桌的男人走了过来。 既然女人不要,那就是要男人了。 “我可以坐吧?” 来搭讪的是一个高大健硕的自然人男性,在这昏暗的环境里,倒是让方森产生了一丝错觉——也瑞? 晃了晃神……身材,确实是有点像。 “恩……” 那种“没有拒绝的权利”的感觉,突然又涌上了方森的心头……不过算了,反正今晚来酒吧的目的,就是为了钓男人,不是吗? “长岛冰茶啊……这可是烈酒,你要把自己灌醉吗?” 说着…… 那个男人就主动地往方森那边挪,紧贴住他,坐在他的隔壁。方森扭头过去看了他一眼,可却有一霎突然有种被吓到的感觉…… 最近这些日子,除了也瑞,再也没有别的男人跟他这么亲近过了。 一时间,竟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光是一杯酒,还不足以让我醉。” 方森才刚说了一句,可下一刻,就觉那男人粗壮的手臂,伸了过来,搂住了自己的腰。 “那要不我喂点别的东西给你……让你醉?” 老套的调情方式,方森以前就不知听过多少遍了。 在酒吧里落单喝酒的,通常都是来钓约的……要么就是找棍子,要么就是找洞。这点常识,每个自然人都懂,所以那个男人也毫不收敛,直接就向方森表明了来意。 而方森,并没有拒绝。 他是连一点要拒绝的意思都没有。 其实除了“背叛”的快感,他更是急于想要证明自己……即使没有了也瑞,他仍能“安然无恙”地重新回到以前的那种生活。他希望自己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想到这里,方森低下头微摇着……明明那个男人曾经一直都在折磨自己,明明自己曾经想方设法地想要离开他,可是现在…… 竟然想要通过跟一个自己毫无好感的男人做爱,来证明自己并没有真的彻底“沦陷”在那个恶魔的玩弄之中。 “你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 于是,他们便从酒吧,来到了最近的一间自动娼馆。上了二楼,走到最尽头的那个空房,那男子往里面塞了一张五十索。 “到你了。”然后,他指指那个入钱口。 方森轻笑了一下,从自己的衣兜里抽出了五张破破烂烂的十索,也往里面塞了。在黑街里,作为男人,不是说你当“零”就能享受“优待”的。正如没有男人会疼惜一个生来就低贱的自然人一样,没有人愿意在性爱方面为对方付钱,毕竟这场“愉悦”是双向的,不是别人QJ你。所以,即使是女性,也没有让别人付费的道理。 这就是黑街。 “付费成功。” 娼房的门开了,那男人推了方森一把。走进去关上门以后,那男人开始脱着自己身上的衣物。 不过他们两个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已被跟踪了。 而跟踪者,此时就站在门外。 “笠凡先生……他跟着一个男人进了自动娼房,要去阻止吗?”门外那个神秘人对着夹在自己衣领上的一个微对讲器低声说道。 “老板的意思就是……不要轻易插手他的生活。在他们做到最后一步之前,你还是静观其变吧。不过记住了,千万不能让那个自然人跟别人发生性关系……不然老板发起火来……” 倒霉的,首先就是这些搞“跟踪”的。 此时守在娼房门外的,正是笠凡派来跟踪方森的特工。他的工作,并非“保护”或“看守”方森……而是“保证”方森不会死掉,不会被别的男人“碰”到。 不过现在在娼房内…… 方森跟那个陌生男人,就正准备着做那件会给特工惹麻烦的事。 “你干嘛还愣着坐在那里?快脱啊。” 那男人已经在解自己的裤子的纽扣了,可方森还是磨磨蹭蹭的。见方森仿佛手脚不利索一般,解个衣服扣子都要解好一阵子,那个男人顿时就没好心情了,直接扑在了方森的身上,将他的双手摁在了头顶。 然后…… 直接就开始亲吻他的脖颈,还提起膝盖,往他双腿之间挑逗。 不过方森…… 越被他吻,越被他蹭,就越没兴致。 不是也瑞的触感…… 不是也瑞的气味…… 不是也瑞的温度…… 那些他曾经熟悉得已不能再离开的东西,现在却是怎么也找不着。 方森很怀疑,若是坚持着做下去的话……除了疼痛,他能不能得到一丝一点的“快感”? 应该不能…… 因为还只是前戏,可他就很明确,自己在抗拒着这个陌生男子的爱抚。 明明已经半个月了…… 被也瑞丢弃在黑街以来,已经半个月了……若是从前,也瑞只是出差个一周,方森都会变得极其的寂寞难耐,经不起也瑞轻轻的挑逗,立即就会败下阵来。可是现在,半个月没被别人碰过自己的身体了,理应饥渴的他,却在排斥着对方体内所散发出来的情欲。 但实际上,这半个月来,他也没少自慰。 趁着梅宁熟睡以后,睡在地板上的他,会开始悄悄地躲在被窝中,做那种连自己都觉得尴尬害羞的事情。 不过自然,永远无法得到满足。 自己是永远都不可能满足得了自己的。这一点,当初他在GAMER-S被迫接受也瑞那种“抚摸性虐”的时候就已经很清楚了。只是没想到,原来光是“男人”,也还是没有办法满足自己的。 “不是也瑞就不行”,原来,这是真的。 脑子才刚这样想着,可接下来,方森的身体立即就采取了行动,用双手抵住了那个男人的进攻,让他再也吻不得自己。 “我没感觉,对不起。” 那男人听方森这样说,稍有一愣,而后黑了脸,没好气地说:“你丫开玩笑的吧?房费都付了,现在来说没感觉?不就是操操屁股,大家爽爽嘛,还得有‘感觉’?你当是女人来大姨妈?”说罢,那男人就想拿开方森的手,可是…… 那双手,还是死死地抵在了那里。 “你付的那五十索,我还给你,行了吧?” 可是那男人听后,却是更生气,整张脸都快要气红了,牙关处发出“咯咯”的声响,仿佛恨不得将方森吞进肚子里。 “还你丫的。今天大爷我就当是花五十索开房QJ你了!哈,比最廉价的男妓还便宜!” 一听到“廉价的男妓”这个短语…… 方森的双目,就瞪了一瞪。 当初…… 也瑞就是把自己当成了“廉价的男妓”,在酒吧里强上了的。 “操!” 也不知那突然的狠劲是从何而来,只见方森双手一用力,将那男人狠狠地推开,然后一提脚,正正踢中了男人的肚子。那男人的背脊和后脑勺都重重地撞到了墙壁上,痛得他眼角都快要飙出泪来了。 “滚犊子!” 如此叫嚷着,那男人就向方森挥拳。不过方森身手敏捷,立即就闪了过去。不过在这狭小的房间里跟这男人搏斗也不是办法,一直吃着R-3被抑制了身体发育的他,体能是撑不住跟一个健壮的自然人搏斗过长时间的,不然最后肯定是自己先累倒,然后被这个男人QJ——他一定得想办法逃出去! 正想着,那男人的第二拳眼看就要挥过来了。方森一下激灵,突然就闪到了窗边去。那男人一拳挥打在玻璃窗上,不仅伤了自己的手,还打烂了窗户。方森见状,立即闪到男人的背后,狠狠地按着他的头推了他一把,把他的头撞往已烂了不少的玻璃上,至此——那块玻璃,几乎都要被打碎了。 那个男人跌坐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用不断流血的手捂住不断流血的头。这样的事情在黑街实在是太常见了,方森也不顾其他,立即就扶着窗框,从房里跳了出去。不过这里是二楼,要是“降落”得不好的话,难免还要摔断手脚,所以他还是选择了脚用力一蹬,整个人往对面的灯柱上扑,然后顺着灯柱,滑落了下来。 不过下地以后才发现,这条胡同,自己竟从未来过。 黑街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毕竟自由大道算是“中心城区”,这里的一巷一街,身为“土人”的方森自认为还是知道得很清楚的。可是这里…… 他之前真的没来过。 往前走了几步,这条胡同里只有一家店面,门大开着,里面点着灯。 方森有些疑惑……不过怕被那男人发现行踪,他还是下意识地就躲进了那家店里。 “呵呵,你来啦?” 店里十分简陋,就四堵墙和一个柜台,柜台里,站着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伯,笑得和蔼,不过半眯着眼睛,似乎视力不大好。 正是这个老伯,对方森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不过……老人,不是全都居住在死街里,鲜少出到自由大道来的吗?难道是因为也瑞炸毁了死街,所以这个老人就走到自由大道来了? “我把东西给你带来了。”那个老人的眼睛好像真是看得不太清的,走路都还需要先摸索一番。只见他走到柜台的右边,然后蹲下身去,似乎打开了一块木板。再见他起身时,他的手里却多了一本厚厚的书。 纸质的书……这在现代可已经很少见了。 “来。” 说罢,那个老伯将手里的书递给了他。方森犹豫着接过,读了读封面上的几个字——“《民法》,2013年修订版”。 读到此处,方森的心立即就“咯噔”了一下。大一统前的书……还是远到二十一世纪的……不是大部分都已经被烧毁了吗? 这可绝对是…… 超级违禁品啊。 这老伯是从哪里弄来的? 方森抬头看了老伯一眼,努力地掩饰着自己表情里的惊疑。不过那老伯和蔼依旧,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读下去——“自然人(natural person)即生物学意义上的人,是基于在自然状态下出生而取得民事主体资格。”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百度百科对自然人的解读:自然人(natural person) 是在自然状态下出生的人。而作为大学教材的《民法》中对自然人的解读则是:自然人即生物学意义上的人,是基于出生而取得民事主体资格的人。此处是笔者为了下文而将两个表述不同的说法糅合了一下。 46.哥哥 自然人…… 这三个字的定义,难道不是“肮脏的、低劣的,通过自然生育而来的卑劣人种”吗? 可这本古书的封面却说……“自然人”,是因为基于“自然状态出生”而拥有“权利”的人…… 权利? 这两个字,方森都能看懂,可若是凑在一起形成一个名词,那根本就超出了方森可以理解的范畴了。自然人……也可以有“权利”的吗? 他不知道,答不上来。多年的生活经验告诉他,自然人只有堕落权,他们不能逃出黑街这片区域,不能反抗室培人,而且一切都要比室培人低等。同样的职位,同样的工时,可室培人可以拿到手的酬劳,就是要比自然人多出整整三倍——这些,都是法律规定的。 然而,现在这本2013年的《民法》,却用清晰的字体告诉了他:法律,赋予了这些在自然状态下出生的人“权利”。 “天赋人权”。 那么,现代自然人的“天”,究竟在哪里? “呵呵,你是第一个会对着这本书发呆的人。” 那老伯突然开口,脸上仍是带笑。只是这回,方森却觉他的笑中还带着一种名为“期待”的东西,那视力不好的眼睛里也透露着“刮目相看”。 “这黑街里的自然人啊,大多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要么是一见到字就头疼,要么就是根本不识字。偶尔碰到个会把这些字都看进去的,却又看一眼就扔掉,根本就没用脑子去思考过这些字凑在一起所形成的句子,究竟有什么含义。” 老伯边说着,边就从柜台里走了出来。他身材矮小,又有些微驼,站在方森旁边简直像极了个衰老的小矮人。 “你啊,是个特别的。” 方森眼看着老伯往自己的手背上拍打了几下,疑惑更深了。他心思细腻,方才老伯说“你来啦”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老伯在等那个跟他长得很像的人。不过现在听老伯这么一说,看来他守在这店里倒不是特地为了等待某个人的出现,而是在等“自然人”这个群体,只要有自然人误闯进来,他就会给对方递去这本《民法》。 这老头究竟是在……搞什么鬼…… 黑街确实是一个藏匿违禁品的好去处。像古代的影片、书籍、唱片这类可以传递古时候生活方式或社会结构的东西,在外头的室培社会是绝对不可能找到的,就算找到了,也会因为科技的不对口而无法观看。比如说播放影片,首先就需要DVD机和电视,可那些古老的东西在外面早已绝迹,只有在黑街这种科技落后的地方才有可能找到。 所以,黑街收容的,不仅是自然人,还包括着那段被销毁掉的历史。 这里,藏匿着“历史的真相”。 不过…… 即使知道这些又如何? 方森将那本书放回到铺了尘的柜台面上,转身就想离开。可是身后那老伯,却一下子伸手,捉住了他的衣尾,那力气之大,真跟他矮小佝偻的身材不成正比。 “小子,不准走。你得见一个人。” 方森有些不耐烦,可对一个老人家,说什么也不好动手。 “我太丑,见不得人,行了吧。”说着,他就要强行离开。可是才刚迈了一步,即见一个身影,挡在了门口处——对方逆着光,看不清脸庞…… 不过却隐约看到了,对方脸上闪过的一丝惊诧。 那个挡在门口处的人,脚步有些迟疑,明明已经踏开来了,可就是犹豫了好久,才最终将那一小步踏完,走进了点了灯的店里…… 这回,那惊诧的表情,换到方森的脸上了。 “镜子”——这是方森的第一感觉。 当两个人都做着“惊诧”的表情时,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觉得对方是自己的“镜子”。 相视无语。 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 这么像自己的人。 纯种东洋人的脸,本来已是稀少……竟然还相似…… 方森很难才忍住了掐一掐自己的肉,想要分辨这究竟是不是梦境的冲动。不过很显然,如果是梦的话,他怎么可能想出那段对“自然人”的定义来?这么多年了,在他的脑子里,连“法律”这种东西都没有。 不过其实看真一点,也并非就真的那么像。 对方比自己稍高些,也没自己那么瘦,身材精壮,染了一头张扬的红发。虽然此时他的表情被“惊诧”所占据,但看得出来,他的眉目之间,都在透露着一丝并不高调的狂傲。 这些都不是方森的“属性”。 长期居住在黑街的他,在遇到也瑞之前几乎没吃过一顿好饭,更没有蔬菜、水果这类食物,一直都营养不良,身材瘦俏,头发有些枯黄。另外,在黑街磨砺了十几年,再被也瑞圈养了一年多,方森的身上,是根本不会有“狂傲”这种个性的。 他“傲”,但他不会“狂”。 而且,在灯光下看清了以后就会发现,对方比自己的肤色要深些。总体来说,要只是不留心地看一眼的话,真的很容易会混淆,但看仔细了就会发现,其实并不太像。 但无论如何,那种“像”的程度,也已经到了让方森不得不怀疑对方身份的地步了。不过,出于警惕,谁都没先开口质问对方的来历。 最终,没想到,竟然是那个老伯打破了僵局。 “哟,你回来啦。” 红发男向老伯点点头,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方森一眼,便走向墙角,打开一张靠在墙上站着的小折凳,在那坐了下来。 “今天捉多少啦?”老伯追问道。 “五十一个。” “那你输啦,今天队长可捉了五十五个。” “去他的。” 红发男骂了一声,但方森很明确感受到,他的注意力,从来就没有在自己的身上移离过。倒是方森,一听到“捉”这个字眼的时候,注意力稍微被分了些过去。 难道说……最近黑街里频繁有人失踪,就是被这男的给捉的? 方森有些忍不住了,正想开口询问,可却听见店外面传来了熙熙嚷嚷的吵杂声。 “狗娘养的,你他妈给我出来!孬种、骚货!” 听声音,似是刚才那被方森伤得头破血流的男人。不过单听脚步声,恐怕可不止他一个,已经搬救兵来了。 “啧。” 见方森皱起了眉,那红发男有些疑惑,从板凳上站了起来,而后又趴下,把耳朵贴在地板上,嘴一动一动的,好像是在数数。 “五个人。”他重新站了起来,颦眉看着方森,“你惹来的?” 说罢,也不等方森回答,就径自走了出去。方森不知他要干嘛,紧跟其后,可那红发男却突然转过身来,指着方森的鼻子,严肃道:“你小子别跟出来,外面那五个,是我的。” 说完以后…… 他竟用自己食指的指肚,往方森的鼻尖上推了一把。 “阿叔,接着。” 只见红发男脱下了自己的上衣,扔给了老伯。不过这倒没什么,让方森又吃了一惊的是——他的上身,竟然缠着好多银色的细绳。 这是……什么?新型绷带? 看着那红发男缠着一身的银绳转身离去……难道他是想要以一敌五?方森有些担心,就算他也跟出去,二打五,胜算也仍是不大,更何况他去单挑?正想追出去,却又被那老伯拉住了衣尾,摇头道:“你可别出去,那都是副队的猎物,他今天是抱着必赢的决心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外面可是有五个人!” 方森握住了老伯的手腕把他的手拉开,就算是再厉害的拳王,要一个人对付五个人还是会很吃力的,还得防偷袭。生活在黑街的方森是个现实主义者,他打过不少人,也被不少人打过,观架的次数更是多不胜数,他知道人类的真实实力,究竟可以去到哪里。说什么“五十一个”,想必他所说的“捉”跟方森所理解的“捉”是两码事吧。 反正方森是不信的。 不过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些人类,常常在做着出乎人意料的事——“啊!” “救……救命!” “大爷,饶命吧!” 那红发男才出去没多久,就听见有惨叫声传进了店里。方森信不过自己的耳朵,冲出了门口,果然,就见路灯下,有五个人被银绳困得结实,而且均被打晕了,其中一个,头部和右手还都简单地包扎着。 “五十六个,今天是我赢了。” 红发男对方森身后的老伯得意地说道。那些缠在他身上的银绳也不知道是什么高科技材质的,绑在人身上,竟然比麻绳铁链还要管用,根本就让人没有丝毫挣扎的空间。 方森看着那五具坐在灯柱旁的身体,有些愣神。这个跟自己肯定有什么关系的男人…… 究竟是什么来头? 他为什么要捉自然人? 正想得出神,却觉有一只手掌搭在了自己的头顶,轻轻地拍打着自己的头——“你可真是哥哥的幸运星啊。” 哥哥…… 他说他是…… “哥哥”? 也瑞,不是方森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联系……? 他还有个……哥哥? 47.真相 协力将那五个人搬回到店里去以后,方森看着那红发男,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才好。 哥哥? 从长相、身高、年龄看来,这个人真是自己哥哥的几率,恐怕接近十成。不过,十八年了,为什么从来没有在黑街见过他?为什么他现在又突然出现了?为什么他要来捉自然人? 千千万万个疑问堆积在心中,方森根本就毫无头绪,也不知该从何问起才好。就算事实摆在眼前,这个人应该确实跟自己有亲缘关系的,可独来独往了这么多年,突然蹦出个“哥哥”来,一时半刻,方森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他曾经以为,也瑞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会跟自己扯上理不清的关系的人…… 可原来,他还有个哥哥…… 红发男放好那五个人以后,也转过身来,看着方森。不过他的眼神里却没有方森那种疑虑,而只是纯粹地在打量着方森的脸,而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十八年不见了。” 十八年…… 自方森记事以来,他就已经在黑街里生活了,至于自己婴儿时期究竟是如何长大的,由谁抚养,他一概不清楚,也从未想过。现在听“哥哥”这么说,看来自己和他,从出生开始,就已经分开了。 这么说…… “哥哥”很可能知道……“父母”是谁? 一想到这里,方森就觉有什么奇怪的感觉,侵入了心脏。 父母……? 他知道作为一个人类,特别是一个自然人,自己必然是由母亲通过自然生育而来的,可是这么多年了,受着黑街的熏陶,他也像其他自然人一样,在这方面麻木不堪,竟从未想过,自己的父母,会是什么样子的。 可现在,“哥哥”出现了…… “父母”的形象,开始一点一滴在他的脑子里建筑起来,虽说也只不过是两个模糊的人影。 “来,下来。”红发男将方森拉到柜台里,然后蹲下,掀开了地上的一块方形木板——木板底下,竟是一条木梯,可让人走入地下室。 “上面说话不方便,下来吧。”红发男先一步挤身进入暗梯,往下爬了几步,见方森仍是杵着不动,抬头看着他笑道:“放心吧,我不会害你的。” “哥哥”的那张脸,在暗道昏黑的环境里看,就更像自己了。有那么一霎,方森闪过了错觉,觉得底下的这个人,根本就是易容成自己的鬼魅。 不过就算是鬼魅又如何?大不了,就是把命给他。方森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好不容易逮到了个机会弄清楚自己的身世,倒也没什么好怕的。于是便心一横,也跟着“哥哥”走下了地下室。 出乎意料的,这个地下室并非方森想象中的那种“囚室”,这里只不过是一个封闭的小房间,角落里放着一张小床,地上散落着几罐啤酒和几包花生米,似乎是个住人的地方。 “你住在这里?” “暂住。”红发男收拾了一下床铺,给方森腾出个位置让他坐下,而自己则直接坐到了地板上,面对着方森。“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是这黑街里的人。” “恩?”方森发出了疑问的一声,然后偷瞄他的左手大拇指——什么都没有,明明就是个货真价实的自然人。 “我叫‘离冬’,是你哥哥,我们是双胞胎。不过你刚出生没多久就被人抱走了,所以我们从来都没见过。” 双胞胎……吗? “我叫方森。” 方森一直都以为,如果是双胞胎兄弟的话,那他应该也叫“方什么”才对,没想到完全是个不搭调的名字。离冬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一笑后便说:“我说了,你刚出生就被人抱走了,这名字恐怕是那个人给你起的。至于我——我原本是没有名字的,直到部长到北极来找我,把我带走的那天……我才给自己取了‘离冬’这个名字——离开冬天,离开北极。” 部长……?北极……? 离冬一下子说出了好多方森听不明白的话来,完全就打破了他的观念。 自然人…… 不是一辈子都只得被关在黑街的吗? 但为什么离冬会在北极?再说了,北极不是核污染的重灾区吗?怎么可以住人? 疑问,越积越多。 “你跟北极——有什么关系?” 离冬听罢,轻轻地哼笑了一声:“不是‘我’,而是‘我们’。二十年前,在北极有一场被标注为最高机密的实验,我们就是那个实验的一部分……你懂吗?我们是——活体实验品。” 活体实验品…… 听到这五个字,方森首先涌上心头的情绪,不是“惊讶”,或“恐惧”,而是一个名字——“也瑞”。 “我其实是一个,身体碰不得冰的实验体。将来,我也会躺在那里,永生永世都死不去,但永生永世都只记得‘痛’这回事。那时候,我连你,都会忘记的。” 在摩云岭的那个晚上…… 也瑞曾经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现在方森满脑子想的……竟然都是也瑞,而不是自己。 “方森?”离冬轻轻地唤了一声,方森才猛然回过神来。以为自己的弟弟是害怕了,离冬走到床边,靠着方森坐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了,不用怕。那场实验已经宣告失败了,政府销毁了一切,他们也以为我死了。北极的实验,永远都只会是个悲剧,不会重启的。” “究竟北极是怎么一回事?” 离冬沉默了一阵,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床底下抽出了一个箱子,拿出两罐啤酒,递给了方森一罐。拉开罐环后,离冬喝了口酒,却也还是有些欲言又止,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思虑一番过后,才慢慢开口:“你身为当事人,你有权知道关于你自己的一切——只是我不知道,这个真相对你来说,究竟承不承受得住。” 真相……承受…… 还有什么是他不能承受的?十八年了,他是一个居住在死街里的健康纯种自然人,这样的身份,已经让他处在社会最低下的位置了。生来就如此的卑劣,他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 “你不知道我这些年来过的都是些什么样的生活,你说吧,承不承受得住,得由我自己来判断。” 见方森说得这么斩钉截铁,离冬叹了口气,又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大口酒,而后压低了声音道:“你知道……勒拿帝公司的吧?” 勒拿帝…… 听到这里,方森的心立即紧了一紧。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可是跟它的第一继承人,同床共枕了一年多,甚至到了现在,方森都还会觉得自己身上,满满的都是也瑞经验的味道。 不过这怎么……会跟他们家扯上关系呢? “其实我这次来黑街捉人……就是在替勒拿帝公司办事。” “什么?” 方森微瞪了瞪眼睛,离冬见他惊讶如此,有些意外,毕竟他并不知道方森跟也瑞的关系,也不可能有那个想象力,想象得出来。 “是啊,我是在替他们公司捉实验用的人。黑街里自然人众多,本身就是一个天然的捕猎场所。” 轻视自然人的生命,捉自然人去做实验,这个方森早有耳闻,所以也并未觉得奇怪。事实上恐怕即使真相被大部分自然人知道了,已经被这个社会麻木得失去了反抗之心的他们,也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那你是……勒拿帝公司的人?”方森问得谨慎。 不过幸好,离冬摇摇头。 “我跟他们公司没有半点关系,我是‘CLEAN’组织的人,我只听部长的命令,但部长只听政府的。” “CLEAN?” 离冬抿了抿嘴,点点头,可却没再跟他多解释CLEAN,毕竟这是政府有意隐藏起来的存在,而且跟方森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于是便略过不谈。 “你知道勒拿帝公司是研药的吧……你知道他们的药,人吃了,会上瘾,对吧?” 方森点点头。正是因为他们公司的药人吃了会产生快感,所以药物和疾病才会成为潮流,才会成为财富的标志。黑街里也有不少人从事这种“药物萃取”的工作,从室培人的尸体里提取体内残留的药物成分,重新制成新药,以较低的价格卖给也对药物上瘾了的自然人,不过因为浓度低,这种“伪药”是不能跟勒拿帝公司的正品相比的。 “之所以会上瘾,就是因为药物里,有一种叫做‘UH’的物质,会破坏人类的身体结构,让人类进阶为‘能量精神体’……这是政府的阴谋,他们想用UH来改造人类,勒拿帝公司就是帮凶。” 说罢,离冬又简单地给方森讲解了一下“精神”的原理,不过方森听不太懂,也没有心思去听,现在他的脑子里就只有四个字——“改造人类”。 这究竟是在开什么玩笑……人类,不是已经被他们给改造了吗?不是已经从低等的“自然人”进化为高等的“室培人”了吗? “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方森,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只要不是自然的东西,就都会有副作用。” 副作用? “你是说,人类吃了UH会……” 离冬点点头。 “UH在人体内,会随着积累的量越来越多而发生变种,把人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破坏人类的身体结构,并且发出一种‘痛’的脑电波,感染周围所有体内也残留有UH的人。到时候全体人类,一个感染十个,十个感染一百个……不出多久,人类就会全部变成只带着‘痛’一种感觉在行尸走肉的怪物!” 痛…… 在沙莲后地的那个研究所里…… 那把女声…… 方森陷入了沉思。也瑞说他总有一天也会变成那个样子的……难道说,他之所以是活体实验品,就跟这“UH”有关? 不过离冬并不知道方森此时在思量着些什么,说到了激动处,他更是紧紧地握住了方森的手:“你究竟有没有想过,既然政府这么排斥自然人,为什么还要网开一面,设立黑街这个地方给自然人居住?政府为了稳定统一,连纯血的人都不允许存在,怎么可能给自然人这种不安定的群体活路?” 是啊……为什么? 根本,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理由,让自然人继续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们设立黑街,允许自然人的存在,其实就是为了给自己提供一个场所——一个选人的场所!” “选人?” “对。自然人大多没有疾病,不需要用药,体内就不会残留有UH,不会受到UH变种病人的感染……他们是要把黑街当成一个保护区,保证‘自然人’的存在。将来一旦爆发了大规模的UH感染事件……那么就能够召集自然人去清理那些病人,因为我们不会被感染!” 虽然心脏仍在跳动,可听了离冬这番话以后,方森只觉得它已经死掉了…… 连黑街的存在,都是个阴谋…… 原来之所以要给自然人留活路,不是政府的心存善念……自然人仅仅是他们的工具! 去给政府危险的计划善后! “那……北极,又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离冬的酒已经喝完了。他捏紧了那个易拉罐,而后一甩手,扔到了角落里。 “你知道吗……”他的声音,突然就从激动,转为了阴沉。“因受了核污染而变异的深海鱼类,以及其他奇形怪状的大型怪兽,在北极比比皆是……政府在那里筑起了巨型的围墙,不让怪物出来,不让人类进去……但后来,政府就发现了,那些变异后的怪物,可以完全不受‘精神’的影响,UH的感染对他们也是完全无效的。政府虽然一直进行着UH计划,可是他们也实在是很怕UH变种爆发所带来的危险……所以,他们急于研究出最强的战士,来抵挡将来可能发生的人类灾难,同时也给自己留条后路,保证人类不会因为UH而导致绝种。” “那……那也是怪兽的事啊,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离冬,又叹了口气。这副落寞的表情,跟他那头奔放的红发,实在是极不相衬。 “我们,是由怪物生出来的……政府将我们母亲的子宫,整个移植到了怪物的身体里,这样做,就是为了让我们能够从被孕育的那一刻去,就在核辐射变异的模拟环境里生存……” “可是……为什么我们能够适应那样的变异环境?正常来说,我们应该不可能有存活的几率吧?还被成功地生了下来?” 离冬苦笑了一下:“你以为,这样的实验,得做多少年的准备工作?能成功在变异的环境下生存下去,得经过了多少代的筛选培养?你以为,我们为什么是纯种东洋人?” 因为…… 实验,从大一统战争之前,就已经开始了。当人类还并未被政府强制通婚,强制生育混血人之前,实验,就已经开始了。 不过,这究竟是让人类进化的实验,还是让人类绝种的陷阱? 除了时间,还有谁知道呢…… 48.为爱陪葬 沙莲后地,研究院,负五层——在阴暗昏黑的地牢里,也瑞坐在一张单人木椅上,旁边放着一张小圆桌,摆着一瓶刚开的红酒。而他,则手握高脚酒杯,悠闲地品着酒,观赏着墙上挂着的——人。 地牢的石墙上,排列放置着十来套手铐,可把人的手给吊在头顶。此时此刻,墙壁上就挂着十三个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男人…… 不过,不管再怎么的虚弱,就是死不去。 突然,有个身穿白色常服的仆人手捧着一个白色的箱盒,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给也瑞鞠了一躬以后,那仆人将箱盒平放在地上,打开了盖子,即有一股带着寒冷的白气从箱里升了起来。仆人从自己的口袋中抽出了一对胶质手套戴上后,将手伸入到箱盒中,取出了里面的一个透明小盒,再次打开盖子…… 小盒里面满满地装着一堆鲜红色的“冰块”。 “让他们尝尝吧。”也瑞只说了这么一句,那仆人便手持小盒,走到了墙壁最左边挂着的人旁。 “1号血冰块。” 仆人冰冷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将标签纸从血冰块上取走,狠狠地将它塞进了旁边那个人的嘴中。 “唔……唔……!” 那个被迫吃冰的人因嘴里被塞着东西,身体又极度虚弱,连话都说不上来。不过他还是被冰得简直连脸上的皮肉都要被冻穿了。血液里含有多种成分,要凝结,冰点比水要低得多。因此,若是人被迫吃下血冰块,可绝对不会像方森上次那样,睡一觉就没事的。 事实上——墙壁上挂着的那些人,下颚和两边脸颊的部位,都已现出了不同程度的青紫瘀斑。 不仅如此,他们那双被吊起来的手,还在不断地流着血…… 不错,那些凝结成血冰块的血液,正正来自于他们体内。原本温热的血液,却被高科技,硬是凝成了极低温的冰块。 “2号血冰块。” 仆人的“喂食”动作粗暴,直接用手撬开他们的嘴,把血冰块往里面塞,丝毫不顾及被吊挂者那虚弱的身体。不过也因此,仆人很快就喂完了这十三个人。 “不想死的话,就快给我嚼。” 那十三个人听见也瑞发话,心里顿时又惊了起来,忍着冰冻,忍着那股恶心的血腥味,他们尝试着想要动动咬合肌,不过…… 这么冻,哪里还动得了。 “5号”就因为被冻得完全提不上力气,所以将整块血冰块都给吐在了地上,晕厥了过去。 “拖下去!” 刚说罢,立即就有两个身着警卫服的人过来,将他拖行到再负一层的牢笼里。 这些被也瑞吊起来折磨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曾经“欺负”过方森。 1号,JOKER,曾经想要杀掉方森抢他的器官,还好方森最后成功逃走,不过却在逃跑过程中失足掉进了河里,撞得头破血流;2号,毒贩子,曾经因为方森丢失了毒品,而将他暴打了一顿,还扔进死尸河里;3号,那个“费奋”,多次出言侮辱方森,更是为数不多的,现在还能查出来,明确知道他曾跟方森发生过关系的男人——当然,被也瑞下令阉掉了的他,现在已经不配用“男人”这个词了…… 而且,也瑞还很残忍地,没有给他留尿口…… 费奋憋尿然后活活憋死,看来是迟早的事了。 这十三个人,都曾多多少少地,得罪过方森。 不……不应该这样说。 在黑街里受人欺负,基本是每个自然人都必有的经历,方森根本就不会把他们放在心上,更不会记恨。他们得罪的,不是方森,而是在心里把方森放在了第一位的也瑞。 如果可以的话,也瑞其实挺想把黑街里所有自然人男性都阉了……宁可杀错,也不放过。不过可惜,自从私养自然人的事被政府发现以后,黑街里自然人的去向就被管得很严,也瑞已经不能再随意从黑街里捉走自然人了。现在这十三个人,全都是从CLEAN组织送来的第一批活体实验品中,抽取出来的,知道他曾经惹过方森的人。 “大少,佟樱小姐来了。”一个一直守在外边的家仆走了进来,向也瑞通报道。 “恩。” 说罢,也瑞也不管那些仍被吊在石壁上的人,径自起身,离开了研究院的地牢,坐车回到自己的宅邸中。刚进门,就见佟樱已经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候着了。 “也瑞!” 佟樱见也瑞终于回来,立即扑了过去,几乎就要跪下了。只见她那双美目已被哭红,下面挂着一对重重的黑眼圈,整个人不施脂粉,憔悴不堪,比起之前的明艳动人,现在的她,倒像是老了十岁。 “怎么了,把自己搞得这么难看。” 也瑞将她扶起,重新将她领到厅里的沙发上坐下,温柔地帮她理着凌乱的头发。但佟樱,却并不领情,而是紧紧地抓住了也瑞的手叫嚷道:“也瑞,求你,帮帮我!” 说罢,佟樱伸手到沙发前的桌面上拿过一份文件,递到了也瑞的面前。也瑞迟疑着接过,打开一看,可只看标题,他就皱了皱眉——《室培后代同意书》。 再往下看,在“血缘系母亲”一栏,佟樱已经签下了自己的大名,而“血缘系父亲”一栏,则仍是空荡荡的——在等着也瑞的签名。 “你这是怎么了?”也瑞合上了文件,定定地看着佟樱。这些年来,无论满恩怎么劝说,佟樱就是不肯在后代培育文件上签字,就是不肯给也瑞一个继承人。可今天,她却竟然自己主动地送来了同意书…… “弗明死了……” “死了?” 佟樱点点头,哽咽了起来,鼻尖一红,泪水似乎又要忍不住了。 “他坐的那班飞机失事……坠毁在太平洋了。” 也瑞又瞄了文件一眼。他了解佟樱,佟樱这次来,绝对不是说因为弗明死了,就想跟也瑞复合,就想跟他要一个孩子……她这次来,还带着已签字的合同书,肯定是有什么跟弗明有关的事,想求也瑞帮忙。 “佟樱,尽管勒拿帝公司制药卖药,可我也没有让人死而复生的能力。” 可是,佟樱却遥遥头。 “我知道他已经走了……我知道、我知道。”眼里的泪,终究是没能忍住,又落了下来。“我……我只是想你帮我,让我怀上他的孩子!我要亲自怀上他的孩子!” 听完她这疯狂的想法,也瑞的眉头,立即就又纠结在一起了。 “你疯了吗?佟樱,你冷静点。虽然政府规定不能干扰死人的后代权,但如果你真的那么想跟他要一个孩子的话,我也能够帮你,你根本就没有必要自己去怀,你会被扔入黑街的。” “我知道!”佟樱擦了擦眼泪,答得斩钉截铁。“可是也瑞……你不懂!你知不知道,我究竟有多么渴望他可以复活过来……就算要我把我剩下的一半寿命分给他,我也愿意!你不懂……只有当你永远地失去了自己最在乎的人的时候,你才会明白‘生命’有多么的可贵!你是一个活体实验品,我知道你根本就不在乎,可是我在乎!我不要那种被人用药水养在罐子里的虚伪生命……我要真真切切地,去感受弗明的孩子,在我自己的子宫里每天每天地成长,直至出生、长大、成人!” 失去…… 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一直养尊处优的将门之后、官家小姐,竟然会为了一个身份卑微的剪草匠而宁愿抛弃一切,堕入黑街?为什么,她要选择这种燃烧自己生命的方式,来祭奠她的情人? “也瑞……只有你可以帮我!你有私人的科研团队,你可以到广平那边帮我调出弗明的精子,你可以让你的人帮我人工授精……只有你可以!这个世界只有你可以帮到我!” 也瑞沉默地看着佟樱现在这副潦倒的行头,在她那双紧盯着自己的眼睛里,满满都是乞求的目光。 她,在求着也瑞帮她;那谁又可以来帮也瑞,将方森重新栓回到他脚边? 是,他是活体实验品,但“不在乎”,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现在,他在乎,他很在乎,心里无时无刻不被方森占据着。佟樱尚且能来找他,可他又可以向谁求救?在佟樱为弗明的死而伤心欲绝的时候,也瑞也在为如何才能重新获得方森而伤脑筋。 没想到这对曾近的恋人,竟在同时,又都失去了彼此心里最在乎的人。 “佟樱,你为什么会愿意为了弗明……做到这份上?” 听完也瑞的问话,佟樱又低头哽咽了一下,然后小声地,似乎是说给自己听般地道:“因为我爱他。” 爱……吗? 爱…… 是啊……除了因为“爱”,谁会愿意为了别人而死呢? 曾经,满恩说过,也瑞和佟樱这两个人之所以能够走在一起两年,那是因为他们是同类人。即使是在佟樱和弗明相好了以后,也瑞也仍是认为,她那根本就不是真感情,不过是把弗明看成是自己的男宠罢了,并不会真正地付出“爱”这种无聊的东西…… 但现在,事实证明了,也瑞和佟樱,果真是“同类人”。 曾经将方森当成自己的宠物,而后又因为失去了他而烦恼的也瑞…… 不是跟佟樱一样吗? 他们不想失去的,不是一只有趣的宠物,而是一个已在自己心里扎根的“人”。 爱吗…… 爱啊…… 自己对方森,确确实实产生了“爱”。 也瑞,爱着方森,而且是深爱。在很早之前,这种感情,就已经存在了。作为活体实验品,在也瑞的人生字典里,“爱”这个字,本来就不该有动词的解释的……是方森,是方森在“爱”字的解释下,添上了动词的释义。 是他,让也瑞彻底堕落了…… 为了爱,佟樱甘愿怀孕,被剥夺室培人的身份,贬到黑街;为了爱,也瑞也决定要…… 做一件,更疯狂的事。 “佟樱,你的同意书,我收下了。但很抱歉,我不会帮你的。” 也瑞说得平淡,可佟樱听后,却瞪大了双眼,站起来往也瑞的身上胡乱地挥拳乱打。不过,她很快就被也瑞钳住了双手,喊来了下人,将接近疯癫的她给绑了起来。 “通知广平那边,就说佟樱小姐想在沙莲后地里住几天。给我看好她了,别让她自杀,定时注射镇定剂。” “是。” 但是,佟樱即使被捆绑着,却也还是不断地挣扎,甚至对也瑞恶言相向:“也瑞,你个混蛋!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时间会冲淡一切,你很快就会忘记这些痛苦了,先冷静几天吧!” 虽然对佟樱说教的时候,也瑞仍是一脸的冷静,嘴里说着大道理,但…… 为什么,刚才自己说的那些话,就是装不进自己的脑子里呢? 一面拒绝了佟樱的请求,甚至将她关了起来,可另一面却——为了让方森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而在脑子里,渐渐形成了一个比佟樱自愿怀孕还更要丧心病狂的计划…… “叫满恩上我书房。” “是,大少。” 十分钟后,这两表兄弟,即在也瑞的私人书房里见面了。满恩进门的时候,就见也瑞已坐在办公椅上,十指交叉放在唇前,眼神阴郁,一看便知又是在谋划着些什么…… 但这次……仿佛比之前计划夺取老总裁在公司中的势力时,更要严重。 “怎么了?这么急找我。” “帮我把方森的照片,传给CLEAN的部长,让他帮忙捉走方森,以活体实验品的身份。” 可听罢,满恩立即皱紧了眉头。 “你在说什么傻话?政府为了管制CLEAN的捉人行动,规定要给每一个注册的实验体先注射了AoB-up1的病原,BW才准通行,以确保他们确实是以实验体的身份离开黑街的。你让CLEAN捉方森,不是等于说把方森给弄成AoB-up1的病人吗?!” “是又如何?” 满恩看着也瑞那平静的脸,听着他那理所当然的回答,有些瞠目结舌,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如何?等将来AoB-up1的药AkLz的人体实验完成了,药物上市了,政府就会下令把所有的实验体都销毁掉的!也瑞,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面很着急,但你这样做,方森顶多在你身边留个一年半载……” “我有说要让实验完成吗?我有说要让药物上市吗?”也瑞抬起头看着满恩反问道,“只要药物的研制永远都有问题,我就有权永远将实验体留下来!” 永远不让药物上市……? 听了也瑞的话,满恩微张着嘴,明显看到连嘴唇都在颤抖了。现在的他,只能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也瑞…… 这家伙…… 他是想用全球三百多万AoB-up1带病者的命,来换方森一人! “你有病吗你?!你不让药物上市,病情得不到抑制,政府就会把AoB-up1列为‘恐怖病’,到时候,所有的带病者都会被CLEAN暗杀掉的!三百万条性命!你是要为了方森一个人,把太平洋海域都给染红吗?!”满恩颇为激动,冲了过去,抓起也瑞的衣领咆哮道。 不过也瑞,却只是冷眼看他,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的手一下甩开。 “很早以前我就说过了,我是有病,对。”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三百万条人命啊!你这是在间接杀人!” “间接杀人?”也瑞突然冷笑了起来,那种嘴角上扬的弧度,实在是让人看着都觉得冰冷。“我只不过是一个商人,不是医生,更不是圣人!卖药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个赚钱的手段,我从来都没有义务救人!如果我不卖药就说我是间接杀人,那么那些没有能力,研制不出药物来的人,全都是帮凶!” 满恩摇着头……为什么?究竟为什么?也瑞确实为方森作出了改变,然而,他的改变却仅仅局限在方森身上。对于周围其他的一切人事物…… 也瑞依然还是当初那个冷血、无情的他! “好,我不跟你谈仁义道德,我知道你没有!那我跟你谈钱!现在全球大有三分之二的病人服用我们公司的药物,也就是说,AkLz的客户将高达两百万人!假设每人每年在购药上花费一万索,一年我们公司总共可以收入两百亿!换句话说,你要养方森一年,你就得给出两百个亿!” “一年两百亿又如何?”也瑞的冷笑,依然不褪。“满恩,我明确地告诉你吧,就算要我用整间公司来换方森,我也在所不惜。” 满恩已经完全失去了劝说的能力,抬起手来扶住自己的额头,往后退了几步,可就连脚步都有些不稳,跌跌撞撞地,撞到了背后的墙壁上,然后——一挥拳,狠狠地打在墙上! 整个拳头,顿时就被墙灰和鲜血铺满。 “为什么……为什么……” 满恩嘴里一直念叨着这三个字,整个人靠着墙壁蹲坐了下来。也瑞见他如此,也并未有太大的感情起伏,只是用极其平淡的语调,轻声地对他说道:“满恩,这个世界上,没有我救不了的病人,可我却救不了我自己……我爱他,这个病……根本就无法痊愈。这三百万条人命,就是我的药。” 无言了。 听到也瑞最后那些话,满恩的嘴,再也挤不出任何字来。 “我爱他”…… 这三个字,要写出来,多么的简单,一共二十二个笔画,可是…… 现在,却成了这个世界的噩梦。 曾经,满恩以为,只要也瑞稍微懂得一点“爱”的含义,他就会改变,他就不会再麻木不仁、冷血残酷,但现在……他确实明白什么叫“爱”了,而且还深爱着一个人,但是…… 这却逼着他,成为了更麻木不仁,更冷血残酷的动物…… 因为一场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球上的爱情,有三百万条无辜的性命,即将陪葬。 49.重逢 在离冬的要求下,方森搬离了梅宁那娼房,这几天都住在那个地下室里。 “你要跟我在一起,我得保证你不会被捉。” 离冬说得有道理,所以方森也同意了。不过,因为最近GAMER-S给方森轮的班都在白天,而白天,离冬是要睡觉的,他到了晚上人多的时候才会出去捉人。所以,这几天,他们俩其实也没怎么见面。 今晚,还是第一次,这两兄弟一起睡。 不过虽说是一起睡,可离冬还是把小床让给了方森,自己睡地板。 “还是你睡床吧,这里本来就是你的地方。” “我是哥哥哎。” “你只不过是比我先爬出来一步吧?” 不过离冬仍是执意要让方森睡床。 “你一定要我睡床的话,那我就抱着你一起睡咯?”离冬调侃道。方森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平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算了,都是男人,他知道睡一下地板也不会怎样。 “话说回来……你没有住处的话,这十八年是怎么过的?不会一直都跟那个女人在一起吧?”离冬铺了一张被子在地上,枕着自己的手臂,一脚屈膝,另一脚则搭在那膝盖上。黑暗的地下室里,却仍能看得见离冬眼里的光。 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全无睡意。 “以前黑街里有一个地方叫‘死街’,那里都是些危楼。没有住处的自然人可以在那里找到栖身之所,只不过……那里被一个疯子炸掉了。”方森转过了身,背向离冬,闭着眼睛轻声回答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双胞胎的缘故,他此时也跟离冬一样,全无睡意。 “疯子?谁啊?” 方森默不作声,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个他每天晚上都会抑制不住想到的男人。 见方森不回答,离冬顿感尴尬,随即转移话题道:“那你有没有对子啊?” 对子,可以粗略地理解成“情人”。不过对这些私生活糜烂的自然人来说,好像解释为“固定床伴”比较合适。 “没有。” “没有?”离冬的语调透露着些轻佻,“我不信。” “为什么不信?” 离冬侧过头,看着方森的背影,幽幽道:“感觉。你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你不像其他自然人那样粗劣,我总觉得你经历过很多其他人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我猜你不仅曾经有过对子,而且那个人还很彻底地伤了你的心。” 伤心吗…… 他的心,早就已经被也瑞给吃掉了,还怎么“伤”? “你想错了。你那天捉的那个绑着绷带的男人,就是我在酒吧钓来的。我习惯了有需要才出去钓男人,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哪里会有什么对子。” “哦?男人。”离冬笑眯眯地看着方森,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听他那满带着笑意的声调,方森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离冬哪里是真的窥探到自己的心思,他不过是在套话罢了。三言两语,就把方森的性取向问得一清二楚。 “是啊,男人。”方森有些不服气,回话时的语气也稍重,明显地带着一些火药味。离冬自然也嗅到了方森话里的攻击性了,暗笑了一下,却突然起身,拍了拍方森的肩膀。 “给你看些东西。” 说罢,他就站了起来,开了地下室的灯。突然而来的强光打在眼皮下,害方森不得不立即抬起手来遮挡,只能慢慢地尝试着睁眼,花了好长时间才总算是适应了地下室的光。见离冬要在自己的身边坐下,方森只得往旁边挪了挪,给离冬腾出了个位置。 “就是这个。” “照……片?” 离冬从自己的衣兜里取出了一张小照片握在手里,方森立即凑了过去看。只见照片里,是一对容貌相似的双胞胎。照片中的男婴,穿裹得严严实实的,咧嘴笑着,小脸白净,十分可爱。 “这个是你。”离冬指着照片中躺在右边的男婴说道,“实验宣告失败以后,政府以为我被销毁了,但其实我是被当时那些科学家偷偷地收养了起来,一直住在北极。这是你被人抱走的前一天,他们照的。” 方森接过了离冬手里的照片,看了又看,手指更是不断地在“抚摸”着照片中的“自己”。 那时候,天真无忧的自己…… 笑得那么开心…… 原来,他也有笑得这么灿烂、纯净的时候。 无知的婴儿时期,恐怕是人类的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了。不需知道世界的丑恶,不需面对人生的险阻……大概只有那个时候,人类才会有这种接近天使的笑容吧。 “这张照片,你保管着吧。” “那你呢?” “我没关系,我复制过很多张,不过放在了宿舍里。” “恩……”说罢,方森将那张照片小心翼翼地收进了自己的衣袋中。离冬见他这样,笑了笑,又伸手过去拍拍他的头,温柔道:“等哥哥捉人的工作结束了,就带你离开这里。” “离开?” 离冬点点头:“你也是身体里没有UH残留的自然人,来加入我们CLEAN吧,部长会帮我们好好隐藏身份的。再说,一般级别的官员对当初那场实验根本就一无所知,就算见到了我们也没什么的。” 加入CLEAN,离开黑街吗…… 如果真的跟哥哥走了,那…… 应该就真的一辈子都见不到也瑞了吧。 甩甩头,方森逼迫自己不能再想着也瑞。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这么傻傻地想他?甚至还在潜意识里打算一直留在黑街里等他? 将自己丢弃在黑街的人,明明就是他。 真是犯贱……方森只想甩自己两个巴掌。 “怎么了?”离冬见他出现了异样,立即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但方森却摇摇头。 “我没事。”方森故作淡然,“离开黑街的事……你就先让我再想想吧。我现在有些困了……” “恩……” 察觉到方森有心事,离冬识趣地离开了床铺,关掉了灯,重新躺回到自己的地板上去。但照方森刚才的表现看来…… 他似乎是有什么不舍,导致他不想离开黑街…… 是对什么不舍? 男人吗? 离冬很在意。这些日子以来,他认定了方森就是一个很“淡”的人。性格很淡,说话很淡,眼神很淡……就仿佛他对周围的一切都毫不上心,毫不在乎…… 但是,却有一样东西,可以让他魂牵梦萦,时时刻刻都占据着他的脑子。只要一想到那样东西,方森就会连眼神都变得有所不同。 离冬能不在意吗? 他不仅在意,还有些不爽。 不过,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见方森仍像平时那般正常,洗漱好后,便出门前往GAMER-S上班了。 GAMER-S今天……很忙。 “方森!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快快快,快去换衣服!今天大老板来了,还带了不少贵客呢。” 一进GAMER-S的大门,就见主管站着那里叫吼着,然后猛地推着方森进入员工更衣室。 “贵客来了又怎样?我是自然人啊……贵客不是我去服务的。” 可是主管听方森这样说,却摆出了一副不好的脸色:“我当然知道你没资格服务贵客了!不过老板交代了,今天来的这些客人,兴趣都比较独特,喜欢玩自然人。你换好了衣服以后,赶紧上去贵宾厅!现在全场的自然人服务生都已经去了,就差你了!” 喜欢玩自然人? 方森首先想到的,就是当日那群被也瑞邀请到蓝星飞船上参加派对的变态。 瞬间,他就有些抗拒,不想去了。谁知道那样的变态,会不会突然叫个自然人脱光了躺在赌桌上,然后找个BW来QJ? 他不想……再去接触那个圈子里的人,不想回忆从前荒唐的生活。 不过,主管看着呢,不去也得去。 换好了赌场工作服,方森登上了二楼。不过还没走到贵宾厅,就见迎面走来的两个端着盘子的女服务生在窃窃私语:“真……真的好帅!” “就是啊!快,我们快点去拿红酒,然后就能快点重新上去了!” 方森摇了摇头……等她们真正看到了室培人对待自然人时究竟可以有多么残忍的时候,大概一切的幻想就都会破灭了。 走到了贵宾厅的大门前,即有两个守门的警卫走近,核对过方森的身份,确认真是这里的员工以后,才给他通行。进入贵宾厅后,即见有一排的自然人站在了旁边候着,男男女女都有。而赌桌旁,则围坐着七八个衣着不凡的人,正在赌牌。方森知道在黑街里做服务业的规矩,服务生是不能抬起头来刻意地看客人们娱乐。所以,偷瞄了一眼,见到新老板王木沙那肥圆的身体坐在哪里后,便也跟那排服务生站在一起,低下了头,等待着客人的使唤。 “那个叫方森的来了没啊?” 一局终,只听新老板用懒洋洋的声音发问了起来。一直守在他身后的总经理立即像条哈巴狗般弯着腰,笑意盈盈地上前一步,贴在他耳边回起话来:“老板,来啦、来啦。” “唔。” 说罢,老板一挥手,立即就有两个负责派牌、收牌的兔女郎上前,趴在赌桌上,用自己的胸部清走了桌面上的牌,场面极其银秽。 “哪个叫方森啊?过来,快过来。” 刚才,听见老板问起自己的时候,方森的心就开始不安起来,心里暗祷着希望老板只是为了惩罚自己的迟到而随意一问,没想到…… 果然还有下文。 虽有犹豫,可是方森也不得不上前,走到了老板的身边,可依然还是得低着头。 可是下一秒,自己就被老板一把按倒在赌桌上,总经理更是从背后抬起了他的脚,把他整个人都甩上了桌。 难道…… 他们真的想叫个自然人脱光了躺在赌桌上,然后找个BW来QJ? “听主管说,这个方森是我们GAMER-S里长得最好看的自然人了。”老板语调有些激扬地解释道,“我听说过之前在蓝星飞船上那个派对,知道几位老板都是喜欢玩自然人的,特定选了个最好看的给你们奉上。” “哈,没想到你还挺上道的。” 一把轻佻的年轻男声从方森的隔壁响起,可接下来方森就感觉到有一只手,在自己的腰上摸来摸去。方森正想要挣扎,可是立即就被旁边守着的警卫死死地摁住了四肢,动弹不得。 看老板那副谄媚的神色,看来现在在贵宾厅里坐着的,都是要比他高了好多个级别的富豪。为了迎合他们的恶趣味,借机挤身进入上流圈子——老板可是决定要把方森送出去了啊。 “抬起头来,给爷瞧瞧。” 说罢,旁边的警卫立即就把手伸到了方森的下巴下,一个抬起,硬是用力地把他的头给抬了起来。 不过,抬起头来的那个瞬间,方森却整个人都“石化”掉了。 此时,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男人,正是也瑞。 他正冷眼地看着自己。 50.表白 方森曾经梦到过很多不同的,与也瑞重逢的场景,可绝对不曾料到,再见,竟然也是在GAMER-S里…… 当初,如果不是自己选择到这里当服务生的话,可能就不会有今日的种种。明明那是一张自己朝思暮想的脸,可方森就是选择偏过了头,不再望着也瑞。 或许是出于倔强,又或许…… 根本就是不敢与他对视。 “哟……王木沙,这个人可不是我们随便能碰的啊……”说话者,正是坐在也瑞旁边的一个小青年,此时的他,笑得一脸阴险狡诈。既然他认得方森的脸,又知道方森和也瑞的关系,恐怕来头也不简单。 “有什么碰不得的,不过是个自然人罢了。”老板赔笑道,然后又让那几个警卫放开了方森。不过奇怪的是,这回方森并没有想要逃走,甚至连一点挣扎都没有,而是乖乖地,坐起了身来——低着头,静静地坐在赌桌上。 “来,跳个脱衣舞来看看。” 说着,老板打了个响指,兔女郎立即走到电源开关处,关掉了辉煌明亮的水晶吊灯,取而代之的,是极其暧昧的暗暗粉光灯…… 煽情的慢摇舞曲,也在此时响了起来。整间贵宾厅,顿时就蒙上了一层色情的气氛。 脱衣舞? 方森他不会跳。 但是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也瑞正看着自己,他的手,就几乎在音乐响起的同时,抬了起来,放到了自己衣领下的第一颗纽扣处——解开了。 接着,第二颗、第三颗…… 都解开了。 方森,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其实他自己也答不上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脱衣,这种只有男妓才会做的事、这种令他觉得羞耻的事……他竟然抑制不住想去做…… 为什么?难道他真的已经饥渴成这个样子了吗? 自然不是…… 他没有勇气看着也瑞的脸,却有勇气,挑战也瑞的底线。 “你是属于我的。” “你是我的私有物。” 过去,一直这样警告着方森的也瑞,最终却把方森扔回了黑街这个“回收站”。 既然现在你不要我了……那我就在你面前,做你曾经最讨厌的事。 抱着这个想法的方森,甚至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当初,他向也瑞大吼“我不是男妓”,可是如今,他却为了报复也瑞,而做着跟男妓一样放荡的事情。 为了让也瑞心情不爽,他竟然做了自己这辈子最抗拒的事情……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这么在乎也瑞了? 明明,当初接受了也瑞以后,他都还以为自己其实还是渴望着离开他的…… 明明,他能够淡然处理一切人或事,甚至自己的亲生哥哥出现了,也并未惊讶多久;知道自己的身世,也并未觉得崩溃…… 可是,他竟然为了也瑞,变得无法淡定,无法自控起来。 也瑞在他心里的位置,竟然超越了尊严…… 停不下来、停不下来…… 就算明知自己在做着错误的事,可他的手,就是停不下来。他想看到也瑞为了自己而生气,他想听到也瑞为了自己而命令在场所有的人都闭上眼睛…… 可是,没有。 也瑞,只是面无表情地坐着。 没有了…… 一切,真的都已经没有了。 现在的他,于也瑞而言,只是一个陌生的路人。随便怎么脱,随便被别的男人怎样玷污,对也瑞来说,都是不痛不痒的…… 想到这里,方森竟然觉得…… 心好痛。 真的……好痛。 就连当初知道也瑞抛弃了自己这个事实以后,他都只是心“死”,而并非“痛”。他从未想过,原来也瑞的冷漠,比起他对自己的一切折磨,都来得更“痛”。 最后一颗纽扣,也被解开了。 心一横——方森将整件员工服的外套脱下,放在一边,只剩一件贴身的黑色小背心,紧紧地包裹着他的上身,甚至还能看清乳头的外轮廓,以及肚脐处的凹陷…… 旖旎诱惑的灯光、暧昧煽情的音乐、引人遐想的身体…… 就连旁边站着的警卫,都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 总算……看到也瑞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阴沉了。只见他闭了闭眼,满脸烦躁,突然开口道:“让你跳脱衣舞,不是光让你脱衣。” 时隔这么久,再次听到也瑞说出这种戏谑之语,方森的身体里,竟然还像以前那样…… 第一时间涌出“兴奋素”。 什么都变了……唯一没变的,只有自己这具身体,依然…… 那么服从于也瑞。 身体……可比自己的心,要诚实、乖巧多了。 “没有钢管,我怎么跳?你来做我的钢管?” 听到方森这样挑逗与挑衅并存的驳话……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包括其他那几名富家子弟。谁敢这样跟也瑞讲话?是不要命了吧。 而老板王木沙,更是被方森的“豪言壮语”吓得冷汗直流。靠走私发家的他,就算做到了现在,也不过处在小富人阶级罢了,好不容易才请来了这帮超级富豪,听说也瑞有玩弄自然人的爱好,他还指望着店里这帮自然人能把也瑞服侍得妥妥帖帖的呢。跟勒拿帝公司搞好关系,将来要是能够获得哪怕只一种药物的经营权,那也十辈子无忧了。 可这个叫方森的臭小子……竟然敢这样跟也瑞讲话!如意算盘,可都得败在他的手里了! “也瑞先生,实在是对不起啊。这小子是新来的,什么规矩都不懂,请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老板给也瑞赔完笑以后,立即就对旁边仍看得出神的警卫大吼:“快,把这小子送到也瑞先生的休息室!” 接着,老板又急急忙忙挂上了笑脸,转过头看着也瑞,故作殷勤地说道:“也瑞先生,他就交给您处置了。您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不必跟我们GAMER-S客气的。” 客气? 在方森的身体上,也瑞从未客气过。 方森被送走以后,也瑞又陪他们玩了几局牌,不过,却一路输到底。 “有人心不在焉呢。” “看来比起赌牌,还是人类的身体比较好玩。” 那帮富家子弟边打牌,边不断地在调侃也瑞,除了一个人——也瑞的表哥。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表哥在这里看着,也瑞刚才很可能直接就把方森扛到房间里给上了,怎么还可能让他当着这么多男人的面做出那样荒唐的事来。 在亲戚的面前,他不能表现出对方森还存有一点一滴的在乎。 只不过……看到方森刚才的表现,他的心里竟然又有……一丝一毫的高兴。 他知道……知道为什么一向傲气满满,连自己都敢反抗的方森今日竟会服从老板的命令,当众脱衣…… 他知道…… 方森,不过是想惹他生气,或者说,是想用这种“自残”的方式,来对也瑞发泄自己被抛弃的不满。 给他“自由”,他却不满;为了报复,他可以放下“尊严”…… 很好。 也瑞想要的答案,已经得到了——在方森的心里,“也瑞·勒拿帝”的地位,已经远比“自由”和“尊严”都高出许多了。 他想要这样的方森,很想要! 现在对他而言,牢牢地捉住方森,比所有其他事情都要重要。 他再也……不要失去了。 表面淡定地跟那些人玩牌,直到了黄昏,表哥和其他那几个人才总算是启程返回了文敦的酒店。而自己…… 则终于可以跟方森独处。 一想到这里,也瑞的身体就甚至开始燥热了起来。 “3-200”,还记得当初,自己用来囚禁方森的,就是这个房间。 低头笑了一笑,该说什么才好呢——“宿命”? “ID身份确认成功。也瑞先生,欢迎光临。” 陌生而又熟悉的机械女声响起,随后门便自动打开。隔着门框看过去,只见方森正蜷缩着身体坐在沙发上,似乎还在打着哆嗦。 也瑞皱了皱眉,直到走进了房间里以后,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显示板上明确写着:室内温度,16摄氏度。 大概是为了“惩罚”方森,王木沙特意让人把房里的空调调得极低。之前的“脱衣舞”使得方森把工作服外套给脱掉了,只穿着一件小背心,自然冷得发抖。也瑞又看了看床上——那上面除了枕头,什么都没有。看来王木沙做事情做得很绝,把被子都给锁进房里的柜中了,没有也瑞的ID片,根本就打不开。 也瑞看他抖成这样,有些心疼,便走过去坐到沙发上,将方森整个人揽入了怀中。可是刚一碰到他的身体,也瑞就立即皱起了眉头——真的,很冷,甚至是僵硬的。 也瑞走到自动门旁的控制面板前,将空调调成了“温暖”模式,然后又走到柜子旁,将左手大拇指塞入到解锁口中,待确认过后,柜门自动打开。他从里面抱出一团棉被,盖在了方森的身上,而后又冲了一杯热茶,亲自喂沙发上的方森喝下。 没有权限,方森甚至连喝口水都不行;有了方森,也瑞甚至堕落为一个佣人。 过了好一阵子,方森才总算是暖和了过来。不过随着室内温度的逐渐变高,这忽冷忽热的,他的脸颊,也随之变得红热起来…… 真让人想要好好蹂躏一番。 也瑞好辛苦才忍住了这个念头。 不过,这房里的温度,也升得实在是有点太快了……方森的身体被裹在棉被里,又喝了热茶,很快就渗出了汗,只得将那棉被暂时放到一边。 “暖了吧?” “暖了。” 方森简单地应了一句,然后就不再说话。他实在是不知道,也瑞究竟在想什么。要说他不在乎自己?可他又确实为自己做了很多;要说他很在乎自己?可他又将自己丢弃回黑街了…… 这两个人……都觉得对方的心很难懂。 也瑞刚想伸手过去,重新将方森搂入怀中,可是方森,却躲开了他的拥抱——冷冰冰地,侧过了头。 是,他确确实实是很想也瑞,想念他的笑,想念他的吻,想念他的暖……都快要想得发疯了。 可,越是想…… 他就越是无法轻易地原谅他,又向以前那样对他投怀送抱。 他做不到! 为什么……为什么要抛弃我?! 方森很想大声地质问也瑞,然后狠狠地抽他一个耳光,摔门走人。 可是…… 这他也做不到。 只要也瑞在身边,他就没有办法饰演“先离开”的那个角色。 “过来。” 也瑞的声音突然冷峻起来,坐在方森旁边发号施令。可是,方森对他的命令却无动于衷,仍是侧着头不看他。 也瑞见他如此,皱起了眉,很是不悦。才半个月,他就已经忘记什么叫做“听话”了吗……? 不过,就算重新在黑街闯荡了些日子,傲气回来了,可身体…… 该记得的,应该还是记得的。 也瑞伸过手去,掐住方森的下巴,粗暴地把他的脸给转了过来,另外一手,则按在了他的肩膀上,然后重重地往下一按——把方森整个人压倒在沙发上。 “你现在是听不懂我说话了,恩?” “听不懂。”方森语气颇倔,说罢,把头一甩,硬是用自己的下巴将也瑞的手给甩开了。“从你把我扔回黑街的那天起,我就再也听不懂了!” “扔”…… 不自觉地,方森就将这个字眼给说了出来。 既然他认为也瑞的行为是“扔”,那换句话说……不就是他自己也认同了自己是“也瑞的东西”这个观点么? 方森在这件事上越是恼火,也瑞就越是开心。 “那我帮你记起来吧。” 说罢,也瑞整个身体压了下去,双手撑在方森的身旁,狠狠地吻住了方森的唇,不断地用自己的舌头搅动着,想要撬开方森的嘴,含住他的舌头——一个颇具进攻性的吻。 可是方森却没有半点要投降的意思,死死地闭住了嘴,然后抬起手来一推,将也瑞整个人给推了起来。 这还是第一次……方森在性事方面,如此顽强地抵抗也瑞。也瑞有些出神地看着被自己坐在身下的这个人,明明嘴唇已被吻得微肿,可那双眼——就是没有丝毫的妥协……狠狠的目光…… 他记得,这样的目光,当初在GAMER-S里,几乎是每晚都会看见的……不过…… 多少,还是有些不同。 那种“恨”的内涵,变了质。 比起对性的渴望,有些什么别的更强烈的情感,在影响着方森的脑子,竟然给予了他力量,拒绝也瑞的爱抚。 从前…… 他可是绝对没有办法,从跟也瑞的性爱中自拔的啊。 “也瑞,” 再次听到方森唤自己的名字,也瑞有些晃神,尽管他的语气里,没有温柔、没有欲望,而全是倔强,可也瑞仍是…… 被他喊得情迷意乱。 只见方森从自己的裤袋中摸索了一下,从里面抽出了两张——一万索。 然后,狠狠地,将那两张大面额的纸币,摔在了也瑞的脸上。 “两万索,够买你一晚吗,大少?” 明明…… 明明做着粗鲁的动作,说着强硬的话,可是他的双眼里,却有光,在闪烁…… 任由那两张一万索从自己的身体上掉落,也瑞伸过手,摸了摸方森的眼睛…… 为什么……有光? 就仿佛……蒙上了一层水,映照着水晶吊灯发出来的光芒…… 从眼睛里出来的水…… 那不是有个名字,叫——“泪”么? 从眼底里投出来的狠光,经过了那一层薄泪的折射后,竟然变成了完全不同含义的东西。也瑞再次压下身,将方森紧紧地抱在怀里,然后用嘴含住了他的眼睛,逼迫着他挤出那些碎泪,然后自己含在嘴里“品尝”…… 眼泪苦涩的味道,瞬间就侵占了也瑞的味蕾。 不过…… 那恐怕也只够表达出方森心中万分之一的痛苦。 “一晚?不……买我一辈子吧。” 也瑞贴在方森的耳边如此低喃道。方森的泪水防线,立即就崩溃了,几滴泪水,不断地往下滑,滑落到了也瑞的脸上。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竟然会如此迷恋这个曾经疯狂地虐待自己的人? 为什么就是没有办法摆脱掉他所给予的温暖? 那种方森早已熟悉无比的触感、味道、体温…… 再一次将方森包围住。 困住了…… 也瑞倾尽了一切,只为了能将方森困在自己的怀里;方森抛尽了一切,只为了能重新回到也瑞的怀里。 方森转过了头,与也瑞四目相视,然后抬起手,将自己的手掌覆在了他的脸上…… “两万索一辈子,你亏了。” 可也瑞只是淡淡的一笑,“反正我早就已经把一辈子都亏给你了。” 是,也瑞曾经给方森,带来了无尽的痛楚。 可是…… 他也是第一个,给了方森富足的生活,给了方森真正的高朝,给了方森温暖的怀抱的男人。 也瑞……你为什么不研制一种药,能把人的感情也抑制住? R-3,抑制了方森身体的发育,却抑制不了方森对也瑞在感情上的变化。 这种变化…… 令他痛苦无比。 如果可以一直像以前那样恨着也瑞,那该多好…… “也瑞,做我一辈子的男妓。” 男妓……吗? 也瑞笑了一笑,敢把勒拿帝公司第一继承人当成男妓的……这个世界上,恐怕就只有方森一个了吧。 但是,他却竟然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比起首富家族的继承人,他反而更愿意,去当一个自然人的“男妓”。 只要能将方森的身心都捆绑在身边,要他当“男妓”,又有什么所谓? 没有回答,也瑞只是往方森的耳朵上轻咬了一下,然后将嘴唇贴在那上面,一动一动地,仿佛是在挑逗着方森,用耳语那极低的音量说着:“我爱你……” 极轻、极轻的声音…… 可是每一个字,方森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将也瑞……抱得更紧了,两条腿,甚至不自觉地就缠上了也瑞的腰,忍不住去磨蹭他的下体。 爱…… 曾经,为了逃走,方森发了疯都想让也瑞爱上自己,可是现在…… 也瑞真的,说出那三个字了,可方森的脑子里,就只剩下——“永远留在也瑞身边” 这个想法。 天意弄人…… 不知是不是因为也瑞将室内温度调高了的原因……反正现在这两个人的身体都热得不行。 将手伸进了方森的衣服内,然后一个上翻,也瑞就将他那件黑色的小背心给脱了出来。 明显看得到方森胸膛的起伏…… 迫不及待地…… 方森也在脱着也瑞的衣服,只是,被情欲气息迷幻了的他,手上的动作都不利索,有一颗扣子,硬是解了好久都没解开。情急之下,他也不想再顾及那么多了,直接一用力,就把那颗扣子给扯了下来。 也瑞见他急着这样,便将他整个人抱起,放在自己的腿上坐着,用自己那已勃起的炙热,抵住他的小腹。至此,方森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受理智的控制了,竟然粗暴地将也瑞推倒,让他躺在沙发上,而自己,则用力地扯下了他和自己的裤子。 也瑞见过主动的方森,但他的主动,一般都只停留在“主动勾引”这个程度上,再怎么想要,也只是勾引,也只是“求操”,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子——像一头饿狼一样,疯狂地“啃食”着也瑞。 真的…… 仿佛真的把也瑞当成是“男妓”一样…… “也瑞、也瑞……!” 嘴里含糊地唤着也瑞的名字,方森自己握住了也瑞下身那根直挺的热物,往自己的身体里送。 “唔……唔!” 那种热度,那种硬度,那种长度…… 方森再熟悉不过了。 就好像……他的身体,已经“塑性形变”了……除了也瑞的,就再也不能跟其他男人的形状匹配。 除了也瑞,他再也没有办法接受其他男人了。 无论是他的身体,还是他的心…… 都只装得下一个男人——也瑞·勒拿帝。 51.相遇 房间里,几乎所有的东西,都凌乱了一地。沙发上的抱枕,掉得满地都是,衣物,更像是被人随手乱扔了一番般。就连本来好好地放置在茶几上的茶杯,也被扫落到了地上,里面的茶洒出了一地,弄脏了高价的地毯。 沙发上、茶几上、地板上、床上,甚至厕所里——都成了他们俩做爱的场所。经验、汗滴,几乎随处可见,根本就分不清哪些是方森的,哪些是也瑞的。 从黄昏到入夜,方森已经数不清自己射过多少次了,只知道到了最后,自己完全被也瑞榨干,到了最后什么都射不出来了,也瑞才总算是放过了他…… 已经有半个月没像现在这样,被也瑞搂抱着,一起挤在暖暖的被窝里睡觉了……明明自己曾经一个人独自生活了十几年,可才跟也瑞同床共枕了一年多,他就已经无法忘记那种感觉了…… 那种被人体本身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温暖包裹着的感觉。 好暖……好暖…… 没有借助火的温热,也不是室内空调的调配……正是那种最纯粹的自然之暖,让方森无法忘怀。明明也瑞的手臂肌肉那么硬,可对方森来说,那却是最安眠的枕头。 虽然同为男性,可方森就是喜欢,被也瑞抱住的感觉……头贴贴地伏在也瑞的胸膛上,连眼睛都睁不开,鼻子里也只能闻到也瑞的味道,而腰被粗壮的手臂圈着,最后就连双腿都被也瑞的腿夹住——这种类似于“被捆绑”的拥抱,他却好喜欢、好喜欢。 他不喜欢麻绳、铁链,可是他喜欢也瑞用自己的身体来“绑”住他。从一定程度上来讲,这也算是“受虐狂”吧……也瑞“绑”得他越紧,越把他的身体勒出一道道红印来,他就越兴奋。 像现在——“啊……” 也瑞就在捏着他的腰。明明是在痛着的,可他偏就是能从那种疼痛里,找到银叫的理由。除了性爱,从也瑞那里偶然得到的一些轻微的疼痛,伴带着点滴不被轻易察觉的,来自肌肉被挤压时所释出的酸感,居然都能成为他获得愉悦的源泉。 “好了,不捏了。” “恩?” “手累……” “那换一只手。”说着,方森就爬上了也瑞的身体,然后抱着他转过了身。本来是睡在也瑞左边的,现在却跑到也瑞的右边去。 也瑞笑了一笑,也就只得听他的,换一只手来捏他另一边的腰。方森的腰身不像女人那般肉感盈盈,瘦削的他,腰上没有一丝赘肉,结结实实的,要捏起来,手指上得花的力气可不小。才捏了一阵子,也瑞就觉自己大拇指和食指之间的肌肉都要开始酸痛起来了。 “啊……唔……” 细碎低沉的呻吟声又再次从方森的喉咙里蹦了出来,也瑞的笑意更浓。要别人虐待他的身体,跟要别人给他按摩,难道不是一样的么……方森,还真是拿他当“男妓”了啊。 真挺有当大爷的潜质。 “你那两万索,怎么来的?”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也瑞便开口询问。 “当男妓赚来的。” 本来经过了那么激烈持久的性爱,方森已经很困了,现在被也瑞“捏”着,在那种舒服感的包围下,睡意更是顿时袭来,一时之间也没意识到也瑞问这个问题有多么的突兀,便随口一应。 “男妓?” 也瑞放开了他一点,皱着眉头看他。那副表情,没有了先前的温柔,完全就是在质问。 “不是你给我的嘛……二十个月,两万索,一千索一个月……”方森揉了揉眼睛。本来一提起那两万索,想起也瑞曾经那样对他,他就来气。不过转念想想,也瑞都说出“我爱你”三个字了,而且从刚才做爱时也瑞那如狼似虎的饥渴状态看来,他是真的在乎自己,所以方森也不想去计较这么多了。 可是现在,也瑞却用质问的口吻来问他,这倒让他有些不快了。 “一千索一个月?” “最廉价的男妓包月价格。” 方森甩下了这么一句,随后即转过了身去,背向也瑞。这事,一直都是他心里的一条刺。 男妓包月价格…… 也瑞知道最廉价的男妓操一次是多少钱,可这并不代表,他就会去在意包养男妓一个月的花费……毕竟,“包养”这回事,他可从来都没有想过,就连当初在酒吧上了方森,也仅仅是因为一时的恶趣味兴起罢了。 而且…… 他也像方森一样,根本就已经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将方森圈养在身边了。“二十个月”这个概念,如果不是方森说了,他还真没想过。 唯一有可能将这些都记得清清楚楚的人…… 除了满恩,还会有谁? 满恩很清楚,也瑞对方森的放手,只是一时的,总有一天,他一定会重新将方森揽回到身边。可是,对他而言,要改变也瑞,那是不可能的,他没有权利对也瑞说“不”…… 所以他只好改变方森。 想必那两万索,就是他安排笠凡留下的吧。表面是善意,给老板在意的人留钱,可实际上,却玩了阴的,让方森误会也瑞,借此来让方森死心。 能在背后做这些手脚的,也就真的只有满恩了。 也瑞伸过手去,硬是将方森的身体给重新转回来,面对着自己,紧紧抱住。 “最廉价的男妓包月价格,是两万索一辈子。”他没有打算给方森解释太多。他真的宁愿方森一辈子误会自己,也不希望让他知道自己的“无能为力”。 这种身为男人与生俱来的无谓的自尊心,也开始在他身上作祟了……因为方森。 至此,方森已经激活了他多少个身为男人的“本能”了? “我好困……我要睡了。” 方森不想再在那个问题上绕圈子,便生硬地转移话题。他虽然年轻,但好歹也是混过黑街的,男人的花言巧语,对他根本就不起作用。就算也瑞严肃地作出解释,他大概也只会“哦”一声。比起言语,刚才也瑞的“实际行动”,才是会让方森信服的东西。 敏感的自然人,能够在一场性爱里面获得很多信息。比如说也瑞刚才的…… “早泄”。 方才,自己才刚把也瑞那根塞进身体里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射经了。同样身为男人,方森太清楚了……男人会突然失去控制射经的能力,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是有性功能障碍了;要么…… 是他实在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对性爱对象的欲望。 “越爱你的男人就越无法对你持久。” 这句话,算是流传在黑街的名言了。 说起来,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也瑞的悲哀……方森之所以会原谅他原谅得那么彻底,多少还是跟他刚才的“早泄”有些关系。像也瑞这样的男人竟然也会“早泄”…… 方森自然能够判断他那句“我爱你”有多少分量了。 但即使是“早泄”的也瑞,也一样能够让方森无法自拔。 “我准备要走了……” “走?” 方森一听这个字,睡意立即全消了,抬起头来看着也瑞,表情有些迷茫。 “恩,现在政府对黑街管得很严,每个进入的室培人都要登记,要是太晚了还不走,BW会直接捉人的。” 政府…… 现在方森对这个词,实在是很敏感。一想到政府,他就没有办法不想到离冬告诉他的秘密…… 要不要跟也瑞说? 不……还是算了…… 总觉得如果说了的话,不知又会惹出些什么事来。而且按照也瑞的占有欲,要是知道方森还有个双胞胎哥哥……难保他又会做出些什么变态的事。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让方森担心的,还是离冬那张脸,那张跟自己相似的脸…… 他不想让也瑞看到,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他不愿意自己在也瑞的心里不再“独一无二”。 这是方森的“占有欲”。 再说,那个秘密的真实性,其实还得打个问号。虽然离冬是自己的兄弟这个事实已经很明确了,但是出身黑街的方森,看过了太多尔虞我诈,他其实并没有十足地信任离冬。 他也相信,离冬不会将全盘真相都毫无保留地向自己倾出,他必定有所保留。 虽说是兄弟,虽说在一起生活了几天,但出于本能,方森并不信任他。 而且,就算离冬说的话大部分是真的,其实只要方森不介意,那就不会给他的生活带来些什么实质性的影响,毕竟离冬也说了,那个实验已经永远地成为了悲剧,不会再重启了。知道了真相,对方森来说,也就真的仅仅停留在“知道”这层意义上了。或许,他曾经有可能被培养成这个世界的“救世主”,但可惜,没有“如果”…… 现在,他只是也瑞的情人。 不过,这对他来说,也已经够了。或许会被离冬骂“胸无大志”,但敢于接受一个室培人的“爱”,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讲…… 方森的“大志”,就是以自然人的低贱身份,触碰了这个世界最大的禁忌。 他没能做成救世主,却在无意中,挑战了这个世界,挑战了社会的普世价值观,挑战了将他培养出来的政府…… 室培人与自然人相爱…… 这种事情发生的几率……会比哈雷彗星撞地球大吗? 他不是统计学家,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也瑞和他的事一旦曝光了,给这个世界的冲击,恐怕比哈雷彗星撞地球要大得多。 也瑞又抱住方森睡了一会儿,为了不让主管等下命令方森来收拾房间,也瑞在临走前,就叫了一个服务生上来打扫…… 而那个服务生,正是经常给方森暗送秋波的桃桃。 桃桃对方森的心意,在方森跳“脱衣舞”的时候,也瑞就已猜得七八分。站在旁边,因看着方森脱衣服而脸红的她…… 让也瑞觉得不悦。 所以,他要桃桃边打扫,边看到方森乖乖地躺在他的怀里。 果然,桃桃整个打扫的过程,都是红肿着眼睛的。看到自己暗恋的男人像只猫一样依偎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 她会是什么感觉? 打扫完毕,她轻声地报告了一声,就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而方森,半醒半睡的,甚至不知道有别人来过。 醒来后起床一起洗了个澡,还是凌晨时分。穿戴好后,方森便和也瑞一同走到了GAMER-S的大门前。 “走了。” 司机已经驶来了胶囊车,在赌场的门前等候了。 “你明天什么时候来?” 可是也瑞却摇摇头。 “不来了,明天我就得回沙莲后地。” “哦……” 方森强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可也瑞却笑了笑:“迟些,自然就会有人把你接走的。” “我说愿意跟你走了吗?” 听罢,也瑞却笑得更开。 “你没说。不过我知道你不愿意离开我。” 方森抿了抿嘴,也不说究竟是答应还是拒绝,走近了一步,就将也瑞给塞进了车子里。 “拜拜。” 他隔着玻璃窗向也瑞挥了挥手,就招呼司机开车。其实他心里明白,就算也瑞变了,就算他开始在乎自己的感受了,可选择权这种东西,没有就是没有。 就算也瑞今晚不说,他也知道,是时候向黑街告别了。他并不想问原因,并不想知道也瑞为何之前要将自己扔回黑街,他只知道,现在也瑞回来了,而且是带着满满的思念回来的,甚至给了他一个“爱”的承诺…… 肯定是出了些什么事吧。 如果不是有什么棘手的状况,也瑞也不会走到这一步。不过问题是…… 方森对此,完全没有求知欲。 他确实想大声地质问也瑞为什么要抛弃自己,但其实对于事情的真相,他却没什么好奇心。质问,纯粹只是为了发泄情绪。 普通的情人间……会这样吗? 方森低头沉思了一阵。恐怕当初一开始就已经定下来的“主人与男妓”的相处模式,会永远地影响着他们…… 主人,永远是高高在上的;玩物,只要知道如何讨好主人就行了,至于主人的烦恼,是轮不到玩物来分担的。他在底下录像馆里看古代的电影,情人之间若是有问题了,那都是一同面对,一同解决的,可是他跟也瑞…… 差距实在是太悬殊了。 如果连也瑞都解决不了的事,那方森掺一脚,也肯定是没用的。知道了真相,把伤疤揭开来查看,只会平添他们的烦恼。 而且,即使到了现在,一开始就以“男妓”身份被囚禁起来的方森,也还是多多少少地有些“不敢”——不敢去问也瑞他不想说的事,不敢跟也瑞平等地相处…… 不平等的关系,注定了他们之间永远都不可能平等地相爱。 室培人跟自然人;首富家族的继承人跟穷困潦倒的贱民…… 怎么可能平等? 他们连获得生命的方式都不一样。 或许正是因为这种不平等,已经剜入了方森的骨髓,所以,他连“搞清楚原因”的欲望、勇气都没有。原来到了今时今日,也瑞在他心里——仍是一个不可触及的存在。 或者说,是方森“害怕”触及。 不想探知真相,以及不愿告诉也瑞自己的身世秘密……都正正说明了他对自己跟也瑞这份“禁忌”的感情,仍是心存排斥。 就算经历了这么多…… 就算也瑞已经表明心迹了…… 就算明知自己已经离不开也瑞了…… 可他的内心里,仍是在排斥,因为他是“下位者”,处在劣势的那个人,他从来都没有主导权,从来都看不清他们之间的这份感情,究竟会有多少重障碍。 看着胶囊车逐渐远去,他叹了口气,正想着往离冬的地下室走。转过了身,可当他发现眼前人的时候,却又整个愣在了原地——离冬,一直站在GAMER-S大门的旁侧,此时正朝着自己走来。 “是……你啊。”方森有些结舌,也不知这心虚的感觉是从何而来。 “那个男人是谁?”离冬问得直接,不过方森根本就没打算回答,将哥哥晾在一边,径自地就往前走了起来。 不过离冬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硬是将他给拉了回来。 “你这么晚不回来,就是在跟这个男人厮混?” 听到离冬的质问,方森有些恼火了,转身就想走。虽说离冬是他名副其实的哥哥,可他能够接受方森这个弟弟,那是因为他一直都知道有方森的存在;而方森,这么多年来一直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未曾在意过,突然蹦出来一个男人说是自己的哥哥,还对自己严加管束,用“厮混”这个词……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跟也瑞的关系,也不知道以前究竟发生过些什么,就先这样对方森发火…… 方森有些受不了。那种感觉…… 跟当初突然就被也瑞囚禁起来虐待有些相似。 不过就在方森转身的瞬间——离冬却借着路灯投下来的灯光,看到了方森脖子上那块明显的吻痕…… “那男人是你的对子?” 离冬拉紧了方森的手,皱着眉头发问。他现在是真的心存疑问。刚才那个男人是个室培人吧?衣着不凡,又有司机开着胶囊车来接送,怎么看都不是一般人。 而方森,不过是个连住处都没有的自然人罢了,穷得响当当的…… 怎么可能会跟那样的男人牵扯到一起? 离冬是担心,很担心……他知道黑街里有些自然人男孩会为了攀附权贵而做出些很不要脸的事,甚至会主动献出身体来给人虐待、折磨…… 一想到这里,他就无法淡定起来。 十多年了……从自己懂事以来,他的心里就一直都在牵挂着那个双胞胎弟弟…… “你……一定……要……找回……他……” 抚养自己成人的那个科学家临终前,曾就此对他千叮万嘱。无奈,他困在了北极出不去,被部长救走以后,又只能替CLEAN服务,根本就没有时间,也没有线索去找自己的弟弟…… 现在,既然他终于遇到了,他就一定要将方森带走,带回到自己身边。 “我在问你呢,方森。” 不过方森仍是不想回答他的话,争执之中,离冬不小心碰到了方森的腰,见只是轻轻的一碰,方森就皱着眉缩起了腰来,离冬…… 立即就伸过手去,掀起了他的衣服。 瘀伤,满腰都是。 “那个混蛋虐待你?” 离冬嘴上边骂着,边举起手来指着也瑞车子离开的那个方向…… 不过,却觉手上一紧——手腕被人捉住了! 离冬转过头去,刚想看究竟是哪个来找碴的,就见一副冰冷的表情,挂在了完美的五官之上…… “他的衣服,不是你能掀的。” 52.对抗 也瑞和离冬的相遇,一直都是方森最不想看到的事。 而现在,在GAMER-S最近的一间酒吧里…… 他们三个人,竟然就这样,在包座里坐了下来。 “三位好,请问要喝些什么?”服务生端着盘子走近,本想为他们下单,可是却被也瑞和离冬散发出来的那股冰冷可怕的气息给吓住了,继续傻站着不是,走开又不是。 “给两杯柠檬酒和一杯威士忌吧……” 方森夹在中间其实也觉得很为难,但现在会开口理会服务生的,大概就只有他吧。那服务生见得到了回应,就像是捡了个救生圈一般,下好单后立即走人。 “这位是……也瑞先生。”方森轻声对离冬说道,然后又转过头看着也瑞,“这个是……我最近才相认的兄弟。” 但也瑞和离冬,都明显没有要搭理方森的意思。 “方森,你去拿些吃的过来。”也瑞突然开口,可眼睛却还是盯着离冬。方森正想要开口说话,可是却又硬生生地被离冬给打断了:“我要花生米。” 离冬说话的时候,也是同样地盯着也瑞。 虽然都是在对方森说话,可是眼睛却都望着对方…… 而且他们的目的都很明确——支走方森。 方森见他们如此,知道有些事情是纸包不住火的,于是也只得摇了摇头,离开了包座。 剩下也瑞和离冬两个人…… 离冬,突然眯起眼睛来打量着也瑞,眼底里有说不清的深意,不知道是在思量着些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虽然认定了也瑞和方森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但却对也瑞的身份毫不知情。 同样的,也瑞也并不知道离冬就是CLEAN的人。 两个人的心里,都藏着些不想让对方知道的秘密,可同时,又却很想探清楚对方的来头。 这个“哥哥”,绝对是凭空出现的。 如果以前他就存在于黑街的话,也瑞是不可能不知道的。他曾经彻底地调查过方森,可是都没能找到跟他有稍微亲近点关系的人。再说,方森在他面前,简直就是赤裸的,是一张白纸,根本就没有也瑞看不清、摸不透的地方。 那么……为什么这个人却在自己暂时抛弃了方森这段敏感的时期突然蹦了出来,闯入了方森的生活呢? 其实离冬的出现,以及他与方森的相认,也瑞早就知道了。安插在方森身边的跟踪者并没有忽略这件重要的事情。可是离冬也不是吃素的,身为CLEAN的一员,从事的都是替政府杀人的秘密工作,如果连察觉并甩掉一个跟踪者的能力都没有,那政府干了那么多坏事,早就得下台了。 所以,也瑞只知道方森跟自己的“哥哥”相认了,却还并不知道这个“哥哥”的真实身份。 不过,只是“双胞胎”这个真相,就已经够也瑞受的了…… 方森……果然是二十年前那场实验的“一部分”。如此看来,当初狠下心把他带回到黑街的决定,虽然苦了自己,不过还是对的。不然,若是政府的官员亲自来了,发现了方森的身份以后,方森一定会被押回广平接受审问的。 这个“哥哥”,必定知道些什么内幕。也瑞如此笃定着,而后看着离冬的眼神,更添复杂。 “你在想些什么呢?”离冬的眼睛眯得更细,仿佛要用眼皮从也瑞的表情里夹出些信息般。说罢,他挪了挪屁股,将自己的身体移到也瑞的旁边,紧贴着他坐着。 “你在想些什么呢?”这下,离冬更是把嘴贴到了也瑞的耳边,轻轻地说着,带些诱惑的味道。“你是不是在想,我比方森似乎更美味呢?” 说罢,离冬把手伸到了自己的领口内,硬是拉开了些衣服,露出自己的锁骨。 可见此,也瑞的嘴角也只是稍微提起了些弧度。离冬与方森相像,对他确实有些诱惑力。但他那充满了狂气的眼神里又在不断地提醒着也瑞——这个人,不是方森。 “请问你这算是——套话吗?” 离冬的笑容,瞬间就褪了,凝结在过去。 无论也瑞接下来的回答是勾引抑或否认,离冬都可以肯定他和方森之间的“对子”关系。可是现在这个男人却给了自己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倒是把问题又抛回给自己。 这人……可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啊。 不过,就他刚才跟自己相遇时的所作所为看来,离冬又否认了“方森是他的玩物”这个想法。应该没有主人,会特意折返,为自己的玩物驱逐“流氓”吧…… 之前的担心消散了,可是新的担心又来了。究竟他是方森的什么人?难道真的是……“对子”? 恐怕是了。 这个男人,应该就是那个让方森只要一想起就魂不守舍的人。 “不,怎么敢套你话呢……我这是在赤裸裸地勾引你。”说罢,离冬伸过自己的手,覆在了也瑞的脸上不断地来回抚摸。“我对你的长相,可没有一点抵抗力啊……” “是吗?”也瑞轻笑了一下,“甚至不惜抢你弟弟的男人?” 看来,自己刚才实在是多虑了……这个男人,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掩饰自己跟方森的关系。 不过,听完他的话,离冬的关注点,却又顿时变了——“你怎么知道他才是‘弟弟’的?” 对啊,怎么知道? 明明自己跟方森的长相身材相仿,年龄也只不过是差了那么“一步”,旁人能够一眼就看出来他们是兄弟,可绝不可能这么淡然地就判断出谁是兄,谁是弟。而且从方森那句“这个是我最近才相认的兄弟”看来,他应该是没有告诉过这个男人自己有个“哥哥”,不然就应该说“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哥哥”才是。 接受过CLEAN组织专业培训的离冬,这点洞察力还是有的。 这么说来,如果离冬的判断没错的话……这个男人…… 从一开始,就知道方森有个“哥哥”了?所以现在离冬出现了,他才会那么自然地把方森放在“弟弟”的位置上? 瞬间,离冬就对也瑞又提高了好多个等级的戒心。 无论是衣着还是谈吐……这个男人都透露着一股“不简单”的气息。假设他事先就知道了“双胞胎”一事,那岂不是意味着…… 他也知道北极的事了? 事情,越发地朴素迷离。离冬不断地用眼睛探视着也瑞的表情,似乎真想要从他的所有细微变化中捕捉到能够解开谜团的信息。 “你猜?” 也瑞没有正面回答离冬,只是脸上仍挂着那种微笑,让人不寒而栗。 “我知道很多事情,包括你们生于北极。” “……” 离冬顿时哑口无言,只是面目冰冷地盯着也瑞,手也移离了他的脸。 北极…… 果然…… “你究竟是谁?” 这次,离冬的语气不再带有戏谑,而是满满的戒备与警惕。 “也瑞·勒拿帝。” 而也瑞,也毫不吝啬地告诉了他——甚至告知了姓氏。 勒拿帝…… 离冬皱起了眉头。 勒拿帝家族里那几位继承人,基本只要是关心时事的人都会有所听闻。离冬也像普罗大众一样,能够说出所有继承人的名字,可唯独就是没听说过“也瑞”二字…… 难道说,他就是那个从未被曝光过的长子——第一继承人? 方森,跟勒拿帝公司未来的老板,扯上了关系。 “不过,那只是我表面的身份。”也瑞突然又笑了起来,开口对离冬补充道,“我的真实身份是——你弟弟的男人。” 果然! 离冬瞪住了他,不知为何,突然就是想往他的脸上挥拳。 “别玩弄他。我会杀了你的,我不会在意你是谁。”离冬冷冰冰地警告道。 “如果你杀了我,他会杀了你的。”也瑞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可他越是这副轻松的模样,就越叫离冬讨厌。 “不要告诉我,你们真心相爱。我会觉得搞笑得忍不住呕吐的。” “真抱歉,或许我可以让服务生给你端上个呕吐盆了。” 相爱……? 开什么玩笑! 一直生活在黑街最底层,连个容身之所都没有的方森,却跟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男人相爱?身为政府为了抵抗UH而特别培育出来的战士,却跟创造UH的勒拿帝公司继承人相爱? 开什么玩笑! 离冬的脸皮突然扯动了一下,挤出了一个煞是恐怖的笑容。 “勒拿帝家不愧是实验的最大投资者,你知道的可还真不少。”离冬幽幽说道,语气里有些说不尽的诡秘感。“那你知不知道……我跟方森,就是‘什么’呢?” 说着…… 他又往也瑞的身体贴近了一步,靠过了头,用自己的鼻尖碰着也瑞的鼻尖——“你知不知道呢?我们可是政府制造出来,抵抗你们勒拿帝公司所产的UH的新种人类哦……为了模拟核辐射变异,我们,可是被北极那里的怪兽生出来的哦……” 核辐射变异…… 这个,也瑞知道。 身为研制UH的公司,这点情报,政府还是会给的。事实上,在沙莲后地的研究院里,东方原除了秘密进行他们家族的实验以外,还有在创设核辐射变异的模拟环境,以改良UH,这家伙……竟然知道了这种地步…… 看来,他说的话不假。只是没有想到……原来实验,竟是为了研制出抵抗UH变种的新人类…… 真是极大的讽刺啊。 政府,想要用UH来进化全人类,可又害怕会全军覆没,因此而不断地想要研制出不受UH影响的新人类…… 如果最后UH人类改造计划成功的话,新人类就会被抹杀吧?如果失败的话,新人类将会成为地球的新主宰吧? 方森……竟然是这样一个极端的存在。表面上是最堕落最肮脏的自然人,可是……UH变种一旦大规模爆发,他就会成为杀戮者,然后取代所有的室培人,成为唯一可以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新人类”。 离冬不知道全部真相,曾经的也瑞也不知道全部真相,他们都只知道一些片面的信息。可是如今,离冬只是说了一句话,可也瑞联系起自己之前掌握到的信息…… 已经大概能够猜透了。 没想到真相来得那么突然,就在这个酒吧里,就只有一句话。 不过……方森竟然是怪兽生下来的吗?为了模拟核辐射变异,这一点,也瑞倒是很快就想通了,不存半点疑惑。毕竟,怪兽本来就是变异的产物。 可这样的事情,方森却没有半点要告诉他的意思。想到这里,也瑞就在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 他没告诉方森“抛弃”的真相,方森也没告诉他“双胞胎”的秘密。 这算是……“扯平”了? 可怎么想,心里面都还是有不悦……只觉方森这张白纸,原来翻过来以后,就会发现背面其实已经被人用笔涂写过很多遍,怎么也擦不掉,而且方森本人不愿意把自己翻过来,将真实的那一面露给也瑞看。 他们之间……究竟是哪里存在了问题?竟然双向的,都有在隐瞒着的东西。 以为深爱,却又不肯裸露出自己的真心……他们两个,都是如此。 也瑞心情不好,推开了离冬,可刚一转头——就见方森手里拿着一碟花生米,愣在了那里。酒吧里的音乐极响,恐怕他不会听到也瑞和离冬的对话,如此一来,就仅剩眼里看到的——也瑞和离冬鼻尖贴着鼻尖的场景。 不过愣住只有一瞬,很快,方森就恢复了正常,走回到包座里,放下了花生米。 离冬那张跟自己相似的脸…… 其实真的让方森觉得很在意,很在意他跟也瑞相遇,很在意…… 也瑞是否会和他勾搭上。 心里正这样纠结着,可下一秒,就觉也瑞审过了手来,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跟我去跳舞吧。” 说罢,也不顾方森的意愿,直接就拉了他上舞池,在狂野的舞曲中,将他整个人搂在了怀里,然后低下头——霸道地吻住了他的唇。 根本就不是在跳舞,只不过是在“表演”给离冬看罢了。也瑞的这点心思,方森很明白,只是现在的他…… 却只想配合,只想在离冬面前,宣告“这男人是我的”。无论是也瑞还是方森,似乎都在想着同样的事情。 “先生,酒来了。” 服务生弯下腰,放下了那三杯酒。离冬看着舞池上忘情狂吻的方森和也瑞,突然表情一冷,将威士忌倒进了自己的柠檬酒里,一饮而尽,然后——将玻璃杯,捏碎在了自己的手里,可手,却很灵活地避开了所有碎片的刺入。 方森跟勒拿帝公司的继承人? 不,他们不能够在一起。 他们生来,就应该是对立的。如果不是勒拿帝公司,他们不会被创造出来;而他们之所以被创造出来,就是为了跟勒拿帝公司代表的UH作对抗。 53.捉人 重新坐入到胶囊车里,司机已略显疲惫相。不过后座里坐着的是大少,他也不敢怠慢,打足了十二分精神,在BW扫描检查完毕后,将车子驶离了黑街。 也瑞,安然地坐着,从外套内口袋中掏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人的号码。 “喂?”手机那边传来了一把懒洋洋的声音,听起来那人像是在睡觉。 “是我。” “恩……”那人的声音十分平静,虽然让人听着觉得他仍是睡意朦胧,可实际上他却清醒得很。 这是一个从未深睡的男人。 “要你办的事,现在就去吧。你要的东西,我会立即让秘书传给你。” “恩。” 对方总是那么言简意赅。也瑞按下了断讯键,重新将手机放好。 等不及了…… 本来,刚才在GAMER-S里跟方森做过爱以后,他就已经想要立即将他强行带回沙莲后地了。忍了好久,那股冲动才被抑制了下来。不过,现在因为离冬的出现,使得也瑞要将方森带离黑街的心,又燃了起来。 离冬不简单…… 轻易就能甩掉也瑞安排的跟踪者,又敢这么直接地挑衅也瑞……总觉得,方森越留在离冬身边多一天,就越危险。但事实上,也瑞却又说不清楚,这种他所认定了的“危险”,究竟具体是什么。 大概…… 是在怕离冬会耍手段,让方森回不到自己的身边吧。 所以,他下定了决心,让CLEAN今晚就动手,今晚就将方森捉回。尽管CLEAN开出的条件竟然是——UH的“键”结构图。 也瑞虽疯狂,但却不是傻子。CLEAN的部长向他索要UH的键构图,绝对没安什么好心。不过,光凭一张建构图,还是制造不出UH的。有很多合成技术上的难点,如果不是顶尖的科技人员,根本就无法从结构图上直接看出来,好比将一张藏宝图,给了一个瞎子。再说,UH的键构图,政府也是有的。这其实不算是什么特别大的机密。 不过…… 考虑到CLEAN的部长是那个男人……也瑞还是有些在意,只给了键构图的“第一层”。 UH的键,其实是很多“层”的叠加。只有底层的话,其实只相当于人体里的“碳”,只有“碳”,根本不可能看得出来这个人类长什么样。 可是CLEAN却表示满足了。 握了握拳——他等不及了,等不及要重新囚禁方森,让方森只有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才能存活。 一刻也……等不了。 要说从前,也瑞对方森的“渴望”,大多会在自己的情欲上表现出来,只有当自己插入到方森的身体里时,他才会感受到那种真切的“解渴”。可是现在,那份“渴望”,很明显已经完全地来自于“内心”…… 所以,离冬成为了一个不应该的存在,即使他对方森并没有任何性企图也好。 而此时的地下室里…… 这对双胞胎,也都颇有“默契”地默不作声,安静地躺在床上。 离冬不愿意说话,因为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方森不愿意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也瑞的出现…… 一下子就捅破了两人之间隔着的那层秘密之纸。 其实方森是不太愿意让离冬知道自己跟也瑞的事的……毕竟,尽管他已经接受了也瑞,可他却不想重新回忆起当初被也瑞当成男妓圈养起来侮辱的日子……现在被离冬知道了,总有种自己的往事被人摸到的羞耻感——他还记得,当初也瑞为了改造他的身体,究竟是怎么对他的。 “唔……唔……” 被关在文敦的酒店里,嘴被也瑞强行地撬开,往里面灌下了几大杯几大杯的水后,方森只觉得自己的膀胱已经快要爆裂了,可是却连“失禁”这种事都无法做到——因为,他的分身,被也瑞用一个实施性虐时用的圆环箍住,紧紧地勒索,根本就无法做到“撒尿”这种人类基本生理动作。 他方森,连个婴儿都不如。 “我……知错……了……” 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只不过,为了能够快点得到解脱,已经被那种难耐的感觉折磨地弓起了腰来的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把也瑞当时的所作所为,当成了“惩罚”。 但也瑞其实,只是在给他“上课”。 “很急?”蹲在方森的身边,也瑞却还要伸过手去抚摸方森的下体。 “啊……!啊!” 只不过是轻微的触碰,可方森就已经难受得想要扯断自己的分身了。 然后身旁的也瑞,看到这样的场景,却笑得更开。轻轻地,他将方森抱了起来,抱到厕所里——让他站在马桶前,而自己则从背后一手搂抱着方森的腰,一手握住了方森的性器。 “唔!” 尿感与性欲同时袭来,方森根本就无法无法抵抗。看到他这幅模样的也瑞,安然自若地将自己的ID片放在圆环射出的红光上扫描了一下,圆环立即松了些,方森也能够撒尿了,可是——也瑞的手,竟然仍然握着方森的那个! 这叫他……怎么撒得出来? 极端想要放尿的感觉刺激着他的性器,可是被也瑞握在手里,他又做不出那种羞耻的事情…… “你不是很急么?撒啊,不撒,我就又把圆环给锁上了。” 他知道,也瑞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所以,他只得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尽量别想着也瑞,可是那只手的触感…… 还是实实在在地告诉着方森,他所受到的耻辱。 也瑞用了这么龌龊的方法,瓦解方森的尊严,改造方森的身体。因为人类在尿急的时候,分身是最敏感的…… 他要将自己的爱抚,铭在方森身体最敏感的那一刻…… 他要把方森改造得,在自己的面前只能彻底地赤裸…… 这样的“训练”,曾经也瑞一天要给方森做好几次。做到了后来,方森一被他触碰就会起反应,也瑞才终肯罢休。 而直到现在,方森只要一想上厕所小解,只要一拉下拉链将那个掏出来的时候,脑子里就会无法自制地浮现出也瑞的脸。 “唔……” 这也算是“陈年旧事”了,不知为何竟在今晚,又出现在了方森的梦中。 “也瑞……” “不要……” 熟睡中的方森,眉头却拧得很紧。 离冬一夜未眠,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方森这是在……做恶梦吧? 那句“也瑞”和“不要”,应该是连在一起的吧? 明明说是自己的“情人”,却又是自己恶梦的主角……离冬不否认,他真的很想知道方森跟也瑞的过去,究竟发生过些什么。为什么勒拿帝公司的第一继承人,会对一个低下的自然人如此执着? 而对一切都可以很淡然的方森…… 竟然会为了这个给予了自己恶梦的男人而变得无法淡定? 如果“爱”就是这样,那这种感情,就真的是世界上最罪恶的东西了,难怪政府要取消婚姻制度。 伸过手去,正想要摸摸方森额前的刘海,却觉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怪味,离冬整个人都警惕了起来。 最强力的迷魂气体——糟糕! 离冬在CLEAN里受过专门的训练,自然能够提前识别到这种特殊的气味而加以防范——比如说现在,他就戳死了自己的太阳穴,以疼痛感来强制保持自己的清醒。可是,这种气体的药力实在是太强了,离冬只顾得了自己,根本就没办法管方森。看方森眉头已缓,不再做恶梦了,怕是已被那气体侵入了吧。 究竟是谁——正想夺门而出看个究竟,可下一秒,门竟然就被外来者暴力地踢开,整个门板狠狠地撞在了地上,发出沉沉的一声巨响。不过方森…… 依然熟睡。 看来药物不仅起效,还已经扩散了。 离冬快步走过,护在了方森的床边。可是一看清了入侵者的脸——他却惊呆了。 “队……队长……” 一个剪了一头小短发,身材偏瘦的男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下还拖着一对重重的黑眼圈。这男人病怏怏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力量能把地下室门给踢爆的人。 这就是CLEAN二分队的队长,翁起,那个天天跟离冬比谁捉人比较多的男人。 而离冬,就是二分队的副队。 “恩……” 队长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直接踩着门,走进了地下室。只见他手里还提着一个冒烟的药盒,看来下药的,就是他了。 “队长,你这是要干嘛?” “捉人。” 听罢,离冬却拧紧了眉头。 “这人是我弟弟。” “我知道。”说罢,队长从自己的衣兜中掏出了一张照片递给了离冬,不过与其说是照片,还不如说是从监控视频里截下来的图而已。只见图中的少年,明显看得出来是赤裸着上身的,双目里没有半点神气,就像是一个没有了灵魂的玩偶。只见少年的身旁,还放着一只针筒,针筒里是淡蓝色的液体。 方森…… 这竟然是方森…… 虽然自己的弟弟眼神向来都很“淡”,但决不至于“淡”到了这种程度——这根本就是“无色”! 失去了“颜色”的人类、散落的针筒…… 究竟……究竟方森曾经都经历过些什么? 队长又走近了些,可离冬感受得到,根本就毫无杀气,而且这男人对自己一直照顾,所以也稍稍放松了下来。 “从我看到这张图的时候,就大概猜到他跟你的关系了。”队长指指床上睡着的方森,“不过,这是部长的命令。” “部长?”离冬此时的脸上满是惊诧之色。“部长叫你来捉他?” 队长点点头,而后便不再说话。 “开什么玩笑!如果部长看过这张图的话,那他也该知道这就是我的弟弟啊!” “是啊,他知道。”队长抬头望着天花板,眼神有些不集中,淡淡道,“不过这就是他的命令。” “为什么要捉他?实验体吗?我现在就去给部长捉十个人回来!” 说罢,离冬一脸怒容地想要踏出地下室,可却被队长拉住了手腕。 “图都有了,部长要的是‘他’,不是人。” “那部长为什么要捉他?!”离冬摊开了手对着队长大喊大叫,可是队长却仍是面无表情,只摇了摇头。 “你可以回去问他。” 离冬眯了眯眼——“你是必带他走不可了?” “是。” “行,今天你想带走他,就得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听完离冬的豪言壮语,队长也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打不过我的。” 队长,根本就没有要吓唬离冬的意思,因为当离冬向自己扑来的时候,他才懒洋洋地一举手,然后一下击,击中了离冬的后颈,离冬就整个人倒了下去…… 队长不仅比离冬能打,还知道了离冬的弱点——在北极逃亡,隐姓埋名地当一个筑墙工时,怪兽在他的后颈咬了一口,留下了不可痊愈的旧伤。 54.杀? 沙莲后地,也瑞房内。 两三个仆人正在往房间偏厅的餐桌上摆放晚餐,可是一股浓烈的味道传入也瑞的鼻中,惹他皱起了眉头。 “拿出去!” 也瑞冷冷地骂了一声,仆人们不知是哪里做错了,都愣在哪儿,只好看着站在主人身边的一个老女佣不知所措。 “大少……可是没胃口?” 老女佣弯下了腰,低身下气地问着。她虽已年过五旬,但却梳妆齐整,给人以高贵感,就连髻上的银丝,都显出些贵气。这老太当年在摩云岭的时候就已伺候也瑞了,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只不过现在被派到了伊士多身边,而今日是因伊士多出门旅游,所以才又过来侍奉也瑞的。 “芒果。”也瑞皱眉指着桌上的一盘菜,那是用芒果肉粒作拌料的一道料理。“拿走。” 老女佣脸上微显出些奇怪的表情。这都二十几年了,还从未听说过大少讨厌芒果的,口味这东西,怎么说变就变了呢?没办法,她也只好做了个手势,示意餐桌旁的仆人将那碟菜给拿下去。 “大少若是不喜欢芒果的味道的话,那还是开开窗吹吹吧。” 说罢,老女佣就走到了窗前,正想要打开——却被也瑞喝止住了。 “不准开。” “可这……” 老女佣面露难为。虽说也瑞是主子,不过这么多年了,主仆情分总是有的。这些天来,也瑞一不准开房里的空气换新器,二不准开窗,实在不知道是哪根筋出了问题。天天把自己关在这样一个空气不流通的封闭房间内,就算他年轻,就算他身强体健,可这也总会熬出病来的。 不过,她也深知,这勒拿帝家大少爷的心思,可不是会听人而变的,他决定了的事,岂有被劝服的道理。 所以,她也只得闭嘴不语。 “都下去吧,把饭菜也全都拿下去。” “是。” 说着,仆人们便照做,将所有的饭菜都撤走离开,就连那老女佣,倚着门无奈地叹了口气以后,也只得退下了。 房里,又只剩下也瑞一人。 一人…… 从前,这里一直都有个方森在等着他回来。可是现在,却是他在等待方森。 也瑞看着自己的手,突然握了握拳,仿佛是想要握住些什么一般,可是手里,也就只有空气…… 不错,就连“空气”,都是他想要握在手里的…… 就连这曾经围绕在方森身边的空气……他都想要。如果开了窗,那风一吹…… 那份曾与方森共存的空气,就要被吹走了。 他对方森那种占有的欲望,已经强烈到了这种地步…… 起身,走到了澡间,他却坐在了浴缸旁。只是不知为何,浴缸里却已经装满了水了。他将手插入到水中,不断地来回拨撩着水面,享受着这种手掌被水包围,滑过的感觉…… 这是方森曾经洗澡用过的水……在他离开的前一天,也瑞命人把水给保留了下来。 人走了,他只能用这种近乎的方式,来感受着方森的存在。 但他很明确…… 他的鼻子,不仅仅是想呼吸空气;他的手,不仅仅是想抚摸水面…… 它们想——闻着方森的味道,抚摸着方森的肉体。 他曾经做过很多丧心病狂的事,但无论是囚禁方森,还是逼人吃血冰,他都从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么过分,只是现在,看到了这样对着一缸水发呆的自己,他才第一次觉得,自己有点像个变态色情狂了。 欲望,竟致他于此。 自嘲般地摇了摇头…… 他走出了澡间,却转身就走进了一个小偏房里,打开了一部放在地上的机器,调试了一下,随着几下断续的闪光投出,屋子里——竟然出现了一个一比一的“光人”,跌坐在地板上。虽然看起来并没有多少真实感,但却也确实投影出了一个人,在做着…… 银秽的动作。 光人“方森”,正在自慰。 “啊……唔……” 方森的银叫声,顿时就在房间里响了起来。看着这个虚假的他满脸难耐地将自己的手指插入到那后茓中,进进出出的,可动作却因大脑受着过分的情欲影响而显得急拙,也瑞就忍不住蹲下身去,想要“帮”他一把。不过这个虚假的光人…… 真的就只是光。 也瑞捉不到,摸不着。 这是从方森当初在GAMER-S里自慰的视频里提取出来制成的3D光影像,现在很多高级的成人影片就采用了这种高科技,将正在交欢的演员“提取”出来“重制”,让观者仿佛是在看着一场真枪实弹在自己面前上演的性爱。 只不过,这样的一个光影,没有任何温度,也不会给出任何反应。 这样的“方森”,无法让也瑞沉迷其中。他想要的,是那个嘴里喊着“不要”,却又在不断诱惑他的方森,那个身体会因为兴奋而升温、脸红,会紧紧地夹住他的性器不准他“离开”的方森。 根本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的某个部位,就是那么渴望来自方森的“热”? 明明那种“热”,谁都可以给到。 就在他回味着方森的味道之时,通讯设备却响了起来。走到设备旁边,按下了通话键,里面立即传来了一把冷淡的声音——“人到了。” “交给在停机场那边候着的人。” 此时停机场那边——翁起队长的肩上扛着一个人,走下了直升飞机。旁边的人早就准备好了,立即就有两个男仆抬着担架走上前去,让队长把人放在上面,然后另有一个女仆则赶紧将手里捧着的毯子打开,披在了那人的身上。这沙莲后地是个海岛,晚上阵阵海风吹来,气温是颇低的。 毕竟这昏睡着的人——可是大少最在乎的情人啊。 为首的仆人向队长礼貌鞠了一躬,而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温和地说道:“先生奔波劳累了,这边请。我们主人说务必要请您喝口茶再走。” 队长点了点头,也跟着那担架一起,上了车。早从也瑞那里听说过,这个队长生性冷漠,本来那仆人还以为一定会遭拒的,谁想到这么顺利地就请到了他,倒叫那仆人有些“受宠若惊”。 不过二十分钟,车子就从停机场那边驶回到了也瑞的宅邸里。仆人招呼队长在厅里坐着,给他砌好了茶,还上了水果,十分周道。只是看着那躺着方森的担架被人运上了楼,他那副仿佛已经瘫痪掉了一般的脸上,却微微看得见颦眉。 “大少,方森先生回来了。” 走在前头的仆人一进门后,立即邀功似地向也瑞汇报。一直侍奉在主人身边,他不可能不知道也瑞究竟有多宠这个自然人。这么些年来,还真是第一次见大少对一个人“专一”了那么久呢。 只是,身为仆人——他们把担架放下了以后,却根本就不敢把方森抱到也瑞的床上。毕竟易末的下场……都还历历在目呢。 在大少面前抱这个自然人,简直就是自杀的行为。 果然,也瑞做了个手势,就示意他们退下。两名仆人相视,嘴角一提,会心一笑。边退出房间,边看到大少将担架上的少年抱起,他们的脑子里就浮现出了种种遐想…… 或者说,几乎每到了入夜,很多仆人们都会“想象”,想象着自己一直倾慕的主子做爱时的样子。 将方森的身体轻轻地放在了大床上,也瑞坐在他身边,轻撩着他额前的头发…… 方森啊…… 方森…… 也瑞的脸上,露出了个戏谑的笑容,然后——冷不防地就将他的手腕摁在了头顶,整个身体压了上去,然后用脚分开了方森的双腿,屈起膝盖,在他的腿间磨磨蹭蹭。 “我上你了哦。” 虽然明知对方昏睡着,可也瑞却贴在了方森的耳边这样轻声说道。说罢,他也就立即行动起来,猛力拉下了方森的裤子,也不做任何前戏任何润滑,直接地就将手指插入到方森的股缝中,寻找着那个紧致的入口,在找到了一个周围起着皱褶的地方后——他一下子就将手指顶了进去。 除了当初用Sleep-SaL惩罚方森和因为醉酒而发怒的那次,说起来,他还从未试过这么“直入”呢…… 比起自己的享受来,他其实更沉醉于欣赏方森那如痴如醉的表情。 只是今天,不知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实在太过饥渴了?也瑞竟然又粗暴了起来。 他明明…… 很“爱护”方森的。 他虽然曾经鞭打了方森的尊严,捆绑了方森的自由,可是这么久以来,他一直都是拿方森的身体当宝的,恨不得捧在手里,把他全身上下都用舌头舔舐一遍,特别是他那个几乎每晚都要被自己撑开的…… 可是现在,他却在用自己的手指,粗暴地在方森的体内搅动——只是单纯的搅动,根本就不是在找方森的兴奋点,而且很快就从一根增加到了两根,食指和中指在方森的身体里做着“剪刀”的手势,不断地想要冲开周围温壁的包围,仿佛想要将方森那脆弱敏感的地方给摧毁掉一般。 也瑞今晚,竟然沦为了那种一般的虐待狂——从前,他折磨方森,一直都是通过“施予快感”这种手段,可是现在,他竟然要方森的身体承受着剧烈的疼痛…… 究竟是怎么了? 不过很快,也瑞的手指就从方森的身体里退了出来。被银液覆盖了的手……却抓起了旁边的枕头…… 笑了一笑,也瑞,竟然一下子就将那个枕头,捂在了方森的头上!那股狠劲——简直就是要将方森活活憋死! 55.回归 也瑞手里拿着枕头,紧紧地捂住了方森的头,不让他呼吸。方森原本还是“昏睡”着不动的,可是没过多久,他就挣扎了起来,举过手,死死地抓住了也瑞的手腕,其力度之大,根本就不是个吃了一年多R-3的人能拥有的——往外一拉,即把也瑞的手从枕头上拉开,枕头也顺势滑落到了头的侧边。 “真是好久不见啊。” 也瑞刚才那股狠劲如今已全然不见了,走下了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一脸傲气地站在了旁边,微昂着头,低着眼,眼神里仿佛有些鄙夷般地看着床上的方森。而方森,则坐起身来,咳嗽了几声以后就回过头来冷视着也瑞。这样的眼神,还真不像是他的双眼会放出的。 “你他妈还真狠。” “对待你,我不需要用到‘温柔’这种美德。”也瑞走到床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一脸平静。“不要以为你染了个黑发,再剪了个相似的造型,我就会认错。” 坐在床上的“方森”听罢,突然就提起嘴角轻笑了起来。 “你可还真是了解我弟弟啊。”床上这人,根本就不是方森,而是拥有着与方森极似的脸孔的离冬。“怎么看出来的?” “他比你白很多,那是因为皮肤受了黑街那些雨里面的药粉侵蚀所以才会呈现出来的惨白。”也瑞解释道,面上全无表情。“而且……身体的质感也太不一样了。” “‘质感’?”离冬闷哼了一声,满脸轻蔑。“看来你还真是常拿他当‘运动器材’啊。” “我还是挺佩服你的,屁股被人挤入了两根手指,竟然还可以一动不动地装晕,你已经松成这样了吗?” 听到也瑞发出这般恶劣的评论,离冬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可然后却又诱魅一笑,稍颔了颔首,微吊着眼睛来打量着也瑞,用手指着自己的下体幽幽道:“其实我还挺希望你继续做下去的呢。” 也瑞笑了一笑,“我对太松的人,不感兴趣。只是没想到,你竟然真是CLEAN的人。” “不仅我,将来方森,也会是CLEAN的,你信不信?” 听离冬说罢,也瑞没有了好语气,厉声质问道:“人究竟在哪里?我没时间陪你们玩。” 但听也瑞这样问,离冬却不惊不乍,满脸轻松,吹了个口哨,然后又倒下身去,重新躺在了也瑞的床上。 “小方森不愿意回来,哥哥就代他来享受勒拿帝公司第一继承人的床上功夫了。” 只见也瑞听后,轻轻皱眉,根本就不想再耗费时间在离冬的身上,立即起身,走到床边抓起离冬的手腕,将他整个人拖下了床,扔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可是离冬仍是“死不悔改”,贴在地上坐着,用手敲了敲地板,然后抬头装出一脸天真模样问道:“请问也瑞先生的老二比地板还硬吗?也瑞先生QJ过地板吗?” “滚。” 离冬用自己那张跟方森相似的脸说出这样猥琐的话来,实在是让也瑞气愤,总觉得那种感觉就像是——方森突然就变得比自己还要变态,牵着自己的鼻子走了。 他不能忍受这样的事情发生。 越看着离冬那张轻佻的脸他就越来气。在离冬身边蹲下,也瑞突然伸过手去抓住了离冬的头发,逼着他仰起头来看着自己。 “我告诉你,这是一场买卖,我给了你们部长他想要的东西,你们就得把方森给我。我耐性不好,我想你们CLEAN应该也不想跟勒拿帝家为敌的。” “‘买卖’?呵。”离冬看着也瑞冷笑了一下,“原来他在你眼里就是一件可以随意交换的商品。” “那又如何?只要他呆在我身边,就一直都会是‘非卖品’。” 可是离冬仍然没有任何要退让的意思,语气依然咄咄逼人:“不管他是什么,反正现在都跟你无关了。你不是只给了一张照片,让部长找照片上的人吗?你有明说要的是哥哥还是弟弟吗?我们部长是很眼拙的,他可分不出来。反正现在照片上的人已经在你房里了,交易结束!” 听罢,也瑞眯了眯眼,加紧了手中的力度——“没有人可以耍我,离冬。不要将自己自作聪明然后自作主张决定的事推到你们部长身上。你大概还不知道,你们部长有什么把柄在我手上吧?” 说着,也瑞更是凑近了离冬的耳朵,低声道:“我听说,CLEAN里面的所有人都很拥护他们的部长……我想,你应该会想法设法阻止我做出些对他不利的事来吧?” 离冬侧过头近距离地看着也瑞的脸……眼神里的意味道不清说不明。 他知道……也瑞这不是虚张声势、危言耸听。身为首富家族的继承人,他肯定不是吃素的。再说,虽说这次下令捉拿方森肯定是因为存在着一场“交易”,也瑞肯定给了CLEAN好处,但既然也瑞能够认识到一直隐藏身份的部长,还能拥有让部长都心动的东西…… 这大少爷跟部长的关系,肯定不是离冬可以想象得到的。世界上最有钱的人,和世界上最神秘的组织的领导……他们之间可能存在的利益关系,恐怕根本就不能用“钱”来衡量。 如果真的牵涉到部长的话…… 这事,就不能这样处理了。 当初,队长伤了离冬以后没多久,他就醒过来了,躺在病床上。那是一间被CLEAN组织的人占据了的小诊所。 不过,醒来的时候,方森已经完成了病原的注射,成为了带病者。 “妈的。” 一得知悲剧已成事实,离冬也只得骂了一句,满脸苦恼地坐在方森的病床边。可突然就有一双手,扶在了他的肩上。离冬转头一看——“是你啊。” 面前是队长那张漠然的脸。 “看开点。” 这根本连“安慰”都称不上的三个字,从这个亲手捉了方森的人嘴里说出,真是让离冬听着有种说不出的心酸感。 他恨不了队长,他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做“无可奈何”。 “究竟为什么部长要捉他?” “据说是有人要‘买’。” “买?” 离冬的脸色一下就阴沉了下来。他看着队长的眼睛,不发一语。 会“买”方森的,能够出价收买CLEAN的部长的…… 也就只有勒拿帝家的那个男人了吧。 离冬一拳挥打在旁边的墙面上。这算什么?也瑞为了要得到方森,竟然不知拿些什么来收买了一向独来独往的CLEAN,而且除此之外,竟然还不惜让方森变成病人…… “喂……我说,等实验完成了以后,实验体是要被销毁的吧?” 队长迟疑了一下,而后点点头。 销毁…… 就为了那一两年的时间,也瑞甚至愿意断送了方森的性命?还是说,他已经预见到了,自己再玩一两年就会厌倦方森? 这个男人的作风,还真是让离冬觉得恶心。 “队长……帮我一个忙。” “恩?” …… 接着,就有了离冬替代成方森,被送进沙莲后地的事。对于离冬的请求,队长是一直都无法拒绝的。所以,即使离冬的要求是这样疯狂的事,可队长最后经不住他的死缠烂打,还是点了头。 于是,离冬便计划着,装成方森,然后找个机会暗杀了也瑞…… 可是,没想到也瑞竟然这么快就把他认了出来,更没想到…… 这事,可能会给部长带来麻烦。 也瑞既然敢跟部长那个恐怖的男人讲条件、做交易,那自然也敢要挟部长。 “操。” 前思后想……这真的不是他离冬能够掺一脚来捣乱的事。比起“坑方森”,也瑞干出“坑部长”这事的几率确实更大。如果不是部长的话,现在自己还只能呆在北极里,他不能做出任何给部长惹麻烦的事。 可是,他又不想向也瑞低头。 “我说了,方森不愿意回来,他已经远走高飞了。其实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子的话,我也不会假装成他来骗你,我也只是不想给部长添麻烦才出自下策的。” “撒谎。” 虽然也瑞马上这样回了话,可是他的心里…… 其实是没底的。 那天在黑街的相聚,他可以感受得到方森对自己的思念,可是,他却没有把握,在经历过这么多以后,方森真的还会愿意跟着他重回沙莲后地,重回到这个牢笼里。 想见他,不代表着就会愿意被他禁锢自由。 也瑞直到现在都还认为,不明白实情的方森其实是比较倾向于让也瑞时不时就到黑街来见他,而不是带他走的。 但是…… 他心里面对方森的强烈渴望,是不能跟方森的自由兼容的。为了捆绑方森,就算要他再像以前那样不择手段,他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走到门边,开了自动门,也瑞冷冰冰地回过头来扔下了一句:“给我出来。” “你要干嘛?”离冬的表情变得警惕起来。 “不管方森在哪里,反正我要的是他。你们CLEAN要是交不出人来,就等着好看吧!” “人已经在这里了。” 队长的声音突然响起,无论是也瑞还是离冬,都愣了一愣。只见队长一手推开了想要拦住他的仆人,站在了也瑞的房门前。 “你上来干嘛!”离冬在房内朝他大吼道。 “担心你。”队长莫名地对他点了点头,一脸正经,而后又转头望向也瑞。“人已经在这沙莲后地里了。” “哦?”也瑞的目光里放出了危险的信号。 “直升机后座的货物箱里。”队长补充道。可是离冬听后却惊讶得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方森不是被留在了诊所里吗?!” 队长摇摇头:“我是不会拒绝你,但你没说不让我把他也带来。要是我们交不出人,你会被他整死的吧。”说罢,队长转动了下眼珠子,淡淡地看了也瑞一眼。 “混蛋!”离冬边骂着,边提起裤子,冲了过去,一手抓住了队长的衣领。“你意思是说,你要当着我的面,把我弟弟送给这个男人做泄欲玩具?!” “不是。”队长摇了摇头,可是下一秒——他就一拳打中了离冬的肚子。脸上虽然平静,可是力道却极狠,沉重地打击了离冬的胃部,害得他整个人都跌倒了在地上,痛苦不已地捂住了肚腹。本来,这一击该是能躲过的……只怪他太信任队长了,而且在他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反击队长”这回事。 “我没打算当着你的面。”说着,队长伸手按下了离冬的头,迅速地一掌击在了离冬的后颈上。其速度之快,甚至让人根本意识不到他是何时下手的。 顿时,离冬整个人就倒了。 原来所谓的“不是”,意思并非说不将方森送出,而是“不当着离冬的面”…… 从头到尾,他都没打算让离冬破坏部长和也瑞之间的交易。虽然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也瑞究竟是用什么换来了离冬的弟弟,可他笃定,会让部长那个男人宁愿违抗政府都要获得的东西…… 绝对不在他们的想象范围内。 对部长,无论是他自己,还是离冬,都有绝对的信任。虽然不知道部长在计划着些什么,但他是绝不会让任何人有意或无意地破坏地。 所以,尽管纵容离冬胡来,可他从来都没想过要真的将方森藏匿。 “也瑞先生,”队长将昏过去的离冬扛了起来,然后一脸正色地看着也瑞。“虽然你很富有,但这并不代表着你就每次都能提供得出部长想要的东西。CLEAN不是你的私人组织,除了部长以外,我们是不会听任何人的命令的,包括中央政府的最高官。” 也瑞饶有兴趣地看着一个男人一眼……他说的话,听似礼貌,但却饱含警告的意味,其处事的老练,根本就跟离冬那个黄毛小子不是一个级别的。看来这CLEAN,还真是够不简单的啊。 不过现在他的心思,全副都放在了方森的身上。亲自跟车来到了停机场,在他看到了真正的方森被自己抱在手里的时候…… 他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让方森离开自己。 就算要付出的代价是,他的命,或世界上其他所有人的命。 56.重聚 醒来的时候,只觉头上传来了一阵撕裂的剧痛。方森连眼睛都尚未睁得开,眉头就先皱了起来。朦朦胧胧地睁眼,抵着强光,好不容易才看清了周围,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沙莲后地这边也瑞的房间里了。 侧了侧头,只见也瑞,也坐在了床边,正看着自己。 “醒了?” “恩……” 方森稍微动了动身子,此时才觉头上竟然被绷带绑了好一圈。摸了摸头上痛感的来源,这才惊觉自己的头貌似受伤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上一秒的记忆,他还躺在离冬那地下室里睡觉的,怎么现在不仅躺在了也瑞的床上,连头也受伤了? 正想坐起身来,可却被也瑞伸过来的手按住了。 “别乱动,要是头上的伤口再裂开可就不好了。” “我是怎么受的伤?” 方森见也瑞坚持,便不再艰难地起身,重新平躺到床上。 “离冬捉了个在黑街小有名气的混混,那个混混的手下想要报复,却将你误当成离冬,把你打了一顿。笠凡赶到的时候,见你已经满头都是血了,便直接把你送了回来。” 方森再次摸摸自己的头,自己真是那么差劲吗? “你都知道离冬的事啦?” 也瑞听罢,眼神有些闪避,倾过身去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方森的肩膀,然后只轻声地应了一声:“恩。” 见也瑞不想多说,方森也不想问了。看来北极的秘密……他应该也已经是知道了吧。 只不过…… 将自己送出黑街,当真有那么容易吗?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为什么那晚也瑞不直接将自己带走? 再说…… 自己对被打一事,完全没有任何回忆啊。 总觉得也瑞对自己说的话疑点重重,想到这里,方森的心里一时之间就筑起了一堵墙……这堵墙,其实一直都存在。初见也瑞,在Drunk Dream酒吧里跟他做爱的时候,墙就已经高筑了。从那以后起,在他们俩交往的任何时刻,这堵墙就挡在他们俩之间……不过,也瑞之前在GAMER-S那句“我爱你”,确实有那么一瞬,击碎了方森心里面的墙…… 然而现在,总觉得,“墙”又升起来了,有些什么东西,阻隔在也瑞和方森之间。 “医生说了,你的脑子受了很剧烈的震荡,在记忆上可能会产生缺失。” 也瑞见方森的眼神里有些淡寞,以为他是在纠结着被打一事,便如此撒谎道。但其实方森的头…… 根本就是他自己直接敲伤的。 因为他根本就无法向方森说明,自己把他带回身边的方法,究竟有多么的肮脏……把一个原本健康的人弄成病人,然后再抛弃掉三百万人的性命。 如果这些让方森知道了…… 也瑞不敢想象。 “哦。”方森浅浅地应了一句,然后就又闭上眼睛来闭目养神。也瑞脱掉了鞋和外套,解开了自己的皮带扣,抽出皮带,也坐上了床,和衣在方森的身边躺下。 “我不做……” 见受了伤的方森眼底里有些些惊恐,也瑞笑了笑。 “我没打算做。” 说着,就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枕在了方森的头下,轻轻地、却又紧紧地,抱住了这具让自己魂牵梦萦的身体,生怕弄疼了他,弄坏了他。 这身体的触感…… 也瑞真是爱不释手。虽然答应了“不做”,可是那双手,就是忍不住在方森的身体上游走、抚摸。 他真的很想方森啊…… 终于,不必再对着空气、水来感受他的存在了。 “不要摸。”方森抓住了也瑞的手腕。 “你怕自己把持不住?”也瑞贴在方森耳边轻声说道。可是方森听罢,却转过身,一手伸入了也瑞的裤裆内,狠狠地抓了一下。 “我是怕你把持不住。”说话时的语气里,多少有些不服气。 或者说,这种“不服气”,是一直都藏在方森的心里的。 毕竟,他也是个“男人”啊。 从前,因为自己处在了劣势,所以他都只能接受也瑞无尽的挑逗,永远都是做那个性欲先被挑起,在性事上处于被动状态的人。可是现在,既然相处的关系已经有所变化了,他不想再这样被也瑞“玩弄”于股掌之中。 他,也可以充当那个让对方情迷意乱的角色。 不过,刚刚那一抓,好像真是太用力了,也瑞竟然轻轻皱起了眉头。 不…… 不是…… 突然,就有一种热度膨胀了起来。知道那种变化究竟是什么的方森吓了一跳,赶紧想要把手缩出来,可是却被也瑞紧紧地按住,手被迫留在了也瑞的裆内,被迫感受着那个在不断升温、不断变硬变大的东西。 “变态……这样你都有反应。” “对着你,我随时都可能起反应。” 自觉已被也瑞死死钳制住的方森,干脆放弃了挣扎,转而用手轻揉着也瑞的胯下之物。那股压抑了很久的欲火,一下子就被点燃了起来。无论是自慰还是上其他人,那种感觉都无法与方森帮自己的手银相提并论……就仿佛也瑞所沉迷的,已经并非性爱本身所带来的快感,他所享受的,就是“方森”本人,无论手银、口交,还是直接的交苟。即使只是平常地躺在一起睡觉,只要隔壁的人是方森…… 也瑞就会觉得有所不同。 “笑什么?”见也瑞看着自己时的笑容里似乎还藏着一些坏坏的东西,方森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直勾勾地看着他。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插你头上那个伤口的话,算不算是QJ了你的脑袋。” 听也瑞说出了自己这变态的想象,方森皱起了眉头,又想像之前那样用力地抓也瑞的下体,可是现在,那个部位,早就已经硬得不行了。 “你该不会是一直在想着插我的头的场景,所以才硬得那么快吧?” 也瑞笑眯眯地看着他:“不知道呢,要不你把头让我插插?” “变态。” 方森骂了一声,可是却开始了手上的套弄。一上一下地,用自己的手感受着也瑞的热。 他是知道的…… 他知道也瑞的内心,对自己的欲望,在这几天的分别里,已经膨胀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以前,一直都是也瑞先把方森的欲火挑起,可这次,大概是因为头上受了伤吧,方森的脑袋却少见地能够保持清醒。在帮也瑞手银的这段时间里,他反而能在思考…… 思考着掌心里那种“热”的…… 意味。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就已经在酒吧里,做了两个小时的爱。 然后,在拍卖会上被也瑞买走以后,他又开始不断地给也瑞提供这样那样的“服务”,直到自己的第一次逃走,也瑞才第二次上了他。可在那之后的日子里…… 一直、一直的,只要也瑞有空,那么围绕住他们的生活的,就全是色欲的味道。 除了性爱,还是性爱。 而且,是不公平的性爱,完全就是也瑞在观赏着方森的窘态…… 有时候方森会想,为什么也瑞会这么喜欢看自己出丑,而在自己频频出丑以后,他竟然都还会“爱”上自己。 他还记得…… 当初在GAMER-S里,几乎每晚,在也瑞处理文件的时候,他都会被剥掉所有的衣服,然后双眼被蒙,手脚被绑,被也瑞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 不过——他能够坐到的,就只有半个屁股大的地方。 也瑞会在办公桌上画一条线,方森的屁股不能超过那条线,大概只有大半边是能坐在桌上的,其余的都得悬空。才坐着这么小的位置,又被蒙眼、绑住四肢,人的平衡很差,往往方森在也瑞的面前晃着晃着大概几分钟,就会辛苦得失衡,屁股上再没有力气支撑着身体,整个人都会倒下去。 可是,也瑞会在地板上垫上一个厚厚的软垫,让方森即使掉下来也不会受伤,不会疼。 也瑞,曾经一直以虐待方森为乐趣。 不过…… 他对虐待方森的身体,却又毫无兴趣,连地板上都还得铺个软垫。 在遇到也瑞之前,对于“性虐”的方式,方森只知道例如说“滴蜡”啊,“鞭打”啊之类的,可是除了被铁链捆绑,也瑞几乎不会伤他的身体半分,却喜欢看方森的各种窘迫、丑态…… 所以,他会强迫灌方森喝下最讨厌的芒果汁;他会不断挑逗而又不满足方森的身体;他会握住方森的老二,让他在自己的面前撒尿;他会让方森半坐在办公桌上,欣赏他那极力不想要跌下去而摇摇晃晃的身体…… 也瑞喜欢的,就是看方森被自己玩弄时所露出来的窘态,那种为自己正在经历着的事而觉得羞耻脸红的模样…… 这么看来,用Sleep-SaL迷魂QJ了自己的那一个月,还有那次醉酒后的施暴,反而,都不是也瑞想要的。 因为他不是单纯的性虐狂。 比起方森的痛苦,他更喜欢看到方森的情迷意乱。 比起方森的挣扎,他更喜欢看到方森的无助。 因为方森如果情迷意乱,就会哀求也瑞给予他快感,会让也瑞觉得对方需要自己的性爱;因为方森如果无助,就会死死地抓住也瑞,会让也瑞觉得对方需要自己的保护。 所以,他一方面在方森的身上施予折磨,而另一方面,则又在夜深的时候紧拥着方森入眠,给他别的男人给不了的温暖。 他就是要把方森带到悬崖边推下,欣赏他那惊慌失措时挣扎的模样,欣赏完以后,又在他快要掉下去的时候,急急地将他拉住,死抱进自己的怀里,让惊魂未定的方森紧紧缠住自己这根救命稻草。 他亲手推的人,他又要亲自拉回;他亲手伤的人,他又要亲自给对方舔舐伤口。不断不断、来回往复,在方森的心里面植下对自己的恐惧的同时,又植下了“依赖”这种东西。 也瑞,真是一个矛盾的人呢。 可偏偏方森,却被也瑞的矛盾给死死地吃住了。 或许谁都不会想到,在这种近乎变态的生活里,在这种只被性爱包围的生活里…… 这两个人的心里面都被植入了“爱”这种禁忌的东西。 这样的爱……是病吧? 但现在这个房间里,却有两个心甘情愿患病的病危者。 “唔……” 低沉地闷哼了一声,也瑞将自己的欲望释放在了方森的手上,沾了方森满手的经验。 “吃下去。” 贴在方森的耳边,也瑞用极轻的声音这么说了一句,语气里没有命令,而是无限的温柔。明明没被挑起性欲的方森此时却突然似着了魔般,抽出了那只深埋在也瑞裤裆里的手,摆到自己的嘴边,伸出舌头来不断地舔着、吃着、咽着…… 看着方森吞下自己经验时上下动着的喉结,也瑞就忍不住,低下头埋在他的颈上,伸出舌头舔着他那动来动去的男性象征。 方森在吃着自己射出来的东西呢…… 一想到这里,也瑞就兴奋不已。实在是不能想象,如果方森是个女人,如果方森被他操得怀孕的话,自己会兴奋、疯狂到什么地步。 如果方森被我操得怀孕的话…… 如果方森被我操得怀孕的话…… 已经受不了了,受不了自己的想象了。也不顾方森头上的伤,也瑞直接就翻过身将他压住,硬是扯下了他的裤子,将自己仍硬着的那个东西抵在了他那小小的入口前。 “我要你给我生孩子。” 进入前,他在方森耳边如此喃喃道。 “我要你给我生孩子。” 射经前,他在方森耳边如此喃喃道。 怀孕、生孩子…… 这些,都是室培社会最禁忌的字眼,比“室培人与自然人相爱”都更要罪恶。 可是……从小就生长在室培社会,受着室培社会道德伦理教育、影响的也瑞…… 却被方森激发出了那种邪恶的雄性本能。 想要让别人为自己生育、想要让别人为自己繁衍后代…… 这些,都是旧社会的恶俗理念,是不应该残留在现在这个文明的科技社会的。 从来,都没有任何人给也瑞传递过这种思想,可是——因为方森的出现,他身为男人的天赋,却被完完全全地刺激了出来。 仅仅是内射,已经满足不了他了……仅仅是“攻陷”,已经满足不了他了…… 他想让方森因为自己而怀孕,他想要在方森的身体里永恒地留下自己的东西。 他不仅要“攻陷”,他还想要“占领”,完完全全地占领方森,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代表着他占领了方森的“战利品”。 果然“侵入”,真是一切雄性生物的本能…… 难怪说剥夺男性的私自生殖权利,改变男性的精子与卵子结合的功能,是政府“维稳”的一个手段——因为一旦“侵入”的本性不被激发,就不会有人会想着要反抗、要起义、要革命。 “生理改造”,也成了为政治服务的手段……不过,这真的有用吗? 只要人类还是人类,一切就都不会改变。 就算阉割了一头雄狮,他也不会失去狩猎的本能,和追求侵入快感的欲望。 更何况是…… 人类? 驱使着人类“侵入”的,除了身为食肉动物的“本能”,还有那伴随着高智慧而来的“贪欲”。 对金钱的贪欲、对权力的贪欲…… 对“爱”的贪欲。 57.二少(上)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都在疯狂地做爱。不分昼夜、不知疲倦,好像只有通过这种相互之间激烈的碰撞,才能表达出自己内心那份强烈的情感。 只是…… 越是深切地感觉到也瑞对自己那份无尽的渴望,方森就越是彷徨。明明自己已经被囚禁在沙莲后地里出不去了,明明自己已经被决定了永远只能留在也瑞身边的命运,可他就是还在顾忌,以至于甚至产生了“不敢”,不敢去面对也瑞所给予的一切。 可是,他又拒绝不了。 “也瑞……” “恩?” “没什么。” 一入夜,一睡觉的时候,方森总喜欢莫名地唤着也瑞的名字。 这个名字,能给他带来安全感。 可是…… 同样也会给他的灵魂施予罪恶。 所以,他只能喊着这个名字,可真正要对也瑞说话的时候,他又哑口无言。 “我要你给我生孩子……” 这句话,虽然也瑞只说过一次,而后便没有再提,可是,方森还是死死地记在了心上。 生孩子? 他可是个男人啊…… 但这,根本就不是让他害怕的原因。他怕的,还是这个世界的规矩。 从前,虽然也瑞也有说过类似的话,但目的仅是“为了看到你更脏的一面”。然后现在,方森明显地能够感受到也瑞的用意——他是真正地,想要让方森怀孕,想要让方森彻底沦为自己的东西。 小时候的方森,曾经在死街里,目睹过一个女人独自产子。 那是一种绝望的呻吟,让他至今仍无法忘记。孩子的头明明已经出来了,但因为没有产婆的帮忙接生,活生生地就卡死在母亲的阴道口。 就这样,死掉了。 母子都死掉了。 恶心的肉团,浑身的鲜血。 那是第一次,方森觉得自己开始有些懂得了,那些挂在黑街大街上,写着“自然人是罪恶的”的布条,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些在方森的脑子里已经成为了阴影的回忆的东西,在也瑞看来,却是他表达“爱”的一种手段…… 为什么…… 会这样? 生活在室培社会的也瑞,却能够漠视室培社会的规矩;生活在黑街的方森,却时时得顾忌着那些禁忌的条例…… 这是讽刺吗? 也瑞拥有这世界上最多的财富,他生来,就是高高在上的,所以他对方森的爱,可以肆无忌惮,可以不计后果;反观方森,根本就一无所有,他所拥有的,仅仅是自己这具身体、这条性命而已…… 但在黑街出身的他,却从小就把这些当成了自己唯一的“本钱”与“筹码”。 就因为如此,在黑街那样危险的地方,他从小就培养出了极高的防备心,这已成为了他的习惯,他根本就无法脱下自己的保护外壳,将自己裸露在也瑞的面前…… 是的,他不能。 也瑞不怕这个世界,因为他从来都站在世界的顶端,可是方森怕。 生活在最底层的方森,一直遭遇着这个世界的鞭打,他知道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痛”,但也瑞不知道。 所以,他不能像也瑞那样,抛开一切地去“爱”。甚至到了现在,他也根本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不是“爱”着也瑞。 不想失去,就一定是“爱”吗? 方森答不上来。只是,每晚睡不着的时候看着也瑞的脸,他的心就无法平静下来;只是,每次跟也瑞做爱的时候,当他感受到也瑞对自己那份炽烈的渴望时,他就会不能自抑地兴奋、放荡起来。 叹了口气,吃过早餐以后,方森送了也瑞出门,然后便独自坐在窗边,看着外面花园里的风景冥想。只是,才没过多久,自动门那边就传来了动静——是也瑞忘记拿东西了? “伊士多申请进入。” 原来是那小子…… 无奈地摇了摇头,方森也只得起身过去给这顽劣的小少爷开门。这次再次回来,也瑞给了方森自由出入的权限,也能凭他自己的意志开关房门。只是,仿佛就像是习惯了一般,平常里方森是很少会出门的。 被囚禁的时候老想往外面走,等到也瑞肯施舍自由给他了,他又不愿意握在手心里。 是怕了吧…… 毕竟这份“自由”,太易碎了。 刚开门,伊士多那小屁孩就立即钻了进来,脱掉了鞋子,跳到也瑞的床上玩蹦床。 “你的脚好臭啊。” “信不信我塞你口里?” 在这个家里,唯一一个可以让方森相处得轻松的人,竟然就是这个小孩。不过,伊士多正开始发育,才一阵子不见,方森就觉得他的模样又变了好多……该说是越变越像也瑞了,而且身高也比同龄孩子要高些,怕要是长大了,简直就是克隆版的也瑞。 可这个“也瑞”,却能够让方森暂时地放下所有的戒备。 “我要喝果汁!” 方森一脸不情愿地看着他,可最后还是走进了偏厅,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壶准备好的橙汁,给伊士多倒了一杯。 “我过几天就生日了,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啊?” “生日?” “恩恩,十二岁。” 十二岁吗…… 方森记得自己十二岁那年,因为偷面包而被人追打,最后断了一根手指骨。说起来,他还真是从来没有给自己庆祝过“生日”呢……也忘了问离冬,究竟他们是哪月哪日出生的。不过就连也瑞也不在乎这个……大概在他的眼里,方森的生日,就是拍卖会举办的那一天吧。 “我又没有钱,怎么给你礼物?”方森耸了耸肩,“要不这样好了,你生日那天晚上我把你哥哥让给你好了。” 可是听罢,伊士多却撅起了嘴,只觉得方森的话是在挑衅,是在炫耀。毕竟从一开始,他就将方森定义为“入侵者”,如果不是看在方森曾经在摩云岭救过自己的份上,他才不会想跟他玩哩。 “我知道你没有钱。”伊士多微昂起头,脸色颇有些得意,“你陪我去一个地方,我就当你送了生日礼物啦!” 果然…… 伊士多就是有备而来的。什么都有的他,哪里会在乎方森所送的一件所谓“礼物”。 “去哪里啊?” “去我二哥的屋子!” 二哥? 方森曾有耳闻,勒拿帝家的大儿子从未被曝光过,即也瑞;独女是祖伊,三儿子是巡沐,最小的儿子就是伊士多。而他们家的二公子,据说已经失踪很多年了,在也瑞身边呆了那么久,方森还真是从未在意过这个人呢。 可是,虽然心里面有好奇,可方森还是摇头拒绝了。 按伊士多那难缠的性格,他想去哪里不行?可这次却专门过来找方森陪着一起去,恐怕是因为二公子的房间根本就已被也瑞下令不准进入吧,所以没有仆人敢陪他,他又怕死,想多拉一个陪着。 现在全世界,只有七个失踪人口,而且都是些极端分子。比如说前革命军的首领,还有血液病的始作俑者……恐怕这情况不明的二子,也不会是什么善类。能让伊士多定义为“值得探险”的地方,肯定也不会有好事发生。 “求求你,陪我嘛陪我嘛!”伊士多放下手中的杯子,然后整个人蹲下,抱住方森的大腿不断地摇晃。 “去了肯定会被你哥哥扁的。”方森奋力想要拉开他。 “不会的啦,二哥的屋子没有被哥哥禁止进入啦!只不过,仆人们常说那边闹鬼……所以才没人敢去罢了。门都不上锁的呢,哥哥从来没说过不准进的啊。” “我就不信有仆人敢违抗你,你硬带人去就好了啊。” 可是听罢,伊士多抿了抿嘴,想了半会儿,才咬了咬唇,终于开口道:“好啦,我告诉你就是了。其实我不仅是想进去看看那么简单,我是想去找一样东西……我想找妈妈的照片。我出生之前,妈妈就已经死了,我从来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家里面所有的照片也都被哥哥收了起来……我就是听说二哥离家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走,屋子里可能会有我妈妈的照片……我就想看一眼嘛,一眼就好……” 终究是个孩子,伊士多说着,眼里就挤出了几滴泪水。方森看他这个样子,心里一下就软了下来。虽说他并非特别喜欢小孩子,可是他也能大概懂得伊士多的心情……自己的母亲在自己出生的几年前竟然就已经死了,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小儿子,而这个小儿子,也从未见过母亲一眼,甚至可以说是根本就没有产生过任何交集…… 室培人啊…… 就算在生育方式上做手脚,可亲缘感情这种事,还是斩不断的。看伊士多那样子,大概也只是因为怕闹鬼,所以不敢去自己二哥的屋子里吧,而仆人们又对失踪了的二少敬而远之,不愿与之扯上关系,所以没人肯带他去。 “求求你了方森哥哥!祖伊姐姐也会去的,但她说一定得再带个男人,还不能是一般的仆人!” “好吧,我跟你去就是了。”反正鬼,方森是不信又不怕的,黑街里的人,可比鬼要凶残许多呢。而且既然祖伊也去,那么那里应该是真的没有明确的禁令的。 再说…… 这里始终是也瑞的地方,就算出了什么差错,也不像在摩云岭那边麻烦。 于是,方森便由伊士多拉着,踏出了房门。 二儿子的屋子是一栋独立的白色别墅,就坐落在喷泉花园的东边,挺显眼的。方森一直都知道这栋东西的存在,但却没深究过它究竟是干什么用的,毕竟也瑞的家太大了,什么功能的屋子都有,他也没心思记住。 走到别墅门口的时候,即见祖伊已经站在那里等待了。百无聊赖的她,正打着哈欠,踢着地上的石子。 “果然是你啊。”祖伊见到伊士多拉着方森前来,懒洋洋地说了一句。方森看她双眼都还似睁不开似的,仿佛永远都是那么困。不过,最让人上心的,果然还是她的脸——不是因为她那著名的美貌,而是因为她的脸又烂了。 在沙莲后地,再怎么说都是自己家,没有外人,所以祖伊并没有戴面具。只见她的脸上,虽然敷上了药膏,但隐约还是能够看见一些红肿水泡,只剩下小部分皮肤是裸露着的,但都十分“透明”,简直就只有薄薄的一层包着里面的血肉,整个人…… 真的就像是鬼一般。 58.二少(下) 看着祖伊那张脸,再结合“闹鬼”的传闻,方森突然就觉得,正是因为已经“烂脸”了的祖伊也要跟着进去,所以伊士多才会害怕得必须得带上方森的。 被这小子耍了一道…… 二子这栋别墅的大门并非自动门,而是传统的木板门。只是这木板极厚,想必树身是很粗壮的,用参天大树来做门,在现在这个污染严重的年代,其实比任何的高科技门都要昂贵。 门只是简单地关上了,并没有上锁。拧开把手,门立即就被打开。三人往别墅里走,只见所有的家私都还摆放得很好,只不过被铺上了白布。白色的墙、白色的大理石地板、白色的布……整座别墅内部,都呈现出一种别致的白色。窗虽然都紧紧地关着,但因为窗帘都被拆下了,所以外面的阳光透进来,似是给白色的内间又镶上了一层薄金。 这样的屋子,哪里像是“鬼屋”了?反而有几分像是艺术家居住的地方。 “姐姐,二哥的房在哪里的呀?” “我不知道。”祖伊浅浅地应了一句,“肯定在二楼吧。” 于是,他们便登上屋里的大楼梯。只是走到了梯间的一个转梯平台处,方森却定住了脚步…… 注意力,完全被这平台墙上挂着的一副油画吸引走了。 那是一副画像。画的中央,坐着一个美丽典雅的女人,微笑着,十分恬静安详的样子;而在女人的身后,则站着一个不苟言笑,面无表情的高瘦小男孩。 看那男孩的表情,就像是不情愿被画进画中似的。 “这就是二母和二哥。”伊士多见方森注视着油画,竟有些小兴奋地跑过来,给方森作着解释。而祖伊,则打了个哈欠,在梯级上坐了下来。 原来这就是也瑞的二弟啊…… 可是怎么看,都觉得不像呢。 伊士多就不说了,就连脸总是烂着的祖伊,方森都能从中看出一些也瑞的影子来,这三兄弟姐妹的长相就像是按着一个模板来长的一样。可是这画中的男孩,怎么看都跟也瑞太不一样了…… 他连虚伪的假笑都不会。 不似也瑞那般拥有强烈的存在感,画中男孩虽然同样俊美,但却显得十分冷峻,而且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存在感。与前面那个美丽的女人同在画中,他看着反而就像是融入了背景,成为了女人的衬托一般……这样的感觉,是绝对不会在也瑞身上找到。如果是也瑞,就算他在一部戏中确确实实扮演“配角”,也绝对会抢主角的戏,将别人的目光聚焦到自己身上。 然而认真细看,就会发现二少爷的美貌,是绝对不亚于也瑞和伊士多。明明长着一张惹人眼球的脸,可身上的气质却那么容易被忽略…… 这算不算是一对矛盾? 二少爷的脸,不能在第一时间就吸引住别人的眼睛,可是一旦看见了,就绝对移不开目光。究竟是画师的有意而为之,还是说这勒拿帝家的二少爷,真的就这样,像个鬼魂一般? 顿时,别墅里那白飘飘的一切,突然就冷异了起来,就连刚才都还觉得挺舒适的凉风,现在都有点“阴风阵阵”的意思了。 “别看啦,走啦。”祖伊起身伸了个懒腰,“反正人已经死了。” “死了?”方森的思绪被这话拉离了那副油画,“不是说……失踪的吗?” “失踪了那么多年,我就不信还没死。”祖伊轻描淡写地在“勾勒”着自己二哥的死讯。伊士多在一旁做了个鬼脸,吐吐舌头道:“你别乱说话,哥哥听到了肯定要扣你零用钱!” 方森低头抿了抿唇…… 看来也瑞,对这个二弟,有些“特别”嘛。 二层的房间,他们都分头看了一遍,不过都是用来摆放收藏品的。方森竟然还发现一个颇大的房间里,全放着一些婴儿的玩具,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照理说二公子失踪的时候年纪已经很大了啊,难道他还有个孩子?不过根本没听说过。 而且,这些玩具怎么看都像是十几年前流行的样式。 疑惑了一阵,他就出门离开了那个房间,跟着祖伊和伊士多直接上了三层。三层的房间开始让他们找到了希望,因为都是一些可以“住人”的摆设,有床、有沙发。 “找到了!” 跑到了廊道尽头那个房间去“查探”的伊士多突然就探出头来大喊大叫,招呼祖伊和方森过去。一进门,即见这个房间设计豪华,摆放着书柜和三角钢琴,睡床也很大,应该就是二少爷的主人房没错了。 只不过…… “为什么会有婴儿床啊?” 祖伊走到了主人床的旁边,只见那里正摆放着一张十分可爱的木制婴儿床,床头上吊着一些玩具,床上还躺着一只做工粗陋的毛线娃娃,看着像是一个并不在行的人亲手织的。 看来也瑞真的没动过这里的任何东西。 “你们都从来没进过这里的吗?”见祖伊和伊士多甚至连自己二哥的房间在哪里都不知道,方森就发出了如此疑问。 而他们则摇摇头。 “二哥根本就不喜欢跟别人玩,也不喜欢说话。除了大哥,他几乎谁都不理。” 听伊士多这么说着…… 方森心里面的疑惑就更重了。 也瑞、祖伊、伊士多都同出一母,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好,这并不奇怪。就以前他们对巡沐的态度看来,对于跟自己异母的兄弟,他们是很反感的,可怎么现在方森却觉得…… 这二少爷,挺“受宠”的呢?不仅也瑞对他特别,就连伊士多都仿佛是很想跟他玩的。走得不近,完全就是因为二少不想理人。 奇怪…… 明明都是异母兄弟,怎么巡沐跟这二少的待遇就差了那么多?难道是因为母亲的出身? 不过来不及他再多想,伊士多就弄出了不小的动静。只见他,已经在一个个地翻找着这房里的柜子了。方森见这屋子里什么东西都摆放得那么好,根本就没动过,觉得也瑞是有意这样做的,隐约觉得有些不妙。但都已经到这份上了,他也阻止不了伊士多。再说,现在就连祖伊都走过去帮忙“翻箱倒柜”了。 “找到了!”伊士多找了好几个柜子,才从二少的书柜下摆放杂物的抽屉里找到了一个木盒子。把木盒子放到书桌上打开,即见里面放了几沓照片。他们拿出来翻看了一下,大多是二少一些“被迫”的合影,比如说家族聚会、生日宴会、出外旅游等,通常都是被别人拉着一起照的,而没有二少独自一人的照片。 而且…… 从来就没见过这少年露出笑容。 “你们二哥几岁了啊?” 方森看这些照片,大多停留在少年时期,最老的也就十五六岁的时候,照理说,这二子比祖伊年长,那现在肯定是二十出头了吧? 伊士多望天数了数手指头,然后才回过头来回答道:“如果没死的话,今年二十四。” 只比也瑞小两岁啊…… 祖伊敲敲伊士多的头:“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你都不记得我多少岁呢。” “我记得我们都属狗啊。” 二十四岁,比自己还要年长呢……但可能是因为最老也只看过他十六岁的模样,所以方森总觉得他比自己要小。 没记错的话,勒拿帝家的二少爷应该是五年前失踪的。虽然当时自己还小,可这是轰动一时的大新闻,连黑街里都传得沸沸扬扬。方森虽然并不在意,可是该是会听到的流言,还是会入耳的。 那时候的他,还只是个偷偷跟在大人脚边,去地下录像馆里看色情影片的小处男呢,怎么会料到自己日后竟然跟那个被大肆报道的二公子的哥哥扯上关系。 大概那时候,已经年满二十,不知上过了多少美丽女星的也瑞,也不会料到将来有一天自己会栽在这样一个小男孩的手里吧。 一想到这些,方森就会惊叹“命运”这东西。 翻来覆去,看了很多二少的照片,但都没有找到疑似是伊士多生母的人。每次只要找到有“女人”在里面的照片,他们就会递给祖伊看,让祖伊凭借着自己儿时的印象来推断究竟是不是自己的母亲。 可惜,都没能找到。 “肯定是因为你脑子笨,记不清啦!”伊士多指着自己的姐姐骂道。 “她死的时候我才四岁,你记得自己四岁时的保姆吗?”祖伊用力地打落了他的手,“没大没小的。” 但方森现在却没心情管这两姐弟的吵架——他翻到了一张,“与众不同”的照片…… 这张照片里的二少,嘴角上竟然挂上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虽然很淡,不易被察觉,可却能够让看到的人觉得一阵心暖…… 极其温柔的笑容弧度,挂在了那张一直都木然的脸上。 方森被二少那少见的笑脸深深地吸引住了,看得呆神。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将视线从他的笑容上移走——此时才发现,二少的怀里,正抱着一个婴儿,一个笑得很灿烂、很纯净的婴儿…… 这个像天使一般的笑容…… 怎么,就觉得那么眼熟了? “咯噔”……! 方森只觉得自己的心里,突然一沉,响了一下。 不会吧…… 开玩笑的吧…… 他急急忙忙地从自己的衣兜里拿出那张一直珍藏的照片,只见照片里的那对双胞胎,那个笑容…… 跟二少怀里的婴儿如出一辙。 59.二母 安静地坐在房间里,方森拿着手中的照片,看了又看。 照片是他执意要拿走的,伊士多和祖伊只以为方森“迷上”了自己的二哥,见只是一张照片,便也没说什么。现在,重新回到了也瑞的房里,方森比对着两张照片,只觉得心…… 是越来越燥。 这二少手里抱着的婴儿……分明就长得跟他和离冬一模一样,连那种笑容的模式都分毫未变。 这究竟是为什么?难道其实他们是三胞胎,其实还有个弟弟或哥哥?不,这不可能。被抱着的婴儿是离冬?这更不可能,离冬小时候根本就从未离开过北极! 是自己吧……就是自己吧…… 被也瑞二弟抱在怀里的婴孩,就是他方森吧! 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整个大脑都被这个猜想给一击打爆了,脑浆飞溅,猛地都想要冲破方森的脑壳。 “嗡嗡嗡”…… 就像黑街里那种旧式电视的花屏一样,方森只觉得现在自己所能思考得到的,就是满满的“雪花信号”,根本就冷静不下来,总觉得周围的世界好吵好吵…… 手里紧紧地握住照片,简直就要把照片的一角给捏烂了。 离冬说过,当年,他是被抱走的。 难不成…… 方森甩了甩头,不敢想象。 “ID身份确认成功,主人,欢迎回来。” 一听自动门那特别的播报就知道是也瑞回来了,方森的神思赶紧就被抽回到现实,转过头,盯着门的方向,目视也瑞进来。虽然现在他的脑子里虽已乱成了一片,可是表面上却没有半点慌张,简直就像是死掉了一样,只是冷冰冰地看着也瑞…… 这是人,惊惶到了极点的表现——没有表现。 他的脑袋,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手里捏着照片,甚至根本就没想过要把它们藏起来。现在的他…… 累了。 他什么都不想管,他只想问个明白,搞个清楚。这种时不时就弹出些惊天信息来绑架他的理智的日子…… 他过够了! “怎么了?”也瑞见方森这样神色黯然地盯着自己,突然低下头来浅笑了一下,“饿了?” 在视线相对的那一个瞬间,方森却别过了脸,抿了抿嘴,看向别处。 他做不到…… 现在的他,无法直视也瑞……只要一想到自己竟然曾经跟也瑞的弟弟扯上过关系,他的心就无法平静下来。 但是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再也没办法隐瞒了。 他能够隐瞒自己和离冬的关系,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就跟离冬没有过去;可是,他却不能对自己和二少的关系漠视不理…… 因为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落入”二少的手里,而且…… 还让那个这么多年来一直都以冷漠应世的二少爷露出了笑容。 也瑞走到了床边,在方森身边坐下,然后伸出一条手臂,搭住了他的肩膀。 “不舒服?” 可是方森听罢,痛苦地闭了闭眼,摇摇头。 “我今天……跟伊士多和祖伊去你二弟的屋里了。”方森的声音里,有些嘶哑。 “哦?”也瑞抬起手来摸了摸方森的额头,“所以,被‘鬼’吓到了?” 对于也瑞这种不知究竟是关心还是戏弄的态度,此时方森只觉厌倦。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拿下,然后将那两张照片,塞进了也瑞的手掌中。 也瑞看了那两张照片几眼,一语不发,只是,手不再搂着方森了。 “所以呢?”沉默了良久,也瑞才突然发问,“你给我看这些,是什么意思?” 方森暗暗握紧了拳头。 “我究竟是谁?” 低沉、压抑的声线——其实方森真正想问的,应该是“我究竟是你二弟的谁”吧。 “你是我的方森。” 也瑞淡淡地答道,然后将那两张照片放到了一边。 可是他的回答,却激怒了方森。 捏紧了拳头,方森激动地站了起来——“也瑞,我是个人!我不是你的玩具!” 是的,在这种时候,又听着也瑞那种霸道的论调,方森根本就无法抑制住自己的脾气。 就算是自然人……可那也是“人”啊! 他讨厌——他讨厌也瑞像对待一只宠物一样对他! 对方森的质问,他竟然可以没有一点的惊讶;对摆在眼前的事实,他竟然可以没有一点动怒——只是浅浅地说:“你是我的方森。” 一句“你是我的”,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吗?不…… 方森是个人,不是一条忠诚的狗,或一只有性爱就会拍手称快的性玩偶! 因为一句“你是我的”,所以也瑞可以不顾方森的感受,购买、折磨他;因为一句“你是我的”,所以也瑞可以随意地就将方森抛弃在黑街,然后又弄了回来;因为一句“你是我的”…… 也瑞甚至不打算告诉方森,那份属于他的过去! 这种一直都没有变过的,想要主宰方森的世界的想法…… 究竟跟以前那个让方森受尽了虐待的男人有什么区别? 灌着“爱”的名堂,却将方森看成是宠物! 只要他喜欢,方森就必须得脱下裤子,张开大腿,甚至自行用手先撑开那个口口;只要他喜欢,方森甚至得被他植入子宫,给他生孩子;只要他喜欢,方森的过往就必须得躺进棺材里! 为什么……为什么…… 方森累了。 真的……累了。 “告诉我,也瑞……”方森说话的声音,突然就从刚才那种愤怒嘶哑,转成了疲惫无力。“究竟……我跟你二弟是什么关系……” 只听这么一句,也瑞的脸就立即阴沉了下来。 照片……呵,就算是不看照片,他也早就猜到了。 科技、抱走、北极、婴儿…… 从当初语莱西木给他看那份文件开始,他就已经开始在猜疑了! 他又怎么会忘记? 当年,据说一直在北极从事科研工作的二母,在二弟七岁生日的那天,抱回了一个男婴…… “这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是一个男婴。 当时的也瑞,还很奇怪,但不是奇怪为什么会有人拿婴儿来当礼物,而是奇怪为什么这一年二母“只”送了一个男婴。 但时隔十七年,看到了那份调查报告以后…… 他就大概猜到了,那个男婴的身份——一个花费了最高的价格才被诞育出来的人类,绝无仅有的,由核辐射变异的怪兽生下来的自然人…… 是啊,在“变态”的二母眼里,只有这样的人类,才有资格当二弟的礼物。 从此,二弟的怀里,就总是有那个男婴的身影,也只有那个男婴,才能让二弟露出笑容。 至于她的二母…… 就是这么一个疯狂的女人。 出身高贵,是大一统前皇室的末裔,却因为热爱科学,抛弃了政府所给予的养尊处优的生活,投身于核辐射严重的北极…… 而日日面对着那些代表着政府的变态计划的数字,计算着那些用来毁灭人类的数据,她终于疯了。 看着自己深爱的男人却一心只爱别的女人,肯和她培育后代也只是为了沾她那高贵的身份的光,她更疯了。 所以,她把所有的爱,都灌注在自己和那个男人的结晶身上。 也瑞永远都不会忘记,二弟的第一份生日礼物,是二母从研究院里偷出来的模拟恐龙胚胎……并在摩云岭上,偷偷地养了起来,直到后来长大了,被发现了,才被父亲下令杀死。 那个疯狂的女人,她就是想给自己的儿子这个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东西,她就是想给自己的儿子这个世界的全部!所以,宁愿让政府投资准备了这么多年的计划泡汤,她也要偷走那个男婴,送给自己的儿子。 后来,二弟八岁那年的生日,那个因为“疯”而被父亲关在地牢里整整一年的她——毒死了自己。 然后,叫了一个亲信过来,给自己分了尸,切了十一份。 “妈妈是现在世界上仅存的皇室后裔哦!每年送身体的一份给你做生日礼物,等你到十八岁了,就能集齐妈妈了!” 这是她写在生日卡上的话,伴随着一只左手掌,被送到了二弟的生日宴上。 但二弟那天,却少见地哭了,而且,哭得好伤心。 从那一次起,二弟每年过生日,都不再收生日礼物。二母的尸体被找回、拼凑好后,也入土下葬了。 是二弟亲手填的土。 不过生日宴的那一幕,却烙在了年仅十岁的也瑞的脑子里,并没有被土埋掉。 这就是“爱”…… 他是这样理解的。 可以说,二母为了自己深爱的儿子所做的一切,都太震撼了,在也瑞的脑子里留下了不可抹去的影响……甚至塑造出了他日后这种扭曲的人格,用尽一切高调、变态的方式,去表达自己心里面沉重的“爱”。 现在的方森,就跟过去曾经亲自抚养过他的二少一样…… 都被这种沉重的示爱方式勒得透不过气来。 想哭,觉得好伤心。 就像二少会因为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母亲而哭泣一般……方森也并不愿意失去也瑞…… 可是,面对着那种暴虐的、会给人带来痛苦的“爱”…… 方森也会像二少那般,选择——“埋葬”吗? 不知道…… 听完也瑞说了整个故事以后,他的心很乱、很乱…… 这次,就连也瑞的拥抱,也无法平静他的心。 “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可是方森摇摇头,只是将自己缩在也瑞的怀里,就像是想寻个避风港一般…… 他觉得好冷、好冷。 也瑞摸了摸他的头:“那如果我说……下令把你从二弟身边偷走,扔入黑街的人,就是十岁的我……你又会怎样想?” 方森咬了咬唇,没有说话,仍然只是“躲”在也瑞的怀抱中。 他猜到了,已经猜到了。 “你知道吗?我很嫉妒二弟,真的。”也瑞将方森抱紧了些,“我母亲一直都很恨我,我嫉妒他,能够被人这样爱着。所以,我要抢走他的唯一……我让人把你扔入了黑街。 “可是——”我不后悔。“ 也瑞放开了方森,反而用双手捧住他的脸。 “我不后悔。如果当年没有把你偷走扔掉,你很可能会在二弟的爱护中长大,成为跟现在完全不同的人,而且最后还会成为‘他的人’。而我跟你,不会再有多余的交集。” 不后悔……吗? 不后悔…… 在看到方森身上那些在黑街里被人打的伤痕,在看到方森在黑街究竟过着怎样任人鱼肉的生活后,那个对他说“我爱你”的男人,却说他不后悔…… 为了自己的“爱”,他不后悔将对方扔入地狱。 是,方森喜欢也瑞在床上霸道的侵入,喜欢也瑞事后霸道的拥抱,可是也瑞霸道的爱,已经勒得他要窒息了! “方森,”也瑞轻声地呼唤着他的名字,“爱我。” 说着,他抓起了方森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爱我。” 可是,方森摸到的,不是“爱”,而是“距离”。 那种长得会生寒结冰的距离。 因为勒拿帝的资金资助和技术支持,政府开展了北极的实验,使方森和离冬诞生了;因为老总裁的冷淡,逼疯了也瑞的二母,使她变得变态,抱走了方森,送给自己的儿子;因为也瑞的嫉妒,使方森堕入了黑街,过了十几年不堪回首的生活…… 一切、一切,都是“勒拿帝”一手造成的! 伏在也瑞的胸口上,听着也瑞的心跳声,方森却只觉得这个抱着自己的男人——是个死人。 一个丧失了人性的“死人”。 既然上天剥夺了也瑞的人性,那为什么还要给他输入“爱”这种人类社会特有的情感? 难道这是为了——玩弄方森吗? 因为二少生母畸形的“爱”,因为也瑞畸形的“爱”…… 方森,被推下了地狱。 逃不出的怪圈…… 他注定跟“勒拿帝”扯上关系,怎么也逃不掉。 瘫倒在也瑞的怀里,方森闭上了眼睛,已经失去了面对真相的力气。 只想睡一觉…… 最好不要再醒过来。 番外除了那个喷泉花园以外,也瑞的宅邸中,还有一个私人的露天泳池。 今天他跟方森,就在那里游泳。 “你干嘛只坐在泳池边,下来啊。” 可是方森摇摇头。 泳池这东西,他从未见过,更别说游泳了——在黑街,根本就不可能存在这种费了一大笔钱才能建成但又不能保证收入的娱乐场所。方森唯一一次看到别人“游泳”,还是在黑街的地下录像馆。 他不会游,是天经地义的。 对方森来说,泳池,不过是一个会淹死他的浴缸。 “下来,水不深的。” “你能站着,不代表我就能站着呀。” 也瑞,可比自己高了十五公分。 “我抱着你啊。” “我信不过你。” 可才这么说着,就觉自己的脚踝被人一抓——“噗通——” 方森整个人,都被拉进了水里。 不过随后,立即就被也瑞抱住了臀部,整个人托举了起来。 “你……神经啊!” 方森还是第一次,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也瑞。怕会后仰跌倒的他,只好紧紧地抓住也瑞的肩膀。 “嘴巴那么毒,你也不看看,我现在一低头,就能含住些什么?” 方森的耳朵开始有些升温,可他还是决定翻也瑞一个白眼。 “你是狗吗?” “……恩?” “我不知道你们这里的狗是怎样的,反正黑街里那些公狗,都是像你这样随时随地发情的。” “那你嫁狗随狗咯。” 说罢,也瑞又将方森重新放回到池边坐着,而自己则还泡在水里…… 然后,毫无预告地分开了方森的双腿,扯下了他的泳裤。 “你又……干嘛!” “发情。” 60.他们这辈人 接下来的一周,方森都没有在也瑞的房里睡…… 而是跑到了伊士多的房间里。 他无法面对也瑞,更别谈与之做爱、睡觉了。只要一与他相视,方森的脑子里就会浮现起那纠结的种种。 “我今晚去伊士多那里睡……” 也瑞没有阻止,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着方森。直到方森从衣柜里拿了几条内裤,走出了房间,关上了自动门以后……门锁的声音,才终于将也瑞的目光给抢了过去。 定定的,看着方森消失的地方…… 他看了好久、好久…… 是自己,是勒拿帝,欠了他……如果当年不是因为自己的自私,方森不仅不必堕入黑街,还可以在自己二弟的爱护下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一生无忧。二弟虽然冷漠,但他对方森,却是用尽了心的。就连也瑞都清楚地记得,当时还年幼的二弟,究竟是怎么照顾方森的:亲自给他喂奶,亲自给他洗澡,甚至亲自给他换尿布…… 如果方森是跟他的话,肯定会很“幸福”吧。 可是一想到这里,也瑞心里的那种嫉妒心,就又燃烧了起来。一想到如果当初方森不是被自己给扔掉了,现在很可能就躺在二弟的床上与之做爱,心里面也只有二弟一人…… 也瑞就已经要嫉妒得疯了。 因为知道二弟比自己更能让方森露出笑容,更懂得如何照顾方森,他就妒火中烧……他宁愿看着方森在自己的房间里被折磨到哭,被他操到死,也不要看到方森在别的男人怀里幸福地笑。 他知道,就是这种扭曲的想法,在一步一步地将方森从自己的身边推开,可是——他阻止不了。 阻止不了这种想法的延伸。 明明是自己欠了方森的,可现在,他却抑制不住地在怨恨……怨恨方森曾经被二弟抱在怀里,怨恨方森曾经被二弟看过裸体,怨恨方森曾躺在二弟的身边睡觉——尽管那只是婴儿的方森。 “水性杨花。” 看着门口的方向,也瑞忍不住低声地自言自语了这么一句。明知道错不在方森,可找不到发泄对象的他,也只能如此。 他真的无法忍受方森跟其他的男人产生瓜葛,特别是当这种瓜葛,他斩不断的时候。 不同于也瑞的纠结,能够逃离那个房间的方森,反而舒了一口气。就算伊士多长着一张和也瑞相似的脸也好,但最起码那个小孩子,不会让他产生窒息感。 但他把事情想得太美好了。 事实上当见到来开门的伊士多时,方森的心还是下意识地加速跳动了起来。 “干嘛呀?” “来陪你睡觉。” 伊士多本来还在揉着眼睛打哈欠的,可听方森这么一说,立即就吓了一跳。 “你为什么要陪我睡觉啊?” “不好吗?” 伊士多用狐疑的眼神打量着方森,突然就嘟了嘟嘴,没好脸色地说道:“你肯定是想勾引我,然后离间我和哥哥的感情!我告诉你,我只喜欢哥哥的,你别妄想了!” 不过方森没有理他,推开他抵在门上的手,直接就走进了房里。 “你干嘛哦!这么多客房你不睡,偏要来我房里!”伊士多急得跳了起来。 “我决定了。” 方森将手里的内裤顺手扔到旁边的椅子上,然后就开始脱鞋。之所以这么坚决地要跟伊士多睡,完全就是出于“逃避”——如果睡客房的话,晚上也瑞肯定会过来的吧…… 然后又是疯狂地做爱,再然后就是自己被做得情迷意乱,神思恍惚只见,就原谅了他。 这回,方森不想再让自己的思维任人摆布了。 而跟伊士多睡,就能避过这一点——也瑞再怎么变态,也总不可能在自己那年幼的弟弟面前上了方森吧? 最终,伊士多还是敌不过方森的执意,只好逼着方森在冲凉房里洗了两个小时的澡,然后才准他上自己的床。 “喂,你和哥哥吵架了啊?” 和方森躺在床上,开着床头的一盏小暗灯,伊士多却有点睡不着——他实在是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 “小孩子,别管那么多。” “我不小啦!”伊士多翻过身,往方森的小腿上踢了一下,毫不留力。可是上一秒才恶狠狠地攻击了方森,下一秒他竟然可以挪挪身体,缩进了方森的怀里。 “方森哥哥,抱我抱我!” 方森有些惊讶,惊讶于这个小孩改变得如此之快,更惊讶于原来获得他的撒娇不仅是也瑞的特权。 不过这还是方森第一次被人撒娇,有些手足无措。手虽然提起来了,可是悬在半空,久久都抱不下去,最后还是伊士多不耐烦了,直接抓着他的手,让他抱住自己的。 一具柔软的、小小的身躯,在自己的怀里…… 方森觉得有些尴尬,毕竟伊士多的脸,实在是太像也瑞了……从来,都只有也瑞抱他,可今晚,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以后,他竟然抱着“也瑞”…… 只觉得脑袋晕晕的,有点不可思议,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象,毫不真实。 伊士多用也瑞那张脸,做着“受”才会做的事情,不知怎么的,方森就觉得心里头怪怪的,可是同时——一种罪恶的“兴奋感”,又涌上了他的心……不,不仅是心,简直就要涌到他的喉咙、脑子里了。 方森紧紧地闭上了眼睛,阻止自己继续想象下去。 “方森哥哥,给我讲故事!” “故……事?” 伊士多闪扑着一双大眼。这个小孩着实奇怪,明明折磨下人的时候那么恐怖,可是撒娇的时候却又能如此可爱,让人招架不住…… 大概这就是小孩子的天赋吧。 反观方森,只能不断地接受着也瑞所给予的“恐怖”,却连对他撒娇都觉得无力。 如果在也瑞面前,别那么倔强,多点撒娇,多点可爱,那也瑞肯定也会多疼爱自己一点的吧…… 这个道理,方森懂。 可是他无法实践。 于是,这两个人,就只得走进个死循环。你虐我、我反抗的死循环。 “给我讲讲故事啦,那些普通家庭里的家长哄孩子睡觉的时候不是都讲故事的吗?” 方森被他问得有些哑口无言。经历过这么多,方森对勒拿帝家已经可以说是了解不浅了,也能大概猜到伊士多的生活环境。但方森,又何尝拥有过“普通”的生活?像伊士多这么大年纪时,他就已经目睹过黑街里所有的罪恶了。 见方森久久未语,伊士多有些生气:“要么你就说说你跟哥哥的事啦!” 他跟也瑞的……? 第一次见面就被当成男妓强上,第二次见面面临着死亡和被卖的威胁,第三次见面被喂下了一杯钻石冰淇淋,第四次见面被买走…… 然后,就一直被迫沉溺于“性”之中。 这样的故事——“少儿不宜。” 伊士多像个小大人一般叹了口气,好像他知道很多似的,然后他突然就眨了眨眼睛,流露出些不应是他这个年纪的小孩该有的落寞:“你知不知道呀?我妈妈在我出生三年前就死了……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儿子叫伊士多。” 听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小孩说出这样的话来,方森的心颤了一颤。 不想听、不想听…… 仿佛只要跟勒拿帝家族有关的事,最后都会演变成一个悲剧。比如说也瑞、巡沐,还有刚刚才知道的二少…… 谁不是生活在一个接一个的悲剧中? 只是方森,莫名地就被也瑞带进了这个漩涡里。 “别人都有妈妈,就我没有。妈妈连巡沐都知道,偏偏就是不知道我!”伊士多气呼呼地说,期间还不断握拳挥打方森的肩膀。“大哥只会给钱我,二哥不理我,姐姐只会玩!” 听着伊士多的发泄,方森的心里竟然涌起了一点点心疼。不像自己,伊士多不是在黑街那种丑恶的地方长大的,他不会像方森那样丧失对“亲情”的渴望。相反,从小就众星捧月,可周围却只有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仆人…… 这样的生活,难免会让这个小孩觉得空虚,也难免养成了他这样动不动就喜欢捉弄人的性格。 是寂寞吧。 因为寂寞,所以他总要往别人的身上找乐子,喜欢给别人施予痛苦,妄想通过这样残酷的方法,来“拉拢”他人,让别人变得跟自己一样“可怜”,然后就会觉得开心,觉得自己不再孤单…… 勒拿帝家的这一辈人,都是这样。虽然沙莲后地这边的这三个人都很讨厌巡沐,但果然……兄弟就是兄弟…… 他们,其实都是一样的。 除了二少,因为他有方森。 虽然母亲死了,但只要抱着方森,他就不会觉得孤单。他对待方森,就像对待一件可以排解自己寂寞的珍宝一样,捧在手心里,恨不得一刻都不放下。 只要还有方森…… 自己就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但这美好的日子,终究还是被自己的大哥亲手毁掉了。 就因为二少的“另类”,就因为在这家里,唯独只有他一个人,可以散发出周围所有兄弟姐妹没有的“幸福感”。 所以也瑞要摧毁掉他的幸福。 看着伊士多那张怨恨的脸,方森突然觉得自己能够稍微理解也瑞——被亲母憎恨着的他,从小就得肩负着继承责任的他,肯定比伊士多还要觉得孤独吧…… 但是,方森还是无法做到原谅。他真正生气的,其实并非也瑞曾经对他做过的事,而是也瑞现在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你是我的方森。” “我不后悔。” 没有一丝悔意,依旧地我行我素。 这样的男人,方森不想再与之多产生些什么瓜葛,能避多一天,那就避多一天吧…… 不想见他,也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他。 这两个人,可能就是永远都无法了解对方的世界,毕竟——差距,太大。 在因嫉妒之心而无情地夺取他人所爱,将方森抛入地狱的那一刻起,也瑞就注定——永远都得不到方森。 61.病 伊士多的生日宴很快就到了。虽说只是个小孩子,可毕竟也是首富家族的继承人,来给他庆贺的人很多,停机场里挤满了私人飞机。 自然,摩云岭那边的老总裁也来了。而且不仅如此,连广平那边也来了不少高官,特别是那些有个跟伊士多年纪相仿的女儿的官员。 除了中央政府的那一撮人,大家最想巴结的,就是勒拿帝家了。 不过,巡沐没来。 上次那件令四个女生怀孕的事,最终还是由老总裁出面摆平了,让勒拿帝公司的医疗队为那几个女孩子堕胎,并且给予了一大笔的道歉费后,事情总算是没有扬出去,只不过——后来,莫名的,那几个女孩的家族,要么宣告破产,要么触犯了经济法被关押在牢。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啊……老总裁是不会不理的,以他凌厉的手段,也不可能让祸根存留。只有死人,才不会将秘密泄露。 除了大儿子身边的那个自然人…… 他知道自己碰不得,却又后悔自己当初没有斩草除根。不过,现在既然政府出手了,也瑞就算再厉害,应该也没办法了。 他是这么以为的。 他低估了自己大儿子的残忍程度。 而此时的方森,并没有被锁在也瑞的房间里。照理说,为了防止再生事端,也瑞应该得将方森关到地牢里才对,可是这次,他却没有那样做。 “妈的,好烦啊。” 东方原坐在实验桌前不停地抱怨,而方森,已经听他说“好烦”,听了一个上午了。 方森此时,就坐在研究院的实验室里,坐在了东方原的隔壁——他走不开,因为——他的手和东方原的手,被手铐铐在了一起。 研究院因为存着大量的资料,是全沙莲后地防备最森严、最安全的地方,一般人没有通行ID,连靠近都成问题。而东方原是政府最高级别的通缉犯,是绝对不可以被外人看到的。 “所以,让你跟他锁在一起,比把你锁在地牢里更让我安心。”将方森带到研究所,亲自将他和东方原锁在一起以后,也瑞如此说道。 比起高科技的关押设备,也瑞反而更相信东方原那IQ爆棚的脑子。 “老板,你这不是给我套上了一个拖油瓶吗?”东方原一脸无奈地看着也瑞。 “就当做是你这些年来在这里白吃白住的回报。” “我什么时候白吃白住了?!我可是你的技术团队一把手哎!”东方原大喊道,不过也瑞只轻轻一笑,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方森一眼…… 而方森,则自始至终都没有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这个星期以来,方森一直在躲着他,就连吃饭,也不会下楼,直接让仆人送到伊士多的房间里。 淡淡地再看了一眼…… 可方森仍然只会看着地板。 “我走了。” 这句话明明是也瑞对方森说的,可是却被东方原抢过了话——“好走不送。” 不理会东方原,见方森仍毫无反应,也瑞微微摇了摇头,转身就离开了实验室,只不过——在走到门口的时候,明显地停了停脚步。 在期待些什么呢? 难道以为知道了真相的方森还会扑过来抱住自己,哭喊着说“不准你走”? 最终,也瑞等到的,也就只有自动门应开启时间过长而响起来的警报声。 走出了实验室,也瑞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左胸口上……这个地方,曾经被刻下过“方森”二字,可如今,伤口早已愈合,那一条条的红色伤痕,也早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就像是融进了皮肉,印在了也瑞的心脏上一般…… 现在,方森已经看不见,也不愿再看见也瑞的身上刻着自己的名字了,可也瑞…… 却知道得很清楚,那两个字,虽然从皮肤上退下了,但其实已经刻进了自己的心里。 如果有必要,他愿意将自己的心脏挖出来给方森看,如果还看不清,他甚至会亲自喂他吃掉,把自己的心塞进他的胃里。 可是,方森连看都不愿意看。 也瑞现在唯一的追求,就是彻底地占有方森,可正是因为这种占有欲,却让方森连他心里的“爱”都不愿看一眼。 连“一眼”,都不肯施舍给也瑞。 在方森的面前,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人,却成为了“乞丐”,而他“乞讨”的对象,只有那个“吝啬”的方森。 他已经卑微得连——“爱我” 这样的乞求,都说出口了。 可是那个逼得他不仅说出了“我爱”,还说出了“爱我”的方森…… 却选择了头也不回地离开。 也瑞的乞求放在了方森的身上,只是可怕的勒绳,不仅勒得他呼吸困难,还很可能会勒断他的脖子。 “哟,你们吵架了?” 实验室里,东方原完全漠视方森阴沉的脸色,带着白色的胶手套,自顾自地在捣弄着试管里的液体。不过方森却因为他那只动来动去的手而被迫也得动着,心情完全静不下来。 “没有。”方森只浅浅地应了这个依旧带着头盔的怪男子一句。 “别撒谎哦,你们一个星期没做爱了。” 听此,方森愣了一愣,转过头去用些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东方原,说不出话来。 “说中了吧?”东方原得意地笑了笑,但注意力仍然放在试管上。“我可是负责监测也瑞的,通过感应线,基本上就能知道他啥时候生气、啥时候在做爱了。” 方森皱了皱眉。虽说这头盔男看到的只有反应也瑞情绪的感应线,可凭他的智商,竟然还能研究出也瑞不同时段究竟在干嘛…… 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跟也瑞做爱的时候全都被他观赏着一样。 “你要不要我透露些信息给你哦?”东方原将一支试管中的蓝色液体倒入到另一只装着黄色液体的试管中,“他呀,在看着你吃精的时候,感应线的波动是最强烈的,比射你的时候还要强烈。” 方森别过了脸去,不想再跟这个怪人讨论这个话题。可才隔了两三秒,方森就觉不对劲,赶紧又转过头来一脸戒备地看着这个科学家:“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吃?” 不会真的能够用视频监控到也瑞吧? 刚说罢,就见东方原的嘴角提起了一个狡诈的弧度。这次,他将注意力从试管上移开了,转过头来,幽幽地望着方森,用饱含“深意”的语气缓缓地说道:“你果然吃过。” 被套话了…… 方森脸稍泛起些微红,立即别过脸去,决定再也不要跟这个智商太高的人交谈了。 “我呀,是真不明白。”东方原重新转回头去研究试管里的东西,“像也瑞那样的人渣,为什么也会有人喜欢。” 喜欢……? 他喜欢也瑞吗? 他能够确认的,只有“自己喜欢和也瑞做爱的感觉”这一点。曾经,在也瑞对他说出“爱”这个字的时候,方森也曾有过一段时间的迷惑,认为自己对也瑞那复杂的感情里,很可能也会包含着这种禁忌的东西…… 可是现在,他对也瑞的感情,是越来越复杂了,就连是不是“恨”占得比较多,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更别提那点朦胧的“喜欢”了…… 早就被别的感情给掩盖了。 说到底,就算真有“喜欢”,也瑞也只不过是方森的“初恋”……甚至可以说,教会了他究竟什么才叫“高朝”的也瑞,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男人”。 对拿走了自己“第一次”的人,总是会留有一份特别的感觉。 这份感觉,会不会就是那份“喜欢”的来源? 毕竟方森才十八岁呢…… 十八岁,从未有过任何恋爱经历的他,确实是很容易就会搞混“快感”和“爱情”两者之间的关系,误以为自己对也瑞的依赖就是“爱”。 但…… 真的就搞混了吗? 看到也瑞被别人弄得勃起就会恼怒的他…… 被也瑞抛弃后日夜都想着对方的他…… 无法接受与除了也瑞以外的人做爱的他…… 难道心里,就真的只存有对“快感”的迷恋,而没有一点的位置,是留给了“也瑞”本人的? 说不清楚…… 心好痛…… 呆在也瑞身边,他会窒息;可是离开也瑞身边…… 他会心痛。 有病吧…… 绝对是有病吧…… 心里面对那个曾经那样对待过自己的男人……竟然是如此的放不下,这不是病,是什么? 心神不定的方森漠视了东方原好几次的搭话,可是坐了半个小时,他的心还是没有办法静下来,将也瑞从自己的脑袋里赶出去。 必须得做点什么来分散注意力…… 他朝实验室的四周看了看,这里有很多新鲜的东西。一张张的实验桌上面摆放着很多化学仪器,在最里头还有一个约两米长石台,上面应该是放着些什么才对的,可是现在空空如也。在实验桌的旁边有一排电脑桌,上面放着三台电脑,而再旁边,则是一个书柜。 “我想看书。”方森转过头看着东方原道,言下之意即——“你陪我走过去那边”。 但东方原看了书柜一眼,并没有答应。 “有什么好看的?你又没读过书,那里放的都是些深奥的书啊,你看不懂的……” “我要。” 方森现在心情很糟糕,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东方原耸耸肩,就举起手来,让方森能够走到他的背后去推轮椅,将自己推到书柜边。 东方原有腿疾,干不出些什么来,这也是也瑞之所以同意让方森跟他绑在一起的重要原因之一。 实验室里的这个书柜看似寻常,但如果要打开竟然也要通过ID片的认证。认证成功,玻璃板自动退后以后,方森便凑过去挑书。顶层部分的都是些新书,科技类的,那个方森想看也看不懂。至于下层,则竟然都是些旧书…… 看出版年份,竟然都是第三次世界大战以前的书! 没想到在这研究所里,竟然能够找到这样的“违禁品”。 方森扫了一眼,基本都是些描写当时社会政治经济的书,其中一本夹在中间的就是——《民法》。 他想起了与离冬初遇的那个晚上……那本书上写着的东西…… 正想着,他就已经伸手过去,将手搭在了那本书上面。但东方原,却立即抓住了他的手腕。 “这不是你该看的。” “我偏要呢?” 说着,方森不顾东方原的阻止,硬是将《民法》抽了出来。不过那个怪科学家也没多说什么,反正他一向“只做坏事”。让一个自然人看到以前的法律条文,这也算是一件会让他热血沸腾起来的“坏事”啊。 “自然人(natural person)即生物学意义上的人,是基于在自然状态下出生而取得民事主体资格的人。” 首先映入眼帘的,还是这句话…… 只要看到“自然人”这三个字,方森的心就会突然加速跳动起来,简直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要翻滚一遍了。 一种人类想要“认知自我”的好奇心,此时就在方森的心里膨胀了起来。迫不及待地,他就翻开了书本。之前,因为离冬带着大秘密突然出现,导致他根本就无暇再想这本书,可是现在重新看到…… 他竟然发现,当初自己心里头的那种悸动,根本就丝毫没有褪减。 除了也瑞的性爱,这本书,可能就是最能让他“心动”的东西了。 “求知欲”,其实越是学识浅薄的人,其在心里膨胀的加速度,就会越大。 因为自然人,什么都不懂。 “你对以前的世界很感兴趣吗?” 东方原突然发问,却问到了方森。与其说是对过去感兴趣,倒不如说…… 他是对“自己”感兴趣吧。 自然人,一直被奴役在社会的最底层,一直被限制了人生自由、政治权利……可是这本旧书,却给了“自然人”一个截然不同的定义…… 在古代,“自然人”,就是人类的代表,就在主宰着地球。 这样的信息…… 怎么能不让身为自然人,习惯了卑贱的方森兴奋呢? 一直被奴役的人,原来曾是主宰…… 一大批从丹田处源源不断涌出来的“兴奋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侵占了方森的整个心脏,甚至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东方原看方森的表情,突然就笑了笑:“你真可爱呀。” “是吗?” “是啊……曾经我以为,自然人对这个世界都是麻木的,只求烂死在黑街里。可是我真的没想到,当你看到了古代对‘自然人’的定义时,你的眼睛里首先放出的不是‘厌恶’、‘惊讶’,或直接的‘无视’,你的眼里,放出的是‘光’,渴求的‘光’。” 方森抿了抿唇,没有答话。东方原是个知识分子,他可以把人类的一个细微变化描述得很动听,但其实方森只知道,现在的他——在“兴奋”。 说什么光不光的,多少有点做作的意思。一个粗野、下贱的自然人,不懂这些,方森只知道,当自己看到古代对自然人的定义时,自己的内心,是涌起了一波一波的兴奋。 “权利”…… 自然人,也是曾经有过“权利”的。 可是现在的他们…… 就像是一只只被“新人类”圈养在牢笼里的恐龙,就算“自然”选择了你当霸主,就算“自然”选择了让你灭绝,可也终究敌不过高科技的主宰。 “你不觉得很好笑吗?”东方原突然开口,“明明都是人类,却要用生育方式来划分成两个完全不同的种族。可是明明,一直以来,历史上不知道有多少伟人,他们都是‘自然人’,为什么到了现在这个社会,自然人就理应被鄙视?” 方森默默地听着他的话。 就是因为政府的胡作非为,就是为了满足政府的欲望…… 自然生育而来的人类,就注定低人一等。 方森继续看着封面上的字——“天赋人权”…… 然而现在政府所做的事,就是“一手遮天”! 反抗的心理,伴随着那股看到了自然人的定义时的兴奋,突然就侵入了方森的每一个细胞。 想要反抗政府…… 想要反抗这个世界的纲常……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世界那种扭曲的规定,他跟也瑞,根本就无需如此纠结。 是,他身上的悲剧,与其说是勒拿帝家给的,倒不如说是…… 这个社会给的。 如果没有政府对人类进化的渴望,就不会有丧心病狂的UH计划,那他和离冬只会是一对普通的婴孩,可以幸福地长大;如果没有室培人和自然人之间森严的“等级划分”,他和也瑞就不用过得那么痛苦…… 好想、好想……推翻那堵将黑街与外面世界隔绝起来的“墙”!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方森突然开口询问东方原。虽然心里面波澜起伏得厉害,但他还尚未到了麻木双目的地步。眼前这个头盔男尽管浑身都是危险的气质,但作为室培人,他怎么也不可能去煽动一个自然人燃起反抗之心吧…… 然而听罢,东方原只轻笑了一下,然后就脱掉了自己左手上的那只做实验用的胶质手套,动了动自己的大拇指。 没有条形码…… 这东方原,是个自然人! 方森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略有些惊诧地望着东方原的手指,然后又抬起头来看着他那张正笑得狡诈的脸…… “你是……” “自然人。”东方原点头答道。 这……怎么可能? 自然人都得生活在黑街,而在黑街,根本就不可能接受到教育,怎么会有自然人成为了“科学家”?还是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那一撮科学家之一? 只有一个解释——东方原,跟离冬和方森一样,都不是普通的自然人,所以,根本就不是在黑街里长大的。 方森还想要开口追问些什么,可突然实验室里的暗门一开,就见里面,有一个人走了出来。那个人,戴着一副眼镜,满脸严肃的学者模样…… 是……满恩?! 自从回到了沙莲后地以后,方森就没见过他,还以为他是被也瑞派去什么地方出差了。 见满恩走出来,东方原吹了个口哨,看样子是跟满恩颇为熟络的。 “满……满恩……”方森轻声唤了唤他的名字。一直以来,其实方森对满恩的印象都还是挺好的,虽然他总是听也瑞的话,将他弄晕,将他卖给男色馆,将他捉回,但方森知道那些都是他的“工作”。 可是今天,不知怎么的,只觉满恩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怪,连带着方森的戒备心也升了起来。 满恩并未理会方森的呼唤,只是对他微笑了一下。 “好久不见。” 说着,然后他就从西服口袋中拿出了一把钥匙,抓起了方森的手——“咔。” 解开了那个手铐。 “你……你这是要做什么?”方森的语气里,有些惶惶不安。 “怎么,你现在,真的那么心甘情愿被也瑞囚禁着吗?”满恩仍是微笑看他,可是那种笑,却让方森不寒而栗。 他究竟要干什么……? 明知道也瑞是不会同意解锁的…… 只见满恩丝毫不理会方森的疑问,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瓶小小的药盒,从里面取出了一颗蓝白色胶囊——塞进了方森的手里。 “够时间吃药了。” 方森低头看了看手掌心里的胶囊,然后又抬起头来戒备地看着满恩。 “药?” “怎么?你都不知道?”满恩假装苦恼地思考了一阵,然后又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做了个夸张的表情,走到实验室的饮水机那边倒了一杯温水,放到方森的面前,然后打开那颗胶囊…… 将胶囊里的药粒子,倒进了水里,然后晃晃水杯,让药粒跟水完全地融合在一起。 “我都忘了呢,也瑞应该是这样子给你喂药的。” 喂药? “你什么意思?”方森皱起了眉头。 可是满恩却没有被他的脸色给吓到,而是低头一笑——“你是病人,就得吃药啊。” 62.AoB-up1 病人…… 满恩说他是——病人? 开什么玩笑…… “你还不知道吧——究竟也瑞为了重新要回你,都对你做了些什么。” 听罢,虽然还不知道满恩想要表达些什么,可方森的心,就已一沉——头上那莫名其妙的伤,以及醒来后竟然就从地下室“瞬移”到沙莲后地,躺在也瑞的床上…… 一切,都太蹊跷了。 也瑞对自己……“做过些什么”? 方森不敢想象。追溯到也瑞丢弃自己的那从未说明的原因…… 难道,他真的隐瞒了自己什么大事? 看着桌上那杯融了药物的清水,无色无味,如果不是亲眼看着满恩倒入胶囊中的药,方森根本就不可能分辨得出这水里面有没有什么杂质。而也瑞,要在他喝的水里做手脚,加些什么,也实在是太容易了…… 他很清楚,也瑞会骗自己,但满恩不会。因为,没有那个必要。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方森脸上的表情阴郁得很,看着满恩的双眼里充满了防备。 可是满恩却依然表现得一脸轻松。 “给你看点东西吧。”说着,他就走到了实验室那排电脑前,在最左边的电脑里不断打开着一个个文件夹,最后,点中了一个视频。 “满恩……”东方原看着他的所作所为,突然微皱了皱眉,轻声唤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让人琢磨不定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不过对方却并未理他,仍在操作着电脑。 “自己看吧。” 为了能让方森更好地观看,满恩朝他这边移了移电脑荧幕。只见满恩所打开的,是一段监控录像——在地牢里。 地牢里,排列摆放着很多个牢笼,里面挤满了穿着囚服的人,而囚服的正前方大大地写着一些字母和数字。他们个个都蓬头垢面的,邋遢异常,在哀嚎着些不明的内容。 突然,从楼梯走下了两个持枪的军人,走到了牢笼的门前,然后在旁边的机器上印了一下指纹,打开了其中一个牢笼的锁,可是——里面的“囚犯”,见到门开了,第一反应均不是往外逃,而是往里缩,满脸惊恐地看着那两名军人,就仿佛来者是地狱的牛头马面。 “编号WX775,自然人。”其中一个军人冷冰冰地对着手上的记录簿念道,然后另一个军人就走进牢笼中,抓出了一个衣服上印着“WX775”的囚犯。 “救——命!”那个自然人发出了划天的刺耳悲鸣,只是——他的那些“狱友”,却个个都伸出手将他推了出去,在庆幸着这回抓的不是自己。 自然人被抓出后,立即跪倒了在地上,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军人的大腿:“军爷,求求你!不要给我打针!” 但是那两位军人仍是面若冰霜,只是自顾自地在簿上记录着些什么。 那个自然人看着眼前这两个人,明白了自己的命运已定,突然眼睛里的光就暗了下来,心一横——立即从军人的腿边跑开,跑到墙上,想要撞墙! 不过,却立即又被军人死死地钳制住了。 “放开我!放开我!”那自然人疯狂地大吼道,“我不要打针!我不要打针!” 刚刚还很有力气地在叫喊,可是当看到楼梯那边又走下了两个穿着医学白袍、戴着口罩的人拿着一个药箱走下的时候,那个自然人,总算是…… 彻底地绝望了。 连拼命、自杀的想法,都已经闯不进他的脑子里了。 他只能,呆呆地看着那两个医务人员走近、蹲下,放下药箱、取出针筒…… “编号WX775,已经注射病原一个月了。”旁边手持着记录簿的军人汇报道。 “恩。”医务人员隔着口罩一应,然后就从药箱中取出了一瓶白色的药液,转入到针筒之中…… “可以开始记录了。”手持针筒的医务人员对旁边的同伴说道,只见同伴点点头,医务人员便命令军人抓紧那个自然人,将针头扎进了他的手臂。 “17:56分,催化病原注射开始。”那个负责记录的医务人员在平板电脑的研究日程里写道。 然后…… 只见那个自然人的肌肉首先是紧绷着的,然后就开始松弛了下来,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气球一般,失去了挣扎、反抗的能力,更失去了思维、理智、情感这些东西。此时的他,眼里是真正的“无色”——不是因为绝望,而是因为生理上的无法支持。 “离他远点。” 负责注射的医务人员说了一句,就见军人放开了自然人,跟着医务人员退到一边,然后就——静静地观察着躺在地上,失去了行动能力的自然人。 “嗞嗞”…… 突然,就有几声怪怪的声音从自然人的体内响了起来。 “叭叭”…… 怪响越来越响了。 突然——“啊!” 那个自然人就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突然尖叫了一声,四肢僵直,而且那双眼睛简直就瞪大得超越了人类可能达到的范围。 “救——” 才刚吐出了一个字,可那个自然人却像被什么掐住了喉咙一般,想说话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只见他的手,伸向了军人和医务人员的方向,做成爪子状,手背上的青筋、神经什么的,都凸显得厉害,好像想要抓住他们。 或者说——是整个人体内的神经,都仿佛在此时此刻,贴紧了皮肤一般,想要冲破皮肉的束缚,脱离主人的这副躯体。 瞬间——那个自然人的身体就变得奇红,红得就像是一只被剥了皮的幼猴,又像是一只未足月早产而死的血婴。 被夹在皮肤与血液中间的那层脂肪……仿佛瞬间不知所踪了,皮层底下,就是鲜热的血液。 “啊——”一声根本就不像是人类可以发出来的鬼叫,突然就从自然人的喉咙里蹦了出来。下一秒——他的皮肤、体内脂肪、肉…… 就全被体内的血液——酸腐掉了,侵蚀掉了。 从内而外…… 他的血液,将他的大脑、心脏、脾胃、大肠小肠,以及这外面那层包裹着一切的皮囊,都给酸化掉了。 什么都没有了…… “嗞”…… 也就那么几秒钟的事,那个自然人的身体,就塌扁了下去,仿佛从三维世界走进了二维世界,只剩下一层薄薄烂烂的血肉,和一些尚未被腐蚀完全,正在不断烂着的内脏。将所有一切侵蚀完以后,他那些剩下来的血液,甚至腐蚀了地板,发出了让人心慌的声音。在被那极热的,又满含了腐蚀性的血液毁掉以后,地板的那个位置,甚至升起一缕缕带着热气的烟雾——那种“热”,是“人”的温度。 那个自然人,被酸化的血液侵蚀,从此就人间蒸发了…… 连尸体,都变成了气体。 连骨灰,都没有。 旁边的军人和医务人员却能对这么恶心震撼的场面熟视无睹,依然在面目冰冷地记录着数据。 然而在现场之外,只是看着电脑视频的方森——胃却痉挛起来了。 疼得他,只能立即蹲下了身,捂住自己的胃部。可在手触碰到自己的肚子的那个瞬间,他突然就又害怕了起来——他在想象着,自己被自己的血液从内而外腐蚀掉的情景! 满恩看着他,一语不发。而东方原,则轻叹了一声。 “看到了吧?”满恩蹲下身去扶住方森的肩膀,“这就是AoB-up1病人的下场。” AoB-up1…… 变种的血液酸化……腐蚀力堪比最强的化学酸,能在十秒之内,就让原本好端端的一个人“蒸发”,被称为“藏在病因里的氟锑酸”。 纵使被那个自然人发病的情形恶心到,但方森的头脑,仍能保持住思考的能力,不再像之前因为看到合成兽吃人就呕吐、慌神。 不过,他跌坐在地上,转过身死死地抓住了满恩的肩膀,摇晃他道:“你什么意思!” 其实,他根本就已经明白了满恩的意思的。 满恩见他这样,其实也觉得可怜。低下头冥想了片刻,然后才犹豫着开口,完全没有了刚才那股让方森戒备的气势:“也瑞……为了能够重新得到你,给你注射了AoB-up1的病原……” 这个信息,就像是一道闪电一样,劈中了方森用来思考的神经。 他理解不了…… 明明是也瑞主动的抛弃,为什么又要“为了重新得到”而给他注射病原,让他成为这么恐怖的病的带病者?! 满恩抿了抿唇,将方森扶到实验桌前重新坐下,然后看着那杯倒进了药物的水,迟疑了好久,才叹了口气,慢慢道:“他圈养你的事,被巡沐举报了。为了不让政府发现你的真实身份,然后押回广平,也瑞只能按照上面颁布下来的处分文件,将你重新带回到黑街,离开你……” 方森听着,咽了一下口水。 果然…… 是有原因的。 “但你也是知道的,也瑞根本就不可能对你放手。”满恩神情阴沉地继续道,“所以,在你们分别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都在想方设法,想要将你弄回到自己的身边。甚至不惜……” 满恩突然就停顿了下来。 但这个停顿,却让方森的心更凉。 他很明白,自己对满恩而言,其实只是一个“应该被除掉”的人。满恩或许会同情他,但却不会因为他悲惨的遭遇就想来改变些什么,更不会跟也瑞对抗…… 因为也瑞,就是他存在的理由。最起码,这二十几年来,他自己都是这样认为的。 能让满恩关心的,绝对不是方森的命运。 这个“不惜”之后的内容,只怕是方森都无法承受的——“甚至不惜……害死三百万条无辜的人命。” 三百万…… 人命? 也瑞为了要将自己拴住,甚至不惜害死三百万个人? 这又是…… 怎么一回事? 方森的脑子,陷入了一片绝对的空白。 63.永别 满恩看着方森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突然就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知道,如果告诉方森事实,他将会受到怎样的打击,可是,他不得不说。 现在,能不能挽救那三百万人的命,就看方森的选择了…… “每一种药物上市前都要进行多次反复的实验,其中就包括用人类的活体来测试药物适人性的实验。”满恩推了推眼镜,“AoB-up1的药也不例外,而这次,勒拿帝公司向政府索要的是一万个活体实验品……” 方森知道…… 这就是离冬的那份“工作”。 “其实被送回黑街以后,你就被编了号,记录在政府的档案里。另外,因为政府加强了对黑街人口流动的管制,所以也瑞根本就没有办法再把你带回沙莲后地…… “唯一的方法就只有——让你成为实验体。这样,你才可能被带出黑街。” 原来,什么被打、头破,都只是也瑞欺骗他的把戏…… 事实是,被注射了病原的方森,需要休养。 方森咬了咬唇。 病……么? 他还记得,当初在蓝星飞船的那个派对上,也瑞逼他走上舞台,不断地对在场所有人炫耀着他究竟有多么的“自然”、多么的“健康”。在现在这个社会里,疾病、科技就代表着时尚,而浑身上下不带病,健康朝气的方森——成为了“异类”。 但在也瑞那群变态的人眼里,就算是异类,那也是“物以稀为贵”。 自然、死街、健康、纯血…… 曾经,这些都是让也瑞舍不得对方森放手的、深深地吸引住也瑞的“特质”。如果方森不是那么的独一无二,也瑞很可能根本就不会瞧得上他。 然而现在——为了能够让方森永远地呆在自己的身边,也瑞不仅为他炸毁了死街,还把他弄成了“病人”…… 方森,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纯粹的他了。 他不再堕落于黑街,不再健康,甚至连出生,原来都是伴随着高科技的,并不是“纯净的”自然人。 然而也瑞,却对他一如既往。 为什么会这样? 如果一个男人之所以会喜欢上一个女人,是因为她的美貌,那在女人意外毁容以后,男人应该走掉才对;如果一个女人之所以会喜欢上一个男人,是因为他的财富,那在男人失败破产以后,女人应该走掉才对;失去了当初那些吸引也瑞的属性以后…… 就像一个靠美貌勾引人的女人被毁了容;又像一个靠财富吸引人的男人宣告破产。 可为什么也瑞仍这么执着于他? 甚至为了绑住他…… 而不惜再亲手摧毁掉方森的“健康”? 也瑞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方森忍不住想问。 难道也瑞对方森的爱……已经深到了“无论方森变成什么样都不在乎”的程度了吗? 只要方森还是方森,不管他是自然人还是室培人;健康还是病弱;干净还是肮脏…… 也瑞都无所谓。 想到这里,方森的心就揪了一下。 为什么要揪? 心疼了? 为什么要……心疼…… 也瑞,只不过是将自己推到地狱里的恶魔。难道恶魔在推人的过程中弄断了羽翼,被害者还要为他伤心吗? 是啊,根本不需要。 可方森就是抑制不住心里面那种不断涌出的痛感,因为他知道…… 也瑞那双恶魔的翅膀,是为了想要将方森抱住,才会弄伤的。 但是,他的翅膀,不是舒服的羽毛,而是带刺的荆棘,所以方森只能往外逃。 “那三百万人……是怎么一回事?” 方森淡淡地发问,不再像先前那般激动。满恩沉默了一阵,摘下眼镜来用衣角擦了一擦,重新戴上后,才慢慢地解释道:“如果一种疾病的实际死亡人数超过了一百万,政府就会让秘密组织将所有的带病者暗杀掉……也瑞为了能够永远地拥有你,打算永远都不停止实验。不停止实验,药物就不能上市,死亡人数会持续攀升,然后……” 然后,那三百万带病者就会被暗杀掉。 满恩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有些事情…… 不需要说到底。 方森没有说话,眼神放空,根本不知道聚焦在哪里。 三百万人…… 也瑞选择了用三百万人的命,来换和方森在一起的一辈子。 现在的方森,完全说不清楚心里面是什么样的心情。 开心? 也瑞真的很在乎他…… 伤心? 三百万条性命…… 方森,不是一个好人。过去在黑街曾经打算过当JOKER的他,看惯了黑街里的血腥杀戮,他已经麻木了。他不是圣人,他没有“大爱”,他可以做到漠视任何陌生人的性命。 但是,三百万人……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 在方森的脑子里,连“三百万索”的概念都没有,更别说“三百万人”。 他只知道,很多、很多…… 应该可以把一条河染红吧? 或者甚至,是一片海域、一个海洋? 对此,他无法冷漠下来,他无法淡然地面对这样一个事实。应该来说,没有人面对得了。就算再怎样穷凶极恶、自私狂妄的罪犯,可能也无法接受用三百万条人命来换自己自由的做法…… 更何况,现在方森,是被迫用三百万条命,来换取“不自由”。 “你知道吗方森……”满恩突然开口,可眼睛却看着东方原手里的试管,而没有看着方森。“你,其实带给了我很大的震撼。” 方森看着他,默默地不说话。 他只感觉,满恩是有些话想讲。 “你明知讨好也瑞会有好处,明知自己不可能逃离也瑞的掌控……可你仍然选择了一次又一次地逃跑,尽管一次又一次地失败……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因为偷了BW的胶囊车又不会驾驶导致撞车进了医院后,跟我说过的话?” 方森低下了头思索了一阵,但却没有回应。 满恩微笑了一下:“你问我,我怕不怕也瑞。那时候,我以为自己不怕,因为我生来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服务也瑞,但原来……其实不是那样子的。如果不是你屡次跟也瑞对抗,可能,我都会忘了,我曾经对医学书,有多么爱不释手……” 方森和东方原都同时看着他…… 但谁,都没有发出一丝半点的声音,甚至放轻了呼吸所需的力气。 “我曾经……也是一个有梦想的人。从小在勒拿帝家长大,我见过很多受病痛折磨的人……我想救他们。” “我想服务的,不是也瑞,而是那些病人。” “我的梦想……不是也瑞。” 满恩闭了闭眼,睁开以后,则转头看向方森,“我跟他,其实是截然不同的人。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他想要做成的事——除了这件。” “为了那三百万人的命,我甚至可以杀掉也瑞。” “我也是一个——有自己的欲望的人。为了家族,我可以暂时将欲望隐藏起来,可是,我不会允许有人摧毁掉它。” “你懂吗?也瑞为了你,愿意舍弃三百万人的性命;而我为了那三百万人,可以踩踏你们之间那所谓的‘爱’。” “在我的眼里,你们的感情跟那么多人的命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 满恩说得很绝。 但是方森看着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 他和也瑞之间的种种纠结、痛苦,在满恩看来,根本就不可能跟三百万条命相比。 是啊…… 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任谁,都不可能会选择用这么多的鲜血,来换两个人的纠缠。 这个世界上…… 伟大的,不是只有也瑞的“爱”。 那三百万人…… 也有自己的友情、亲情、爱情……他们也会舍不得身边的人,或是被身边的人舍不得。 再怎么作恶多端的大恶人,在三百万条人命面前,也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闭了闭眼——方森的脑子里,闪过了好多一帧帧的回忆……而这些回忆里,全都包含着也瑞的脸。 仿佛不包括也瑞的记忆,已经不能再被他想起来了。 “你要我怎么做?” 几乎不需要思考,方森就如此开口询问满恩。 满恩,不是来说故事的。 他对方森说出这番话,就肯定已经做好了拆散方森和也瑞的准备。 “走。”满恩斩钉截铁地说,“你不能死,你得活着,但你一定不能留在也瑞的身边。” 走是吧…… 如果能成功地从也瑞身边逃掉的话,为了保住方森的性命,也瑞肯定会开放药物的。 “怎么走?” “你自己走不了,我帮你就可以。”满恩推了推眼镜,“不过当然……需要你的配合。” 方森抿了抿嘴:“你说吧。” “我要……损坏你的虹膜。” 说罢,满恩就从外套的内口袋里,抽出了两个证件——“一级残疾证”,和“暂留证”。 然后,再从实验桌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了一把实验用的电锯,放在了桌面上…… 虽然满恩尚未说明…… 但方森却已经懂得了。 损坏虹膜、切除手指…… 因为身上带着暂留证,所以不会让唯一可以扫描到谁是自然人的BW来找麻烦。而切除了手指,带着政府特别颁发的残疾证,方森则可以躲过巡警的盘查,就算被人质疑,带到BW面前,也会因为虹膜已被损坏而无法认证,因为除了虹膜认证以外,BW并没有被设置别的可以将谁是自然人这一信息汇报的程序。 只要方森将暂留证藏好,BW就不会对他进行扫射,那就根本没有办法证明方森是个自然人了。毕竟,只有室培人才有可能领取到残疾证。 在这个高福利的社会里,有了残疾证,就能保证方森的基本生活,就算想要逃到天涯海角去,也绝对不会被阻拦。 而为了不引人生疑,满恩打算把方森整条左臂都给锯掉。 但是,方森在意的,并不是手臂被锯,也不是虹膜被损…… 他在意的,竟然是“再也看不到也瑞了”这件事。 闭上眼睛,抬起手来,摸了摸眼皮,感受着嵌在自己身体里的眼珠子…… 从自己十七岁那年开始,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它们都只反映着一个男人的身影。 刚开始的时候,方森的眼睛,看到的是那个男人对自己的虐待;但后来…… 这双眼睛,逐渐看到了男人对自己的温柔,和渴望。 现在,是要失去这双眼睛了吗? 再也,看不到那个男人的容貌了…… 看不到那个男人对自己笑了…… 不必再看到他,不必再因为看到他的喜怒哀乐而跟着变化心情,这曾经是方森的追求。 现在,是要实现了吗? 原来“愿望”这种东西,在不同的时间段得到实现,会有喜剧与悲剧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方森暗暗转动着眼珠子,让自己的手去感觉眼球的动作…… 这双眼睛,将会失去一切的视力。然后,再过个几年、十几年…… 很可能,也瑞那张曾让方森爱恨交织的脸,就会渐渐在方森的脑海里模糊、模糊、模糊…… 但方森,不可能忘记,这个面容模糊的男人是谁。 自己跟他,又曾经有着怎样的瓜葛。 也瑞、也瑞、也瑞…… 心里默念着这个会让自己百感交集的名字。此时的方森,拼命地想要回忆起也瑞的模样来,可是…… 好模糊、好模糊…… 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根本就看不清。就算方森学过素描,也绝对没有办法凭借着现在脑子里的记忆,将也瑞的样子给画出来。 看不清、看不清…… 越是想要看清楚脑海里那个也瑞的脸,这个男人,就会变得越来越模糊…… 走得越来越远…… 原来,他竟完全记不清楚,这个曾经让自己恨透了的人的脸,完全无法将也瑞的面部细节在脑子里勾勒出来。 满恩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们时间不多了……必须立即动身,我会将你送到大陆那边,而之后的路……就全由你自己来决定了。” 立即动身…… 那就是说,他连也瑞的最后一眼,都看不到吗? 想想,明明刚刚他还在自己的身边,可自己却低下了头,不愿意看他…… 而现在,则是连想看都看不了了。 只是想最后看看也瑞……好记住他的长相…… 可是,他却没有选择的余地。 如果他不离开也瑞,那就会有三百万人无辜地死亡。 而且他很清楚,就算害死了那三百万人,执意要留在也瑞身边,他得到的,永远都只有痛苦而已。就算偶尔,偶尔会觉得很温暖,可就像是注定了一般,每次……只要当方森对也瑞的感情升温以后…… 一些悲剧就会发生。 还是离开吧…… 离开也瑞,忘了也瑞,换回那三百万人的命,也让自己不必天天活在难过里。 会忘掉的…… 一定能够忘掉的…… 若是同意了满恩的提议,那他就会如一滴融入了大海的水滴,只要满恩宁死不屈,那即使也瑞用尽方法,也不可能再从大海里将水滴提取。 “也瑞,做我一辈子的男妓。” 这句话,莫名地就在方森的耳边回响了起来。 呵…… 现在的他,真的有一辈子的时间了…… 不过,是用来忘掉也瑞这个“男妓”的。 可能再过几年,他就会彻底忘掉了也瑞的长相、也瑞的身材、也瑞的体温…… 但他知道自己永远都忘不了,在他的生命里,曾经出现过一个叫做“也瑞”的男人。 满恩拿过东方原手中的试管,递到了方森的面前——“来吧,把这些镇痛剂喝下……不会有任何痛感的。” 但方森,看着试管里的液体…… 静静地,摇了摇头。 咬咬唇——“不用你操心。” 他说了这么一句话,却让满恩愣了一愣。 “把我送回黑街,这就够了——我不会让也瑞找到我的,我答应你。” 满恩皱了皱眉头。 他曾经想过,方森可能会拒绝,却没想过,他竟然会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你——是舍不得吧?” 方森没有回话。 是……他舍不得。 他可以答应离开也瑞,但他并不想失去这双眼睛,尽管他已经下定了决心,离开了以后,一辈子都不会再去看也瑞的照片。 可是…… 他狠不下心。 他的心里面,还是存有侥幸。 他还是想要有一天…… 能够再看也瑞一眼。 哪怕一眼也好…… 站在远远的地方,眺望着也瑞,这就足够了。 “方森,我信不过你。”满恩淡淡地说了一句。 “这轮不到你信不信。”方森开口道,“如果你不肯同意我的要求,我就立即跑到也瑞的面前去自杀!” 满恩再次愣了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方森…… 果然,自己怎么就忘了呢? 方森,可是在黑街里长大的自然人啊。“狠劲”这种东西,早就已经植入了他的骨髓之中了。 现在的方森,失去了也瑞,失去了一切,他根本就什么都不怕了…… 如果方森死了…… 也瑞必然会让那三百万人,甚至更多的人陪葬吧…… “我答应你,一辈子,我都不会让也瑞找到。” 满恩迟疑了一阵…… “记住你说的,永远……不要让也瑞找到。” 就像你身上的病一样…… 永远地做到“人间蒸发”。 直到真的面临着永别的时候,方森才明白原来一直都有三个字藏在自己的心里,想要对也瑞说…… 只是,现在的他,只能坐在直升机上,俯视着沙莲后地,想象着也瑞可能的位置,无声地做着口型:“我爱你。” 但是我要离开你。 方森,回应了也瑞对他的爱,但是也瑞,根本听不到。 ——第三卷·完—— 完结卷 64.CLEAN 三年后,南极寒地。 在广平这座“政府岛”东南方大概四十海里远的地方,有一座副岛。整个副岛被最高等级的玻璃膜覆盖着,被设置为“禁止”进入的区域。没人知道这座岛究竟是干什么用的,只听说是政府直接管理的研究院。 而整个岛上面,只有一座建筑物——一个七层高的大型“基地”。 这里,就是CLEAN的据点。 基地的功能分层十分明确。第一层是开会的大厅,第二、三层是给新成员培训的地方,第四、五层则是成员的宿舍,第六层是部长的办公室,第七层则是放着机密文件的地方。 而现在在四楼412房间里,就有四个男人睡死了在床上,另外还有两个男人坐在厅里的沙发上玩牌打发时间。 “最近都没什么任务,好无聊啊。”坐在长沙发中间的是一个留着长发、扎着辫子的男人。 “无聊挺好的啊。”坐在单人沙发上的短发男子微笑着应了一句,然后就抽出了手上的两张牌,放到了茶几桌面上。 “才不好呢,不多出些任务,我怎么能从‘杀人榜单’上打败你啊。” 短发男子仍保持微笑,不发一语。几轮下来,他终于抢先在长发男子之前,打完了手中的牌。 “我赢了。” “啧。” 长发男子骂了一句,然后顺手就将手上剩下的牌扔在了桌面上。 “跟你玩,没劲透了,你玩什么都赢。”说罢,长发男子挪了挪身体,伸手触摸放在沙发旁柜子上的收音机,按下了播放键。 “勒拿帝公司的最新药品已上市。” 长发男子不耐烦地换了个台。 “勒拿帝公司最近推出了新的优惠套餐。” “操。”长发男子不悦,干脆把收音机给关了。“想听听歌都不行。那勒拿帝公司的老板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明明他们的顾客群体都是有钱人,谁会听收音机啊?搞什么,这几年居然一直在往收音机这边的广告里投资。” 短发男子又笑了笑,张嘴便道:“艾明,你这么有商业头脑,还是别在CLEAN里呆了,去勒拿帝公司工作吧。” 那个被唤作“艾明”的男人撅了撅嘴,然后嬉皮笑脸道:“我也想,听说他们公司的继承人个个都是超级大帅哥。” “你究竟是要帅哥还是要钱啊?” “都要,嘻嘻。”艾明吐了吐舌头。他年纪还不大,总爱做些无谓的幻想。“我说呀,最近新人里面不是有个长得很漂亮的女生吗?听说之前她上素描课,画的全是你的样子。” 素描——CLEAN成员的必学技能。 不过,这项技能必须要跟“瞬间记忆力”搭配。CLEAN常常会出一些“盗窃”的任务,比如说盗取别的组织一些秘密行动的地图线路。为了不引起敌方的怀疑,行动的时候不能直接把路线图带走,也不能照相,因为有些纸质一旦被相机照过,就会变色。像这种任务,就要求成员要有过硬的瞬间记忆能力,在一瞬间就能将眼里所看到的东西记入脑子里,做到过目不忘,然后带着脑子里的信息,回到基地里再画出素描图。 一旦出错了,那就会导致接下来的任务失败。 除了“路线图”,很多时候也要记“人”的脸,然后画出来跟队员分享。所以,素描课这种“文艺课”,可是以武力为主的CLEAN成员的必修课。 “是吗?”短发男子淡淡地应道,“没印象是谁呢。” “你呀,总是记不住跟你无关的事情。”艾明伸了个懒腰,“你究竟知不知道有多少新人当你是心目中的神?才成为正式成员两年,你就已经成为CLEAN里面杀人数量最多的神人了——方森。” 这个短发男子,就是方森。 但他,又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方森了。现在,只要一提起他的名字,大家首先想到的,还是“杀人狂”这个称号。而他跟离冬,更是被大家称为“魔鬼双胞胎”。 但其实方森,并不喜欢别人叫他“杀人狂”,因为他杀的不是人,而是“病变者”;他不是给别人带来痛苦,而是去结束痛苦。所以,大家都只敢在背后说说,要是真正面对面了,还是得尊称他一声:“副队”。 方森副队,虽然不是CLEAN里面最强的人,可却是最“狠”的。 以前那个连JOKER都不敢当的他,现在能够用一击,就了结病变者的性命。他的最高纪录,是平均五秒钟杀一个人,连续杀了五十个。按离冬的说法就是——“这种杀法,自己的手都得先酸了。” 离冬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到方森的时候,方森都还在被别人追打,但现在——他已经成为了CLEAN里最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手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离冬其实并不清楚。他只知道,当初自己还在黑街里完成“捉人”任务的时候,突然有一天,方森就出现在店里了。 “我要加入CLEAN,带我走吧——哥。” 那是方森第一次开口叫他“哥”。 重新见到方森,离冬自然很高兴,也很乐意将他带走。他并没有问方森跟也瑞究竟发生了些什么,虽然刚开始的时候也有些害怕……害怕也瑞会查到方森的所在,然后来找CLEAN的麻烦,不过所幸的是,三年来,都没有出状况。 而方森,也已经三年没有提起过“也瑞”这两个字了。 现在的他,就算听到了跟勒拿帝公司有关的报道,也不会有任何特别的反应,只仿佛那三个字塞不进他的耳里似的。 这样……也好。能够忘掉那些不应该记住的过去,对方森来说,有益无害。 “叮咚——SA大陆西海岸的祖利城暴发感染,请二分队和六分队成员马上到大厅集合准备出发。” 突然从安装在宿舍天花板角落处的通报器里传来了新任务的信息,方森立即就站了起来。 “你又要去凑热闹?” “恩。”方森淡淡应了一下,然后立即就走到衣柜前从里面抽出了一套政府给CLEAN成员专门设计的黑色军衣。这衣身极重,内部含有些特制的纤维,能够抵挡住大部分的攻击波。 艾明看了正在穿衣的方森一眼,无奈地耸耸肩。方森是CLEAN里的“劳模”,每次只要一有任务,不论有没有分派给自己的小队,他都是一定会参与的,就好像清除病变者,已经成为了他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一般。 走出宿舍,乘搭电梯到达基地的天台,那里是一个停机场,如今正停放着一架飞船。三年了,检录员自然认得方森这个“杀人狂”。在得到部长的默许后,检录员对方森每次都要参加杀戮一事也只好只眼开只眼闭了。 而二分队、六分队的队员,也都是认识方森的。 “这次你也来了。”登上飞船以后,二分队队长立即走近方森身边与之攀谈。 方森点头道:“目标有多少人?” “祖利城有三百万人,据说第一波受感染的人就已经达到五百了……” 方森皱着眉头抿了抿唇,然后抬头看了看飞船内挂着的钟,在心里默默地计算了一下。看来,等到时候赶到祖利城的时候,感染人数会达到一万吧…… 一万…… 二分队二十一人,六分队六十一人,再加上方森,这次行动一共只有八十三人,却要消灭一万个人类…… 平均每个人要杀一百二十个人。 CLEAN的分队,都是按照人数来分的。不包括队长在内,一队有十人、二队有二十人……依此类推。而把谁编放在哪个队,则取决于部长亲自排的“实力榜”——实力前十的,会被放在十个小分队里面当队长,而副队则是由小队中实力最强的那个人来担任。比如说一分队的队员就是第十一名至二十名;二分队的队员就是二十一名至四十名。 而杀人数量最多的方森,其实只是组织里的No.41,被分在三队。不过加入CLEAN才三年就能够混进三分队,并且成为副队,这其实已经称得上是个“奇迹的速度”了。当年离冬十四岁加入CLEAN,混了四年才勉强挤进了五分队。 “这次,看看你的杀人数能不能比得过我们二分队的队员。”队长拍了拍方森的肩膀温柔地笑了笑。这个排名No.8的男人,据说是前十里面最容易亲近的一个了。当初方森初到CLEAN的时候,给方森训练实战技能的,就是他,因此两人颇为熟络。 所以,方森也转过头朝他笑笑:“有你们二分队在,恐怕很快就会完成任务吧。” 但实际情况,并不像方森想象的那么好。可能是因为勒拿帝公司的不断改革,UH在这三年里也不断地升级,而因此而来的副作用——传染速度,也愈来愈快。 因为病人扩散得很开,分布点不一,所以几乎每个队员的降落地点都有所不同。二队队长给方森分派的地方是灾情中等的金融街。沿着飞船垂下的绳子滑下到地面的时候,方森几乎是瞬间就被街上行尸走肉的病变者围攻了。 “痛——” “痛——” 病变者根本就没张开嘴巴,可他们就是发出了这样的“声音”。方森在新加入时有接受过关于UH的培训,知道他们传递“声音”的方式就是通过发射脑电波——靠“精神”来传达他们现在脑子里唯一仅存的感觉。 很快,就有五六个病变者将方森围堵。不过方森处变不惊,三年的训练也让他定力十足,加上体内并没有UH残留,他可以做到完全不受那些由病变者所散发出来的“精神”的影响。上一秒才被围住,可下一秒,他就迅速蹲下了身,抓住了其中一个病变者的脚踝——将他拖行了起来,然后,当成“武器”一般,在地上拖行了一圈,将其他那些病变者都绊倒。没给他们时间爬起,方森就已经将手伸到背后,从黑色军衣的背面里抽出了一把软剑。这软剑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的,只见方森手里握着剑柄,在空气中挥了几下,然后剑身就开始变得坚硬锋利起来。 “我来救你们了。” 说罢,一剑封喉。血,溅了方森一脸。 看起来,他只不过是挥了一剑,可是那六个高矮不一、方位不同的病变者,却似乎都在同时被剑刺破了脖子。 很快就倒下了…… 没有半点痛苦,方森很快就了结了他们。 不过就算方森把他们捉起来绑住,施予虐待,怕他们都是感受不到的吧——在受着UH的摧残之下,精神已完全被占据,根本就不可能腾出脑容量来去感受皮肉之痛。 方森无声地看着伏在地上的尸体,然后又抬头,转身一周,看着周围的一切——城市,曾经是令他心生畏惧的地方。 可是现在,却成为了他杀戮的战场。 城市的繁华、城市的压抑,他都感觉不到。在被血腥包围之下,他的眼里就只有“杀”。 他知道……他必须要杀。 只有杀戮,才能终结这些病变者的痛苦;只有杀戮,才能…… 让他暂时忘掉一些的回忆。 因为砍杀的时候,眼里充斥着尸体、鼻中充斥着血腥,还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防备那些丧失了智力和行为逻辑的病变者,他的脑子,才可能将某些过去暂时性地赶走。 所以,他喜欢“杀人”;所以,每次有任务,就算没有自己的份,他也要求参加。 他喜欢那种……“忘记”的感觉。 世界,仿佛沉入了一片死寂。除了从金融街里最大的广场——马德拉广场那边的巨型电视屏幕里传出来的女新闻播报员声音外,方森根本就听不到别的声音。 “针对月球上wetion矿的开采……” 方森听不下去,又往四周看了看,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么久都还未有病变者出现。不过这里是方森的“主战场”,就算他渴望“杀人”,也不能擅自离开金融街这片区域。不然,若是人人都乱走的话,不仅很可能不能完全清除病变者,还很会让飞船无法定位所在地。 “呜呜——” 恩? 是……小孩的哭声? 方森虽然仍是面无表情,但却在细心侧听。听了几秒,他就挪动脚步,寻着声音的方向慢慢摸索前行——最后他在广场一侧的喷泉背后,找到了一个蹲着在哭泣的小女孩。只见她用双手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膝盖,不断地在啜泣,似是害怕极了,可眼神里又透露出些渴望保护自己的“狠劲”,充满恨意地看着周围的坏境。 方森愣了愣。 他看到了他自己…… 他小时候在黑街因为偷了面包遭打后,也是这么蹲着,这么抱着自己的。双眼含泪,可却又充满了仇恨。 “嗙——嗙——” 突然,就有些连续的金属踏地声传来。方森立即转过身,只见背后,迎面正有一个BW走来。看来,之所以这么久都“等”不来病变者,是因为当地政府派出的BW已经消灭了很大一部分了。 感觉到BW的义眼在自己的身上扫描了一下,然后额头上的信号灯亮了亮绿光,表示验证通过。虽然方森是个自然人,但现在,BW已经没有随意扫射他的权利了——因为他身着政府最高配备的军衣,手里拿着象征“身份”的剑——那是CLEAN的成员才会拥有的东西。 CLEAN虽然没有被编入正规军,不能对BW发号施令,但是却也不会被BW为难。 “扫描开始——扫描完毕。确认为带病者,感染程度已达64%,超过‘消灭线’。” 只见BW的义眼发出了光,扫落在小女孩的身上,然后额头上亮起了红灯,不断、不断地走近小女孩——可是方森根本就不加思考,突然就蹲下,用手肘撑着地面,伸出脚一扫就撂倒了BW,这是他…… 第一次袭击BW,心里面在不断地狂跳,仿佛血液也在升温……BW,Bone Warrior,曾经的反恐斗士,最高等的战斗机器人…… 方森竟然袭击了自然人的天敌! 手上不知已染上多少鲜血的他,并没有半分恐惧感。相反的,看到倒在地上的BW将义眼转向自己这边的时候,他竟然…… 兴奋了起来。 “数据分析完成,对方存在危险性。择优选择,先消灭此人。” 糟糕! 在BW定定地用义眼看着自己的时候,原来竟是在做数据分析!根据方森发出攻击的力度,以及身体升温的速度,BW将他定义成了一个危险的存在! 方森并非正统军人,BW在确认其危险性以后,是可以采取攻击的! 咬了咬唇,方森心一横,握紧了手中的剑,以极快的速度瞬间就砍断了BW脚掌与小腿之间的电线,先封锁住他的活动。BW被设计成如同骷髅一般槁瘦,而方森手上的利剑又是政府特别配备给CLEAN成员的高级武器,要砍断新材质的电线不成问题。不过如果要给BW那坚硬的外壳造成伤害,那恐怕会有些麻烦。 不过BW,明显也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举起手臂,用掌心上的枪口对着方森——“嘭!” 从枪口中射出了一颗高速飞行子弹。幸好方森避得够快,那颗子弹飞到了后面的银行,击碎了门口的硬质玻璃。 不过断了只脚掌不能动弹的BW,灵活性明显比不上方森。等到方森已经跳到了它身后的时候,它的脑袋都还在不停地转着,在用义眼搜寻着方森的位置。然而方森自然不会给它机会,当机立断地用剑在自己的手掌上划了一道口子,然后用沾满了鲜血的双手,伸到BW的面前,往它的义眼上抹了一把——方森知道,自己有病。 有血液酸化的病——就算不是在病发的时候,血液里也仍是会藏着酸化的因子。像BW的义眼这种精密的高科技仪器,别说带着病菌的人类血液了,就算是干净的水,也是一滴都碰不得的。现在,被抹上了方森的血液,只怕BW的义眼,就算不“瞎”掉,也会暂时性“失明”,无法分析周围的数据。 机器人,就算再强……果然也还是不能达到人类的程度。 因为人类可以不断地进步。 自然人方森,竟然在跟自然人天敌的搏斗中,占了上风——这是多么令他热血沸腾的一件事? 杀病变者,并不能让他疯狂起来。可是现在跟BW对打,却让他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倒流了。人类杀戮的“天性”,在此时此刻,才第一次彻底地在方森的身上被激发出来。 想要狠狠地杀掉这个BW……拧断它的脖颈,撕烂它的头,然后解剖它的机甲,扯断里面的电线,再往它体内的电路板上淋冰水…… 没想到,真没想到…… 一向那么平静、淡然的方森,竟然对一个BW产生了浓浓的肆虐欲,想要摧残它的身体…… 那是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他在“怕”。 人类,总是有种倾向,想要亲手毁掉令自己畏惧的东西。死猫死狗,甚至死人,在黑街里都不会引来变态者施暴的欲望,可是如果是一具失去了攻击能力的BW…… 他相信,就算是年老的长者、无知的妇孺,只要是个生活在黑街的自然人,都会想要亲自上前去虐待BW的躯体,而且越残忍越好。 可能会残忍到,连电线里的每一根纤维,都要亲手撕裂开来。 方森的大脑,已经被自己心里面那股长久挤压着,却因潜意识里认定为不可能实现而从没有自觉的反抗欲望所控制,就连笑容,都扭曲得那么狰狞,眼神里,也时时透露着“摧毁欲”——他还哪里是当年那个在黑街里任人鱼肉的少年? 现在,他可是杀人组织里杀人数量最多的杀手,第一个将BW亲手杀掉的自然人…… 三年,不过三年…… 他就变化巨大。 可能是因为有了拼命想要忘掉的东西,所以他拼命地逼着自己做出改变。 只有杀戮的快感…… 才可以与某个人给予自己的高朝媲美,才可以让他彻彻底底地将思绪从某个人的身上抽离。 三年了、三年了…… 他的身体,已经完全记不起那种感觉了,也记不起那个人的体温了…… 但是,杀戮的快感,还有血液的热度,能够暂时性地冲昏他的头脑,让他放下那些已经丢掉了的,可自己却还抑制不住地在苦苦寻找的东西。 拼了命地去扭拧BW的头,这次他不想用剑——他想通过自己的双手,亲自将BW“杀死”。只有通过自己的手去杀戮,才能让他在BW身上获得最大的“快感”。 “下面插播一则新闻。自上个月勒拿帝公司的老总裁意外去世后,勒拿帝公司的新老板——曾经的第一继承人也于今日中午死于沉船。勒拿帝家族的代言人方才在记者会上证实了这一消息,并表示已成功回收尸体。” 巨大的荧幕里,正在播放着新闻,女主持像往常一样平静地读着稿子。 可是方森,盯着荧幕…… 整个人都瘫软了。 什——“嘭!” “唔!” 方森的手,根本就无力在紧箍住BW,BW虽然眼睛被损坏,可覆盖在机甲上的一个个传感器还在,能够感受到方森力度的变化。于是,抬起手来紧抓住方森的手臂,一个空翻,将方森整个人摔在了地上,然后从手指里突然就弹出了小刀片,往方森的心脏狠狠地刺了下去。 65.当初的誓言 “放开我!” 躺在床上,被也瑞摁住了双手,绑住了双脚的方森大声地叫吼道。 “不放。” 可是也瑞根本不听,反而是低头吻住了方森的唇,将他那些快要吐出口的恶语硬生生地堵了回去。 方森奋力想要反抗,可是那个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却没有半点要松开的意思,单手钳制住了方森的两只手腕,驾到了床头边上,然后另外一只手则幽幽地抚过方森的身体,移到他的下体处…… “唔……” 呻吟出声。很快,方森就被迫投降在也瑞的挑逗之下。 然而——正准备弓起腰来迎接也瑞的进入时,却觉身上一轻,猛然睁开眼睛,刚刚那个压住自己的男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去哪儿了? 为什么会突然消失? 躺在床上的方森不知所措。那个施暴者突然就不见了,可他却一点都欣喜不起来,眼角处竟然还莫名地流下了眼泪。 哭……哭什么啊? 他自己也不知道,原来那个让自己憎恨到了极点的男人,除了虐待以外,还有其他手段,可以让方森哭泣。 为什么——要消失啊! 回来啊……! 他声嘶力竭地朝着门口处大叫、哭喊着,然后赤身裸体地就从床上爬了下来,一直爬到门口处——“回来啊!” “回来啊!” 叫喊之声是如此的激动,以至于那个躺在现实中的自己,都被“吵醒”了过来。迷迷蒙蒙地想要睁开眼睛,一缕阳光挤入了方森的眼里,刺得他张不开眼来。 是梦啊…… 现在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也瑞了么? 方森动了动身体,立即就觉自己的左侧身体定是受了伤。但他不顾那些,只是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果然,有泪。 为什么要哭? 梦里,那个少年时代的自己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但现在的方森,心里面早就已经有一个很清楚的答案了。 只不过,这三年来,他一直都将它隐藏得很好,甚至让他自以为,那个藏着答案的匣子,一辈子都不会再被打开了…… 也瑞死了…… 死了…… 那个狂傲的男人,那个曾经霸占了自己身体与灵魂的男人,竟然就这样扔下自己,先走了。 “我也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是不会对你放手的。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就算你死了,我也会去把你的尸体给扛回来,不管脏成什么样,不管腐烂到什么程度。甚至到了最后,你只剩下一堆骨灰,那也还是我的私有物。” 也瑞,不过三年,你就已经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话了? 三年…… 没有也瑞的三年,除了杀人以外,方森的生活可以说是一片平静。能够有一个处处照顾自己的哥哥,能够有一堆可以一起喝酒打牌、出生入死的队友,他曾经以为过,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没有跟也瑞在一起时的纠结、痛苦、提心吊胆,但自然,也没有了跟也瑞在一起时才可能拥有的激情。三年这么长的时间,恐怕他连怎么开口呻吟都已经忘掉了。 但原来,他根本就忘不掉。 也瑞,仿佛已经是他身体里的骨骼一般,骨骼一旦散架,人类,根本无法存活,无法再支撑下去…… 不过,就算现在方森死了……也瑞也已经是不可能兑现当初的“誓言”,来给自己收尸了吧…… 想到这里,方森的泪再也忍不住。明明自己在CLEAN里面有这么多好队友,还有个哥哥,明明自己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在黑街里闯荡的孤家寡人了……可现在的方森只觉得,如果有一天自己死了,只要不是死在也瑞身边的,那么自己就会是一个孤魂野鬼…… 因为没有人,比得上也瑞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啊,你醒了?”宿舍的房门开了,艾明走了进来。可是当他走近并发现方森在哭时,突然又愣了一愣。 “你……你……还好吗?” 方森没有说话,只是将头别过了一边。 “离冬这几天一直都守着你的……只不过,现在部长在给他们开会,所以他离开了一阵。”以为方森是因为没人在旁边照顾所以产生空虚感而导致流泪,艾明挠了挠头,在他床边坐下。“你放心吧,还好你当时穿的军衣是最新版的,而且二队队长及时赶到了,BW对你的攻击并没有造成致命伤。” 但无论是离冬还是BW,都很明显地无法将方森的思绪拉回。 “给我报纸。”方森突然开口道。 “啊?” “报纸。” 见方森如此执着,艾明虽然不明就里,但也还是照做,起身到茶几上拿起了一份最新的报纸,递给了方森。不必翻到财经版,那个让方森崩溃的新闻,就已经直直地印在了头版上——“经证实,勒拿帝公司的新总裁昨日中午死于船难。如此一来,勒拿帝公司的继任者成为了广泛关注的焦点。因二子失踪,三子不拥有实际继承权,独女因吸食过量毒品而身体功能受损,四子太年幼,勒拿帝公司一时无法找到合适的继承人。今日早晨,中央政府发言人表示,由于勒拿帝公司的特殊性,继承人一事不可草率决定。如果勒拿帝家族不能找到失踪的二子回来接任,那么政府将考虑对勒拿帝公司实行公有化。” 对也瑞的死讯,根本就只有轻描淡写…… 也是。 也瑞是从未曝光过的第一继承人,本身就不具备话题性。勒拿帝公司的最终“归属”,才是人们所关心的,才会给报纸带来销量。 但偏偏方森关心的,只有也瑞。 “哎……你要去哪里?你还不能动!” 艾明见方森一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身上明明绑着绷带行动不便却还要往宿舍门那边走去,顿时就手忙脚乱了起来。离冬可是千叮万嘱过不能让方森乱来的,不然就要了他艾明的命! 但是艾明,哪里挡得了方森? 从BW那里受到的,充其量只是些皮肉伤,以前在黑街方森可被更狠地暴打过,又没有人给他治疗,不一样活下来了吗? 现在,再也没有人能够挡住他去做他想做的事了。 就算被认为是发了疯也好……为了也瑞,方森也必做一件事。从来,不断地想要往也瑞身边逃开的,是他;而今日,明知会有危险,决意要回到也瑞身边的——也还是他方森。 也瑞…… 你等我! 三年,一场仗都能打完了,但偏偏方森的脑子里,就是胜不了那份感情。就算三年来对勒拿帝一族绝口不提也好,就算三年来都与性生活绝缘也好…… 在很久以前就成功地侵占了他的脑髓的也瑞,根本就是他无法忘记的人。因为如果要忘记,那么代价就是得结束自己的生命。 三年,明明都过得那么平静……但原来…… 他竟是这般想念也瑞。 就连也瑞的尸体…… 他也要抢回。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要到了阴阳相隔的时候,他才能够读懂也瑞当初那份感情…… 那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变态、扭曲的东西! 爱上一个不应该去爱的人,有错吗? 不管错不错,此时的方森,都不想再去想。他所想着的,就只有也瑞。 六楼,部长的办公室。 此时大门紧闭,前面是一个女秘书在守着。 “方森先生好……哎,哎!方森先生,现在部长正在开会,你不能进去!” 可是方森却一手推开了那个女秘书,将她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会议室的门,并没有锁。 一推开,即见部长正在给CLEAN里面的几个队长、副队在开会。而讲台那边挂着的荧幕里,正放映着一张图片,看着像是某种物质的化学构成。 “方森!”见方森闯入,离冬紧张地叫了一声,然后又有些畏缩地转过头去瞄了部长一眼。 CLEAN里面,人人敬重部长,但也同样地,人人敬“畏”部长。 “你的伤好了?” 部长并没有发怒,只是看着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方森微笑了起来。这个部长有一把长及腰际的黑发,垂下来,显得十分秀气。然而他身上虽然穿着一件红色风衣,却并不能将他健壮高大的身体掩盖起来。虽然部长总是带着一副浅棕色的墨镜,让人看不清脸,但反正感觉他的外貌跟他的身材,就会是极度的不衬。 但方森,明显没有要跟部长闲话家常的心情。 “你们要偷UH的所有键构图吧?”他直奔主题,“我加入这个行动。” “方森!”离冬忍不住了,这次甚至站了起来责备。 偷键构图的计划,已经谋划了整整三年了——当初,就是为了这个计划,所以部长才会同意以方森来换底图。虽然,以CLEAN所拥有的科研能力,并不能从一张底图就推断出完整的UH键构图,因为UH这种复杂的物质,可能需要几百张图的重叠合一才能将结构式表达出来。但是——只要肯花时间,只要有底图,就一定能够将UH的整个键构图“拼合”出来。 也瑞当初之所以会答应,大概也是因为没想到勒拿帝家竟然会内乱,给了CLEAN“偷图”的好机会。 自从成为正式成员以来,方森一直都知道这个计划的存在,但他——从来没有表现出过兴趣。 就连听到“勒拿帝”这三个字的时候,他都不会有任何反应,仍然能微笑着跟他人交谈。 而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里,大概只有离冬,才会明白为何方森会突然要求参与——“我凭什么答应你的申请?” “因为这里只有我一个人进入过沙莲后地的研究院。” 方森给部长的回话一出口,在场所有的队长脸色就都立即戒备了起来。 但部长仍是一脸的平静。 “好,就让你加入。” “部长!”离冬还想大声辩驳些什么,可是部长摆摆手,示意他别再说了。那完全就是一脸“我意已决”的表情。离冬很明白部长的个性,只能咬咬唇,怨恨地看着方森,同时不明白为何部长会答应得如此爽快。 方森这小子究竟想干嘛! 离冬并不知道,他一直都以为,方森早就已经把也瑞给忘了,毕竟那个男人给过自己的弟弟太多的痛苦了。现在也瑞死了,他也没有嚎啕大哭,甚至没有一点感情上的起伏,只是申请到沙莲后地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道,想不通。 知道的,只有方森一人而已。 是,他没有流着眼泪叫喊,没有发狂崩溃——因为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会被合成兽吓倒的十七岁的少年了。 他杀得了合成兽,杀得了人,甚至杀得了BW,但是他杀不掉那份回忆。 他在也瑞那里得到的,其实并不止痛苦。 他还学会了,什么是“爱”。身为在黑街里长大的自然人,如果不是也瑞的出现,他恐怕一辈子都不可能会接触到这种对他而言根本就是一个禁忌的感情。 爱…… 他爱着也瑞。 深爱着。 他能够离开也瑞而活,但他无法接受也瑞的心里已经无法再装载自己的这个事实。 “我其实是一个,身体碰不得冰的实验体。将来,我也会躺在那里,永生永世都死不去,但永生永世都只记得‘痛’这回事。” “那时候,” “我连你,都会忘记的。” 不可以! 也瑞,我不准你忘记我! 所以,方森很清楚,现在的他,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做——“我也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是不会对你放手的。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就算你死了,我也会去把你的尸体给扛回来,不管脏成什么样,不管腐烂到什么程度。甚至到了最后,你只剩下一堆骨灰,那也还是我的私有物。” 也瑞,我要去将你的尸体带走。 你是我的。 你说,你的结局已经注定了,就是永远地躺在实验室里,脑子里根本就想不到除了“痛”以外的其他事情——那么,我现在就去帮你改写你的结局! 66.你回来了 “方森,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回到宿舍的时候,离冬果不其然地就开始了对方森的盘问。然而方森,也果不其然地保持了一贯的沉默。 或者说,他根本就听不进去离冬的问话。一心只有也瑞的他,竟然已经在收拾自己出任务时所需的东西了。 “我在问你话,你听没听到!” 离冬走过去拉起了蹲在床边的方森,彼时的方森正在整理床底下抽屉中的衣物。突然被离冬这么一拉,方森也有些始料未及,连带着把他手里拿着的那张垫在抽屉底的布也给扯了出来——然后,几张图纸就散落了一地。 那是几张素描画。 一眼看过去,就会知道图上画着的是谁…… 离冬一看到这些画,顿时就来气,走前一步将方森所有的衣物都翻了出来,这才发现了他抽屉底的秘密——一堆的素描画,画着同一张脸。 “你他妈的原来这三年里都没有忘记过他?!” 离冬随手抓起了几张画着也瑞的脸的素描画,指着方森责骂。但方森却面无表情,只是强硬地将画纸抢过,然后铺在床上抚平。 “别碰我的东西。” 他冷冰冰地说道。 是啊……怎么可能忘记? 当从满恩那里得知自己可能要被弄瞎,再也看不到也瑞的脸的时候……他是真的慌了。他接受不了,接受不了自己永远无法再想起也瑞的这个事实。 所以,他画的画,永远都只有也瑞的脸。 现在,不需要临摹,只要一拿起笔,他就能立即将也瑞的容貌也描绘出来。也瑞身上的每一个细节…… 他都已经深深地印在了脑子里了。 就算他现在瞎掉,也不怕了…… 看着离冬摔门而去,方森也仍只是默默地在抚平那些画纸。 跟也瑞比起来…… 离冬算什么? 在方森现在的心里,只放得下也瑞。 三天后,CLEAN的一队、三队、四队,加上方森,一共八十四个人,共同登上了前往沙莲后地的飞船。 想着越来越往沙莲后地的方向去,方森的心就纠得越来越紧。他曾试过三次从也瑞身边逃跑,也曾试过被也瑞抛弃……而这次,是他自己主动请缨,回到沙莲后地…… 却是为了也瑞的尸体。 他现在能够得到的,只有一具不会再说话,不会再散发出温暖的尸体。 但尽管如此——那也是属于他方森的! 他不能把也瑞交给勒拿帝家族,他不能让也瑞的脑子里全被“痛”塞满。 也瑞,你死前的那一刻,想的…… 是我吧? 我吧? 方森握了握拳头。他要让也瑞的脑子里,永远都留着那最后一帧映照着自己的画面,而不能被“痛”所取缔。就算他现在在计划的事,是打算将CLEAN的任务抛弃一边,是打算要与这个世界上的首富家族为敌都好——没有人能够抢走也瑞。 原来方森,从来都不是一个能够平静下来的人。 “精神”这种东西——究竟有多么巨大的魔力? “你是只属于我的男妓。” 过去,也瑞用强硬的手段霸占了方森,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方森竟然被这种“精神”给感染了…… 占有欲…… 因为也瑞对方森的占有欲,曾经是那般的强烈,以至于,方森也在无形中受到了那种精神的感染,所以对也瑞产生了同样强烈的占有欲? 不…… 什么狗屁的精神学说,方森根本就不需要去懂。渴望“爱”,这明明就只不过是人类最基本的一种欲求而已。为什么在现在这个科技高度发达的社会,反而却需要用一大堆的文字,去解释这种“精神”? 什么感染不感染的…… “爱”,不是一种病,也不是“感染”就能传达的。不是也瑞单方面疯狂地示爱,方森就会动摇的。 爱,是个积累的过程。所以,方森说不清楚那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但他——着着实实地爱着。 他过去曾以为自己对也瑞的“爱”,只不过是因为离不开他所给予的性爱与温暖,但事实上,离开了他三年,方森仍能活着,只是——现在也瑞死了,他就不想活了。 从他当年离开沙莲后地的那一秒起,他就已经很明确地知道了。虽然很多时候,他都像是一只躺在也瑞身下发情承欢的玩偶,但也瑞,却是第一个将他当成“人”来看待的人…… 不是“自然人”,而是单纯的“人”。 尽管也瑞曾疯狂地虐待过他,但却也是第一个会为方森这样低贱的自然人心疼的人。 “方森?” “嗯?” 见坐在旁边的离冬唤了唤自己,方森即转过头去看着他。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两兄弟,虽然之前吵得那么厉害,但现在还是可以交流的。 “想什么事情想得那么出神?” “没想什么。” 离冬沉默地看着他,心里面却在暗暗不爽。 因为他知道方森在想什么。 “你够时间吃药了吧?” 离冬看了看飞船上挂着的钟说道。方森的病必须要每六小时吃一次药,不然的话随时都有可能发病。因为方森当年的出走,也瑞为了不让他因病而死,决定开放药物,只是因为这种大型的人体实验都有军方派来的人专门做记录,也瑞无法在那些记录里面做手脚,无法证明方森这具编号为“Y1508”的实验体确实是因实验而死掉的,所以实验,做了整整三年。 而现在上市的AkLz产品,全是没有添加UH的,只能够起到延缓病情作用的副产品而已。 “方森——是时候要吃药了!”离冬又说了一句,见方森仍是没有反应,心里面暗暗有些不好的预感,于是一把抢过了方森的背包,打开了里面专门放药盒的那个小袋子…… 一粒、两粒、三粒…… “你这三天来都没吃过药?!” 见离冬用这么惊讶的语气问话,方森却只露出了一个惨然的淡笑:“他都死了,我吃药还有意义吗?” “你!” 是啊…… 还有什么意义? 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也瑞,竟是自己活着的动力。 “已接近沙莲后地,请各位队员整理好装备,到逃生口处集中,我们需要在附近的海域实行降落,再游泳到沙莲后地登陆。”飞船的通报器响起如此的声音。方森看都不看离冬一眼,径自就整理好军衣,起身想要走到逃生口处。 但却被离冬拉住了手腕。 “你以为我会让你去送死吗?!” 他已经看出来了,方森究竟想做些什么…… 把也瑞的尸体偷走? 不…… 他是要,跟也瑞的尸体死在一起! 他知道,单靠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顺利地把也瑞从沙莲后地带走,而且队长们也是绝对不肯的。他此番前来的目的,根本就只是为了要跟也瑞死在一起! “轮不到你管。” 方森狠狠地甩开了离冬的手,然后就抢过了药盒,跑往那已经打开了的,供人跳伞逃难的飞船逃生口处,扔了下去——把药,都扔进了海里。 “我第一个跳。”然后他转过头对一队的队长说道。接着,他甚至都不看离冬一眼,立即就走到逃生口边去,扶着那条一直垂下,都快贴住海面的绳子,滑了下去…… 他只想,尽快地回到也瑞的身边去。 游了颇远,方森最后登陆的地点,正好就是最靠近研究院的北岸。沙莲后地并没有玻璃膜,所以方森可以正常地进入。走过了一片沙地,绕过栅栏,便可到达研究院的后院。 这个地方,还是一点都没变。 曾经,这里给过方森太大的震撼了——藏着那样的大秘密。 所以,他根本就是想忘也忘不了。 他知道研究院是全机械自动化的管理,根本不会有“人”在做守卫。走到大门前,掂了掂背包中的装备,方森正准备拿出CLEAN特别配备的强硬开门装置,可是却发现——研究院,停了电。 玻璃门一推就开,根本就无需进行身份确认,也锁不上。 怎么——可能? 像研究院这么高级的地方,再怎么说也应该有备用电才对……怎么可能停电呢? 是圈套? 但方森管不了这么多。他要见也瑞。这个想法过于强烈,以至于能够让他漠视一切可能存在的危险。 他连命都可以不要了,还怕些什么? 无法坐升降梯,他只能徒步走楼梯。只是——才刚爬上二楼,他的胃部,就开始纠痛起来。 “唔……” 捂着肚子,他知道自己…… 是快要发病了。 只觉得血液,都快要热起来。 抬头看了看最顶层的那间实验室,他知道,也瑞就在那里面,就跟自己近在咫尺…… 无论如何,他都要撑到那儿去! 但他知道,凭着自己的身体,是做不到的。 越来越热了,血液简直就快要沸腾起来了…… 方森抿了抿唇——从军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颗胶囊。 “Last”——“最后的药”。 CLEAN里面,人手有一颗。这是政府自己的科研团队秘密研究出来的,能够让濒死的人“起死回生”,瞬间关闭掉身体内所有的系统活动,让病原无法继续扩散。因为CLEAN中大部分执行的任务都具有特殊性,容不得有队员先行死亡,所以才会研制出这样的药,让每个人,都能够坚持到任务的最后——不过,大概,也只能延续三个小时左右的命。 一旦吃下了Last,那就意味着,三个小时后,不仅病会爆发,连自身的免疫系统都会遭受到严重的损害。就算是本来可以免于一死的小病,也会因为吃下了Last而最终导致死亡。 所以,这才叫做“最后的药”。 可是方森却义无返顾地吃下了。 他不在乎生死,他在乎的,只有在死之前,最后看也瑞一眼,然后死在他的身边。 从前在黑街的地下录影馆里,他看过一些电影,是有关于“地狱”、“轮回”的,像那样封建迷信的东西,现在的政府是严令禁止的,可是方森…… 却很希望,那都是真的。 如果真的有地狱,最起码,他可以在死后,在那里跟也瑞重逢了。 如果真的有轮回,说不定下辈子他还能遇见也瑞。 不…… 下辈子…… 不要再见了。 下辈子,最好不要再做人类了,那就不会产生出“爱”这种感觉…… 那么,就不会有这种深入骨髓的痛苦。 吃下了药,平复了一阵后,那种“沸腾感”才总算是消褪了些。他深呼吸了一下,即不断地向上面的楼层跑去。登到了最顶层的时候,他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因为实验室的门,果然也没锁——方森轻易就推开了。 黑暗异常…… 不过幸好实验室内的一些实验仪器是有自行带电的,无需通过供电室就可以发出亮光,所以虽然模糊,但也能够大概看清楚实验室内的情况。 然而方森,可能更不愿意看到那些亮光所映照着的东西——人。 在一个个高高的巨型玻璃管里,放着药液,浸泡着好多好多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而且那都是,方森的样子。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方森不知道,他所受的惊吓,甚至使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表情究竟有多么的目瞪口呆。看到这些被养在药液中的“自己”,方森简直是难以置信,吓得颤颤地往后退了几步——却撞到了些什么东西。 正想回过头去看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一双手,紧紧地抱住了——在他的背后,是一个人。 “方森……你回来了。” 67.非法精神 说不出话来。 方森说不出话来。 “你回来了。”身后的人又在重复这句话,可这次,方森却再没有力气转过身去了——他瞬间就瘫软了下来,在听到了背后那把声音的时候,他的脚,仿佛再也无力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了。 不过身后那个人,一如既往地不会让他倒下。更紧、更紧地抱住了他。 “你回来了。” 这回,身后那人低下了头,贴在方森的耳边低声轻语。已经三年……三年没听过这把声音这样对自己说话了。方森抬起手来,将自己的手掌覆在那双紧抱住自己的手臂上,感受着那具身体所传来的热度…… “也瑞……” 轻轻地唤了一下,方森仍是不敢回头。只觉身后的男人笑了一声,然后一个温热的吻就落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是我。” 只简单二字,却叫方森的泪墙瞬间崩塌,泪水根本就抑制不住,像是些脱缰的野马,就是一个劲地想往方森的眼眶外冲。点点滴滴的眼泪打落在也瑞的手臂上,这回他再也忍不住了,抓住方森的肩膀,就将他整个人转了过来,然后稍微弯弯腰,低下头含住了方森的唇,如狼似虎地吻着他,简直就像是要将方森整个人都吃下肚一般。 而方森,被人如此霸道地吻着,却根本没有半点要反抗的意思。他用手圈住了也瑞的脖子,也疯狂地回应着对方,品尝着对方的唇上,那种叫做“思念”的味道。 太想他了、太想他了…… 想了足足三年,人都要疯了。 即使吻到了嘴唇发麻、呼吸困难,可他们就是谁都不肯停下。平日里若是谁不小心喝了别人杯子里的水,都会觉得恶心,可现在他们两个却都一心只想抢夺对方口中的空气,咽下对方嘴里的唾液。 “唔、唔……” 察觉到方森当真已被自己吻得快要窒息了,也瑞这才终于肯松了松手上的力气,不再勒着他的腰,然后放过了方森的唇。 但明显,就连方森自己,也是不肯停下的。 才呼吸了几下,他就又缠上了也瑞的身体,抬起头来与也瑞口舌相缠。他已经不想再失去了……不想再失去也瑞的温暖、也瑞的拥抱、也瑞的吻。像现在这样吻着自己朝思暮想的人,闻着他身上独特的味道…… 方森早已是情迷意乱。 他控制不了自己,只要是跟也瑞在一起,他就控制不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心,分明都已经被也瑞给抢走了。 不过,这还真是…… 一个“湿”吻啊。 虽然知道了也瑞还没死,虽然自己现在就被也瑞抱在怀里,可方森却哭得更起劲了。后来忍不住,在接吻的时候都会在哽咽。也瑞心疼他这样,即使不舍,也还是先离开了他的唇。 “别哭。” 也瑞将自己的手覆在方森的脸上,为他轻擦脸上的落泪。 “你骗人。”方森红着眼睛看他,眼底里满满的都是恨意——那种因为太过深爱而产生出来的“恨”,却让也瑞看了以后兴奋无比。从前,他就经常被方森这样怒视着,然而他深知,这次是不同的——也瑞又紧紧地抱住了他,简直就想要勒断他的腰,将这整具躯体都嵌入到自己的身体里去。 “你不希望我骗你吗?” 方森回抱住也瑞,然后用自己的手狠狠地在他的背上抓着。 “我恨你。” 听罢,也瑞却轻笑了一声:“可是我爱你,那怎么办?” 他松开了方森些,然后握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让他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三年了,方森……直到刚才见到你进来的那一刻,它才又重新跳了起来。我没有骗你,我确实是死了……没有你在身边的日子,我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说罢,他又指着实验室里那些装着“方森”的大型试管:“那些……都是你的克隆体。如果没有了他们,可能我真的会疯掉的。” 但其实这些克隆体,又怎么可能取代得了方森? 他们,都是被催熟剂催生成现在这副模样的,事实上身体里的一切神经系统都还发育不完全,只要离开了药液,根本就活不过三天,所以也瑞只能“量产”。 不过,就算能够量产又如何? 这些“玩偶”,根本就承载不住也瑞的思念……催熟剂能够让克隆体的身体长大,可却不能给它添来智慧。毫无智力可言的他们,连说话、走路都不会,只不过是具有温度、肉感的娃娃而已。 那根本就不能跟方森相提并论。 他的方森,是会因为情动而脸红、呻吟的,会因为难耐而主动勾引人的。 让他深爱着的方森,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而那些娃娃,充其量只是缓解也瑞相思之苦的药物而已。 “方森、方森……” 贴在方森的耳边喃喃地唤着他的名字,也瑞的声音里,简直就透着些已经疯魔掉的感觉。面对着失而复得的方森,他根本就无法控制住自己的理智。 他只觉得——自己一定会为了方森而发疯的。 “方森,不要再离开我了。”他疯狂地吻着方森,从额头到脸颊,再到脖颈……他的理智早已不复存在了,支撑着他说出这句话的,完全就是他的意识——不想让方森离开自己,这已经是深剜在他脑髓里的想法了。 为什么…… 明明每个人,都是独立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可却又会跟另外一个本来毫无关系的人产生如此之强的羁绊,若是不能与对方厮守,那不如了结生命算了…… 这种欲望,竟可让人心甘情愿地付出生命,真是可怕。可对于生来就被注定了结局的活体实验品也瑞来说——他庆幸。 庆幸自己遇上了方森,遇上了这个能够让自己倾尽所有地去爱的人。因为方森的出现,他的生命才有了意义;因为方森的存在,他才第一次得到了不想失去的东西。 因为有了方森,他才觉得自己是个“人”,他才觉得自己一定要“活着”。 “不要再离开我了。” 也瑞不断地在方森耳边喃喃自语。可方森听着,泪水却又盈了一眼眶——太迟了。 他已经是一个要死的人了。 就算现在知道了也瑞还没死,但他们,也已经是注定了要阴阳相隔的。 “我吃了LAST。” 听罢,也瑞的身体,明显地震了一震,搂住方森的那双手臂上的肌肉,也很明显地绷了一绷。 不需要解释了…… 他知道LAST是什么。 但他——“那又如何?” 完全不想管。 三年,他找了方森足足三年。现在,方森就在他眼前,根本就什么都不再重要了…… 他要占有他。 像以前那样占有他。 “我……是真的‘死’了,你知道吗?”也瑞看着他,可眼底里的那份炙热却渐渐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一份淡然。“我的‘死’,不是意外……也不是我为了引你回来而特意设计的。我不会用自己的死你逼迫你回来……因为我害怕,怕你会……做傻事。”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也瑞放开了方森,把脸别到阴暗处,轻笑了一声。可那笑里面,方森却听出了些…… 无奈。 “因为我三年了都不肯停止实验,不肯给上市的AkLz添上UH,政府以为勒拿帝家族有意造反,所以……” 所以政府千方百计地要置也瑞于死地。 而方森知道,很多时候也瑞“外出”,为了防避风险,只要不是特别重要的事,都是由他的克隆体代为行动的。看来那天死的……其实只是克隆体吧。 也瑞虽欲言又止,但给政府工作了三年的方森,已经不是当年的黄毛小子了,对很多事情,他都已经拥有了推断出真相的能力——“如果勒拿帝家族不能找到失踪的二子回来接任,那么政府将考虑对勒拿帝公司实行公有化。” 报纸上的那句话,此时此刻又浮现在方森的脑海里。 而且……也瑞的父亲在一个月前也意外身亡了…… 真的是“意外”吗? “政府……”就连方森,也说不下去了。 因为没有人,能够跟政府斗——没有。 也瑞点点头,然后又自嘲般地一笑:“一山不能藏二虎,政府怎么可能允许这个世界上存在能跟他对抗的势力。” 明明有关于自己的命运,可也瑞却用不痛不痒的语气道出。反而是方森,根本抑不住哽咽。有些酸酸的感觉卡在喉咙处,当真是令他十分难受。 “是我害了你。” 但也瑞伸过手去抚摸方森的脸颊,仿佛将他当成是个小孩子一般:“你觉得政府的企划,会是一天两天的事?他为了培造出你和离冬,花了几十年。” 但尽管也瑞这么说——方森的心里面还是觉得仿佛有条刺在割剜着。明明当初是他给自己注射病原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的……可…… 一想到也瑞做这些都是为了自己,他就会心如刀割。 原来爱一个人……竟会至这种疯狂扭曲的地步,连是非黑白,都不会再存在。因为也瑞,已经搅乱了他的心,还哪里能够分得清黑白的界限。 满心满肺……都只有这个男人了。 “既然都是不能够再活下去的人了,那你还担心些什么?” 也瑞轻轻一笑,突然就将方森打横抱起,抱到了实验台上,然后整个人就压了上去,手开始不安分地在方森的身体上游走。可是三年没被男人触碰过的方森明显被也瑞突如其来的爱抚给吓得不轻,赶紧抓住了也瑞的手腕不让他再进行挑逗。 “也瑞……我……有病。”方森将脸转到阴暗处,低声地提醒道。“不要……” 可是也瑞明显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把头埋在了他的脖颈旁吻着,轻声问道:“有病又怎么样?” 但方森却皱起了眉,难以启齿:“我……随时都有可能发病的,你不要……进来。” 但也瑞对此却满不在乎,吻住了方森的唇,不让他再讲话。吻罢,贴住了他的耳朵,用极轻、极低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不能拥有你,那我做男人还有什么意义。” 话出那一瞬间,方森的心简直就像是被狠抓了一下一般。若是平常,听到这样的话语,他可能会更加地亢奋,但现在——却只有一种酸楚的感动。 不是“人”,而是“男人”。 一个词的改变,却又丰富了他内心那份爱的含义。 只有在方森的面前,也瑞这个“男人”才做得有意义——因为只有方森一人,配得上他身为“男人”所给出的爱。 这才叫做真正的——倾尽一切地爱,已不仅仅停留在“生命”这个层面。为了方森,也瑞不仅可以不要性命…… 还可以抛弃身为男人的一切。 因为如果失去了方森,那一切,都将成为没有任何意义的存在。 这样一句话,比“我爱你”,更让方森无法自拔。 热烈地回应着也瑞的吻,他甚至主动脱下了衣服。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两个人能在一起,那才是他所想要的结果…… 他真的,再也不能忍受跟也瑞的分离了。 从他十七岁那年开始,他的生命里,就注定了要给这个男人一个独一无二的位置……任何人都取代不了。或许对二少、离冬而言,方森也同样是充当着这样一个“独一无二”的角色,但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只要能跟也瑞在一起,不管生死、喜悲,他都觉得满足了。 从前,他曾因出于交易、无奈、报复、情爱而对也瑞张开自己的双腿,可是在此时此刻,他完全就已经理不清自己心里面的感觉了。明明外面CLEAN还在执行任务,明明自己已是命不久矣,明明也瑞已经被政府给盯上了…… 可他还是在这种时候向也瑞张开了自己的腿,仿佛这个动作…… 已经是深刻在他意识里的一种本能。 取悦也瑞,然后让也瑞来取悦自己…… 已经成为了方森作为生物的本能。 “也瑞……” 他躺在实验桌上,曲起膝盖,轻声地呼唤着那个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名字。这三年来,他从未跟别的男人上过床,但原来他还记得究竟要怎么去勾引也瑞。 而也瑞此时…… 也早已是抑制不住自己对方森的欲望了。 把实验室的门给反锁掉,他过来就将方森压在了身下。明知道CLEAN这次来就是奔着键构图的,可他却跟方森一样…… 早就把所有的事情都给忘了。 或者说不是“忘”了,而是人为、主动地抛到了脑后。跟方森所想的一样,只要能够拥有对方…… 真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你究竟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也瑞贴在方森的耳边喃喃低语,每个字,都仿佛是在诉说着自己对方森的思念,那是一种……方森永远都无法体会到、了解到的感觉。除了这些克隆体,也瑞更曾经找过很多跟方森长相、身材、声音相似的男孩,将他们养在身边,但是…… 直到今天与方森重遇,他才明白自己内心深处所渴望的,究竟是什么。 现在这个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方森,因为停用了R-3,身高已长,大概……接近一米八吧?虽然因为从小就缺乏营养导致他以后再也胖不起来,仍是那么瘦,可是因为三年来魔鬼式的训练,原本的那种“瘦弱感”已经不复存在了。现在的他,身材纤长结实,声线也因为长大了所以稍稍变得低沉…… 阔别三年,其实方森早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迷得也瑞神魂颠倒的少年了。 可是,也瑞对他,却一如既往。 本来,以为找个各方面都跟方森相似的少年,就能缓解自己内心深处的思念与欲望,但现在,面对着这个已经截然不同的方森,也瑞的那种欲望,还是在体内不断地翻滚沸腾着——他要的,不是方森的身体、方森的呻吟,他要的,只有“方森”而已。 就算方森变得丑陋、肮脏、恶心,那也仍是他也瑞所深爱着的人,没有人能够取代,甚至连模仿都不行。 他要的,早已不仅仅是方森的肉体那么肤浅了。 “啊……唔!唔……!” 实验室里没有润滑剂,也瑞撑开方森的大腿,然后埋头在他股间亲自为他舔舐那个紧致的洞口。一千多个日子没被别人碰过,方森受不了这突然的刺激,立即就抑不住地呻吟了出口,下意识地就想往后缩。可是也瑞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大腿,不让他有任何后退的可能。看着方森股缝间的那个小口,也瑞首先不是觉得兴奋,而是…… 揪心。 如果,如果方森生来就是个怪胎,生来就没有这个地方的话,那么也瑞现在还会是那个对所有人都可以漠不关心,处理所有事都可以游刃有余的勒拿帝家长子吧。 不是因为“爱”所以才产生“性”,而是因为“性”才产生出“爱”…… 原来也是一样的深沉。 也瑞认真地舔着那个入口,极其温柔,仿佛是在擦拭着一件自己所珍爱的宝物一般。方森的身体浸过海水,又出过汗,浑身都带着一股臭味,脏兮兮的…… 可是也瑞对此根本就从未上心。即使是方森身上所散发出来的臭味,那也是…… 他所深爱的东西。 就算百年以后,方森只剩下一副骷髅,那也是他所珍爱的宝物;就连尸体,他也要搂在怀里亲吻。 这种欲望,其实一点也不变态。 命运将这两个人牵扯到一起,然后再用一根染血的红线将他们两个紧紧地缠住。虽然会有窒息感,但却又谁都无法离开对方。 明明只要把线绕开,就能呼吸了…… 可他们还是心甘情愿地被捆绑。 “啊……!啊!” 感受到自己那个隐秘的地方被也瑞那硕大的欲望撑入,方森虽立即咬紧了唇,却还是抑不住叫了起来,不过却并非因为兴奋,而是因为那种久违了的撕裂般的痛感。这三年来,在CLEAN里他一直都被别人笑称为“清心寡欲的和尚”,别说性生活,连个交往的对象都没有。现在,就算面对着的是也瑞,可他的身体一时之间还是无法承受。 而且,他很害怕。 他很害怕自己会突然之间就发病。这一点,明明也瑞根本就不在乎,可他却在意得要死。出于这种不放松的心态,他的股肌硬是用力,内壁紧紧地夹住,就是不让也瑞再进入半分。 “方森,放松点……” 也瑞伸过手去轻轻按抚他那洞口旁边白嫩的肉。明明全身上下都那么结实,可这个部位竟然这么柔软…… 如果是以前,也瑞一定会涌起一股在方森体内疯狂肆虐的欲望,最好就是把他的屁股操得泛起一片片红肿。可是现在,也瑞却一心只想温柔地待方森,好好地疼爱他。连一丝一点的疼痛,他都不愿方森再承受。 明明从前,他就是为了观赏方森各种各样痛苦的表情才决定要将他买下来养在身边的。 所以,尽管胯下那热物已经没入了些,尽管真的很渴望再次像三年前那样在方森的体内抽送,可也瑞还是忍住了。在方森准备好以前,他不想强硬地侵入,不想给方森的身体带来伤害。 “也瑞……我……怕……” 看着方森微颔着首,瞪大了眼睛像个小孩子般地看着自己,也瑞就露出了一笑。 “不用怕。”他压下身,撑在了方森的身上,低下头轻轻地吻着他的下巴。“你最怕的事,都已经挺过去了……不是吗?” 最怕的事…… 方森最怕的,就是也瑞的死,就是与也瑞永远的离别。 是啊…… 最可怕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他还要怕什么呢? 现在,就算要死,那也是跟也瑞死在一起的,是死在也瑞身边的。死前一刻,还能被也瑞拥入怀中…… 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意识到方森的身体终于不再紧绷着,也瑞试探着、慢慢地继续深入。本来方森还死抿着唇忍住的,但待也瑞的那根完全插入以后,一些零碎的呻吟,终究还是没能被困住,从方森的喉咙间蹦了出来。 好……长。 尽管也瑞不是方森的第一个男人,但…… 肯定是第一个这么“深入”的男人吧。 刚开始跟也瑞在一起的时候,每晚的床事,几乎都是在也瑞的强迫下粗暴地进行的,充斥着耻辱与抗拒。在这样的情况下,虽然方森到了最后仍是会涌上一波波抑制不住的高朝快感,可是被那种令他羞耻的快感所侵占了的大脑,却无法让他去细细“品味”性爱的过程。后来,当也瑞开始懂得对他温柔的时候,他的身体却已经完全适应了也瑞的形状了,不会再产生出“好奇”的感觉。 然而现在…… 空白了三年,身体对侵入的异物所产生出来的“好奇心”,正在不断不断地膨胀。因为也瑞不是一昧地只顾抽插,而是缓慢且温柔地进入,倒是让方森有了足够的时间和脑力去感受那根插进了自己屁股里的东西。 那是…… 也瑞的东西。 被自己的身体包围着。 仅仅是这么一想,他的心脏就仿佛被挤出了无数的兴奋因子,跑进了血液、神经里,乱蹦乱跳、手舞足蹈。 好兴奋……好兴奋…… “也瑞、也瑞……” 发了疯一般地叫喊着也瑞的名字,比起甜情蜜意,倒是难耐燥热多一些。也瑞被他这么唤着,理智也无法再支撑下去了,抓起方森的双腿,将它们分开到不能再开的地步,然后就开始动着下身,让自己那硬热的东西在方森的身体里“深入浅出”。 每动一下,都仿佛是要把那些阻挡在自己与方森之间的东西给击碎一般。 方森的身体,越来越热了…… 比起AoB-up1,这种“热”,才是最“融化”人的吧…… 情欲,可以融化人类的一切理智。 不……这不仅仅是“情欲”…… 是“爱欲”。 现在,被也瑞压在身下操所产生出来的兴奋,不再仅仅是“情欲”那么简单,而是“爱欲”,一种以“爱”为出发点,通过“性”所产生出来的欲望。 为什么…… 为什么人类的智慧要高到,能够支撑起“爱”这种复杂感情的存在? 如果人类可以低能一些、弱智一些…… 那么生命,就可以简单很多了。 “不……不要出去……就在里……面……给我吧……” 躺在也瑞身下的方森,明明就已经被身上那男人的性爱技巧给做得大脑窒息、无法思考了,可他的身体,却还是敏感得能够捕捉到也瑞的任何一切细小变化,知道他已经站在了射经的边缘。 虽然过去了三年,但原来他跟当初那个被买走的少年,根本就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 在也瑞面前,方森还是方森,那个真实的方森。 “啊……!唔!” 感觉到一股黏稠的热流在自己的体内不断地想要往更深的地方射去,挤满了那个窄窄的甬道,方森心中一荡,仿佛要把也瑞给榨干一般,突然就夹紧了股间的肌肉,双腿也死死地缠绕住也瑞的腰,不仅不准也瑞把那根东西给拔出去,还不断地挪动着腰身,加紧了夹住也瑞那男性象征的力度,似乎想要让也瑞射得更多。最后自己也再无法忍住,呻吟着就将欲望都给释放了出来。 纵然声线变得低沉了,可方森在床上的呻吟声,还是没变呢。不像是别的男孩那样,呻吟就真的只为发泄欲望,方森的呻吟,往往都还带有一些婉转的勾引。只怕是在黑街的时候,因为随地可见有男女在欢爱,所以潜移默化地就从那些女人身上学来了。 虽然三年没叫过,可他就是改不掉“坏习惯”呢。 也瑞刚退出,可此时方森的身体还是很敏感。躺在实验桌上,他甚至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只怕一挪动身体,碰到些什么不该碰的地方,那股爱欲就又要燃烧起来。 可是,才喘息了一阵,就觉胃部处似乎真的有种快要“燃烧”起来的感觉。 纠痛…… 浑身酥麻、升温。 这么快,Last的药效就退了吗…… “也瑞……” 方森勉强地撑起身,轻声地呼唤着也瑞。可是身体里的血液越来越热,简直快要沸腾起来了,疼痛瞬间就从胃部扩散至全身,疼得方森不得不蜷缩着身体——明明体内那么热,可是皮肤却冰冷异常。 察觉到方森的异变,也瑞赶紧将他抱住:“方森!方森!” 是要发病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留给他们的时间真的就那么短! 被也瑞抱在怀中的方森虽然正在逐步地走向虚弱,可他咬咬牙,却还是将手抵在了也瑞的胸前,然后奋尽全身仅有的力气,将他对开——“走!走远点!不要碰我!” “你在说什么!” 也瑞皱着眉头厉声一骂,然后将方森整个人从实验桌上拉了下来抱住。 “你以为,我还会从你身边走开吗?” “也瑞……我快死了……”方森脸色都开始变得苍白,整个人只能无力地瘫倒在也瑞的怀里,连说话都十分吃力。“你快放开我。” 但也瑞听罢,只是提起嘴角一笑:“你觉得,我会让你一个人去死吗?” 方森呆呆地看着也瑞这个笑容,心里面好像百感交集,但实际上却又是空白一片…… 他知道也瑞这个笑和那句话里面的含义,但他此时此刻竟然没有半点要拒绝的意思。 “你舍不得让我一个人去死……你以为,我就会舍得吗?”也瑞低下头吻住了方森的额头,更将他抱紧了些,“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比对方后死究竟会有多么痛苦……难道你就舍得,让我也承受那种痛?” “也瑞……” 也瑞将方森抱开了些,然后打开了实验桌下的柜子,从里面抽出了一把实验用刀…… “你怕痛吗?” 看着那把刀,方森的眼睛已经被一层浅浅的泪水给浸了。 但却不是因为害怕。 他不怕痛……他只怕“痛”,会让也瑞忘记了自己。 也瑞将刀锋轻轻地放在方森手臂皮肤上刮过,然后看着方森,温柔地笑了起来:“不要怕,等下,我会陪你一起‘痛’的。” 方森看着他,突然眨了眨那双泪眼,将泪水全都给挤掉,然后也对也瑞露出了一张笑脸:“来啊。” 说罢,他一横手,主动地就把手往刀锋上划。 血,立即一滴滴地往外流。 “来啊。” 他抓住也瑞的手腕,让也瑞把刀抵在自己的身上。只见也瑞眯了眯眼,毫不犹豫地就…… 用刀往方森的身上,割了好几道长长的口子。 血,立即浸漫了全身。 那都是…… 正在开始病变的血液。 可以腐蚀掉性命的血液。 然而面对着这样一个血人,也瑞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抱住。 紧紧地抱住了血染的方森。 他要分享…… 方森的血液。 方森浑身都在流着血,可现在却一点都不觉得疼。他把头伏在也瑞的肩上,然后露出一个惨然的笑容:“也瑞……我还记得自己曾经立誓过,一定要从你身边逃走,而且连尸体都不能让你给找着……可是现在……我不仅主动回到了你的身边……还连我们的尸体,都要融在一块了……” 也瑞笑了笑,低下头去吻住了方森的头发。他曾经说过,为了与方森在一起,他愿意倾尽所有。而现在…… 他真的做到了。 倾尽一切,包括生命,为的就是永远地将方森拥在怀内。 其实这,挺幸福的。 “你改变了我的结局。” 方森的血,必定会把自己的身体也给腐蚀掉吧…… 那么腐烂的尸体,已经是绝不可能再被家族拿来当活体实验品的了。 因为方森的出现,所以也瑞的结局被改写。 原来真的没有谁,生来就被注定了结局的。 谁,都有权利主宰自己的命运。不……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命运”这种东西。只有“路”,自己走出来的“路”。 而也瑞的“路”,终点就是方森。 “方森,这下……谁也分不开我们了。” 他们会融在一起,再如何强大的势力,再如何高新的科技,都无法将这两具相融的身体,分开了。 方森听罢,只是将也瑞的身体再抱紧了些,把脚绕到也瑞的身后去,整个人死死地缠住了他的身体。 “下辈子,我不要做人了。做人……不好。” “是吗……”也瑞浅笑,“但无论如何,我都会去找你。就算你是猪,是狗……甚至只是一棵小草都好……我都会疯狂地去找你,然后再次疯狂地爱你。就算你变成了一阵风,只要从我身边吹过……我都会嗅得出来……那是你的气味。” 方森听着,却只是用手圈住了也瑞的脖子。 “也瑞……我爱你。” 我爱你。 三年,也瑞终于还是等来了这三个字。 这…… 深沉的…… 三个字。 这种跨越了“物种”,违反了社会道德伦理的精神——爱,在这个时代,根本就是一种…… 不应该存在的…… 浴血的、禁忌的…… 非法精神。 ——正文完—— 番外 半年后,北极。 正值北半球的冬半年,这里除了一如既往的一片冰天雪地以外,还是漫天长久的黑夜。 自从来到了这里以后,方森好像就没有再见过阳光了。 “方森呀,快点进来吃饭了。” “恩。” 方森应了一声,本来还在冰屋外铲雪的,这下他终于放下了铲子,走回到冰屋内。屋里的摆设十分简单,除了一张床和一些食具以外,再无其他。 而一对头上长着白发的中年男女,正在捣弄那些食具,给方森盛汤。 “来,慢慢喝,小心烫嘴。” 方森微笑着接过汤碗,先小心翼翼地吹拂了几下,然后才慢慢地喝了起来。 “鱼汤啊。” “你小时候,一喝鱼汤就会笑。”给方森盛汤的那个中年女人笑着说道。她看着方森,眼底里有说不尽的温暖。“什么时候……离冬也能回来就好了。” 这对男女,便是当年有份参与实验的科学家,同时也是仅剩的,还活着的两人。当初方森被送到他们两个的面前时……他们还以为方森是离冬呢。 事实上,现在在北极的所有筑墙工人,都以为方森就是离冬。 半年前的事…… 方森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当时浑身是血地倒在了也瑞的怀里,醒来以后…… 自己便是在北极,被这两个科学家给救活了过来。 而据描述,将方森送来的人,正是…… 部长。 但从那以后起,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他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CLEAN又怎么了?也瑞又怎么了? 他都一无所知。 摸摸自己的胸口,他只知道……也瑞,应该也一样还活着。既然他身体里的血液没有腐蚀掉自己,那也不可能把也瑞给腐蚀掉才是。 而且,AkLz这款药的实验停止了,药物完全上市了…… 可方森明明就还健在,活体实验品的数目不可能对得上才对……怎么实验就停止得了,而且勒拿帝公司没有受到盘查呢? 当天的一切,全都成了谜。 他其实好想往外跑……回到沙莲后地,回到也瑞身边……可是,在这北极里,所有进出的飞船都受到严格的管制,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出逃。于是,他便跟这对科学家一同,在北极先安定了下来。平常就顶着离冬的身份去工地里干活,干完活了,就回来科学家的家里。 “新政府上台了呢。” 那个男科学家抓起了一份报纸,头版就是关于换政府的事。这次的动乱持续了半年,不过主战场放在了南极,城市都没有受到波及。除了换了一个政府以外,人们根本就感受不到生活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不过…… “这……”只见男科学家看着报纸,眉头深皱,一脸的惊诧。 “怎么了?”方森放下碗,也把头凑了过去,看着报纸——“新政府宣布,取消人类室培制。除了有生育障碍以外的夫妇,均需通过自然生育,繁殖后代。” 什——么?! 不仅瞪大了眼睛,方森连嘴巴都要合不上了。 要取消室培人和自然人的区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算换了新政府上台,也不应该…… 而且…… 夫妇?! 方森将眼睛往下挪一些,就见了同样爆炸的新闻——“新政府决定重新设立婚姻制度。只要年满十八周岁以上的公民即可获得婚姻权。” 权…… 权? 权! “自然人(natural person)即生物学意义上的人,是基于在自然状态下出生而取得民事主体资格的人。” 取消了人类室培制度……那么就是说…… 自然人,也是“公民”了? 自然人,也有“权”了? 方森的心开始狂跳起来。嘭、嘭、嘭……因为心脏的急速跳动,使得他浑身的血液都似热了起来一般。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方森问道。但那个男科学家只摇摇头:“我只听说,这次换政府的动乱,是由军队先引起的。” “军队……?”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一时间,屋内的三人都不再言语。换政府于他们而言只是件不痛不痒的小事,但是现在…… 是在给这个社会“换血”。 正当方森还看着报纸沉默的时候,突然就有一束光线从门外射进了屋里,打在了方森的眼睛上,十分刺眼,刺得他只能立即闭上了眼睛,举起手来覆盖在眼皮上挡住那束光线…… 暖暖的…… 光光的…… 那是…… 太阳? 方森缓慢地尝试着睁开眼睛,渐渐适应以后,他才拿开了手掌。果然,那光线越来越强烈,全都挤入了冰屋里。 “是太阳啊,冬天要走了。”女科学家笑眯眯地望着门外说道。 这真的……是太阳吗……? 方森似是不信一般,半眯着眼睛走出了冰屋外。果然,那一份久违了的温暖,毫不吝啬地就悉数地打落在了他的身上。 是光啊…… 真正的、自然的光。 方森张开双臂,感受着这份来自太阳的恩赐。可是当他张开双臂的那个瞬间…… 却有一双手,从他的背后伸到了他的腰间,将他紧紧地抱住了。 “啊!” 方森被吓了一跳,可是下一秒…… 他就嗅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 “方森……” 是也瑞…… 真的是也瑞! 那是…… 方森的阳光。 他突然只觉得腿上一软,整个人就想倒下去,不过还好……还好也瑞一如既往地,紧紧地抱住了他。 “我来接你了。” 低沉的声线,却给了方森无限的安心。也瑞说着,就把方森的身体给转了过来,面对面地抱住。屋里那位女科学家听外面有些动静,赶紧走出了家门,可一看方森竟然跟一个男人抱在一起,立即就被吓到了,退回到屋里不敢出来。 “你……” 方森的话里有些哽咽,双目直勾勾地盯着也瑞看了良久,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然而也瑞,看着方森这幅样子,却一直只是在温柔地笑着。 “让我想想……该说些什么开场白好呢?” 那边也瑞的话里满是戏谑,可这边方森的眼睛上就已经蒙上了一层水。他不愿也瑞看到自己的脆弱,猛地整个人撞进他的怀里,加紧了双手抱住他的力度,然后更把头深埋在他的肩上,死命地想要把那些眼泪给挤出来。 而也瑞见他如此,只是摸摸他的头,低声地说了一句:“傻瓜。” 方森是傻,最傻的,就是爱上了也瑞。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也瑞拍拍他的头,将他放开了些,然后才看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你那天吃的,根本不是‘Last’。早在三年前你第一次拿到那颗药的时候,离冬就已经给你换成了AkLz……而且是真正的AkLz,能够治病的那种。” “啊?” 方森完全听不明白,离冬会给他换药,这点他想得通。毕竟离冬是自己的哥哥,自然不会让方森为了执行任务而死了。可是…… 他是哪来的真正的AkLz?明明勒拿帝公司是半年前才让药物的最终版上市的。 “是他们偷来的。”也瑞淡淡地说道,“原来翁起偷了……就在那次离冬和他把你送回沙莲后地的时候。” 是……队长? 所以说,是队长在沙莲后地里偷了AkLz,然后转交给离冬,让离冬偷偷把自己的药给换掉的? “那天……你晕了过去以后,我就发现了这件事。因为你的血,根本就没有半点腐蚀能力。你的身体之所以会有反应,是因为药物在起药效而已。 “后来……离冬和你们部长,就找上来了。” “部长?!”怎么会?明明那天部长就没跟去沙莲后地的啊。 也瑞见方森一脸的疑惑,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啊,你们的部长。他们……跟我达成了一个交易。” “啊……?” 部长当初下令让CLEAN的成员去沙莲后地,不就是为了偷键构图么?怎么……最后倒跟也瑞做起交易来了?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们部长要偷键构图?”也瑞问道,但方森摇了摇头。“那是因为,CLEAN跟勒拿帝家一样,已经被政府盯上了。他们要偷键构图,掌握政府的把柄,然后用来自保。” 方森低头沉思了一阵:“那……然后呢?” “然后?”也瑞轻笑了一下,“垂死挣扎的CLEAN和垂死挣扎的勒拿帝,有着共同的敌人。偷键构图,也只能保CLEAN一时,只有推翻政府,才是他们唯一可以保命的方法。所以,那天你们部长就提议,让离冬顶替你,成为编号YY1508实验体,然后当军方填好记录以后……就杀掉他们,伪装成军人,混进军队中。” 让离冬顶替方森吗…… 是啊,他们是双胞胎,同卵双胞胎,确实是能瞒过血液检测的。 “再后来,为了表示‘诚意’,祖伊如政府所愿签下了AkLz上市的合同,而且实验体检查也没有问题。政府这才同意延缓对勒拿帝公司的公有化,同意让祖伊继承公司。” “所以说……新政府……都是CLEAN的人?” 听方森问罢,也瑞笑得更开:“是啊……现在政府的首领,就是你们部长——那个叫‘东方寻’的自然人。” “啊?” 方森一直以来都不知道部长的真名。现在听到了“东方”这个姓,他简直就吓了一跳。他知道CLEAN里面都是自然人,他知道东方原是自然人…… 那么难道……? “你们部长的弟弟,就是东方原。” 果然。 原来,这就是也瑞的“筹码”。难怪当初部长会有不得不答应也瑞,帮忙偷出方森的“理由”——因为自己那个通缉犯弟弟,就在也瑞的手里。 “CLEAN要造反,可是他们没有钱,而勒拿帝家最多的……就是钱。于是,他便跟我提出合作,只是以防勒拿帝出尔反尔,在CLEAN夺得政权之前,你都必须要呆在北极,由CLEAN的人看着。” “所以说……我成了部长手里的筹码,而东方原成了你的筹码?” 也瑞点点头:“是。” 方森一时语塞,完全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让一帮自然人抢走了政权……那么这个社会,当然得改变了。 但也瑞接下来的话,可能会更让他语塞——“方森,” 也瑞将方森的身体拉近,然后贴着他的耳朵低语,“嫁给我。”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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