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多遥远 下——长戚君
长戚君  发于:2014年09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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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2、红马甲(三)

 终于那人走进了,清晨的阳光冲刷着他身上残留的黑暗,一个嘴里叼着烟,不拘小节的人走了进来,尽管那人的表情在惊愕中带着一点点复杂,孙毅看到这样熟悉的面孔心里还是升起了一阵不可抵挡的喜悦,像是个迷路的话题突然找到了回家的归途,像是他终于从那离奇的世界中解脱,回归了现实而又正常的生活。 “焦逸才!”孙毅高声喊着,带着哭腔的喊叫中带着几许嘶哑,“你可回来了!” “你……这是怎么了?”一头雾水的焦逸才莫名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还有你……一夜没睡?” 孙毅此时觉得太多的话哽咽在喉,仅仅不到几秒钟心情的起伏就已经如此之大,自己像是从魔窟忽然回到了安居的家中,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不停地喘着气,呼吸着这让他感觉安全的空气。 “你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焦逸才担心的走了过来,想要伸手去摸孙毅的头。 孙毅知道他要做什么,也知道他想说什么,他的思维很清晰,只是因为刚刚那恐怖的冲击还未消退,他的身躯仍然僵硬的瑟瑟发抖,孙毅甚至觉得他的这个身体都不属于自己了。 “好多汗啊,你到底怎么了。”焦逸才关心的问着,把手贴在孙毅满是汗渍的头上,尽管他的大脑告诉他孙毅现在这样的状况根本无法回答他的问题,但担心着孙毅安危的焦逸才总是不自主的询问着他的情况。 焦逸才的手把温暖从孙毅的额头一直向下扩散着,就像一条破冰的暖流,在早春的日子里融化了风雪过后的冻土,这时他感到自己那在口腔里打转的舌头已经不那么僵硬,现在已经可以发出一些稍微清晰的音符,但是他却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咱们寝室闹鬼了。”孙毅嘴唇微微动了动,话语从开合的缝隙间溜了出来,他从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用这样淡然的口吻说着这么离谱的话,可能对于他刚刚经历的事而言,这些根本不值一提。 “什么?”焦逸才有点懵,他没想到一向镇定的孙毅竟会说出这样荒唐的话,毕竟在他印象中孙毅可是最不怕这些牛鬼蛇神又胆大心细的人,而且孙毅一脸平静,不像受到任何惊吓的样子。 “到底怎么了?”焦逸才问道:“你是……认真的么?不是在恶作剧吧。” 孙毅点了一下头,仍是那样平静地说:“闹鬼了,咱们寝室真的闹鬼了。” “怎么会……”焦逸才皱着眉头半信半疑的看着孙毅,他心里犹豫不决,某个感觉在告诉他相信孙毅所说的话,但他平日里的常识又在告诉他这样的事根本不可能。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跟我说说。”心有犹豫的焦逸才关切的问着,想要摸清一切的来龙去脉,“怎么就说闹鬼了呢?” 孙毅看着他,眨了眨眼,他并没有直接回答焦逸才,而是拖起疲惫的身躯走到桌子前将一本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小本子翻开,虚弱的问着:“焦逸才,你听说过‘红马甲’的故事么。” 焦逸才点了点头说:“听说过,不过这样的怪谈不是每个大学都有么,光在四川的大学里就有很多这样的传闻。”他随便找了个近的地方坐下,弹了弹烟又说:“怎么,你的意思是……你看到那个‘红马甲’了?” 孙毅闭上了眼睛想了想,他头上的汗珠仍挂在他苍白的脸颊上,随后像焦逸才说:“不算是看到,也算是遇到了吧。”他看着窗外微微发亮的光芒说:“你知道我们学校关于‘红马甲’的传说没?” “没。”焦逸才坐在椅子上吸了口烟,凌晨窗外幽幽的蓝光照着他半个身躯,这轻微的光亮就像是黑暗与光明融合到了一起似的,他长舒了一口气,把烟雾吐到了光影模糊一侧,在下铺的床上投出一个忧郁的剪影,他烦恼的说着:“没,我不常听这种东西……我害怕,你知道我胆子有多小,嘻嘻。” “红马甲,”平静与焦虑交织着的孙毅看着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字体问着,“要不我讲给你听吧。” “唔唔,随、随你便了。”焦逸才颤着声音说道,为了掩饰自己的怯懦他装作无所谓的熄掉了手中的香烟,火红光点在幽蓝的晨光中闪了一下便随风消逝了。 “好吧,那我可就说了。”孙毅擦了擦头上的很冷汗,开始缓缓地讲着故事,僻静而怪异的光影仿佛把他们带入到那个黑暗的故事里身临其境。 “这是我在一个很特别的地方听到的,我把那些通俗版本都混在一起,以便做到滴水不漏,”孙毅说着开场白来缓解自己恐惧的感觉,并顺便清了清嗓子,像是在举行一场神秘仪式般的谨慎,随后他慢慢说道:“很久以前,大概几十年之前鹤临大学有一名女学生,她很喜欢红的东西,她的生活用品,无论首饰还是衣着都喜欢以红色为主,只可惜那个年代物资匮乏,她也没有多少钱来买这些东西,只能靠自己平日里打工挣的钱来买那些东西。” “嗯,”焦逸才点了头打断了他,“但这些钱还是不够是吧?” “是的,”孙毅说,“尤其是服装店里一身十分秀气而精致的红马甲使她十分中意,但她所挣的钱却连个零头都付不起。” “女孩子会喜欢那种衣服?马甲?”焦逸才疑惑的问着,顺手又点上了一只烟,他突然觉得这个故事好像没那么恐怖了,“你这么说到让我想起了一个同学,他倒是很喜欢穿马甲一类的看起来很英国绅士之类的东西。” “不是那种,”孙毅对他时不时的干扰很不满,白了一眼焦逸才后说:“我觉得应该是像那种马褂那样的,用来防寒的东西,以前的人不是总是穿那种衣服吗,说起来像……额,棉袄。” “哦,”焦逸才了然的点了点头,说:“不过那为什么不叫红棉袄?” “别打岔!”孙毅不耐烦的说,“好好听着。” 焦逸才用抱歉的表情笑了一下,手挠着头接着孙毅的话说:“行,你继续,后来在怎么样了?她去偷了?” “你听我讲完啊,”孙毅说着说着喘了口气,听到“偷”这个字的时候他仍不由得心中一惊,不过这时候他觉得比之前因为恐怖而压抑的感觉顺畅了很多,这时他看着焦逸才那张嬉笑的脸,大概理解了他打岔的原因。 孙毅向他弯了弯嘴,继续讲道:“我接着说,那个女孩朝思夜想的想要那个红马甲,可是钱总也凑不够,每次她感觉自己快攒够钱去买那件衣服的时候,她的积蓄总是因为一些非常离奇又非常巧合事情而被洗劫一空,比如学校突然要征收附加的学费啊,自己正好在那个时候生了场大病花光了医药费啊,或者单单是被洗劫一空,甚至直接消失不见的都有。” “那可真够背的,要我我早不费那劲了,”焦逸才撇了撇嘴说,“那后来呢,那女孩就真的那么想买这件衣服吗?” “嗯,她越是遇到这样的事,就越是对那红马甲充满了憧憬,她朝思暮想的就像是对恋人的思绪,那种情感已经从单单对美丽事物的喜爱扭曲成一种病态的偏执,一种畸形的疯狂,她日夜迷恋着那美丽的服饰,每天下学后都要跑过去看。” “红棉袄……无论怎么看都不美啊,额,算了,你继续说。” “好吧,但是突然有一天,在一个她难以安眠的夜晚,一个位置的声音叩响了她寝室的木门。‘咚咚咚,咚咚咚’那声音零零点点的响动,像飘荡在夜晚断断续续的歌声,那时候寝室里的人也睡得轻,她们一边抱怨着一边前去开门,结果看到了一个身穿着红衣的少女,她面无血色,在黑暗中都显得十分苍白,她的手上捧着一件叠好的衣服,轻哼般的问着:‘你们需要红马甲吗,’那声音像歌唱一般,她又继续的问着:‘谁拿了我的红马甲?’,宿舍的人都认为这个家伙很奇怪,所以没有搭理她,这时那个非常想要红马甲的女生凑上前去就搭上了话,她的舍友们在旁边看着不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只看见那女孩的神色越来越兴奋,还未等说几句她就跟着红衣女子走了出去,这时候宿舍里的人感觉不对劲,就想去把她拉回来,但却发现她无论怎么拉她也不愿回去,那时那个女孩子的表情就像见到了天堂一般,满脸都是不着边际的喜悦之情,那女孩跟着红衣女子一同向楼上走去,而当舍友快步跟上去时却发现那里只剩一片空洞的楼梯和破旧的墙皮,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而当那些舍友们带着疑惑回到寝室的时候他们惊异的发现,那个女孩的床位上渗着一大滩画着图案的血迹,那形状简直就像是个披在床单上的红马甲。” 43、红马甲(四) “于是乎……在那之后没有人再见到过那个女孩?”焦逸才试探的问着。 “是的,那个女孩再没有出现过,”孙毅说:“你感觉如何?” “呼~”焦逸才吐了圈烟,摆着手后说道:“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反正我感觉这个故事挺奇怪的。” “奇怪?”孙毅扬起了眉,疑惑的看着他问:“哪里奇怪了?” “我是说啊,”焦逸才说着,手指习惯的在黑暗中画着圈,“我是说你不觉得这个故事布局很奇怪么?既然后面想说那个女孩子遇害了,为什么前面还要用那么大篇幅去描写那个女孩痴迷红马甲的事?明明仅仅说一句那女孩是个贪便宜的人不就行了?” “说不定是为了渲染气氛呢,”孙毅有些逞强的说,而自己心里也在琢磨,他看过很多校园怪谈,无论它们是描写多么复杂的事件或物体,一向都是以言简意赅为宗旨,毕竟怪谈不是文学,不是要写出来供人鉴赏的艺术品,这个故事细细想来确实有违常理。 焦逸才没有再接下去说,而是紧盯着一脸困惑的孙毅,严肃地问:“孙毅,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怎,怎么了?”孙毅掩饰般的问着看着焦逸才正直的目光,“怎么突然问这样的话?” 焦逸才的眼神像在审视着孙毅那染上了污秽的良心一样,而孙毅默默地低下头一言不发,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所做的那些事,即便是焦逸才也不行,如果他告诉焦逸才那个群,以及“红红”的那些事,自己去教堂偷书的事情他也一定会发觉,如果到时候传出去,自己被开除是免不掉的,孙毅默默地对自己说着:“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对谁都不能说。”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不大对劲,唉。”焦逸才长叹了一声,并没有再作纠缠只是转移话题说道:“所以你刚才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有奇怪的声音吗?” “嗯,是的。” “那个人说了那句话?‘给我红马甲’啥的?” “嗯。”孙毅看着焦逸才的眼睛认真的点了点头。 “如果你真觉得不放心,”焦逸才没有兴趣继续问这样的问题,他又换了个话题说道。“我有个同学可以介绍给你,他叫匡务正,跟你说,那人非常神的,什么东西只要一看就知道来龙去脉。总之额,是个像大神探那样的人!” “哦,那样神奇的人啊……”孙毅谨慎的答着,又想起了自己偷盗的事情,他像抖掉灰尘般的摇了摇头,推脱着说:“算了,算了,我还是自己来吧。” “拒绝了啊……”焦逸才不满意的哼着:“那随便你啦。” “对了,”焦逸才突然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说:“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你听说过咱们学校大概四五十年前发生过一件事么?” “四五十年前?”孙毅疑惑的问着。 “额,可能大概是六十年前左右,我忘了,”焦逸才又改口道,“反正大概是解放前的事。” 孙毅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我只知道二十年前发生了一起离奇的凶杀案而已。” “不是那个,”焦逸才摆了摆手,“我说的那个是个更大的事件,据说全校三分之二的人都遇害了。” “三分之二?”孙毅惊叹道,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怎么会那么多人?” “不知道,不过我想可能它跟你这个红马甲的故事有关系,”焦逸才想了想又说,“现在四教的前面还立着个纪念碑呢。” “你从哪听到这些的?”孙毅半信半疑的问着,他并没有理会焦逸才刚刚说的那些“佐证”。 “道听途说啦,反正都在传这种事,最近天气这么热学校又不给安空调,学生们当然会找些‘谈资’来抱怨啦。”焦逸才用无所谓的口气说着话, “说不定不仅仅是与红马甲有关……”孙毅想着,越想就越觉得可疑,且不说这件事的真实性,单算它的来源和背景就明显与很多的事有关系。 因为各大校舍是在那段时间里兴建的,包括传言闹鬼的四教和二基楼,还有很多校内的区域设施,都是在那一年左右建成的。 校内的各大区域也是由那段时间里划分的。 欧姆路,零号路,复兴路和涅盘路也是在那段时间命名的,由于各学院都分别不同的坐落在各个道路旁,所以这些道路的名字是以所靠近的学院的特色来命名的。 “看来那一年的确发生了很多事,很可疑。”孙毅想着,渐渐地感觉自己找到了门路。 “……其实啊,要我说,”刚回过神的孙毅发觉焦逸才要高谈阔论一番,他竖起手指,嬉皮笑脸的说:“我看你就是在寝室憋的时间太长了,阴气缠身才会引来这些不祥之物,你看咱们寝室向阴,本来就少见阳光,门口那里阳光根本照不到,导致多年来阴气积聚,郁气不散,再加上咱们学校本来阴气极重,极易妖灵幻化,久而久之,淤积生邪,人在这样的环境里就会邪气上身,失心疯躁,在阳光通达出活动几日便可好转。” “你又来了,鬼扯……”孙毅耷拉着眼皮,不耐烦的说:“你从哪儿听得这些啊。” “我本身就知道啊,我爸可是村里边的神巫哦!”焦逸才自豪的说:“这类鬼神的事从小就懂!” “那些都是封建迷信吧。”孙毅无奈的看着他说。 焦逸才看了看窗外,有点不高兴的说:“切!你不信就算了,我睡回笼觉去了。”说罢爬上床,正要睡得时候,又突然觉得不对,于是翻下来,把自己的鞋子摆放的整整齐齐,使鞋子向床的外侧放着——这算是一种传统上的讲究,因为据说鞋子倒放会招来鬼魂,焦逸才用心摆弄整齐后才上床安心的睡去了。 “哼……”孙毅鼻息里带着粗气,声音中都有一种轻蔑之意,“说到底他还是胆小啊……” 44、红马甲(五) 第二天,当孙毅醒来的时候就发现焦逸才已经不在寝室了,他匆匆地找自己屯的零食吃了些,顺便打开了电脑,趁那开机的空挡泡了碗方便面,在那常年照不到阳光的阴暗处看着电脑屏幕的微微亮光。 他一边吃着已经放的有些凉的方便面,一边在网上搜索着焦逸才昨天说的鹤临大学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一般来说,这样死伤惨重的“事故”,往往会非常吸引人们的目光,就算它因某种原因而被可以掩盖,但因为事故骇人且影响广泛,常理讲他也可以很轻松的从其他渠道找到答案。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找到,他找遍了网络上犄角旮旯的消息,换了无数种搜索方式和关键词,但他无论在多么冷僻的角落都没能看到关于当年的事情,而当他想换个思路查鹤临大学的校史时却发现那一年根本就没有任何记载,那个事件像是生生从书上撕掉似的。 不过他还是在教务处网站下的校史里找到了一句话,它写着:“1947年,学校获得了巨大的财富来兴建更多的科研建筑,但因为猛烈地意见分歧而不得不延后。” “猛烈”这个形容词用的颇有深意,孙毅越看就越觉得这里边藏了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果然有什么事情啊。”孙毅嘟囔着,两眼看向窗外。 天上漂浮着的团团的乌云,像是孙毅心中挥之不去的疑惑,他突然觉得自己正在调查的事情完全不像原本想象的那么单纯,它可能牵扯除了太多太多他所不知道的东西以及那些他所不愿知道的事情。 但他还是要继续做下去,尽管他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或许是为了自己的挚友李峰,又或许仅仅是自己无聊的偏执? 他起初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位初来乍到的掘金者,在略显端倪土地上带着好奇感向下一直挖,挖的越深周围的那些惊奇璀璨宝藏就越多,但实际上却远不止如此,他发现现实中的情况是越向下挖掘只会见到越多嶙峋的怪石,它们张牙舞爪的像是被激怒的怪物般凶狠,他自己越是走向这平日的阳光无法照耀的地方,就会发现越多藏在这深渊中的魑魅魍魉。 孙毅紧张的擦了擦头上的汗滴,他知道自己已经走上了这条路,自己在之前的某个决定已经让他无法回头了,他只能踏着这片妖异的土地,在更深的黑暗中继续摸索。 孙毅烦恼的随意晃了晃鼠标,这时一个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看了两眼后,揉了揉自己疲惫的双眼说:“沈青柏……没想到自己学院的前辈还跟这样的事情有关系,”孙毅慵懒的耸了耸肩,手习惯性的摸索着书的页脚,像是要把事件理清一样继续慢慢的说:“没想到那些建筑都是他兴建的,他兴建的那些建筑又总是有闹鬼的传闻,难道他跟那些的事有关……” “可是,不对啊,”孙毅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如果单单从闹鬼这一个条件判断的话,教堂之前也闹鬼,可教堂在很早之前就建成了啊。”孙毅的心中已经把那些怪谈事件与五十多年前的那场惨剧关联在一起了。 “看来还要从源头找起,描述中的那笔钱来的也十分可疑,”孙毅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双手支撑着桌子看着那句从校史中找出的话,他甚至觉得整句话里都藏着很多扑朔迷离的信息。 “他们哪弄来的那么多钱?”孙毅的手搭在下巴上,疑惑的问着,“这里说的‘意见分歧’到底是什么意思?” “最关键的是,”孙毅紧紧地扼住了手腕,极为烦恼而无奈地问:“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在任何地方都没有多少记载?难道真的只是空穴来风?” “啪!”想到这里孙毅的手愤恨的拍了下桌子,他摇着头,直觉告诉他这些事情绝不是能够凭空捏造的东西。他又翻了翻本子,发现很多校内的怪谈大多都与那个年代有关。 比如关于那徘徊着幽灵的四教楼的传言,据说在午夜降临之际,穿着那个时代衣服的同学们悄然出现在四教楼已经封死的四层上,随着光影的变化摇曳着。 “等等,为什么四教楼的第四层会被封上?唉……”想到这里的孙毅烦躁的闭上了眼睛,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一个接一个的蹦出来扰乱着他的思绪,他只能疲劳的叹了口气。 “好多东西都要一一弄清啊。”孙毅懒惰的躺在椅子上,“况且四教楼连在哪我都不知道。” 事实上,孙毅只在一次意外的迷路中走到过四教旁,当他第一眼亲身看到那栋建筑时,那突兀的环境和建筑的奇怪的构造让建筑专业的孙毅感到十分怪异,但他却说不出来哪里有问题,只是感到与他平常所见的那些建筑都与众不同,但这种与众不同绝不算是建筑学里精妙的独辟蹊径,四教楼给他的感觉充其量只能算是种恶意的猎奇风格。 孙毅点开了qq,看这那蒙上一层灰色的鲜艳头像,尽管她曾经让数小时前的自己吓的六魂无主,不过最了解发生了什么事的,最后能给他解答的恐怕只有“红红”了。 “谁来告诉我1947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孙毅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现在终于明白书上那些与恶魔做交易的人们是何种心情了,因为他现在也面临着这样山穷水尽的局面。 “她,只有在晚上会上吧?”孙毅自我安慰般说着:“说不定刚才的事只不过是个恶作剧呢。 这些或杞人忧天或一厢情愿的猜测只有到夜晚才能有答案,而弥漫着黑暗的夜晚则是人的心灵最脆弱最易妥协的时刻,孙毅走到窗前,摸着那将他与外面的世界隔阂开玻璃,像是透明的屏障一般,尽管很容易就能打破,但却人们很容易忽视它,它太普遍,也太透明,孙毅想了想,猜测的说:“我门的世界里是不是也有像这样的屏障呢?我们可以突破,但我们只是单单的不屑于去做?” “别傻了,”孙毅用头装着玻璃,痛苦地说:“这么热的天让我出去我都不愿呢!” 孙毅把笔远远地仍向那本笔记,一边祈祷着红红今晚会给他答案,一边疲劳的卧在了椅子上。 45、红马甲(完) 自那天开始,红红就一直未再联系孙毅,这几天里,中午的阳光仍然那样猛烈,透过玻璃都能看到一波波热浪,可尽管是这样酷热的夏天,宿舍楼下仍有一群头戴钢盔,全副武装的人在成组的巡逻着 “人又多了啊,”孙毅在窗前捏着沙哑的声音,愁云不展的看着那些人说:“保卫部的人又多了一班。” 孙毅抬起头,如往常一样在窗前望着天空,玻璃反射着他有些消瘦的身体,因为失眠而变得乌黑的眼圈也印在光滑的窗户上,孙毅无暇去体验天空的广阔,他的心里正盘算着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 这几天确实发生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尤其是四教,那个孙毅当初在八号下水口旁遇到的白衣少年被人发现晕倒在四教那被封闭的一层,而且是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站立着,甚至还有传言说那人的手上拿着那本他曾经去偷过的叫做《恶·迹》的书,这件奇怪的事毫无疑问在校园内引发了轩然大波,周围的同学几乎每天都会谈论到它,话题中相关的猜测更是多如牛毛,然而却没有一个让孙毅觉得有意义的,而对于正要去调查四教的孙毅来说,这件事的发生让他感到十分无力,他感觉这简直就像是神听到了他心中所想而故意弄出这样的事件来威胁他似的,如果他继续去调查的话说不定会承受同样的后果。 “啪!”孙毅的手有些忧郁的拍着窗框,尽管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他只知道自己期待着会有焦逸才或者任何能来这里探望他的人来安抚一下他那颗焦虑的心,自从这件事情发生后,焦逸才在寝室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现在已经很少见他回来了,独自居住的孙毅只觉得这间黑漆漆的寝室变得更加阴森,也变得更加陌生,陌生的让他感觉不到人的气息。 “咚咚咚!”门外的敲门声一如既往的想起了,自从那一天开始,孙毅再没有见到过那个叫“红红”的网友上过线,取而代之的则是这样不时的敲门声,孙毅原来还怀疑着红红她告诉孙毅这么多的事情都是她捏造的或者只是单纯的妄想而已,孙毅以为红红仅仅是想满足一下她心中欺骗别人的虚荣感和将人引入歧途的成就感罢了,但孙毅现在明白红红说的没有一句唬人的假话。 “我能拿您的红马甲吗?”那个纤细而诡异的声音如约出现了,孙毅对这些已经习惯了,他盯着那在漆黑中微微颤抖的门。原本这些事仅仅会在深夜或者凌晨发生,但随着天数增长,敲门的频率也变得频繁起来,从单单只在深夜到白天一次,晚上一次,再到白天一次,晚上两次,到现在已经是白天两次,晚上两次了。 “您需要红马甲吗?”那个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变得更加尖锐,孙毅走到门前,他想打开门来看个究竟,毕竟这些天来一直呆在室内中已经让他很难受了,而这些天里,他发现自己所调查的这个事件就如同现实中的自己一般被困在一个阴暗狭小的房间里,他能从窗户窥探外面的世界,但他所看到的都是些破碎的画面,这样有限的视野无法让他理清所有一切的来龙去脉,他希望打开那扇通往异界的门,去那里将一切探看个究竟。 但是他的恐惧让他难以做下决定,孙毅已经把手搭在了门把上,却没有力气扭开,他总觉得现在不是开门的最佳时机,他总觉得还有更好的方法,不过他也清楚,这些都只是自己怯懦的借口而已。 “您有红马甲吗?”那声音又带着些嘈杂,像是十分不耐烦的样子。 “没,没有。”孙毅那哽咽在喉的声音还未等他意识到就已经发了出来,接着外边传来了离开的声音,仍旧是十分沉重的靴子声,用力的踏着地面,留下懊悔的孙毅在门前发着呆。 “下次吧……”孙毅僵硬的回过身来细声说,“下次我一定要把门打开。” 他回到自己的桌子前,看着桌子上张开的一个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本子,那些字比以前显得更紧凑了,而这些就是孙毅这几天来钻研的成果,他的双手支撑在桌子上,陷入了沉思。 尽管他愁于没有门路但并不意味着他根本无法调查,但经过孙毅这几天里的思考,他想出了一个方法,那就是通过侵入教务处的系统来查看隐藏的文件,说不定里面会藏着一些秘密的文件与这件事有关,即便没有,偶尔异常的数据变动也能让他发现一丝线索,尽管他不是计算机或者软件学院的高材生,但这些天的积累对于熟悉网络知识的他来说破解学校的防火墙和加密系统已经没有任何压力了。 “一不做二不休。”孙毅怂恿着自己的,想来既然已经偷过了书,那么做这些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压力了,孙毅现在很坦然的面对这些事情,是因为他已经认同了“红红”的说法——无论是什么知识,只要是知识就是要既完全又毫无删改的放出来供大家随意参阅的。 教务处的加密系统实在差劲的难以想象,以孙毅的眼光来看,任何一个稍微懂一些电脑知识的人都能够破解,甚至连编程都不用学习,直接打点命令,然后再用鼠标点两下就能够轻松完成破解。 不过这些并没有让孙毅感到兴奋多少,毕竟他不确定是否真的能够在这里找到他想要的东西,或许他仅仅是浸入了,但里边却是空空如也,甚至根本没有老师愿意往里边放东西,一个部门对其网络安全的重视程度或许也等于他对网络本身重视与否,以教务处网站这种好似垃圾一样被人丢在一边的情况来看,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正当孙毅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点开教务处网站的数据库时,他却看到了一个标着特殊符号的文件夹,那个符号看起来就像是建筑上的一种标示,由一个圆圈套着几个重叠的三角,形状十分统一规整,像是个什么组织或者团体的标志似的。 孙毅猛然感觉自己好像在哪来看过这样的符号,但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他向旁边的备注看去,那通红的说明与其他带着刻板黑色的字体完全不同,那上面鲜艳的写着:“注意,此内容只有教务处内部人员能够查看。” 孙毅兴奋地吸了一口气,点开了那个朱封的文件,这时他看到界面延展开,就像自己走进了一条白色的回廊一样,陈列在屏幕上的都是些名字怪异,满是奇异符号的文件夹和说明,像是陈列在图书馆内一个个尘封的书籍,而破旧的书脚上都写着那些已经被岁月遗忘的文字,它们横平竖直,没有多少玩去,很像三角的形状,像是一种方便于刻在石板上的文字。 “看来这里不仅用来保管那些过去的资料,”孙毅疑惑道:“这里简直就是一个收藏古文的博物馆,教务处收集这些东西做什么?” 孙毅激动地手握住鼠标飞快冻着,尽管错综复杂的各种线索使整个事件更加扑朔迷离,但每次发现新的问题总能燃起他心中的都值,让他期待着接下来的发现。 “那么就先从过去的资料开始吧!”孙毅搜索着那些混乱的文件名,想在这些错乱的符号中找到自己熟悉的字体,找到带有“1947”的文件,找到关于“四教”以及“沈青柏”的文件名。 终于,孙毅眼睛一亮,他看到了一个叫做“四教事件评估及善后处置”的文件夹,在众多杂七杂八的教育报告中的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他看了看左右的文件在脑子里做了个大概的标记,然后满怀期待的打开了这个文件。 46、最后的壁垒(一) 这份文件的格式看起来不像其他正式文件那样整齐划一,甚至反而有些潦草,而其中无论的描述还是说明都不像一般所见的会议记录那样正规。 而且这张所谓的会议记录并没有附上原件也没有相应的复件,看起来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偷偷记下的。 孙毅点着鼠标,接下去看记载的内容: 上面的时间是七月二日,地点,东林路文化堂二层。 会议参加人,鹤临大学校长张自笃,教务处主任冯济海,保卫处主任马义晨,弗朗西斯教堂管理人弗朗西斯陈(陈徒)作为知情者参加,鹤临大学公安保全大队队长高严作为会议见证人参加。 尽管是个会议,但会议的地点并不是在标准的会议室,而是在一间狭小的房间内进行,房间看起来像是个用于饮茶聊天的地方,里面只有一些散乱的椅子供人坐下,除此之外甚至连桌子都没有,更别提讲台了 会议开始之前教务处冯济海先生与高严警官首先到场,两人看似愉快的商量了一些事情后,高警官把冯济海推到一个靠近窗边的地方安置好就随便找了一个位子坐下了,冯济海似乎心情舒畅的把窗帘拉开,让采光良好的房间充满了自然光亮,而高警官坐了一会儿之后则因为不适应而索性靠在墙边站着,奇怪的是从这时开始到会议结束便没见他们再有过交流。 在他们就坐之后紧接着进来的是陈神甫,他仍像往日那么一本正经的穿着正式的牧师服,他进来后找了个末位坐下,在会议开始之前就一直正坐在那里,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话。 随后过了一会儿,马义晨搀扶着一脸虚弱的陈可善先生走了进来,与其说是马义晨是搀扶着他,倒不如说是硬拉着无力反抗的陈可善教授进来,陈可善的表情看上去很不舒服,好像根本就不想参加这个会议似的。 一如既往的,一身黑色西装打扮的马义晨先生干练的把陈可善安置在一个靠边的椅子上,然后自己找一个周围没有人坐的偏僻角落里翘着腿等待着。 校长还没有来,这时候冯济海先生凑过去和马义晨先生搭起了话,冯济海和蔼的跟他不知道说着什么,而马义晨则用他一贯冷冰冰的态度回了几句,然后看起来很烦恼的点了只烟,沉思似的闭上了眼睛。 “义晨,掐了,会议室禁烟。”不一会儿,伴着一声厚重而不失威严的声音,带着复古式金丝圆眼镜张自笃校长快步走了进来,他收拾了一下自己座位上的东西,然后体面地坐了下去,那坐姿看起来很拘谨。 “抱歉!”马义晨像回报命令似的说了一声,迅速的把烟按在椅子的把手上熄灭了。 “其实会议室里抽抽烟也没什么不好嘛。”冯济海脸上堆着笑劝道:“让人舒缓舒缓心情,灵活灵活大脑。” “……我们进入正题吧。”张校长像赶走烦扰他的蚊虫一样对着冯济海挥了挥手,不紧不慢地说道:“那么,我们来开始说说这件事的……处理方法吧。”张校长为了让大家听清而特意停顿了一下。 “我觉得还是要按原来的方法办,”冯济海又接话道:“我看这回事情也没有多大,没有必要非要搞得那么严肃嘛。” “不,不不,”角落里的陈可善惊恐的胡言乱语道:“不不,它们来了,这回真的做,这回是真的要做那些事了!” “阿善,冷静一点,”校长淡淡的说着:“昨天我的医师小王跟我说了你的情况,他说你需要休息。” “陈同志这几天日夜操劳啊。”冯济海笑着说,隐约间似有言外之意,“养病期间,电视这类东西休闲休闲还是可以的,总是看还是会让人疲劳的嘛,陈同志你还是要多多注意。” “很抱歉插话,校长先生,”一旁忍耐许久的陈神甫响亮的说着,“我觉得事到如今再用这样消极的方法已经行不通了。” “哦?”校长冷淡的语气里略有些不快的问道:“如果你还有什么好办法的话,那就请你说说吧。” “校长先生,”陈神甫字正腔圆的说道:“关于这件事的处理方法,与我给您的信上是一致的,那就是……” “信?”不擅长打断别人的张校长奇怪的问着,疑惑的低下头,他的眼睛像是在盯着陈神甫的脚,又继续问:“什么信?你给我寄过信了?” “是的,校长先生,那封信……您没有收到吗?”神甫惊讶的站了起来,用质问的眼神盯着张校长,两眼的光芒像是在审视着他的灵魂。 “没有,”张校长喘了口气,眼神不断探向精神饱满的冯济海和一旁享受孤僻的马义晨,他幽幽的说:“没有,没收到,怕是被谁弄丢了吧。” “怎么会?怎么可以!”陈神甫有些震惊的说:“我可是亲手交到高警官手里的!” “咳咳,那个呀……”站在一旁的高严清了清嗓子说:“因为你信里边写的是让冯先生代劳,所以我就把他交到冯先生那里去了。” “你!”陈神甫愤怒的看向高严,眼中的怒火像是要把他吞噬一般,他高声说“你怎么能翻看我的信?!” “职责所在,”高严抱歉似的抬了抬警帽,接着说:“为了维护校园的安全……额,秩序,审查寄往校长室的信件是必要的工序,毕竟这个地方不受教育部管辖,你懂得。” “不是不受管辖,”冯济海纠正道,“是我们独立办教育,独立搞建设,为中国的试点教育以及教育的独立性做贡献,所以我们也要有自己的一套规矩,一套程序嘛!” “我不管你们在说些什么。”陈神甫气愤的说道:“我的信到底在哪,你们为什么要截断我的信,你们有何用心?” “冷静一点,陈神甫,我们都是朋友。”校长淡淡地说:“我们不如你那么年轻,七八十岁的老人可受不起这么激烈的‘辩论’。” “没关系,”冯济海得意的说,“年轻人嘛,有点活力是正常的嘛,只是要用对地方就是了。” “可是,那封信……”陈神甫不甘心地说。 “那封信是次要的,”校长安慰道:“你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当我们的面说出来也不迟。” 陈神甫无奈的点了点头说:”校长先生,我只是希望您能明白,今天发生的,以及之前发生的那些事都不是我们凭借日常所知的常识所能解释的东西,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这些事情就是可怕的‘灵异现象’,而这种灵异现象又不是那些神话或传说中的事物,它是……”。 “嗯,我知道了。”校长淡然的点着头,并不像陈神甫当初想象的那样校长会尽力辩解或惊诧万分。 “校长先生,您……早已经知道这些事情了?”还未从这样常态的情景中回过神来的陈神甫一脸疑惑的问道。 “是的,我知道,”张自笃缓缓地点着头说,“而且从一开始就知道。” “那为什么之前的那些事您总是……”陈神甫还在询问着,却突然发现自己说不下去,因为他自己的脑中已经给出了答案,那是人类应对欺骗与蒙蔽所觉醒的最基本的本能。 “小陈啊,”校长语重心长的说:“正因为你是知情人所以让你知道这些事情也是未尝不可……” “可是!”陈神甫突然激动的质问着,“可是为什么不尽早阻止他呢?为什么要眼睁睁的看着它去祸害无辜的学生和教师呢?” “嘿!我们哪里‘眼睁睁的看着了?’”一边不满的马义晨大声呵斥道。 “难道你们这不算是一种纵容么?”陈神甫转过身来向马义晨大声发问:“难道你们一次次这样消极的举措不是为下一场更严重的事故埋下隐患吗!” “但我们从来没出过……额……”马义晨吼到这里突然觉得有些不妥,便没有继续反驳下去。 “没出过事情?你竟然说没出过事情!”陈神甫变得更加激动了,他的手不断的锤着胸腔,他高喊着说:“我的同学,我的朋友,我敬爱的人,我怜悯的人可是被它们活活杀死了!” “陈同志,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人要向前看才能进步嘛。”冯济海似乎有点忍不住似的说了句话。 陈神甫听后更加怒不可遏的说:“是吗!对你们来说这些都只是冷血的数字罢了吧!我问你,你们做了什么补偿?又做了什么事?现在我那些死去朋友的孩子们还在接触这些肮脏的东西!你们就从来没有想过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即便如此,我们还不是让你把那古迹般珍贵的教堂破坏的体无完肤了么?”冯济海终于忍不住发火道:“你知道你做了多愚蠢的事情么!” “愚蠢?这哪里愚蠢了!我怎么会像你们那样麻木不仁?我所做的都是在为那些在你们手中随意丢弃的棋子一般的同学们着想!是!我是比你们傻多了,但我不像你们那么肮脏,那么自私!” “我们哪里肮脏,哪里自私了!”马义晨激动地站了起来吼道。 “算了,别这样嘛马兄,讨论难免有磕磕绊绊,只要心平气和就好,”刚刚还怒气冲冲的冯济海一下子就变得和之前一样平静起来,冷嘲热讽道:“你不欣赏下陈同志措辞精巧,他的话说起来就像是唱歌似的,绕梁三日不绝于耳嘛!” “你怎么……”听到这样的气话陈神甫不甘的说。 “你们闹够了没?”校长冷冷的说了句话,房间内霎时安静了下来,他用那双见惯世俗的双眼缓缓地扫视了一下,又像责备似的说:“都这么大人了,别像小孩子一样。” 47、最后的壁垒(完) “对不起。”坐在椅子上的冯济海欠了欠身,做出了道歉的动作,仍在一旁站着的陈神甫则欲言又止。 张自笃校长推了推眼镜,看着陈神甫冷冷的说:“小陈啊,你的事别太急,这件事很复杂你还是别参与进来了,有句话说得好,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你还是专注于处理你自己的事情吧,好好安置好那些孩子。” “不可能的,校长先生,”陈神甫说:“我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我知道你对它们有偏见,”校长有些不耐烦的淡淡说道:“但件事情跟之前的不一样。” “怎么能不一样!”陈神甫反驳着,“怎么会不一样?它们都是一样的东西,无论他们是何目的,有何居心,他们的所造成的的伤害都是一样的,你说的那句话没错,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但这种东西在在‘凯撒’眼里是祸国殃民的恶棍,在上帝眼里则是扰乱世间的恶魔!无论站在哪一点我们都要管!” “你说谁是恶棍!”马义晨怒不可遏地站起来吼道:“你他娘的说谁是恶魔!” “马主任,我很抱歉用了这样的措辞,您要相信我能够理解你们的心情,但……”发觉自己说的有些过分的陈神甫稍稍平静地说着。 “理解个屁!”马义晨高声喊着,把手里的早就攥成一团的烟蒂狠狠地甩在地上,他狂怒的盯着陈神甫,严厉斥责道:“你算老几!对我们说三道四!” “冷静一点,义晨,”校长一份厚重的声音,房间里又变得安静了,他有些烦恼的推了推眼镜向陈神甫说道:“马义晨的意思并不是说你没有资格讨论学校的事情,而是你不应该去质疑我们过去的……情谊,更不能去……诋毁它。” “我知道你们和沈青柏先生的交情,校长先生。”马义晨屈着身道着歉,却反过来又说:“但这世上哪个灵魂不是珍贵的呢?像这次‘遇难’的是一个叫白斯题的学生,他是个很聪明而且学习成绩优异的归国学生,这样的人本该会成为一个伟人或是成为一个远离尘嚣的圣者,可是他现在躺在病床上受着那东西的折磨,能否恢复理智还要打个问号,但我们能确定的是他的人生就这样完了,他的未来被那些家伙所剥夺去了,校长先生,我知道每个生存在这世上的生灵都是无辜的,而且我也相信任何伤害与杀戮都只是无奈之举,但出于任何原因伤害其他生灵的行为终归都是种恶意,为了保证其他无辜生灵存留在这世间的权益,这样的恶意难道不是必须被消灭的吗?” “那为了全人类的福祉而牺牲一小小部分人呢?这难道不是种善行?”冯济海反过来发问道。 “牺牲?”陈神甫装过身来厌恶的说道:“这样视而不见,放任与纵容,这分明就是凶杀!” “凶杀?凶杀?”在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陈可善教授惊恐的叫着,“凶杀也好,它们能杀了我们也好!” 冯济海下意识地瞟了一眼马义晨,他没有再发作,只是有些黯然神伤的坐了下来,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张校长见陈可善这样吵闹也没有再发过话,他一会儿看着马义晨一会儿看着陈神甫,不知是在认真听着他们讲话还是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冯济海见到这种情况也不愿自讨没趣的说话了,整个房间顿时沉闷起来,没有了激动地争吵,取而代之的则是衣服轻微摩擦的声音以及阵阵不平稳的呼吸声。 陈神甫看了看四周缄默不语的人,暗暗地叹着气,他一脸阴沉的抬了抬椅子,轻声说:“那么既然没什么可谈的,我就先离场了,各位告辞。”说完便形色落魄的走了出去。 “既然这样,”张校长有些无奈道:“那不如我们也散场吧!” “那结果呢?”冯济海有些愤愤不平道:“开会到最后总要有个结果吧。” “我想,再议吧……”校长缓缓地站起身来,背对着冯济海说着。 “再议?再议是什么时候?下次开会定是什么时候?”感觉到被敷衍的冯济海更加着急的问了。 “我想起来的时候。”不耐烦的校长背着冯济海站着,也同样有意的回了一句,。 “哼!”冯济海气愤而轻蔑的看着张校长的背影,面色中带着不满与鄙夷,他愤恨的说道:“真是个优柔寡断的人!真是一群靠不住的家伙!你们都坐着,只有我想去实现沈兄的理想,你们这群顾不得情义的,都是一副铁石心肠!也好!就我自己一个人办,也好!” 张自笃转过身来幽幽的看着他的眼睛像是诘责一般冷冷说道:“你抱怨够了没?” “没!”冯济海狠狠地盯着校长的眼睛,原本慈祥那张脸早已变成一副狰狞可怖的表情,他厌恶的哼了一声,冲着墙边的高警官喊道:“算了,高严,我们走!” 高严见这样尴尬的情形不免露出难色,他有些左右为难的向周围的人抬了抬帽子说:“额,诸位,对不住,我有事要先告辞了,其实待会儿厅里我也有个会要赶着开……”说罢就将冯济海推了出去。 校长看了看只剩下三个人房间,有些落寞的说:“可善,你能自己走回去吗?” 陈可善只是焦虑的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没关系,”角落里的马义晨试着打破窘境说:“不行的话,我也可以带他回去,你放心。” “唉,都老了。”校长背对着他们轻声说着,言语里带着些落寞,他随后点了点头,像是坦然接受了什么似的没有再说过话,反而转过身来,满是孤独的离开了。 马义晨见校长离开后张开嘴却没有说出话来,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48、敲门砖 孙毅的手指一边敲着桌子一边思考着自己刚刚看到的东西。 “这个所谓的会议记录怎么看都像是偷偷记下的。”沉思中的孙毅小声说着,“既然是偷偷记下的又怎么会放到教务处的数据库呢?而且他们把这个东西放到这里有什么目的啊?” “唉……”孙毅我伏卧在椅子上,心中的疑云压抑着他整个胸腔,他突然觉得自己正身处于某种阴谋中,无形中充当了某些棋子任幕后的黑手随意摆布,他觉得一切来得实在太容易,从李峰开始,从那个奇怪的群开始,从那本很容易偷盗的书开始,一直到现在,孙毅感觉这些线索就像是按部就班的摆在那里,像是摆在小径上诱人的饵食一样一步一步地把他引向丛林深处。 孙毅想到这里便趴在桌子上,双手支撑着自己的额头,他越是思考那些细枝末节,自己被利用,被引诱的感觉就越突出。 孙毅又好好的回忆了一下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那些不合情理却又暗藏玄机的事情,它们都好像要告诉他什么似的,但每每总在关键时刻缄默不言,就像是一条晦暗而曲折的迷宫里出入的一丝指引的曙光,当迷失中的自己满怀着期待像它走近的时候,那缕光芒突然黯然失色,又在更加遥远的地方亮起。 不过孙毅不得不承认的是,每次他被牵扯进新的事件他总是能对这类事情有一个全新的认识,他的心中对应对这样的事情突然有了种非常模糊的认识,他隐约间似乎能够理清这其中埋藏的一些条理性,章法性的东西,但是那是在太模糊,孙毅心里仅仅有这种感觉,而难以写下来或说出口。 即便这样,孙毅仍然拿起那本写的密密麻麻的本子放到他胸前,然后拿起笔来在随便翻开一页没有写过字的空白页面上准备写着什么,这样的准备对于孙毅来说是理清思路的利器,他的经验表明当自己思维混乱或者逻辑打转的情况下,把这些东西一条一条写下来通常是使问题明了化最简便的途径,只是因为懒惰他自己很少去用罢了,不仅如此拿起笔的时候总能提高他的的注意力而免于其他琐事的打扰。 “首先,”孙毅想着,随便的摸索着自己脑中一闪而过的想法,“那本书,”孙毅确定了目标,在本子上记下了这几个字“黑色的书。”,他摸索着自己记忆里与之相关的信息,从浅入深,他知道这本书叫“教藏秘典”这样的名字,不过红红却告诉他其实这本书的原名叫《恶·迹》,尽管他对一直红红的各种怪异的言辞保持半信半疑的态度,但孙毅的直觉告诉他,红红在这件事上所说的应该不是妄想,甚至他有时觉得红红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是有缘由的。 “狄特里希·冯·亚图斯”孙毅在本子上写下了这个名字,一边写着还一边念了出来,这是这本书的作者,距红红所说,他是个距今不大遥远的人,大概是个有学识和名望的人,从人名上看这个人是个德国人,而且似乎出生在某个叫亚图斯的城市。 “然后呢?”孙毅继续想着,仔细端详着这个名字,他想到这本书是由那几种非常偏僻的语言写成的,分别是希腊语,拉丁语以及安纳托利亚语,以孙毅他糟糕的历史来看,前两种语言虽然偏僻但并不少见,但最后一种语言他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他特意在网上查了相关的资料,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一种语言,而是一种语言的族类,但这个族类里所有的语言都已经消失了,之前用过这些语言的国家大概都是一些曾经在两河流域十分强盛的文明,但随着他们的消亡,这些语言的秘密也就随之而去了。 但是为什么作者要用这些语言去写这些东西,一个德国人为什么要用这么偏僻的语言去写着作?是为了秀才华还是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别人知道里面写了什么?但是既然不想让别人知道为什么还要这样大费周章的写出来?单单不写出来不就可以了?或者是还有其他方面更深层的原因?孙毅动起笔来,在那一页上画了个大大的问号,这条思路算是断掉了。 “还是关于这本书的,。”孙毅又换个思路想来,这本书藏在教堂的那个十字架里,这是他亲眼见到的,而那座教堂里之前曾经历过一些恐怖而血腥的凶杀事件,之后陈神甫把那个教堂修复一新,于是乎这样的事件几乎就没有再发生过,显然陈神甫知道这种事情,甚至可能十分了解,而且他懂得如何“驱赶”那些东西,但是很可惜他对这种事情闭口不谈。 “那个事件啊。”孙毅现在才发现那个事件其实比他想象的要重要得多,之前他一直有意无意的去忽视这件事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件事还有那么大的分量。 “二十年前的凶杀事件。”孙毅把它写在了“教堂”的旁边,他以前倒是因为搜集怪谈的爱好而很用心的查过与之相关的东西,以及事件的来龙去脉等等,可是没有一个能够把事情说的明白的。 “唉,”孙毅叹着气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烦恼的说:“看来一条线索又断了。” 孙毅回过头来又看了看刚才读过的会议记录,毫无疑问,之前他想调查的五十多年前的那场惨案肯定和校长,冯老师和马老师他们有关,当然还有那个叫做“沈青柏”的人。 想到这里孙毅很想去查一查那些人的履历,看看他们之前都做过什么事,但是他却很难在学校以外的地方找到相关的信息,而学校内的信息除了他们所获得的荣誉之外其他根本没有记载。 孙毅心里也明白,毕竟像是鹤临大学这样独立而封闭的学校在全国乃至世界上都是很少见的,况且他从入学那一刻起就觉得鹤临大学对于外来的教师与学生带有很大的排斥心理,这对于大多数崇尚自由开放的大学风气来说无疑是十分特殊的,况且因为这里很奇怪的不受教育部控制,所以教授和教务人员大多都是终身制,尽管官方给出了“独立创学”的解释,但仍觉得十分牵强。 “这感觉就像是一个独立的国家一样,一个由学生和教师组成的国家。”孙毅心里念叨着,在本子上写下了“孤立”两个字,像一座封闭的孤岛置于学术大陆之外。 “可是,为什么他们非要这样孤立自已,他们在会议里说过孤立的坏处也明白孤立的问题,可他们为什么还要继续这样做?”孙毅在本子上画着问号,最终将问号的终点落在了“沈青柏”这个名字上。 “难道五十年前的那件事与这样的‘孤立’有关?‘沈青柏’先生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反叛者吗?但如果这样的话……”孙毅提着笔摇了摇头,他总觉得自己的推论与之前好像脱节了一样,这其中肯定还存在着一种看似不可能但却是存在的纽带。 孙毅想了想,如果按年龄推算的话,校长和其他老师在那时候大概有二十多岁,而他们正是在鹤临大学毕业的,这样说来,他们必然经历过这些事,而且说不定他们就是因为这样的事而到今天这样的位置的,但“沈青柏”却不一样,他完全销声匿迹了,除了存在他们逐渐消退记忆中外,没有任何校史之类的东西里记载了这个人,但他确实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尽管孙毅不知为什么突然能有这份自信确定他仍在这个世界上。 孙毅动了动笔,用“历史”两个字把之前他写的那两个不相干的支线连接起来,尽管他并不明白那张会议记录里他们谈论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从最近那个叫白斯题的同学在四教楼发生事情后的学校一系列反应综合来看,发生这样奇怪事情的原因似乎就是和那个叫“沈青柏”的人有关,似乎是他留下的什么东西造成了这么大的混乱,可能是那些留下来的建筑,也可能是其他什么东西,或者两者都有,而学校前后的动作变化也很巨大,像这些天来突然增加的一些警卫人员,尽管他们名义上是“保卫人员”,但从他们配备整齐的制服装束以及武器来看,这种“保卫人员”简直就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特警,而且这些天里面他们也奇怪的装备上了一套防毒面具,像是要应对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态一般。 “这样的话,也到尽头了呐……”孙毅挠了挠头,苦恼的说着。 这条线至此为止后,孙毅突然想到了这些天一直敲门的“红马甲”的事,但他检查了一遍他所有写上去的逻辑导图后却发现这些松松散散的导图里面没有一个能够容许写下这个故事的地方,当他因为怪谈的年代而想把它写在“五十年前的事件中”时,却发现这个故事与动乱几乎毫无关系,而除此之外,它写在哪里都感觉是不可能的事。 “还是说这件怪谈是胡扯的?”孙毅试着提了出来但又马上坚定地摇了摇头,他相信任何恐怖的传闻都不是空穴来风,包括这周边有说神明显灵的三元村之类看起来很胡说的事情都是有现实的依据的,况且在一个没有固定发生地点的怪谈里,历史和文化的影响就更多了,所以他相信“红马甲”与其他单纯建筑类的怪谈相比肯定隐藏了更多的故事,而且它恰好发生在那个令人怀疑的时间内,那就一定另有所指。 “难道……”这时孙毅发现本子上“狄特里希”那条线和“五十年的事件”并没有建立起任何逻辑的关联,他皱起了眉,难以置信的说道:“难道说……这样?” 孙毅不自信的摇着头,犹豫着的把“红马甲”三个字轻轻的写在了那两个事件之间,写完后他扔下笔非常别扭的看着它,一方面觉得它不应该出现在这,一方面又觉得这里面确实有什么东西需要挖掘。 “这个……确实有点。”孙毅苦恼的说着,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自己只差一点就能摘到,但自己无论怎么伸手也触不到,就像自己拿着钥匙徘徊在真理的大门之前却不知怎么使用它。 49、敲门砖(二) “红马甲。”他死死地盯着那三个字,孙毅真的觉得自己离解开这些秘密只有一步之遥,自己逻辑推理出来的事件骨架已经证明了事件的连贯性,尽管发生的事情未必都相互关联,但他们的细枝末节总会显露一点端倪,“红马甲”这种怪谈就是这样的情况,孙毅知道,自己只要明白到底哪些信息是有用的,自己就能够推算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问题就在这里。”孙毅对这种上下不能,高不成低不就的感觉很是不舒服,像是把自己生生吊在半空中似的,他把笔记本随便丢在一边,准备继续在教务处的数据库里看看有没有让人在意的东西。 然而这时,孙毅的电脑却突然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声音,屏幕随即黯淡了下来,就像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黑纱巾,而旁边的玻璃窗也像弥漫着黑雾一般颜色渐渐变得越来越深。 孙毅知道这个声音说明自己的电脑用电不足,他没有理会外面阴沉的天空而弯起身来到桌子底下去检查线路。 但在这个常年不见阳光的角落里,桌子底下自然是漆黑一片,然而孙毅却看到一些漂浮着的虚影在眼前晃动,像是很多黑色的颗粒浮在空气中四处飘散似的,孙毅疑心这是电路烧焦的原因,便用手随意的挥了一挥并没有做过多理会,他熟练地拿出了手电筒,想好好检查一下到底电路坏成了什么样子。 然而当他打开手电时,并没有如他所期望的那样看到一个能够冲破黑暗的光柱出现在他眼前,那手电只是轻微的响着点打火的声音,并时不时的闪着羸弱的光亮,就好像光芒在黑暗中作着苦苦的挣扎。 “糟糕,电路坏了吗?”孙毅担心的说道,他心中逐渐积累的那种危机感似乎在告诉他马上又要有什么离奇的事情要发生在他的身上。 孙毅故作镇定的拍了一下腿,当他决定站起来去换一个电池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他笔记本的屏幕已经因电力不支而漆黑一片。 “怎么会,我的笔记本可是能续航3个小时的啊。”他一边说着一边试着鼠标和键盘,期待着哪种方法能够让自己的电脑从仅有的电力里唤醒,可是无论他怎么动电脑屏幕仍旧没有一丝启动的迹象——他的笔记本电脑里确实一点电也没有了。 正在这时,孙毅注意到他水杯里的水突然泛起了波纹,那波纹越来越剧烈,原本光滑的水平面现在却变得好似长满了针刺一般,那震动的波纹还在继续蔓延,直到蔓延至整个杯子,桌子以及电脑也都随之颤抖不停。 “不好!地震了吗!”孙毅叫了出来,他的手扶着床边的栏杆来尽力让他的身体保持平衡,而那摇晃的床铺以及面前剧烈抖动的桌椅猛响着一阵又一阵碰撞声,像是要挣扎着把他甩飞似的。 “怎么回事!”感觉到震动越来越剧烈的孙毅高声叫了出来,可是地震并没有引他的叫声而减弱,反而使整个房间更加剧烈的摇摆起来,那些更加混乱的碰撞声掩盖了孙毅的嗓音。 “停、停下啊!”孙毅的脸死死地贴着栏杆,他觉得自己的内脏都像是要被这剧烈的摇晃甩出来似的,可这个剧烈晃动的房间没有任何停止的意思,那震动的幅度却反而在逐渐增加,房间内的物品东颠西倒的像是整个时空马上要被它们撕裂了一样,混凝土散动的响声听起来就像是孙毅全身骨头折断的声音,那些像柜子之类的高的东西则是像中了邪一样疯狂的扭动着,颠抖的床头也随着一起不断发出嘶哑的尖叫,头晕目眩的孙毅紧紧地用胳膊肘锁住床上的栏杆,像是在猛烈的暴风中水手死死地抓住那根唯一能够依靠的破烂的桅杆,他知道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被砸死,但是他实在没有勇气离开栏杆去做其他的动作,松开手对于他来说就像是剪断了线而任狂风蹂躏的风筝一般,放任自己在这种颠簸而危险的房间中磕磕碰碰。 正当孙毅觉得一切就要崩塌之时,这样的晃动便结束了,在这一阵惊魂之后,孙毅试探着跪在地上,他用手撑着自己的身躯,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还是第一次遭遇这么强烈且突然地地震,这时天色莫名的暗了下来,孙毅两眼看着地面,发现地面像一下子过了好几十年一样变成了破旧的地砖,不仅失去了光泽,连颜色都看不清了,他惊讶的站起身来,发现自己的手脚满是污渍,衣服上都是灰尘,就像自己刚刚在被遗忘的老仓库里打了个滚出来似的。 这一切的变化超乎他了的所能理解的范围,他疑惑的看向窗外,苦苦的寻求那个对他来说十分熟悉的世界,可他所见到的只有玻璃上沾染着的黑色的污秽,从那肮脏的缝隙中还是可以看到外面紫色的天空和一片黑压压的乌云,那片乌云离他很近,就像是直接压在孙毅的头顶上,而在他周围的空气中则漂浮着黑色的颗粒与浮尘,一股潮湿而腐败的气味也钻进了他的鼻子,让他想起了自己远在农村的奶奶家里这种颓废而败落的味道。 “这、这里是哪?”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动让孙毅有些措手不及,他知道这里的布局就是自己的寝室,但这种腐败与凋敝的气氛又让他觉得自己并不属于这里。 孙毅小心的走到门边,他用手指轻轻一碰,干枯的墙面响起了一声闷闷的炸响,积满了灰尘的墙面一下子散了架,像是破碎的镜面一样,一个一个的碎片堆积在他的脚旁,只剩下墙上一块有着的粗糙水泥墙面。 他碰着那满是灰尘墙皮说:“寝室竟然变得这么破旧,就跟……一下子过了好多年似的。” 孙毅顺手打开了那扇已经腐蚀破烂一片的木板门,那扇门因为年代久远而歪斜着,这废了他好大的劲才打开,而当孙毅向门外看去的时候,只见楼道内堆着一团团黑色的浓雾。 看着那涌着黑烟的外沿,孙毅的心里犯了怵,他退回来又悄悄的把门合上,当他松开手的时候,他看到自己手上染满了红色的铁锈,孙毅无奈随便在身上蹭了蹭手,他到现在脑子里仍旧是一片混沌,他慢慢的走向窗边,打算看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该不会我像那些恐怖故事那样,掉到其他的世界里去了吧……” 外面的构造与之前他生活的那个“世界”没有多大不同,只是都蒙上了一层黑雾,到处都是一片萧索的景象,黑色的污渍到处都是,植物与光芒都变了种更加契合黑暗的色彩,孙毅试着开了开那敲碎了一角的窗户,但那扇满是锈迹的窗户封的死死地使孙毅费劲了力气都难以打开,他只能悻悻的回过头来,用其他方法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但孙毅很快就发觉刚刚自己想的太天真了,因为他自己说不定会永远被困在这个世界里,尤其在他看到刚刚掉落墙皮的那片光秃秃的墙面上突然出现的几个血红色的大字时,他就知道,这个世界还是越快离开越好。 “你逃不出去!你不做完事情……”孙毅默念着那些涂在墙上的潦草的字迹,那张狂的字体一分一毫蚕食着孙毅最后的心理防线,孙毅甚至觉得自己是在现实中被这样充满恶意的恶作剧戏耍了一般,但真实的绝望感却让他无法逃避这样压抑的恐怖。 孙毅对自己的寝室又扫视了一眼,他发现这间屋子里的摆设和之前有点不大一样,在刚刚看向窗外的一小段时间里,很明显有被人进来挪动过这里的东西,并写下了那些奇怪的字。 他不敢再想,孙毅知道没有任何人类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这么多事还不让他发觉,所以看来这里不只有他一个人,还有其他的“东西”存在着,不仅存在,甚至现在还正在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就像藏在暗处伺机逮捕的猎手,就像一根刺在孙毅喉头,上下不能的鱼骨。 孙毅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重新打开门,在那一片漆黑之下,他在门口发现了一张像是从煤堆里挖出来的纸条,那乌黑的纸条上用红色的字写着“凌晨一点在八号下水口相见,你会找到你想要的。” “一点啊,还是在那个地方?”孙毅点了点头,把纸条放在兜里,幽怨的说:“可惜,我现在困在这里又怎么过去啊。”说完孙毅看了看那无尽的黑暗,那涌动的黑色阴霾无论怎么看都让孙毅感到十分危险。 “走到那里去说不定永远就没办法回去了……”孙毅担心的说道,头上的汗滴都闪着黑色的光亮。 他转过身回到寝室里,当他回身关上门再转回来时,他突然发现一切又回归了原样,整齐的地板砖,一尘不染的桌面,干净的墙皮以及外面蓝色的天空,透明而完整的玻璃窗。 “梦吗?”孙毅打了下头,马上又把门打开,这时外面的楼道里熙熙攘攘,到处都是同学的谈笑声,白炽灯也如往常一样亮着,好像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怎么会……刚才发生了什么?”孙毅怔怔的走了回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对了!那个东西!”他突然想到了那张纸条而伸手探向自己的口袋里摸去。 “还好,那东西还在。”不知自己在为什么庆幸的孙毅长舒了一口气,把那张沾满了污秽的纸条拿了出来。 “凌晨一点是吧!”孙毅看了看自己那记满了各类怪谈的本子,心里一阵五味杂陈的说:“又是一个新的诱饵吗?这次又要把我引到哪里呢?” 50、伞男 孙毅走在午夜的欧姆路上,四周的样子与之前没有多大不同,只是天气显得更加阴冷了一些。 “但愿这次会有些能够摸出头绪的东西吧,”孙毅紧张的在路上走着,时刻注意着四周的变化。 这时孙毅已经可以透过树林的缝隙看到远处八号下水道的井口,而奇怪的是,那里竟然站着个人。 孙毅停下脚步,抬起头望去,他想要仔细看看那个人想要做什么,如果他是纸条上所写的那个孙毅要见的人的话,孙毅也要现弄清楚那人对他有没有什么危险,毕竟在这黑夜与树林交织的地方,每一片阴影中都潜伏着不安与揣测。 他踮起脚尖,看到那个人影正背对着他蹲在井盖附近,身上衣着打扮因为距离太远而看不清楚,只见他焦急的抖着身子,并不时急切的转过头来向四周看去,像是在搜寻着什么,在这很短的一段时间内,他曾数次站起来来回焦虑的走动着,之后又心有不甘的坐了下来,像是在为什么重要的事情而犹豫不决。 孙毅稍稍走近了些,能稍稍看清那个人的衣着和身高,那人的穿着十分随便,那装扮就像是个十分普通而邋遢的学生,但他的个子却很高而且四肢都很细长,看不到一点肌肉,看起来不像是个粗鲁的人。 孙毅的心中突然涌出了一分久违的熟悉感,这种着装与身材在他脑内只有一个名字可以用来称呼他,那就是李峰。 不然还能是谁呢,孙毅的心中想不到其他的答案,他发现自己正模糊着双眼快步奔上去,他突然觉得即便自己无法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也能够接受,因为他已经见到了他一直想要寻找的那个人,这几个日日夜夜里他一直担心一直牵动他心魄的那个人,只要见到了他,其他什么事情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了。 “李峰!李峰!”孙毅不能自已的激动地叫着,不愿怜惜自己任何的情感,他希望把自己这些天所有的想念,希望,猜测以及不安都对他释放出来,让他看到自己那最纯粹的一面。 那人转过身来,推了推那熟悉的眼镜,却对着孙毅露出了分外陌生的表情,尽管他脸上的每一分光彩都让孙毅十分怀念,但隐藏在着光彩之下的情感却让孙毅感到十分隔阂。 “李峰,你……”尽管如此,孙毅仍凑上前去试着与他交谈,可是张开嘴却又不知说什么,因为想说的东西实在太多,孙毅想把这些天的遭遇一股脑全告诉他,却不知道先说哪个后说哪个。 “你……”李峰后退了几步,他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陌生人,疑惑的问道:“你是谁啊。” 孙毅听后心中一震,那美好的愿望也随之轰然崩塌了,他没想到事情真的按他最不愿接受的方向走着:他面前的李峰已经不记得自己了。 “是我啦,孙毅,”即便这样,孙毅仍颤着嘴唇对李峰说着话,他抑制着自己言语中流露出的悲伤,希望通过从前记忆来唤醒深埋在李峰心中的哪怕一丝关于他的记忆。 “李峰,你不记得我了么?” “啊,啊!你呀,你……好久不见啊,那什么……你怎么会来这里?”李峰两眼瞥向别处,模棱两可的说:“你是怎么……想到来这里的?” “我费了很大的力气……”孙毅激动地说:“为了找你,为了能够跟你这样说话我可是……” “哦,我想起来了,”李峰拍了一下脑袋,“你是那天跟在我后面的人吧,我可是在这里等了快一个月了啊,我那时告诉你是凌晨一点我还特意强调了三次……” “一点?我以为是……”看到李峰仍没有想起自己,孙毅失望的低下头说:“我以为是三点呢……而且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哦!”李峰领会的点了点头说:“原来是这样!确实是一点,确实是一点!” “哪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孙毅试探着说:“如果不方便,就……” “没,没!”李峰掩饰般的笑着拍了拍手说:“我刚刚还想把这个井盖打开呢,不过没关系,先忙咱们的事,我其实想要让你见一个人” “这个井盖……”孙毅瞥了一眼那半开的八号下水井,只见那井口往外灌着狂风,好像是下水道内有什么强烈的气体流动似的,那股风带着周边的石子往外涌出,灰尘聚集在气流中变成一缕缕向外冒的白烟,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白色的烟雾喷泉。 “这个下水口,”孙毅回过神来继续问道:“为什么这个下水口是这样的,你能告诉我么?” “我知道的也没你多,你没必要问我,”李峰笑着摇了摇头,接着回过身来对他说:“你叫……孙毅是吧,有个人你应该见一下。” “谁?” 李峰没有太在意孙毅的问话,他朝井盖蹲了下去,一边吃力的把井盖推回原位一边勉强的说:“你、你待会儿、待会儿就知道了。” 孙毅看着李峰吃力的样子,吞吞吐吐得问:“你……可以吧?要不,我来帮你吧?” “不用,不用,”李峰擦了把汗说:“你忙你的,我干我的,你盯着那边的树林就可以了。” 听了他的话,孙毅向旁边阴森的树林看去,这时,他发现树林里的一个黑影慢慢向他移动着,那黑影变得越来越大,它的黑暗遮蔽了周围沐浴在月光下的枝叶,孙毅看着那不断向他前进的黑影,慌张的拍了拍李峰的后背问:“李峰,峰,那是什么东西?” 李峰没有理会孙毅的求助,他仍一边检查着井盖周围的东西一边无所谓地说着:“你待会儿就知道啦。” 不断前进的黑影慢慢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荫蔽,就像是在树林中展开的一把乌黑的大伞。 那确实是把大伞,稍稍看清的孙毅注意到,有个中等个子瘦长的人举着这样的伞向他不紧不慢的走着。 “到底谁会在晴朗的大晚上打伞?”孙毅说出了这正发生在他眼前的怪异景象,他越来越好奇过来的人是谁了。 “你好。”随着一声稍显慵懒的打招呼声,巨大的伞中一个身着高档紫蓝竖条纹西服的同龄人在月光的照耀下显露了出来,他的皮肤有种病态的白色,像死人那样的苍白,身上穿戴的每个饰品都显得正统而名贵,就像是要去出席个高档的宴会似的,只是西服胸前本该配胸花的地方不知为什么有一些开线。 “不清楚情况的我冒昧的问一下,”伞中的人毫无忌讳的问:“你谁啊?” “你好,我叫孙……孙毅”孙毅对突然出现的陌生的人紧张的问道:“那个,你、你呢?” “嗯,孙毅是吧?我叫杜一鸣。”伞中的人点了点头,然后把手盘在胸前,把那把巨大的伞别在两只手腕的交叉处,他用一种无关紧要的眼神看着孙毅,有些傲慢的问:“孙毅,我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 “行,没问题的”眼前这个人的态度让孙毅感觉有些奇怪,他试探着说:“有什么问题的话,请问吧。” 孙毅这时听到背后“哐当”一声响动,他回过头去看,发现是李峰把那个井盖复原了,这时候李峰正想边拍着手中的尘土边向杜一鸣走去,嘴里还念念有词道:“哎呀,这可累死人了,我说你以后可不可以给我些轻松点的工作啊。” 杜一鸣向孙毅做了个眼色,他的脑袋向李峰那里摆了一下,接着问道:“那个家伙你看着眼熟么?” “他?李峰吗?”孙毅一五一十的说:“我认识他,我们一起长大的,以前在很穷的村子里……” “得了得了。”杜一鸣不耐烦的微闭着眼打断了孙毅的回忆,他接着问:“这个就算完了,再问一个,你听说过‘毗努伊勒学会’么?” “什么?”孙毅好奇的问,刚才的名字让他有种幻听的错觉。 “毗努伊勒,唉,果然还只是大众嘛,量你也不懂……”杜一鸣用无所谓的态度评价着孙毅的回答,接着又问:“你见过白手套的人了么?” “白手套?那是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杜一鸣轻轻晃了下头,看起来很没有干劲的样子,他接着问道:“你去过亚图斯大学吗?” “亚图斯大学?德国的吗?”孙毅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 “哎呀哎呀。”杜一鸣有些恼火的转向在一旁毕恭毕敬站正的李峰,用责备似的口吻说:“你呀你,你给我带来个了个一问三不知的人啊。” “哎呀对不起,但他……他至少还算是个‘自然人’对吧?”李峰把那双脏手放在脑后,满脸赔笑的尴尬请求着:“所以……那个,那件事可不可以……?” 杜一鸣爽快的点了一下头说:“行吧,那个人是叫……” “白斯题。”李峰上去补充道。 “白斯题是吧!放心,我明天就去搞定它。” “那个……你们是在说那个在四教楼里中邪的那个人么?”孙毅听到了些熟悉的语句便凑上前去询问道:“你们知道关于五十年前那些事件的细节吗?” “那得看你知道多少,”杜一鸣看孙毅的眼色有些认真了,他转过来正对着孙毅问着:“你到底知道多少?” : 51、伞男(二) “额?我?”孙毅紧张的问着,从刚才开始话题主动权就一直在杜一鸣手上,这不免给孙毅带来了一些压力,孙毅战战兢兢地说:“我只知道沈青柏和其他那些个领导跟这件事有关系而已,好像还有一个女的,感觉还跟《恶·迹》那本书有关系。” “《恶·迹》?”杜一鸣听到这个词时眼前一亮,他直起身子来,一改刚才慵懒的姿态,盘在胸前的手也紧紧地锁住,此时他松懈的目光立刻聚集起来,如临大敌般谨慎地向孙毅问道:“你是从哪里听到《魔迹的偏窥》这本书的这种译名的?” “原来还有这种译名吗?”孙毅看着杜一鸣那严肃而认真的眼神老老实实答着:“是一个网友告诉我的,一个叫红红的网友,我们在一个群里认识的。” “哪个群?”一见到有含混的地方杜一鸣就会马上发问,不会留下任何不清不楚的疑问。 “额,一个叫‘未来主义交流群’之类鬼扯的东西,”孙毅在这追问的压力下偷偷缓了口气又说:“是她告诉我关于那个叫狄特里希的德国人写这本书的故事,哦,对了,好像名字里也有亚图斯什么的。” 说完之后孙毅又像是怕被责怪遗漏什么似的补充道:“听说是在一百年前写的,挺近的。” “哼嗯……”杜一鸣那双灰白的手在他苍色的下巴间摩挲着,自言自语的说:“红红嘛……哼……” “李峰!”杜一鸣突然大声起来,把正在享受那片刻清净的孙毅吓了一跳,他水平的指着自己眼前的一片树林说:“李峰你走吧,我要和这家伙单独谈谈。” “好、好!那件事别忘了……”李峰依依不舍的走开了,走几步还有些不放心的回头看了看孙毅他们。 这时杜一鸣有些无奈的喊着:“你走啊,你放心,那、那叫什么白斯题的事我会办好的。” 李峰这才放心的走掉了。 “李峰他……”孙毅看着李峰夜色中孤单的背影,流连着说:“李峰他真的忘了我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哎哎哎~”杜一鸣提醒着孙毅说:“先回答我的问题然后我才能回答你的问题啊,况且你这事不算事,小菜一碟。” “唔……嗯,”孙毅知趣的点了点头,目前来看他只能听杜一鸣摆布了,孙毅抬起头来无可奈何得问:“那……你还想知道什么呢?” “你跟那群人交往的怎么样?” “哪群人?”孙毅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还能是哪群人?我是说‘那群的人’,就是你说的那个网络上的那群人呗。”杜一鸣因为这样交流的不畅而烦恼的摇了摇头。 孙毅想了一下,诉苦似的说:“那群人都感觉很奇怪啊,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只有红红能跟我大概交流一些,但也感觉很奇怪。” “哈哈哈哈!我也听不懂哈!真是一群神经病!”杜一鸣开口大笑着说:“费那么大劲!我就说你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自然人呢!” “唔嗯,那个,”意识到有些失态的杜一鸣清了清嗓子,继续正经的问道:“话说,你不是齐格戈奇研究社的社员么?我真纳闷,按理说像你这样对这些东西有兴趣的人大多都去那儿了。” “是‘奇怪怪奇研究社吧’……”孙毅小声的说:“因为加入那个社的人 都太奇怪了所以我就没加进去……” “哼,确实是很奇葩的一群人,”杜一鸣下意识地看了看李峰离开时的道路笑着说:“话说那是奇怪怪奇吗……哈,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研究什么吧?” “那……你能告诉我你们研究的是什么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不行。”杜一鸣简单的一口回绝道:“即便这种知识也是不能向大众说的。” “那你能告诉我什么?”孙毅泄气的问:“既然不能告诉我那你为什么还叫我来这里?” 杜一鸣懒散的笑了笑,无奈的说:“当然是为了李峰那家伙的事啦,不然还能为什么,话说你竟然隔了将近一个月才来,你可真拖沓啊。” “其实……”孙毅一边紧张地说着话,一边用颤抖的右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沾满了污秽的纸条,随后接着说:“其实我是看这个东西过来的……” “这个……”杜一鸣的眼色一下子变得犀利起来,震惊的他看着那张拿在孙毅手上的乌黑纸条,像是在看着一个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的异物一般,他伸手将那纸条夺了过来,一边认真地审视着孙毅的表情,一边严肃地问道:“你……从哪里拿到这个纸条的。” “从一个……一个……”孙毅看到杜一鸣的表情突然变化,自己就更加紧张了,他张着嘴,努力的想着当时的怪异场景,却无法用任何一个属于这个世界的正常词语来描绘那种扭曲而怪诞的环境。 “哎呀哎呀,”杜一鸣突然叹了口气,表情又回到原先的慵懒的状态,他把纸条顺手塞到兜里自言自语道:“麻烦了呢,没想到两种记忆都要消除,到时候要是发生记忆错乱什么的可别怪我啊……” “什么?” “没什么,”杜一鸣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既然这样,那谁,你小时候有没有想象过通过什么什么方法把人的灵魂附着到墙壁或是其他物品上,这样人就可以不靠肉体在世界上生活呢?” “想象过,但……我明白你的意思……”孙毅当然知道杜一鸣说这话是为了这件事幕后的真相,他一头雾水的问道:“但……这还是不可能啊,我不能理解,这种事……只有魔法之类的东西能做到吧?” “那么我打个比方,”杜一鸣想了想继续说:“比如互联网吧,你上过网对吧,我们在网络上交流的时候并不是我们人本身面对面的交流,而是信息间的相互传递,事实上我们在网络上交流时都是与电脑做着互动,只是电脑的另一端被传送了交流的信息和画面,而这边的电脑收到这样的信息才会让你觉得你交流的对象并不是一台电脑,而是一个人,或者……是一个会说话,有灵魂的电脑。那个,其他物品也同理……” “但……”孙毅打断道:“这太离谱了,况且这两者明显是不同的吧,互联网不是个灵魂的容器,它只是张面具罢了,即便是像你说的这种信息交流,那电脑的对面至少还有个活人与你沟通着,但如果换你说的是附上灵魂的话,那么照你你这样理解,那我对面的电脑上就不应该做着一个人,那就应该是一个活在电脑里的灵魂在跟我说话了,这样也同样说不通啊,况且人又不只是信息,他们有血有肉的,怎么可能只是个信息。” 杜一鸣挠了挠头,不情愿的说:“好吧……但事情就是这样,可能我比喻有点不恰当,额,不过……老实说,事情确实是这样,你说的有些还是对的,能够附上去的就只有信息而已,但这种信息也是被人类们称为人格,记忆以及灵魂的东西。”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孙毅难以置信的说道:“那些闹事的家伙用了一种能够把自己人格嵌入物体上的法术?这也太扯了,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干?而且我们是大学生,这里是大学,又不是霍格沃茨。” “对于那种家伙而言理由还是满充分的,”无力辩解的杜一鸣模糊的说着:“至于魔法嘛……那个,我问你个小问题啊,你知道我为什么在夜里也打伞么?” “为什么?” 杜一鸣踱着步意味深长的说道:“因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做事的规矩,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需要遵守的规则,每种事物都有每种事物运行所必须的法则,”他拍了一下那黑色的伞柄说:“这,就是我活在这个世界上所需要遵守的法则。” 孙毅听了之后没有再去问其他的,他低着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又像是在发着呆,从那之后过了许久都没有再吭声。 “完全沟通不了嘛?也罢……”杜一鸣见孙毅没有再问问题便说:“喂,都问完了吗你?” 孙毅微微点了点头,精疲力尽的说:“嗯……问完了,今天我要回去好好整理整理思路,明天我再问你其他问题吧。” 杜一鸣听到这里长叹一口气,一边爽快的说着话,一边向孙毅慢慢走去:哎,可惜啊,以后你就不会再来问这种问题了,一切就到现在为止了,我也要干正事了。” “哎?”孙毅吃惊的看着缓缓逼近的杜一鸣,他看到杜一鸣的脸上带着愧疚的表情和一丝狡黠的微笑,每一个表情都带着致命的危险,孙毅这时想逃开,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杜一鸣走近那像颤抖的羊羔般动弹不得的孙毅,一直苍白的手死死地箍住孙毅那脆弱的脖颈,感受到死亡逼近的孙毅惊恐的盯着那张月色下夹杂着昏暗的面庞,他看到杜一鸣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但他此时却听不清,他的眼前慢慢变得浑浊,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敢不上身体的变化了,最终在一片黑暗之中他隐约间听到一丝带着些懒惰态度的耳语,它说:“你这个样子我可是尽力了,以后如果精神失常或者记忆错乱的话可别怪我哦。” 孙毅眼前一片漆黑,醒来时正发现自己在遮蔽着月光的树林中踉踉跄跄的走着,他抬起头来,看到黑色包裹的夜空中有一个巨大的车轮在转动着,他停下脚步,愣在那里看着,尽管他现在名为孙毅,但他此时此刻觉得这个简单的名字涵盖了太多的意义。 52、生灵 听说在德国那里的民间传说中,这个世界上除了存在着自己的本体之外,还另外存在着一个称之为“生灵”的东西。生灵无论体貌特征还是性格言辞都与本体完全一致,性格和爱好等也都很相似,他们通常生活在距离本体很遥远的地方,不过在一些特别的情况下也有可能会住得很接近,他们或许就在附近的城市,邻近的村落,或许当你在夜晚安眠时,他便会在周围悄然出现。 这类关于生灵的传说都很多种,它们对其描述形态不一,来源也各有说法,但它们唯一共同的地方是:当本体与生灵相遇时,绝对不会有好事发生。 有的版本中说,当一个人遇到了自己的生灵,就表示那个人不久后将会死去,也有的版本说生灵本身是一种十分暴躁而畸形的怪物,当它遇到自己的本体时,它会因为妒忌和仇恨对本体产生强烈的杀心,这样偏执的想法会指引那些见到过本体的生灵们,让他们一生都活在猎杀本体的旅程中。 不过想来任何人的心理都只承认自己是世界上面唯一的一个存在,看看那些总是打架或是关系不好的双胞胎就知道了,人们那么为了争夺自己这个存在的唯一性,出现这样极端的心理或许也是可以理解的。 李峰闭着双眼无奈的想着:“是的,是可以理解的。” 他恰恰就遭遇了这样的事情。 李峰第一次感到异样是在他上大学后与别人的交往中察觉的,他感到自己似乎与其他人相比欠缺了某种对于他们来说可以丢弃但又十分重要的东西,而没有这种东西的他在人际交往中屡屡受挫,显得格格不入。 同时,从他出生开始,他就发现在自己独处的时候总是会听到一些异样的声响,那声音不是偶然出现的猫叫,不是建筑老化发出的吓人响声,而是某种更加深邃的声音,随着他年龄的增加那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 李峰能辨认出这声音是种说话声,它有着明显高低起伏的语音语调,但字里行间的内容却听不清楚,每次这个声音出现时都让他感到十分陌生,像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突然上前来搭话一样,可每次声音结束他将其细细考量后,便突然惊觉这个陌生的语音其实更像是用自己的嗓子发出来的。 李峰为这两件事感到十分困扰,为此曾终日闷闷不乐,夜晚也难以睡得踏实,每当那个声音响起时,他总感觉自己的心头像压了一块巨石那般沉重,而当他想起自己白天与人交谈时对方那种好似看待外来事物的那种好奇而怪异的目光更让他辗转反侧。 直到有一天,大概是在一个月以前,一个身穿条纹西服,举着黑色巨伞的人站在了他的面前,那人一开始并没有对他说什么话,只是将手中捧着的一份名单扔给了一头雾水的李峰眼前。那人缄默不语,让他自己去翻阅查看。 李峰在那个时候感觉自己看到了摆脱当前那种黑暗混沌的一缕希望的曙光,尽管一切来的太突然,突然地让他有些无所适从,毕竟那束光对于李峰这种久在黑暗中生活的人显得格外刺眼。 他飞快的翻著名单,那个名单是个像统计和职员表之类的东西,每个人名的背后都写着他所从事的职业,居住的地址等,而这份表单上还额外添加了那个人的照片。 可是这又不是个普通的人名单,因为李峰发现这份名单上除了写着各种各样不同的职业与天南海北的地址外,他们所附上的头像与他们的姓名几乎都是一模一样,那个相貌李峰实在是再熟悉不过,因为它就是李峰每天洗漱时照镜子所能看到的样子。 “真是个无聊的恶作剧!”李峰那时这么想着,他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那张大伞说:“你这是在开玩笑嘛?这是什么东西?” “你是其中一个。”或许冷言寡语是那个人的性格,也或许他仅仅是懒于解释,打着巨伞的人这样随便的扔下一句敷衍着。 “呦,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尽管异样的感觉充斥着李峰的内心,他仍装作无所谓的开玩笑道:“推销员吗?你再不说我就走了哦。” “我问你,”那人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奈的继续说道:“你不觉得自你到这个世界以来,在你与其他人相处的时候总会觉得自己缺了点什么吗?” 李峰心中一惊,那藏在伞内的人说的这句话可谓正中靶心,李峰这下知道他是认真的了,不过他仍假作嬉皮笑脸的说道:“现在又改算命了吗?好好,我听你说下去,大不了最后给你十块钱就是了。” 那把巨伞一阵抖动,握着伞的人似乎在痛苦的忍耐着什么,但很快他就平静下来,一板一眼的说道:“李峰啊李峰,你不觉得你这样的交际方式与其他人相差的太大了吗?” “是啊是啊,”李峰接连答道:“我从小说话就这个样子,可能这就是我这个人的性格吧!” “是吗?”伞中的人露着嘲弄般的笑容说:“没想到你还真以为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活了二十年了呢。” “咦,难道不是吗?”李峰疑惑的侧着头问着:“我可是有二十岁了啊。” 伞中的人冷冷的说:“哼哼,告诉你,其实你到现在为止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时间只有不到五年而已。” “怎么可能啊,”李峰不以为然的反驳道:“我可是有从小长大的玩伴来证明的哦!” “那是你的能力,”伞中的人有些费力的解释着:“你这样的人能给别人灌输你的社会属性,也就是在他人和自己的脑内凭空捏造出你们共同生活的记忆,这样你的社会角色就不会显得太突兀,就不会让人觉得‘哇,这里竟然凭空多出了这么多一模一样的人’。” “一模一样的人?太扯了,”李峰被这样离谱的言辞逗得合不拢嘴,他强忍着说:“那你怎么证明你说的这些是真的,来啊,说服我啊!” “额,你不觉得你没有灵魂吗?”伞中的人想了半天措辞后支支吾吾的说:“那个,我是说,你不觉得你与别人相比缺少了一种叫‘人性’的东西吗?” “人性吗?”李峰严肃的想了想,随后又笑着说:“人性吗,人性是什么,你能给我个定义吗,唔,这可上升到哲学层面上了呢!” “这还用我举例子吗?”伞中那苍白的面孔冷笑着说:“你摸摸你的心中缺少了什么?羞恶是非之心有吗?同情恻隐之心有吗?恭敬崇拜之心有吗?你活到现在所做的一切判断和价值选择难道不是完全基于个人的得失吗?你从来没有冲动过或是意气用事的经历吧?” “喂,别把我说的好像是个唯利是图的人一样!”李峰皱着眉头辩护道:“我可是个好人啊,就是有点注重成败罢了,不过!我还是做过很多好事的,比如……” “是的,我知道,我只能说社会约束力对于你这样的人还是有些作用的,”那个人点了点头,像是看透一切的样子般冷冷的说:“话说回来,不知是社会约束力的作用呢,还是你还拥有人类躯体这样的限制使你要活在人际交往的压力中,不过无论如何你做这些事情的原因只是为了你自己的好处吧?因为这样的事做得越多,名利的收获就越大,别人就会越觉得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你就越容易接近他们,就越容易从中获利,对吧?” “随你怎么说啦……” “哈!”那人说到这里笑了笑,从身上拿出了一个报表似的纸张,看着它读着:“我看看你所做的那些‘善事’,哼嗯……你看看,每当媒体上报道类似这样的事之后你做好事的频率就从零上升到一个很高的数了呢,看来你真的很急功近利呐!” “真是的,到底是谁做的这种无聊的调查啦!”李峰摇着头遗憾的说道:“真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你是想……继续抵赖下去?”伞中的人带着威胁的口气向李峰问道。 “好好,我承认了可以吧?”李峰无奈的推了推眼镜又问:“不过……为什么我没有这些东西?家庭教育问题吗?社会问题吗?我记得我小时候是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的,周围的关系也不错……” “我都说过了,我都说过你到现在为止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时间只有不到五年啦!你忘记了吗!”伞中的人气愤的说。 “哦。”李峰并没有对这个问题在做追究,继续托着下巴自言自语道:“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失去这些东西呢?” 终于进入到了正题,伞中的人疲惫的擦了擦汗说道:“因为你是个生灵,你与这个名单上的人一样都是生灵。” “什么!生灵?”李峰故作震惊的调笑道:“我听错了吗?难道这里是爱与魔法的世界?” “唔……你……”伞中的人忍耐着,一个字一个字向李峰说:“生灵就是生灵,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我们学会都会把他们给处理掉,如果你觉得你接受这样的结果的话,你可以试试看,嗯,我是认真的。” “哦……”李峰这时候也严肃了起来,事实上他从一开始就已经相信这个人对他来讲一定会是个十分重要的人,不过一听到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他就不能再儿戏下去了,因此他正经的问:“那么,你来这里是要作什么呢?只是单纯的通知我这个消息,还是……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哼,终于承认了啊。”伞中的人冷笑道,“我想做个交易,我们……啊!” 伞中的人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他抬起伞,伞荫下露出了一个苍白而俊秀的脸庞,那人用慵懒而又略带喜悦的眼神看着李峰说道:“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杜一鸣,毗努伊勒学会的中介人,能够认识你我很高兴。” 53、生灵(二) 静悄悄的夜里时不时会有一丝风吹草动,欧姆路的石砖上映着周围树木摇曳着的阴影,皎洁的月光也无法穿透着阴森树林里那层密密麻麻的屏障,在这片残枝败叶之中似乎始终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李峰坐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等待着约定的人,他看了看表,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半了,周围却仍然一个人影都没有。 “我已经入了部了啊,不会是被人耍了吧?”李峰有些泄气地说,无聊中他打算用这些天的回忆来做自己等待时聊胜于无的消遣。 自从那天之后,李峰就与杜一鸣做了一项交易,而交易的内容就是加入一个叫做奇怪怪奇研究部的社团,一开始听这个名字时李峰以为这个社团只是一个胡闹的边缘社团,但他没想到那竟是学校最初设立的几大社团之一,不过当然,或许是由于它名字的问题,或许是因为它探究的内容实在太过晦涩,社团里面十分冷清,基本上没有几个人在,只有一对似分似合的情侣和一个叫做匡务正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还有一个即便在炎炎夏日也酷爱穿着毛衣衬衫,沉默寡言又容易冲动的归国男子,除了这些之外他就再没有见过其他社员。 即便社团里只有这几个人,即便加入这个社团只是一项看似冰冷的交易,李峰在那里却感到十分快乐,日常的交流中给他残缺的内心填补了很多必要的东西,他渐渐地觉得他心中失去的那些感觉似乎慢慢的有了动静,看来他所谓的“人性”并没有完全失去,为了抓住这一份稍纵即逝的“人”的感觉,他只能每天在交往中讲一些过分的笑话和挖苦的言语来“学习”别人对这些事物的反应,这样他才能知道对方对什么话语会产生愤怒,自己说的什么言语叫做羞辱,这样他在遇到这样的事情时也会同样想他学的那样处理。 李峰每天费尽心思的模仿着这些情感,即使他本身并没有这些东西,他至少认为自己能够学的以假乱真。他对这种枯燥的模仿并不觉得劳累,反而感到更加愉快,他甚至觉得自己生活的像是个真正的人类。 “真正的人类是不会轻易放弃自己被称为人类的头衔的,你的态度让人寒心。”杜一鸣见到他时曾经这样跟他说过,他起初并不明白,但现在他也逐渐理解了这样的感觉,“人类”这个词对他来说是一种归属感,听起来踏踏实实的,让他觉得自己属于这个大家庭而非另外的孤立份子。 “归属感。”李峰琢磨着这个词,他踢了踢脚下的碎石,这些日子里面,很多事情当初觉得有的没的事情在他的心中占据的比重越来越大。 “哎呀,对不起,我来晚了。”杜一鸣打着一把破旧的大伞在黑暗中狼狈的赶了过来,他西服上的玫瑰像是被人生生扯下来了似的,名贵的高档西服上留下了许多毛躁的线头。 “你怎么了?”李峰站起来关心的问道,他知道这是人类见面时最基本的礼节。 “没什么,”杜一鸣边说边掸了掸衣服,“你任务完成了?加入那个社团了?” 李峰点了点头说:“加入了,那个社团是什么来历,看起来怪怪的。” “跟着所学校一样的来历,”杜一鸣敷衍的说着。 “你说的交易我完成了,我的回报呢?”李峰没有再追问,反而问起了当下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你上次说是交易,但只说了我要去做什么,没有说你用什么来兑换,我现在就问你,你打算用什么来交换我做的这些?” “自由。”杜一鸣像开玩笑一般说:“你知道的,一般来讲你这样的东西通常会被我们学会的人抓住然后关小黑屋的,但是我可以向学会说明放你一马,毕竟你也不是什么‘高威胁’的东西。” “嗯……看来我别无选择,”李峰沉思着点了点头,试探着问:“我可以问一些问题吗?” 杜一鸣想了想,感觉大概也是时候向他说明是什么样的情况了,索性爽快的张开手说:“可以,有什么问题请问吧!” “你为什么在夜里也会打伞?” “这个啊……”杜一鸣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他阴着脸痛苦的思考一番后语重心长的说:“就像每件事都有相应合适的做法,每个人也有不同的活法,每个世界都有它相应的法则,而其中有些东西是改变不了的。” “哦……”李峰点了点头,他对这些话没怎么放在心上,之前那个问题只是抛砖引玉,他心中其实有更重要的问题只是不敢问出来而已。 李峰闭着眼睛,鼓起勇气问道:“那我呢,我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生灵,你能告诉我吗?” “这个啊……好吧。”杜一鸣苦恼的说:“我试着把问题说的简单点。” “额……我们学会有个博士想要换种方法重启……啊啊啊……结果呢,没弄好,搞砸了,他变成了无数个生灵,这些生灵虽然有基本的生活常识,但是却没有人性之类的东西,而又因为这些生灵能够篡改别人的记忆并把他的角色嵌入其中,这使得他们很容易的融入到社会中去,所以他们很快的就渗透到世界的各地而且排查起来很麻烦,我们知道他们中间有一个本体,但我们现在还没有找出来,不过反正你是生灵就是了。” “哦,”李峰听到这里心中忽觉一阵刺痛,不知是因为自己不是主体而感到不甘心还是因为自己不属于这世界而对自己产生的厌恶感,他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产生了某种仇恨的心理,他恨那个博士把不完美的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就像仅有外在缺陷的人造人仇恨制造了他的弗兰肯斯坦一样,他此时也体会到了这样的恨意,他愤恨的继续问着:“到底是什么研究?” “是个像……”杜一鸣吞吞吐吐的说:“像桥梁一样的研究,之前华元小学的沈氏兄妹和这所学校都研究过相应的东西。” “桥梁?” “额,确切的说是某种联系。” “什么联系?” 杜一鸣擦了擦汗说:“对不起,我不能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我就要被炒鱿鱼了。” “唉,”李峰叹了口气说:“你还有任务要给我吗?” “当然,”杜一鸣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来照着说:“你去把那谁,那个好像是,白——斯——题,好像是叫这样一个名字的人,让他去调查四教,然后我再看看……你再去二基楼调查一下。” “喂喂喂!这根本不可能嘛!我不干!”李峰有些生气地说:“为什么偏偏是他,白斯题是我要好的朋友,我可不想让他去那里冒险,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反正不行……” “急什么,又不是让那个叫什么来着——就是那谁上刀山下火海,再说了,我会给你丰厚的报酬的。”杜一鸣劝诱着说。 “不可能的,我不会做这种事,况且,况且……”李峰声音慢慢变小说:“我与他表面上的关系并没有多好。” “我看实际上也没多好吧……再说又不是非让你亲自去,我理解你的苦衷,”杜一鸣笑着说:“你可以跟别人说啊,让那个叫姜瑶的团长派他去啊。” “开玩笑,我,我不干。” “别这么肯定嘛,你有什么要求可以说出来,我会尽力帮你的。” “那个……我只是问一下,”李峰有些心动的说:“除了我之外,其他那些生灵都要关起来吗?” “不一定,我们有时会放任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毕竟没什么实质性的危害,而且消除记忆太麻烦了。” 李峰听到这里,阴沉着脸说:“如果我要他们都被消灭掉,只剩下我一个的话,可以吗?” “通常来讲,学会的任务是把他们都关押看管起来而不是消灭掉,因为这种‘邪恶’的事通常都是GPO组织的所作所为,不过……”杜一鸣想了想说:“不过也可以,借用学会的力量把他们消灭掉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个不留吗?”李峰进一步问着,脸上露出了恐惧的表情,他不敢想象如果世界上的其他任何一个“自己”提出这样一个要求的话,他现在恐怕早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了。 不过好在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是的,”杜一鸣点了点头,巨伞遮住了他诡谲的笑容,他轻轻的说:“一个不留。” “连本体也是,全部都一个不留吗?只剩我一个?”李峰紧紧逼问着,他突然感觉一种充实的感觉填充在他的心中,一种他一直以来追寻的归属感,那平静的避风港,那温暖的大家庭。 “嗯,”那个人又点了点头说:“是的,除了你一并都是,一个不留。” 听到了这个,李峰的手死死地扣在胸前,像是为了平静他那颗因恐惧和兴奋而疯狂跳动的心脏,那从恐惧到激动间缓缓流过的感情填充着他一直以来缺失的那个空隙。 李峰露出了笑容,这不是平日里玩闹般的嬉笑,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喜悦,他按住自己的胸口,像是生怕其中哪个东西会偷偷跑出来似的,他死死追寻的名为人性的东西现在就攥在他的手上。 他看着杜一鸣缓缓点头道:“成交,那么,一切就请拜托了。” 54、逐客令 “好吧,好吧,在我这些天昏迷不醒的日子里发生的什么事我都可以不管,”躺在病床上的白斯题克制着自己的怒火说:“但是谁给我说清楚为什么白佳佳会在我们部里!” “傻哥,”坐在白斯题旁边的一个美丽的洋装少女头一偏,撅着小嘴倔强的说:“我怎么就不能进这个部里了?别以为我什么都做不来啊。” “哎,你不要在外人面前这么称呼我啊……”白斯题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身边的人们,接着说道:“在外人面前至少表达给你哥哥我一点尊重之情吧。” “噗,恶心!”白佳佳故意吐着舌头,那张宛若天使脸庞上顿时变得俏皮可爱,饶有一番童趣般的美感。 “话说白斯题你这家伙还真幸运啊,”焦逸才随便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去问道:“原本还一筹莫展的病情没想到像变魔法似的‘砰’的一下子就好了。” “嗯嗯,是呢……”匡务正也怯生生的搭话道:“白、白同学能这么快康复真是可喜可贺呢……” “嗯……说来也是,”白斯题手抵着下巴思考着说:“据说我康复前的那天晚上有一个形迹可疑的人举着大伞到我病房里来了,唔……也不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 翘着腿坐在旁边的副部长孟远一脸疑惑的问道:“咦,真的吗?谁会在屋子里打伞啊……” “那个笨蛋,”李峰心想:“那个家伙难道不会换种造型么?” “喂,你说谁‘笨蛋’呢?”听到李峰喃喃自语的声音,敏感的白斯题追问道:“你刚才在说谁?” 李峰听到这种无名的指责有些生气的说:“我还能说谁,反正没说你就是了!” 直觉敏感的白斯题缠着不放的继续追问道:“可我觉得很不对劲哦,你告不告诉我,你在说谁?” 感到尴尬的李峰只能瞟了一眼在旁边蒙头大睡的杨勇,然后假意向白斯题说道:“还能是谁……那家伙真是睡不醒啊” 白斯题看了看呆在旁边的杨勇,缓缓地点了点头。 “啊?你们在说什么?”突然惊醒过来的杨勇发现这两个人看他的眼神带了些微妙的感情,就像是在看着一只路边流浪落魄的一样,他满目疑惑的问:“我刚做了一个噩梦……咦?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两人一并摇了摇头,异口同声的说着。 “我说你们啊,”白斯题转移话题道:“怎么我病都已经好了一周了才来看我,有什么要紧的事么?” “因为上周期末考试啊!”杨勇搭起话来,“我考试前还一点都不会呢!昨天还在熬夜复习中……” 李峰指着杨勇,嘲笑着说:“你啊你,反正无论你怎么复习都会不及格的吧!” “但至少我努力过啊!”杨勇反驳道。 “喂,等一下,你今天才刚刚考试?”旁边的焦逸才觉得有些不对打断道。 杨勇摸着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其实,我是在为补考做准备啦……” “是啊是啊,每次期末考无论多简单都过不了,但每次补考无论多难得题都能通过,从某种程度讲你还真是个人才呢……” “李峰,你不要这样……”孟远满脸和气的劝着说:“杨勇他已经很刻苦啦。” “哼!”姜瑶瞪了一眼孟远,站起来说:“无聊的话先停一下,我有重要的事要说。” “什么事?”白斯题好奇的问着。 姜瑶边拿出了一摞纸,边一旁回答着白斯题的问题:“其实大多数人都知道了,你一直在医院里你当然不知道。” “傻哥,咱们学校戒严了哦。”白佳佳插话道。 “戒严?”白斯题难以置信的看向坐在周围的部员们,而无论焦逸才,孟远还是白佳佳都微微的向他点着头说:“嗯,有很多保卫部在路上呢。” “可是,保卫部的人不是一向都有很多人在路上巡逻吗?” “这次不一样,”姜瑶说着,递给了白斯题一份通知,并接着说:“你看了这个就明白了。” 白斯题接过那份通知,标准的A4纸上用正统的黑体字明确的写着: “鹤临大学的同学们 由于鹤临大学校址被选为八月烟花节的烟花部署区,因此这里被列为高度防火警戒区,故本校特定于7月24日进行暑期封校,届时校内所有的服务将不予提供并同时会对全校进行严格的放火搜查,任何在这期间进入学校的未知人员将作嫌疑人员处理,期间任何违反规定进入学校的学生将移交教务处给予相应的处分,敬请所有的学生在7月24日之前办理完成离校手续并离开校园,请各位同学互相转告。 鹤临大学保卫处 特此通知。” “二十四号?”白斯题下意识地看了看桌子上的日历,抬头问道:“今天二十三日,就在明天?” “嗯。”姜瑶闭着眼睛缓缓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要好好休息啊,”坐在桌子上的孟远善意的说:“因为明天就要走喽。” “那……”白斯题故意咳了两声问道:“那你们呢?” “你也会关心别人啊。”在一旁站着的李峰冷嘲热讽道:“我们当然是看情况而定喽。” 白斯题羞愧的低下头,小声问道:“你们……为了照顾我才这么晚回去的吗?” “傻瓜!谁、谁会想要照顾你啊,”白佳佳向他挥了挥手,像是在打消顾虑似的说。 李峰也跟着附和着:“是啊是啊,我也是有其他的事要做呢!” “虽说倒、倒不是说非要照顾白同学才……”匡务正好不容易鼓起劲来搭话道:“但、但是!白同学的身体状况也是很重要的呢!” “唔,谢谢。”白斯题红着脸看着他那紧握床单的手,停了半饷才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别自作多情啊,人家不都说了是有其他的事情做才留下来的吗?”李峰毫不留情的泼了盆冷水。 刚刚沉浸在来之不易的温馨中的白斯题听到这话气愤的反驳着:“我只是想给他们道谢,有什么不可以吗?” 李峰抱着手,推了推眼镜说:“没什么不可以的,我只是怕你会错意了而已,人家又不是为了你才特意留下的。” “那你就有权利了?你怎么就有权利说别人没有这样的想法!”白斯题激动地辩驳道。 李峰仍是一脸恼人的表情,转过头去故作姿态的说:“因为别人就是这么想的呗,我还想问你怎么有权利曲解别人的想法呢!” “哎……”坐在桌子上的孟远叹了口气,皱着眉头微笑着说:“只要有他们俩在的地方就没有安生呢。” 姜瑶没有理会孟远挑起的话题,她沉浸在李峰和白斯题的争吵中偷偷地笑着。 “啊,啊,那个,你们别……”被这情景吓了一跳的匡务正惊慌失措的想要去劝解,直到焦逸才轻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向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匡务正这才镇静下来。 “喂!我说你们啊!”这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停止吵架的李峰和白斯题一同看向声音的来源,其他人也好奇的看了过去。他们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满脸带着消沉落魄的表情看着他们,他的眼中带着些怒意,不过更多的却是种惆怅和悲伤。 “啊!原来是王子健、王医生啊!”认出了校医主任的焦逸才立刻激动地站起来奉承道。 王医生没有理会焦逸才,他看到屋子里的乱象皱着眉说道:“我说你们啊!这里可是医院啊,即便是校医院,即便没有什么人在但毕竟也是医院啊!”王子健激动地说着,像是要把内心的火气都要爆发出来似的:“在医院里这么胡闹,你们这么吵,万一影响到了医生治病救人怎么办?现在还好没有多少人在这里,要是有人在这里的话可不是造成很恶劣的影响了么!” “对不起,但是,就是因为快放假了这里没人所以我们才这么……额,真是对不起。”孟远陪着笑容说。 “唔……没什么,我刚刚有点激动,现在明白了,”看到孟远一脸善意的笑容,王子健渐渐冷静下来,他的眼神又恢复到了刚刚落魄的神态,他莫名的叹了口气,轻轻的像是在恳求似的说:“请你们小声一点好吧,医院里需要肃静。” “放心,放心!”焦逸才紧跟着搭着话。 “对了,还有你。”王子健指了指焦逸才严肃的说:“不许在医院里抽烟!” “不会不会的,你看我没抽吧,放心,我不会再犯第二次了。”焦逸才尴尬地说。 “那就好,”王子健看着焦逸才敷衍的样子,又发现了站在他旁边那个美丽动人的白佳佳,他愣了一阵,略带安心的长舒了口气,小声说着:“那就好,那就好……”随即带着忧伤的离开了房间,走廊里都响着他落寞的步调。 “真是个聒噪的医生。”李峰评价着说。 “别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白斯题生气的说道。 “好了好了,我们要说正事了。”擦着镜片的姜瑶像是命令一般严肃的说道:“由于明天就封校了所以今天我决定……” 她戴上了眼镜,利落的将垂在体前的两个辫子放到身后,伴随着嘴角翘起了一丝冷酷的弧线,她用不可抗拒的声音说道:“我决定派人去调查本学期最后一件怪异的事情!” 55、灰本子 “什么事情?非要这个时候做么?”白斯题疑惑的问道,只有他有这个权利去质疑姜瑶的决定。 “哎呀哎呀,叫你做什么就去做就是了嘛……”挠着头的孟远满脸苦水的劝着说。 “没错!”姜瑶点了点头说:“我有种感觉,这个事必须现在去做,不然的话恐怕就来不及了……” “那到底是什么事?”骑在椅子上的焦逸才懒散的问着:“说说看嘛,我们好知道能不能搞定。” “是一个最近被秘密开除的学生。”姜瑶说 匡务正听到后随即说:“秘密开除?咦?这个说法好——好奇怪的样子。” “是啊,听说因为到处发小册子才被开除的呢,挺可怜的。”孟远说明道。 “呵,难道是《无神论的必然》么?”白斯题暗自笑着说:“可别是什么反动或者黄色的小本本啊。” “你真以为他是雪莱啊。”李峰向白斯题挖苦道。 这时见势不妙的焦逸才突然附和着打圆场:“是啊,是啊,我也很想知道呢,要是黄色的话我还真挺想领一本看看。” “行,你读读看看吧。”姜瑶把一个灰色的本子扔到焦逸才身边,接着说:“你看看那是什么意思。” “唔……”没想到仅仅开玩笑说了一句,姜瑶竟真的会让他看,焦逸才硬着头皮翻开了那本看起来很粗糙的灰色本子,只见第一页就写着一个熟悉的名字“孙毅”。 “孙毅?!”焦逸才惊叫道:“他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你认识他?”姜瑶睁大了眼睛继续好似命令般说着:“你接着再看看吧,读出声来哦,让我们都听清楚,哦对了,每一本书可都是他亲笔手写的哦。” “天,孙毅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焦逸才握着本子嘟囔着,听到刚刚姜瑶说的那段话后,他才知道书里面写的东西说不定真会让他大吃一惊,他小心的翻开第一页,咽着口水辨认着那些歪歪扭扭的字: “ 昨晚,楼下的酒吧通宵营业。喧闹声吵得人难以入眠。沆瀣着许多挫败,低迷与压抑的浑浊,自己就像要死去了一样。或许死去是最好的选择,它会让那些幸福和快乐的妄想随之而去,忧郁与悲伤也会烟消云散,祈盼与渴望将不再束缚自身,一切都不会越过人类的终点。 可只有一种东西让我无法挣脱,我相信整个人类也是如此困惑。那是一种莫名的鬼使神差,使我每到最后一刻都会憾然放弃,扔下刀,转过身,从窗边走回。带着一些惋惜的哀叹,那是一种厌恶的感觉,一种无形的缰绳,驾驭着在黑暗中挣扎的我,每次把我从迷途牵回正道,强迫着走向它指定的终点。沿途阻塞了所有的幽门、小径和左道。 压抑是它手中的长鞭,它们把我灵魂的污点无穷放大,而我的肉身却变得无限渺小,窒息的空气压缩在心肺,头脑中行走过错乱,迷茫和恐惧,我却不得不拖起身子蹒跚向前,因为它在后方扬鞭威吓。 唯有午夜我才能得到它不经意的暗示,那是一幅幅夸张的画面,压抑而诙谐,平静而怪诞,寂静而狂乱,还有那一句句悠扬的歌声,伴着种种模糊的语言,说着星之彼端的故事。 它们称它为驾驭,我们称它为命运, 它们称它为TJ,我们称它为报业, 我们那萦绕心间的使命感,它们却唤它务令神。 但我不信神,可自己却做了神的使者,成了它的宣教士。 或许直到最终的那一天,这未知的神灵将会向我诉说这一切的缘由, 直到那一天,它才会给我真正虔心的教导, 直到那一天,它才会高傲的说出那嘲弄般的戏谑, 直到那一天,它才会给我最后的终点,给我唯一的自由, 然后,我便会给它我唯一的答复, 在那星之彼端。” “额……”焦逸才瞠目结舌的看着自己刚刚读过的东西,无语的问着:“这个是……象征手法吗?真是……愤世嫉俗啊……我到底读了个什么东西?” “何止是愤世嫉俗,我看连脑瓜子都有问题呢……”白斯题这皱眉头说道:“真的要去调查这么个家伙吗?没问题?” “当然,”孟远笑着点头道:“姜瑶的直觉一向很准的,听她的没错。” 姜瑶推了推眼镜,冷冷的看着孟远说:“这不是直觉,这是……说了你也不懂!” “那、那我们要怎么办呢?”旁边的匡务正趁机问道。 “去调查呗!”姜瑶摊着手说:“我已经想好让白佳佳去了。” “喂!等等等等。”白斯题连忙制止道:“我可没同意让我妹妹做这样的事啊。” 白佳佳听后辩解道:“傻哥,我都上大学了,你还担心我不会做这样的事?” “哎呀,我怎能不担心?”白斯题苦口婆心的说:“我怎么能放心让你只身去一个……满脑子不正常的宅男家里,你知道这多危险么!” “你管我想怎样啦!”白佳佳的秀眉都挤成了一团,她生气的说:“我就是要去!” “我就是不让!”白斯题也不甘示弱,用更大的声音把白佳佳的嗓音盖了过去。“要去也我去!” “你病才刚好没几天怎么能去!”白佳佳任性地犟着说,冰雪般的面庞上都气出了几点泪光 焦逸才见这样混乱的情形连忙劝道:“得了得了,你们,你们别吵了,到时候别又把那个聒噪的医生招来。” 可是那两个人像从未听到他说话一样继续拧着劲,焦逸才见这样只能说:“好了好了。大不了我去吧!” 两兄妹顿时停止了争吵,他们用一双好似对待奇珍事物的眼神看着焦逸才,难以置信的说:“你?你说真的?” 焦逸才见到他们那种像看着外来物种一般异样的眼神不由得磕磕巴巴地问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谁叫你这一阵子都没有参加社团活动啊……”孟远不大情愿的解释道:“我们一直以为你是那种来去如风的幽灵社员呢。” “哈哈,神龙见首不见尾,他确实是这样的家伙。”李峰大笑着点评道。 “哎呀,每个人他总有重要的事吧……而且我之前是有要紧的事要去做啦。”焦逸才烦恼的挠着头解释道。 姜瑶闭着眼睛想了想,随后点了点头说:“其实我当初本想打算叫匡务正去,可是他今天下午有必须要去的数学竞赛,所以我才没这么安排,李峰他对这种事请不大合得来,孟远和我又有比较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也找不出别人了,不过话说回来,你也……还不错。” “额,对不起……”匡务正小声道着歉,把头埋在了自己的手中。 “用不着道歉,没什么的,没什么。”焦逸才轻轻地拍着匡务正的肩头,善言安慰道。 这时孟远满脸微笑的站起来指着本子上的那个作者问焦逸才说:“那个打扰一下……你认识那个人?” “嗯……”焦逸才点头道:“是的,我与他曾是舍友,但最近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他就搬出去了,唉,我早该发现的,他之前就一直不大正常,他……总是疑神疑鬼的。” “原来是舍友啊……”孟远了然道:“既然是这么亲密的人,那就让你去吧。” “嗯。”姜瑶点了点头,像是下了最后的指令说:“好,你去吧!” “嘿嘿,”焦逸才听了这句话后欣然一笑,像是经过了奋斗最终得到信任般精力充沛的站起来,像是汇报命令一样高声说了句:“好!那我走了!”,然后二话不说的迈着潇洒的步伐走了出去。 等焦逸才出去后,白斯题转过头来像姜瑶问道:“话说你说和孟远有重要的事去做,到底是什么事啊,有多重要?” “唔……”姜瑶把头一偏,一脸故作淡然的表情上透着殷红的脸颊,她羞涩的说道:“我和……那家伙去教堂有点事。” “哦,”白斯题并没有多问,他看着焦逸才离开的地方说:“焦逸才可真自信呢,连那个人的地址都没问。” “看来他知道那个人住的地方啊……”孟远回忆着着那充满自信的背影低头思考着,突然他好像想到什么似的问道:“等等,我们是不是把谁给忘了?” “没错,”李峰用眼睛瞟了瞟缩在墙角处的杨勇说:“可是这傻瓜早就睡着了啊。” 56、未知神 焦逸才凭借着印象中孙毅曾隐约提到过的地方开始寻找,最终他找到了一栋看起来废弃已久的大楼,这栋大楼从外观上看依据已经难以让人居住,灰色的砖块墙面上满是裂纹,藤蔓攀在那些积累着风雨的裂隙上,那不知什么年代的老木门早已经腐败的不成样子,它毫无生气的耷拉在黑漆漆的入口前,像是轻轻一碰就会散架似的,这栋楼外侧的窗户上很多玻璃都已经被掏空了,剩下的窗口要么被砖块死死地封上,要么就只剩一个空洞的开口倒灌着缕缕阴风。 这栋楼似乎根本就没有电力,如果有的话恐怕也是很老旧的线路了,焦逸才走了进去,发现楼道里到处都是尘埃和被风卷进的碎渣,转角处的老式电灯泡有的已经破碎掉了,只剩下一根灯丝在浑浊的空气中努力点着火,四周因岁月的流逝而干枯的墙皮早已散落一地,露出了里面满是裂纹的墙壁,一块一块破碎的墙面像是染了某种恶心的皮肤病一样,给漫长而幽暗的楼道内更添上一股萧索落魄的气息。 “孙毅那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啊……”焦逸才轻轻地抱怨着,整个楼道都回荡着他轻微的声音,走在这种渗人的幽暗中即便是白天也让他感到一丝刺骨的凉意,焦逸才嘴里数着自己上过的楼层,当他数到第四层时他向那常年被遮蔽在阴影中的一侧门看去,他壮了壮胆,在那弥漫着黑色烟雾的破木门轻轻地敲了几下。 “咚咚咚。”清晰地响声好像经过了整栋楼层又回到这里似的,毫无疑问的,焦逸才想,他敲了三声。 这时他听到屋子里响着几声沉重的脚步,这说明有人住在这里并过来给他开门,焦逸才起初根本不敢相信这个地方竟然还能住人,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伴着一个清脆的声响,他面前那扇藏在阴影中的门打开了。 “是你呀。”当门中传来一声带着种不祥感的沙哑嗓音时,孙毅那张憔悴的脸也从门缝中露了出来,孙毅现在的样子差点让焦逸才没能认出他来,对于焦逸才来说,他印象中的那个孙毅的形象似乎跟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毫不相干,就像是一个身躯被换上了不同的大脑一样。 “你……还好吧?”看着孙毅不正常的样子,焦逸才关心的问道,他感到孙毅的言行举止上有很多怪异的地方,但具体是什么他却无法指出,或许单单是那个神态,那个说话的腔调,那个对人的态度就有着很大的异常。 “呵呵,焦逸才啊,”反常的是,孙毅对于焦逸才的拜访似乎并不感到惊讶,他大方又古怪的敞开了门,指着黑漆漆的屋子里面说:“进来吧,我好好招待招待你。” “嗯……嗯。”焦逸才起初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不情愿的进去了房间里,他想问孙毅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才变成这样的,但他却发现自己难以开口,因为这时在他眼前的孙毅已经太陌生了。 房间里充满了一种腐臭的味道,不过这相对于在这里的那些神秘荒诞的摆设来说还算是可以接受的,焦逸才之前不知道疯人院里最恐怖,最荒谬的房间是什么样子,但他现在却看得一清二楚,屋子里各种象征着神秘学的东西,骷髅,烛台,祭坛以及其他一些看起来令人作呕的装饰几乎摆满了能够放东西的地方,剩下的墙壁上也画满了各种单单看一眼就让人毛骨悚然的符号,整个屋子就像是个理智与疯狂的分水岭。 孙毅并没有察觉出焦逸才进来后明显的不适感,他拍了拍椅子说:“坐下吧,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那你就搞快点告诉我。”想尽快逃离这离奇环境的焦逸才迫不及待得问:“那就快点告诉我你到底在干什么蠢事!这间屋子,这些东西都是怎么一回事,这个满是胡言乱语的本子又是什么情况!” “感到很震惊,是吧?”孙毅反而笑道:“你就没有一种拨云见日的那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看着越发不正常的孙毅,焦逸才更加疑惑的问道:“孙毅,你到底怎么了……你这是?” “别打扰我,我知道我自己在干什么,”孙毅拿起随手拿起一本与焦逸才手中一模一样的本子,认真的问:“焦逸才,我问你,你可要好好回答,我问你,你相信这个世界有神灵存在么?” 焦逸才听到这个问题后沉默了一会,他的眼睛看着地面,嘟囔着说:“不知道,可能不相信吧。” “哼,你确实相信有神鬼之类的东西存在的吧。”孙毅翘着嘴角,像是早已经看透了焦逸才一样,得意的说:“你骗不了我的。” 焦逸才摇了摇头,像是想要忘掉什么似的说:“算了,我不想谈这个,你要是非要这样想……那就这么想吧。” “焦逸才,你怎么看邪恶与罪孽这些东西?”孙毅突然顾左右而言他的问道。 突然被问得一头雾水的焦逸才将就着回答道:“这种乱七八糟的,我不知道啦。” 孙毅有轻蔑的笑了,像是要一层层揭开焦逸才面上的伪装似,他解释着说:“你知道吗,人类长久以来无论在精神层面上还是在物质生活上都在与这两样做着激烈的抗争,人类每一次都会高举旌旗呐喊,去声讨或是去消灭那些被称为‘邪恶’与‘污秽’的敌人,他们可能是某个具体的国家,某个具体的人物,或者是某个具体的思维方式,但是,”孙毅渐渐地逼近焦逸才的身前,用蛊惑的言语道:“但那些号称正义的卫道士最后才发现,邪恶和罪孽并不是来自于外部的侵扰,而是滋生根植在自己内在的灵魂。” 听了这番话后焦逸才一阵颤抖似乎被孙毅的话语触到了心灵更深层的东西,但他仍迷茫的看着面前的怪人问:“你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个对过去的总结,不过这也是对未来的预言,”孙毅用那失去神采的双眼紧紧盯着焦逸才说:“这样的事情不也在其他地方重复着吗!” 孙毅表情越来越狂热,他挥舞着夸张的动作继续说:“我说的是一种可以与神比拟的概念!它并不是从某个外界给予我们恩惠或惩罚,而是根植在我们的恐惧和依赖中,滋生在我们肮脏的灵魂中,在很久以前通过无形的恐怖和压迫让我们屈服,我们整个人类都是满足于着威压之下的一个庞大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大团体,你理解的吧,我知道你理解这种感觉的吧!” 焦逸才震惊的看着失神的孙毅,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冷汗正从额头上滑下,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反应是因为孙毅行为疯狂的一种恐惧,还是他说的正中了自己的下怀。 焦逸才颤抖的摇了摇头,故作镇静的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骗我了,你有这样的感觉吧?”孙毅唏嘘用那神秘的口吻道:“你想想,那种神秘的感觉,那种未知的感觉,你是不是会觉得有种东西围绕在你周围,当你发觉时却又突然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你……”感到孙毅无可理喻的焦逸才激动地说:“你看恐怖片看多了!” “没有,不过我倒想起了我以前是多么无知,”孙毅对这样的指控毫不在意,他继续说着:“我以前一直以为恐怖是有形有色,或是多么惊悚的景象,但我现在才明白,恐惧其实只是它们手中控制的众多神迹之一,它是无形的,我们看不见摸不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但它却缠绕在你身边,你对他的侵蚀无能为力,而它对你的侵染却一次比一次更甚。” “可,可是……” “你感觉得到自己的运气吗?那些飘忽不定的东西?”孙毅打断了焦逸才的话:“你看得见自己迷茫的前途和不确定的人生吗?你体会的了自己的情感吗?这些东西都是操控在他们手中的,它们是神,是幕后的傀儡师,我们只不过是一群玩偶而已。” “太扯了,运气之类的事是概率之类的吧,感情应该是大脑里边的一种反应吧!” “那概率是怎么产生的呢?反应是怎么决定的?为什么那种就有,而换一种却没有,如果世界的全貌都用我们人类的感知去界定的话,那这个世界,这个宇宙岂不是终止在我们人类的认知水平上了?” “真麻烦,那你觉得呢?你觉得是什么东西造成的。” “是神。”孙毅崇敬的说:“是未知神,未知是人类最终的解释,也是他们的归宿,他们驾着马车一样的东西奴役着我们,用八只脚来夺走我们的理智,我们对尊敬它们,害怕它们但我们又不知道它们是什么,因为它们的存在超过了我们所能理解的最大范畴还要大,他们在一个不同的,更高层次的世界玩弄着我们那些感觉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呵呵,”孙毅说到这里笑了起来,“谁知道呢,谁知道我们的生命,我们的感觉,我们的命运之类模糊的东西在哪个世界里会不会变成完完全全实在的东西,就像随意戏耍的玩具般被那些神玩弄着。” 焦逸才惊讶的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他不敢相信他自己竟然听到了这样的言论,他试图纠正道:“你知道你刚才说了多离谱的话么……” “离谱,但也合理对吧?你能举个反例来证明吗?或者你能说明为什么那谁谁今天会死,谁谁明天有幸免于难,你能解释那些运气超常的人吗?焦逸才,我们都被他们玩弄在股掌中啊。” “我是没有证据……”焦逸才坚持道:“但你也没有证据吧!” “对的,因为这是未知的,”孙毅点着头说:“未知的神明操控着我们未知的生活,我们对它知之甚少,我们连他们有几个都不清楚,一个?两个?还是有很多?或许数字的概念在它们的脑中根本微不足道,它们对我们的态度呢?或许他们认为我们是比蝼蚁还要低级的东西吧,就像我们儿时玩弄蚂蚁时突然在它们前面放上障碍物,我们的人生也在那些未知神的戏弄下变得坎坷不平。” “喂,很多情况下这些都是自作自受的吧,你不要把自己的问题推到其他奇怪的东西上!” 孙毅平静的笑着说:“这有什么关系,蚂蚁也分努力和不努力的啊,但它们还不是一样操纵着?” “好吧,如果你这么一直相信下去的的话,你是要搞出个邪教来么?”忍无可忍的焦逸才站起来握住孙毅的肩膀剧烈晃动道:“给我清醒一点啊。给我变回原来的样子啊!” 孙毅此时的脸上除了欣慰以外没有任何的表情,他淡淡的说:“我不知道未知神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要怎么去祭祀它,我既不知道怎么讨它们的好处,也不知道它对我们的态度是护佑还是诅咒,如果这是个宗教的话,那它根本就没有教义和教旨,但即便这样我也相信它仍然会吸引很多人前来膜拜,尤其是很多参加‘特殊工作’的人,因为单单未知神——他单单这个存在就足以让人顶礼膜拜,因为它是我们的完全主宰者,因为它是未知的,它就在你的身边,我的身边。” “我懒得跟你说了!”对孙毅此时的样子感到无药可救的焦逸才怒气冲冲地说:“你自己要去拜神就去拜吧!” 孙毅遗憾地说:“你走吧,焦逸才,你的世界明明都在你自己的口袋里面,你却没能察觉。” “混账,鬼扯啥!”仍觉得愤愤不平的点了支烟恼火的抱怨道:“神神叨叨也要有个限度啊!” 焦逸才生气的吸了口烟,孙毅的这番话让他想起了自己儿时的那些事情,烦恼的摇了摇头,说起鬼神这类事情,恐怕没有什么人能比焦逸才更了解了。 “不管,我走了!”焦逸才把烟扔到地上狠狠地踩灭,像是对自己下的最后通牒一样,他怕自己在这里哪怕再停留一分钟他就会认同孙毅的那些说法。 57、三元村 恐怕没人能比焦逸才更熟悉神怪之类的奇闻异事了。 在上高中之前,焦逸才一直都陪自己的父母生活在鹤临附近的一座偏远的小山村里,那村子叫做三元村,它的四面都是连绵秀丽的山脉,天上的片片白云都带着天然般芬芳的气息。 村子边上有一条小溪,那是经过山洞潺潺流来的,清晨时清澈的溪水中还带着山上缥缈的雾气,而在傍晚后,这条欢快的溪水便成了孩子们嬉戏的圣地,在这片点缀着苍翠的烟雨中,这座被群山环绕着的小村就像是个引人神往的世外桃园。 在焦逸才的回忆中,在他年纪很小的时候还是个不爱运动的室内派,他仿佛失去了那个年龄的孩子们所特有的活力好动,小孩子天生的好奇感与探索欲似乎也与他无缘,每每邻居的孩子叫焦逸才去河边摸鱼戏水,或上山玩耍时,他总是会躲在房间里最尽头的角落处,装作无人在家,并对任何玩伴的呼唤声都置若罔闻。 就外人看来,这样沉闷的性格对在这种朴素而单纯的村落里成长的孩子来说并不是件常有的事,甚至是很罕见的现象,但对于那些与村中巫神世家的子嗣打交道的其他村民们而言,焦逸才这种事实在是太稀松平常了。 就如很多传说以及故事中所说的一样,像这样一个隐居在山中的村落会多多少少保留着一些古老信仰,现代的人们喜欢称它为风俗习惯,或更为单纯的称之为迷信,但对居住在三元村的村民们来说,这样的“迷信”未免太过于真实了。 对于其他滋生于穷山恶水的村落中传出各类如食人,活祭等各种骇人听闻的风俗而言,三元村的风俗则显得阴郁刻板,如果说人们看到那些令人震惊的风俗习惯时自己就像是被人在头上重重打了一拳的话,那么人们看到三元村的那些信仰礼拜时的感觉却像是被一双柔美纤细的手轻抚着面庞,而那双美丽的手上却尽是致命的毒药。 神明对于三元村村民们的日常生活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影响,尽管他们知道那个神明的形态诡异,脾气古怪,又总是毫无征兆的降下灾祸或福祉,但它们仍旧像平常生活在村落中的人们一样耕种劳作,他们在平日里待人也仍会十分和蔼可掬,而对于外乡人也很是热情好客,除了每年一度崇拜神明的仪式中,其他日常活动都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而对于成长在神巫世家中的焦逸才来说,天真与单纯似乎与他毫无瓜葛,他每天都在听父母和家里的老人们给自己讲一些恐怖惊悚的故事,无论是山中的恶鬼还是小溪中潜伏着的妖魔,它们的存在似乎把焦逸才锁在了一件四面漆黑的小屋内,让他无法从这里挣脱开来,那并不是外人眼中可以在茶余饭后随意调侃的怪谈或者都市传说,而是真正确凿的发生在自己身边的可怕事实。 在焦逸才的印象里,神明是既慷慨又斤斤计较的,他有着奇怪而不详的容貌,那脾气秉性也令人难以捉摸,他记得他的爷爷也跟他讲过,一开始这个村子里的人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祭拜它,而事实上到现在也是一样,神巫世家并不知道怎么去侍奉神明,他们所做的事只不过是在那里建了一座还算古朴的庙宇罢了。 但即便如此,村里的村民们仍费尽心力的筹办各种大型的祭典来祭祀他们心中的神明,而神明也一贯秉持着它古怪的性格,根据焦逸才模糊的回忆,这些祭典盛大而隆重,在那个举行典礼的日子,村里所有的人都会到那座庙前集结,他们在典礼上狂欢般的跳着原始的舞步,做出各种各样平日里很少见的食物供村民们食用。 而焦逸才印象最为深刻的环节就是降神与预言的那一部分,村中的神巫,那个像是焦逸才父亲一样的人会选中村中的一个人来进行降神,当然这个环节未必总是是那么古板,被选中的人可以提前与神巫商量自己是否合适,甚至放弃都可以接受,有时也有可能是恰好来体验乡土风俗的外人参加,不过一般这时候全体村民会一齐劝阻那个跃跃欲试的外乡人。 他们劝阻的原因不为别的,在焦逸才的回忆中似乎降神本身是很危险的一件事,尽管它能预言到几天甚至几年之后发生的事,但这样做的代价通常是很高昂的,不过与神做交易的人大都要做好相应的觉悟,尤其是像三元村这样锱铢必较的神明更要做好失去一切的准备。 焦逸才儿时见过很多在降神后出现问题的人们,尽管他们在降神仪式开始的时候显得激动万分,在降神的时候兴奋的喊着一个个欢快的词语,不知疲倦的跳着舞,有很多降神的人都会在祭典上整整跳一夜,那些舞步在外人看起来怪诞而又畸形,但对于降神者来说,他们事后曾经坦言过那个时刻自己就像是真的成了神明一样,他们说自己有无限的精力在身上充沛着,他们的头脑忽然变得灵活了,那感觉好像古今中外的所有秘密都屈膝拜倒在他的脚下似的,之后五千年,之前五千年,之后一万年,之前一万年,似乎他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当然,在赐予人类这样的知识之后神明就开始进行残酷的索取,不过焦逸才仍记得,神明对这样的交易十分注重平等的原则,它之前赐予什么类型的东西,之后必然会夺走相应的类型的物品,不过在与神明做交易的时候,神明的一方总会是索取者。 焦逸才想到以前村里确实发生过这样恐怖的故事,说是有一天神明的庙宇内突然多出了一大袋上好的白面,发现了他的村里人都认为这是神明善意的恩赐,本来这样的事情按照那时的神巫焦逸才的爷爷所说,应该请随便哪个村民把那袋米那家里去,但第二天还要到庙里送上另一袋一模一样的米以作回敬,可是那家人不知是为了贪图便宜还是不小心弄错了,第二天给庙送上的另一袋米只有原来的一半,而且掺杂了很多质量很次的稻米,这时候焦逸才的爷爷本应该严厉的追讨,但当他见到那家人穷困潦倒的家境和已经吃掉米时,他也就不在追究这件事,不过,神明可不会对这样的事情存在任何怜悯,在第三天那送到庙里的半袋子小时候,人们发现当时领那袋米的一家三口突然暴毙在家中,死的样子很惨,听说两眼像是要跳出来一样凸起,脸上瘦的都快认不出来了,在经过村中的医生检查后却说他们是饿死的,因为他们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整整三个月没吃过一粒米似的,而且死之前受过极大地痛苦。 据那时候正在他家调查家庭情况的王村委说,当时他在那家里跟老张聊天——也就是拿走那袋米的那个人,那时候老张刚刚吃完饭,原本一切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可是突然,老张大叫着说他肚子痛,那凄厉的声音就好像有人把他的肠子拧成一团似的,他乱叫着,双手不停地在肚子上抓挠,好像要尽力防止什么东西从那里跑掉,王村委看到这样的情况急忙跑过去查看,可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看到那人的腹部几乎瘪的不像样子,而这时老张的头上满是冷汗,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成人样,他边死死地捂着肚子,边扯着脖子歇斯底里的喊着:“它们把我的肠子掏出去了!他们把我的肠子都给掏出去了!” 还处在震惊之中的王村委看着老张那虚胖的脸像是被突然吸走了脂肪一样瞬间变得枯瘦憔悴,他的嘶叫声也渐渐枯哑起来,那声音变得像是失去了生命的僵尸在不断地喘着粗气,老张的眼神不一会儿就变得暗淡无光,一下子失去了生命应有的活力。 接着王村委就看到了一具像是已经饿死了很长时间的枯瘦的尸体,王村委吓得跑到了里屋去,却在那里发现了另外两具同样惨状的饿殍,一具带着女性特有的轮廓,一具则像孩童般非常瘦小可怜。 发生了这件事之后,焦逸才发现爷爷的性格便开始变得十分固执而刻板,像是为了防止这样得过且过的事情再次发生一样,他几乎视任何无论民俗还是伦理上的礼节都视若金科玉律,他的行为处事,待人接物都犹如神明般斤斤计较,这样的情况一直到焦逸才那向往自由的父亲当让了神巫。 那时候,村里一度是旅游的圣地,焦逸才的父亲极力支持外来的人来到这里参观祭典并体验民风,村里也曾经有过活力,这样的活力一直持续到降神那件事的出现。 焦逸才还记得那天晚上,那个降下神明的人显得分外激动,他的头总是好奇的向四外观察的,就好像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有多么陌生,他的口中不停地嘟囔着别人听不懂的话语,脸上扭曲的表情更是让人感到怪异,那看起来就像他的面部肌肉瘫痪或者痉挛了一样,那个人跪在地上用一种奇怪的方式行走着,那个样子看起来像是某个未知的灵魂在探索着这个身体运作的方式。 但是在场的村民并没有感到丝毫怪异,他们更加热烈的跳着形态诡异的舞蹈,就像是远古蒙昧的人类召唤恶魔时所做的邪恶仪式般狂热的欢呼着。 终于那个人调整好了身体和姿态,用一种怪异而令人厌恶的表情高声宣读着:“这样的集会我们以后不会再做了!”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那个人仍旧拖着贪了半边的脸庞,用着高傲的腔调大声说:“所有的祭典到今天为止了,下次不会再出现了!” 这时惶恐的人群中冒出一个声音说:“但这、这是为什么呢?” 那人咧着嘴,像是要将嘴角扩展到耳边似的,当时在场的焦逸才知道那是“那个人”表现喜悦和无奈的心情时所做的表情,那人眼神向上一挑,哈哈大笑着说:“我都自身难保了,更何况这祭典呢?” 他说的没错,在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时,人们在河边发现了一个头部干瘪的人,他的样子像极了昨晚被实施降神的那个人,而同天中午,村子里发生了一场小地震,村子里唯一受灾的建筑只有那座神庙,整座寺庙莫名其妙的坍塌的粉碎,在村民来到这里后发现这座庙坍塌留下的废墟中几乎没有一根可以算是完整的木头,这座庙坍塌后所留下的东西几乎都是成碎块状分布着,就像有人在寺庙塌陷的时候趁机将其切为数段一样。 在这之后焦逸才的父亲就带着焦逸才离开了这个村子,至于其原因,或许是因发生了有人因降神的事让焦逸才的父亲感到良心有愧,也或许是因为寺庙已经不再,三元村已经没有束缚焦逸才父亲的枷锁了。 当离开这座山村时,长久压在焦逸才心中的一股阴郁之气竟悄然消散开来,名为自由的感情填充在他的心中。 从此焦逸才分外珍惜这种自由的感觉,这是因为他害怕那些藏在这个世界某个黑暗角落里,或者蛰伏于其他世界上的那股压抑与恐惧会再次占据他的心,神明的枷锁会再次扣在他心中更阴暗的地方,他每天跑到在阳光充沛地方逃避着这些阴暗污秽的东西,直到有一天他听说三元村因为山洪爆发而被泥石流活活的埋在了泥泞的土壤里的事,他才发觉自己的性命对于那些神明来说完全微不足道,即便自己的身体逃出了那里,自己的灵魂仍随着一起埋在了滋生着神明的黑暗中。 于是那件事之后他就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加入了那个听起来边很诡异的奇怪怪奇研究会,来在这里寻求一丝难觅的安宁,寻找能够将自己解救出去的方法。 58、白手套 当人从阴暗的环境中走向光明时,闪耀在人眼前的亮光总是会十分刺眼,若是再加上午后的炎炎烈日,那就更是让人难受了。 就在这样的条件下,焦逸才从那栋废弃的旧楼中迎着太阳走了出来,火辣的阳光除了让他的皮肤感到几分灼痛外,炙热的温度也给他心中又平添了几分的焦躁,他伸出手来遮住了耀眼的太阳,不舍的回过身看了看自己曾经的舍友居住的那栋旧楼,像是在缅怀他一般,焦逸才在那里站了许久。 当他感觉差不多要离开而回过头时,他看到了一对穿着黑色西装戴着白色手套的外国夫妇在他的背后站着,一个是戴着怀旧样式的贵妇礼帽,身材娇小玲珑,全身散发着欧式风情的女孩子,一个是和他年龄相仿,身材高大却举止文雅的男侍者。 “额……你们,”看到这种不可思议的装扮,焦逸才想要询问,却不知道对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陌生人具体的问些什么,他顿了一下,试探着说:“抱歉,是我挡住你们的路了么?你们在这里等了多久了?” “从某种角度来说,先生,”男子礼节性的点了点头说:“您确是挡了我们的路了。” “你们是要去做什么?”焦逸才打量着他们怪异的服饰,更加奇怪的问着。 旁边的女孩子古怪的笑了笑说:“你看吧,我就说肯定会有人怀疑的。” 男子无奈的耸了耸肩道:“没办法,谁让学会搞得这些怪规定呢……” “所以,你们到底是谁?”感觉到自己被冷落的焦逸才忍不住打断道:“你们来这儿打算干什么?” 男子恭敬的笑了笑说:“你可以一个一个问,这么多的问题请恕我难以一下子回答出来。” “也就是说可以告诉他喽?”旁边的女孩调皮的问着:“我还以为这些都不能说呢!” “当然了女士,”西装侍者抬起手来说明到:“在这种危机的情况下这些都是可以说的。” 焦逸才见这样的情况无奈的提醒道:“好吧,那我问了,你们是谁?” 女孩摘下帽子,露着顽皮的笑容说:“其实我不叫桃乐西·伊丽莎白·兰斯洛特,唔,不过大家都叫我桃乐西。” 旁边的男子强忍着笑,向焦逸才点了点头自我介绍道:“你好,我的名字也不是格莱特·扬基·杜德尔,别人都叫我格莱特,很高兴认识你。” “这是……代号吗?很童话的感觉啊,”感到一头雾水的焦逸才歪着头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桃乐西到他面前举起手,向他展示了一下手上的白色蕾丝手套说:“我们是白手套,毗努伊勒学会的特工。” “喂,你竟然直接说出来了。”格莱特惊讶的说。 “你不是说这些都能告诉他的吗?”桃乐西扯着自己的西服看着格莱特说:“再者,不说又能怎样?你以为我们这身装扮别人看不出?之前那个GPO的新手都一眼把我们认出来了。” “等等,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太多陌生的名词进入焦逸才的脑子里,让他一时间难以弄清条理,他只能重复的问道:“你们在说啥?特工?” 格莱特摊了摊手道:“你们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竟然还没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事有多危险,这可真能说是……一种幸福吧?有人指引你们吗?” “哇哦,特工哎,我好兴奋……”焦逸才对这样的故弄玄虚开始有些不满,他不耐烦的问:“既然我不知道,那你们就告诉我这些事有多危险吧!” 桃乐西嘲笑似的看了看满脸尴尬的格莱特,转过头来对着焦逸才摇着指头说:“不行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还有很多秘密不能告诉你哦!” 焦逸才叉着腰拍着自己的头恼火地说:“哎呀哎呀,那你们能告诉我什么?你们到这里来是干什么的?” “我们来这里是……”格莱特谨慎的说:“是为了带走你那个发疯的舍友的。” “孙毅?”焦逸才惊呼道:“为什么?你们要带他去哪?” 格莱特安慰似的笑道:“不用担心,我们只是把他带到一个能够保证他们这类人安全的地方,一个……真正属于他们的世界。” “我猜该不会是疯人院吧。”焦逸才讽刺着说:“你们别这样。” “放心,是送到毗努伊勒学会啦。”桃乐西欢快地解释道:“你放宽心,你的那个朋友会在那里过的很滋润的,有时候我都会羡慕他们呢。” “你们提到的毗努伊勒学会是你们的上司吧?”焦逸才接着问道:“这么奇怪的名字是干什么的?” 格莱特生硬的抬了抬手说明道:“其实他们跟你们研究的东西差不多,只不过专业了一点而已,懂的东西多了一点而已。” 焦逸才想了想,渐渐地低下头去,平时充满阳光的脸上也染上了阴郁与压抑的气息,他沉重的,像是忍耐着什么的似的问:“喂,但我们可不会因为研究而跑去抓别人,你们抓孙毅是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还是说你们之前说的话都是骗我的,抓他只是为了充当你们那个所谓‘学会’的试验品?” 桃乐西急忙摇着头说:“你放心,学会是不会做这样不人道的事的,我们都是文明人,我们对这些人的存在很尊重,你需要担心的只是GPO的人,不过他们最近很少出现就是了。” 格莱特接着桃乐西的话继续解释道:“我们抓他,额,请他是有原因的,因为他可能领会到了人类所无法接触到的更高阶的东西,或者是他接触了超脱于人类所能理解范畴的东西,属于第三世界,或者第四世界的东西。” “什么世界?”焦逸才问着。 “那是我们用来将已知程度分类的说法,”桃乐西说道:“告诉你也无妨,现实中我们把能够感觉到,能够运用,能够传播且可以探索的世界构成称为第一世界,也叫可知世界,就是像什么科技啊之类的东西都包括在里面,” “可是量子力学,空间维度什么的我可不懂啊。”格莱特插嘴道。 “别打岔!都说是‘可知’得了,‘可知’你懂不懂啊。”桃乐西轻蔑的瞟了一眼继续说:“而我们能够感觉到,能够传播,但不能运用也无法亲自探索的世界构成他们称之为第二世界,也就是‘能知世界’,名字显而易见啦,第三呢,就是无法感觉到,看不见摸不着,又不能论述其存在,但可以通过猜测和间接推论得出的就是第三世界,也叫‘未知世界’,而无法进行猜测,完全超过人类的认知水平,也无法提供任何间接推导的完全无解的世界组成的呢,就称为第四世界,也叫‘不可知世界’,你明白了吗?” “额,虽然很奇怪,但大概明白了,不过……”焦逸才听后感觉自己像是和童话故事里的人聊天方夜谭一样,他突兀的说:“不过第二世界是什么情况啊,真的有存在这样的现象么?” “你难道还会怀疑么?”格莱特把“你”这个字咬的很重,同时用别有深意的眼神看着焦逸才,无情的披露道:“就像是灵异现象之类的吧,不过要比我们日常所说的灵异现象要深入的多,就像你的过去,这些我们可都了解哦,你们这些加入齐格戈奇研究会的人啊,能有几个和那玩意没关系的?这或许也是冥冥之中某个变量注定的结果吧。” “唔……”焦逸才一回想起原来的故事就不禁头上冒出冷汗,他苦笑着说:“如果这些是真的的话,还真是让人难以接受呢。” “是的,”格莱特说:“不过你必须接受,因为你还有重要的任务要去做。” “什么任务?”听到面前陌生的人这么说,焦逸才发了懵,他问:“你在说什么?我可不像你们是特工啊。” 桃乐西看了格莱特一下,像是授权许可般轻轻地点了点头,接着格莱特进一步解释道:“你摸摸你的兜里吧,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听着这样的话,焦逸才伸手想自己的兜里摸去,知道他触到了一个皱巴巴的纸条,那纸条摸起来感觉很旧的样子,比鹤临大学街边的小商店找零时的那些毛票摸起来还要旧。 他把那纸条掏出来,只见它上面尽是一些黑漆漆的污秽,像是沾上了很多柴油似的,而那纸条上写着简简单单的一行字,上面写着:“你们想找的那东西就是荷花塘前的钟。” 焦逸才辨认出来那是孙毅的字体,他不禁发问道:“这张纸条孙毅什么时候放到我兜里的?” “你自己都没发现啊,真是的……”桃乐西失望的摇了摇头道:“你们这样子怎么让人放心。” “所以……我现在的目标就是告诉我的那群社友们,让他们明天到那里去找那个东西吗?”焦逸才理解般的说道。 “蛮听话的嘛。”穿着西装的女孩笑了笑说:“你可比你们社的其他人好控制多了,就这样挺好,鼓励你一下,喝可乐吗?。” 焦逸才怔怔的摇了摇头。 “明天未免太晚了,而且有些危险,”格莱特恭敬的补充道:“不如你们今天晚上就行动吧。” 焦逸才想了想,有些苦恼地说:“尽管明天有禁校令……但我们晚上也有宵禁啊,更何况最近保卫部巡逻的人又增加了……” “我相信你们有办法解决的。”格莱特欠了欠身说。 “好吧,那我试试看吧,那再见了。”焦逸才感觉这件事重要的不能推脱,他低着头,开始向医院走去。 等到焦逸才的身影消失在夕阳中时,身材娇小的少女像身旁高个子的男人问道:“你确定这计划可行?让他们看到那些东西真的没问题吗?”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伊丽莎白女士,我们需要同伴来完成这个任务,而且我觉得他们能够做到,额,应该,额,大概吧……”格莱特闭着双眼,满面愁云的说。 “如果杜一鸣能再给点力的话就不用这么……”少女灵动的转过身,长叹了一口气说:“唉,没办法了,去喝瓶可乐解解烦恼吧。” “冒昧的说一句,我想你还是少喝点那种东西为好,”格莱特字正腔圆的说道:“总是喝那些东西容易给女性带来体重的困扰。” “原来你也会关心人啊。”女孩回过头来调皮的笑着说:“我还以为你除了任务之外什么都不会想呢。” 格莱特有些怔怔的摆了摆手说:“我只是……只是顺便的一说罢了。” 59、青铜钟 鹤临大学的荷塘在夜幕下仍如往常那样笼罩着神秘般的静寂,在那遮盖在一片如帷帐般的荷叶下的那一片乌黑的水中,阵阵微弱而古怪的蛙鸣声伴随着在漆黑的帐幕下不时摆动着的莲叶,给这本应宁静的夜晚带来了一些反常的异动。 这时一束白光照了过来,徒然出现的光柱惊飞了藏匿在树林中休憩的鸦雀们,在它们那划破了寂静鸣叫声中的潜藏着另一种若喃喃细语般的交谈声。 “你确定我们不会被发现吗?”躲在树影中的焦逸才轻声问着,像是在用自己呼出的气息来说话一样,“我们用手电,很容易被发现吧?” “那还能怎样?”李峰压着声音说:“难道要我们摸着黑走吗?” 缩在后面的杨勇发出声音说:“发现不了的吧,你看匡务正都说了,应该没问题。” “哎?”匡务正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立刻从依靠在树干边直起身来,手足无措的说:“大——大概是啦,我看那些巡逻的人行进的痕迹,这里似乎不在他们的巡逻范围之中呢……” “奇怪啊,”白斯题跟在后边思考着说道:“这里树林那么多按常理来说应该是防火的重点区域才对。” 匡务正听到这里立刻转向白斯题好像排除误解般慌张地说:“嗯——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但他们好像不是这样子的,我刚才看他们行走的姿势着周围的痕迹,好像他们的巡逻范围只在四教附近似的。” “你真的是人么?”焦逸才在前面边弄着手电边说道:“这都能看出来?” “嗯!”匡务正高兴地的点了点头笑着说:“我想,只要用心去看的话,也不会很难的!” “话说,”李峰毫不留情的打断了这个话题另起炉灶道:“话说白斯题,你的妹妹怎么没来?” 白斯题听后轻轻叹了口气,随后放开声音说道:“唉,我怎么能让一个女孩子在这么危险的夜里在这么危险的树林里走动呢。”敞亮的声音好似驱散了被黑暗弥漫的空气般,连树上的叶子都震得瑟瑟发抖。 “我说你……小声一点啦。”这样的声音同样把在前面带路的焦逸才吓了一跳,他回过身来提醒道:“万一把保卫处的人招来怎么办?” “我说你们到底在怕什么?”白斯题没好气的说:“从刚才开始就怕呀怕的,我们行的端走得正,又不是在封校的时候来,他们发现就发现了,有什么的?” “毕竟,对名声不好吧……”匡务正小声劝着说。 “我说你怎么还没到啊。”这时李峰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我可不想在这片林子里带到明天早上。” 焦逸才满是歉意的点了点头说:“哎呀,没办法,这个手电筒一点都不好用,我要找到那个标记才行啊,就是那个纸条上提到了的那个标记,可是我现在只能用一只手去找,一点都不方便啊。” “嗯?”感到不对的白斯题疑惑的问道:“你那张纸上不是有写什么‘钟’之类的么,我记得这附近有一口学校的纪念钟吧,为什么不从那里找找看?” “唉……”焦逸才用手电筒挠了挠头说:“我今天傍晚的时候自己去那里找过了,什么都没有哇,我想它说的‘钟’可能是符号或者标记什么的吧?” “如果是符号或者标记的话为什么不画出来呢?”在一旁听得不大明白的杨勇开口问道:“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会画一个像钟一样的符号让你们容易找到吧。” “额……你这个问题问得好,”尴尬的焦逸才不情愿的点了点头说:“你说的这个……很有道理,不如我们还是去那口钟那里去看看吧,额……以防万一。” 白斯题冷冷的看着焦逸才说:“哼,我以为你原本就打算去那边呢,反正就在不远处,我们快点走吧。” 听到这句话的焦逸才赶忙收拾着说:“哎哎,你等一下,等我把这个手电放进兜里。” “看你那样子真麻烦,我看你干脆换个能折放在兜里的手电算了。”白斯题看着焦逸才因为慌张的样子不禁生气道。 “话说,”焦逸才为了掩饰自己的狼狈试着转移话题道:“既然白佳佳没来,那她……额,和团长他们上哪去了?” “他们去教堂了,”白斯题警惕的打量了焦逸才一下,不快的说:“孟远和姜瑶那两个去给陈神甫帮忙去了,白佳佳去做礼拜了,她信那个东西……” “哦。”焦逸才点了点头,看着白斯题提防的态度,他没有再说什么。 “到喽。”不远处的李峰喊了一声,向森林里的三人喊道:“我们到了啊,你们快来吧。” “咦?他们什么时候跑到前面去了。”跟在他们后面的杨勇如梦初醒般的问道。 “你这家伙,我还想问你呢。”白斯题瞪着杨勇说道。 “好了,我们走吧。”说着焦逸才和杨勇一同跑出了树林,他们到了荷塘前的那个小公园内,公园除了在亭子内有一口有古代蜀国风格的青铜钟外便是一些供人休息乘凉的石桌石椅,若是在盛夏的傍晚来此乘凉的话应该会别有一番景致, 不一会儿,后面的白斯题也从树林里钻了出来,到了的时候他还特意斥责了一顿李峰刚才的大嗓门。 “啊,我好久没来这里了啊。”杨勇疲惫的说着,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石椅上。 “好了好了,我们到这个地方了,但是,接下来干什么呢?”李峰看了看四周,啰嗦的问着。 焦逸才又用手电看了看纸条,抓着头发说:“说的也是,唉,无从下手啊。” “那,那个,”匡务正指着那口钟说:“我看那里好像之前有人碰过。” “什么?”白斯题问,他仔细观察着那口做旧的大钟,那口钟尽管做工像是现代的产物,而且装饰复古,青铜色的钟面上刻着一些像是古蜀国的文字,在一侧则可这两只长相怪异的生物。 白斯题走近看了看发现那两个生物,发现它们都抽象的刻着一个好似张着长喙,像是仙鹤那样的头部,而下面却是好像熊爪般强而有力的四肢支撑着,它们彼此相对,却又共同看着上方,就像是有什么令人崇敬的东西在那钟的顶上一样。 这时匡务正边走过去边说明道:“你看那个钟的旁边有明显横向剐蹭的痕迹,明显是有人移动过它,我看这……这个痕迹很新,没有多少灰尘,显然是最近才刚刚出现的。” “说不定是日常维护它的人员碰的呢?”李峰问着。 “不,我想不是的,因为这个钟似乎根本没人来打理呢。”匡务正弯下身子继续说着:“我看了看亭子周围地面上的脚印,好像、好像,除了一些匆匆经过的杂乱脚印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看起来很常规的形状,你明白的吧,在这种泥泞的地面上如果每天有人按照固定的路线走来走去,那里的地面上会形成一个很明显的形状的,但是这里的那些都是路过的人踩下的,并没有径直通向这口钟的脚印。” “况且,”匡务正补充道:“如果维护的话一般都是早上或者晚上,那个时候周围的人好像不多的样子,这类的脚印应该会很清晰才是,但我现在只看到一个像是穿着小号运动鞋的脚印经过这里,可是一般维护人员的话不是都穿着胶皮的长靴么?” “额,孙毅他确实穿的是小号的运动鞋,”焦逸才想了想说道,“那综合看来就只有他了。” “你确定他说把那个重要的东西放在这里了?你确定那个妄想狂还有理智么?”白斯题半懂不懂得学着匡务正抓了把土,然后又自讨没趣的丢下,他起身看着焦逸才怀疑的问着,“我总觉得这事情有点……不大合理。” 事实上焦逸才在向他们说的时候故意隐瞒了白手套的事情,而现在他勉强的点着头撒谎道:“嗯,孙毅他这个家伙总是喜欢不按套路出牌,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不过,看样子的话,似乎确实是有人来过而且放了什么在那里,”匡务正看着地面上的痕迹继续思索着说,“不过东西好像不是很大,感觉也不重,因为这些脚印看起来很规则,说明那个来这里的人既不慌张也不疲惫,而且是直奔这口钟来的。” “刚才的那个痕迹难道不会是周围玩耍的孩子碰的?”李峰叉着腰问道。 “不不,不是的,”匡务正耐心的解释道:“孩子弄不到这么高的地方,即便弄到了也不会有力气弄出这样的痕迹来,这个痕迹看起来就像是,”匡务正说着用手比划道,“把那个钟搬下去一样。” 李峰装作恍然大悟般说:“哦,那看来只有玩耍的孩子或者像白斯题那么矮的人弄得了。” “比起这个,”白斯题白了一眼李峰,他没想要在做纠缠,因为他心中的疑惑已经难以抑制的让他终于忍不住说道:“我更关心着上面画着的图案的意义。”他走上前,试着用力气推了下巨大的青铜钟,不一会儿古老的钟声像是宣告着时间的起点一样响彻了整个树林。 “你这是干什么啊,这么大的声音,我们会被发现的!”杨勇惊恐的说。 但白斯题并没有回答,他在等待,直到他和周围所有人一样带着惊愕的眼神看着那口钟底下的地板慢慢的凹陷下去,渐渐地随着岩石摩擦的响动形成了一个通往地下未知之处的隧道入口。 “沈青柏果真是个建筑学上的天才。”白斯题看着黑漆漆的洞口,嘴角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 60、黑警卫 “来吧,我们进去,”白斯题兴奋的说:“焦逸才,帮忙照一下。” 焦逸才看着黑漆漆的入口,不禁胆怯的退了两步:“额,我看这事还是先好好考虑考虑吧。” 李峰看着白斯题因为兴奋而变得莽撞的样子有些生气道:“别见个兔子洞就钻,你以为你是爱丽丝吗?” 白斯题听了这话稍微愣了一下,随后便更加气愤的说:“那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干嘛?现在我们找到了一个奇怪的入口,难道就不去调查一下么?” “那也不用这么急吧!“李峰双手抱在胸前大声回应着:“万一里边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怎么办?退一步讲,万一里边的空气有毒怎么办?” “额,其实……”匡务正怯生生的搭话道:“其实我觉得那个人的目的并不是这个隧道,他好像另有所指。”说完踮起脚尖来他指了指钟上面的一处说继续说:“你看那个搬动的痕迹,那个纹路自下而上,像是有人想要把什么东西放上去才弄成那样的,同时他还在很小心的躲避着机关……” “也就是说钟的顶上有什么东西喽?”杨勇跑到旁边,站在亭子旁的栏杆上探着头看去,顿时他惊讶的说:“哇,真有个像是笔记本之类的东西,卷成筒子卡在挂钟的环子里呢。” 李峰听思考着说后:“哦?是么,看来真是有东西啊,你拿下来看看,”接着又吩咐道:“小心点儿。” “放心放心。”说着杨勇一只手扶着亭子中的柱子,另一只伸出手来小心的碰着那卷东西,但无论怎么碰它杨勇总差一截没能拿到,结果反倒是那那卷本子自己滑下来了。 “你可真笨!”白斯题狠狠地瞪了下行为笨拙的杨勇,他一把拿起落在地上散开的本子,自己仍在为刚才的争吵堵着气,但当他打开本子翻了几页后的瞬间,他的表情突然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你看,有了!有了!天无绝人之路!”白斯题兴奋地挥舞着本子喊道:“这就是地图,那个隧道的地图啊!” “额,先不说这个,这个本子我好像有点眼熟,”焦逸才为了打消白斯题的想法而岔开话题,他走过去仔细地看了看那个本子说:“果然是孙毅常用来记东西的小本,没想到还画了这种东西啊……” 匡务正凑过来试探的地问:“额,你的那个同学是学建筑的吧?感觉好厉害呢。” 焦逸才点了点头,有些遗憾的答道:“嗯,只可惜现在脑子开洞了,唉……” “果然跟沈青柏一个学院的人对这种事物的感知就是比我们强,”白斯题激动地下着结论:“来吧,焦逸才,你照着前边,我们看着地图,一起好好把这里探一遍,我感觉某种真相不远了!” “某种真相?你到底想找什么样的真相?”李峰半带讥讽的问道:“你这么莽撞,连你自己想要什么都不清楚,就想要带我们一起去冒险?” “你怎么就能说我不清楚?我知道的,但你却不了解,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从来这里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感到周围压抑的气氛嘛?”白斯题反而心平气和的解释道:“那种压抑是沉重的感觉,一种被蒙蔽的感觉,自己就像是在一层层迷雾之中,我不知道自己要找寻什么,我只是想把那层迷雾破开而已,可每次阴霾之外的真相总是一闪而过,或仅仅只露出它的冰山一角,从四教的问题,到那本书所写的东西,再到我莫名其妙的痊愈,这样的感觉一直伴随在我的周围,这种束缚……让我很不甘心,你当让不会领会到这些,因为你没有被他们袭击过,但我不一样,我这样做或许就是单纯一种报复心理,但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把他弄个一清二楚!” “可……我总觉得还不是时候啊。”焦逸才缓和着紧张的气氛。 白斯题生气的说:“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们现在有地方去,又有地图可以看,你还要等什么?别为你的胆怯提供借口!” 他环顾了一下,发现其他人仍没有看起来动心的,白斯题狠狠地跺了一脚说:“好,你们不去,我自己去就是了,把手电给我!” 李峰奇怪的沉默了许久后又开口说道:“在我手上,你来拿吧,”他伸出手来,像是要递给白斯题一样严肃的说:“你真要想去就来拿吧。” “行!”白斯题急躁的迈着大步走了过来,一把夺过李峰手中的手电,转过身便向隧道的入口走去。 “我进去了啊!”就像再发布最后通牒一样,白斯题侧着头向身后的其他人说了一句,然后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地底的黑暗中。 “他真的……进去了啊。”焦逸才呆呆的看着那里,心中弥漫着些许罪恶感,他觉得是自己硬生生把白斯题逼进去的。 “你别乱想啦。”李峰看出了焦逸才的顾虑,他用无所谓口气安慰道:“大不了我也进去陪他好了。” 旁边的匡务正慌张地问:“咦——咦?李同学,你也要去?” 李峰认真的想了一想,确认自己刚才并不是自己一向的信口胡言,他点了点头一脸正色道:“嗯,是的,我这就走。” “手电,你要么?”焦逸才把自己的手电递给他说:“手电一共只有两个,估计也就你们两个敢进去了。” “哼哼~我不会强求你们的,”李峰突然好想变了个人一样,在他说完这样的话后便毫不拖沓的拿着手电走了进去,在他进去后不久隧道的入口便缓缓关上,就如原来的亭子一样。 “那我们干什么?”杨勇赶上去问道,“我们现在在这里岂不是没事可干了。” “其实也并不算没事可干了,”匡务正小声提醒道:“那个,我刚刚算了算,按照理论上来说,刚才的钟声是会传到更远的地方去的,大概是在半径……” 焦逸才回过头来,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瞪着眼睛问:“哎?等等,你这意思是说……” “嗯……大概就是,”匡务正边想边说着:“大概就是我们要快点走,不然那些保卫部的人就会发现我们了。” “没错!这位同学估算的很好嘛!”突然这时树林里窜出一个人,他穿着黑色的警卫服,可能因为里面套着防弹背心而看起来有些发福,他的腰间整齐的别着警棍和其他一些看起来很是吓人的警备用具,由于它的脸上套着像是防毒面具的东西,所以他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含混不清。 “我想想,”那个人发着嗡嗡的声音说着:“宵禁加上闯入违禁区,至少要开除学籍吧。” 看到有眼前出现这样的人,杨勇吓得魂飞魄散,刚刚的一番威胁更让他害怕的连连后退,而焦逸才则趁机抓住了匡务正的手,他慢慢的屈下身子,这时匡务正一下子明白了他要做的事。 那个发福的人似乎在笑着闷声说道:“你们不用紧张,好好站好,我只是想把你们带到一个地方去。”说着他便毫无防备的走到了杨勇的跟前。 正当那个人把注意力放在杨勇身上的时候,焦逸才顿时拉着匡务正飞奔起来,匡务正则随着惯性和本能勉强被焦逸才拖在后面。 “喂!不许动!”焦逸才身后的警卫严厉的说着,却突然被杨勇死死地抱住而动弹不得,胖子的声音渐渐地从焦逸才的耳边消逝掉,焦逸才得意地笑了笑,看来他的调虎离山之计就要成功了,他想先引开那个警卫,然后一起回到杨勇身边再想怎么逃出去。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里的警卫一共有两个人,身后的那个胖胖的警卫快速的制服了杨勇后生气的叫着:“小李,去给我把那两个家伙捉回来!” “好嘞!”随着一声爽朗的应答声,一个瘦高的黑影从树林里窜出来,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般,飞快的从焦逸才身后赶来。 “不、不行啊,焦同学,我们马上就要被追上了,”匡务正轻柔的嗓子呼着粗气说:“干脆把我放下吧,你快点跑。” 焦逸才摇了摇头,手却握的更紧了。 这是他们身后的正火速般的追来,匡务正看着不断向前窜动的黑影,上气不接下气的恳求着说:“焦、焦同学,还是放开我吧,不然咱们都会被抓住的,我也、累得不行了。” “可恶!”焦逸才回过头来看着快速逼近的黑影,暗自骂了一句,不舍的松开了手,随后便向离弦的箭般跑了出去。 若说起跑步来,焦逸才在这方面拥有着绝对的自信,他从小到大即便是在运动会上也很少见有人能跑得过他,因此他凭借着这样的自信不去选择障碍颇多的小路或树林中,而是在宽敞的大路上飞奔着,可是这回他却发现自己可谓棋逢敌手,后面那个人的速度似乎与他难分高下,他转过弯,绕着平坦的公路,耳边呼啸的风已经让他难以听清自己的喘息声,可他却发现那个人仍旧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焦逸才知道那个人也不是等闲之辈,便更加奋力的向前冲刺,直到他渐渐感到肌肉的酸痛与疲累,沉重的步伐逐渐打破了他有平稳的呼吸,他回头看了看紧随在后的那个人,那人的步伐也有些不稳,但仍然穷追不舍。 殊不知这一回头正犯了大忌,焦逸才在回头的时候,自己的身体不自觉的放慢了速度,等到他意识到这个问题而转身继续逃跑时,他的胳膊已经被后面那片黑影死死地抓住,焦逸才分明的感觉到,那只手并不大,但却似乎有了灵性般,把他关节要劲的地方都锁的死死的,让他的手动弹不得。 “糟糕!”还未等焦逸才的头脑中冒出这两个字,一系列连贯而熟练的动作就已经把他衔的脱身乏力。 紧接着他身后传来一阵十分清晰地声音说:“哈哈,原来是你啊,偷窥狂。” “又是你?”焦逸才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勉强挣扎着回头看去,他发现一个瘦高个子的男子饶有精神的看着他。 “你是上次那个……?你放开我,为什么总是坏我的好事?”焦逸才恨恨地说着,又试着挣扎了下紧紧抓住他手腕的那双手。 “呦,你说话的口气越来越像那些坏蛋了呢!”那人开玩笑似的说着,把焦逸才又握的紧了一些。“好了好了,跟我回去吧!一切都会很快结束的。” 61、阴影中 瘦高的人在后面束缚着焦逸才,看起来就像是在推着他向前走一样,他边走边说:“小心一点前面,这里抬脚,抬右脚。” “我会走!”焦逸才不耐烦的吼着,出于本能又不自觉的试着挣脱了一下那双像枷锁般死死锁在焦逸才手腕上的东西。 “别动哦,”后面的人像是提醒般地说:“我的手可是会越勒越紧的。” 瘦高的人带着他走回到了那口钟的附近,不出焦逸才的意料,匡务正和杨勇也在那,那个刚才带着防毒面具看起来有些发福的“特防卫士”则在一边坐着用防毒面具卸下来的滤嘴处小心的抽着烟。 焦逸才被后边的人推的走近了些,他看到在一旁正在吵个不停地杨勇,他正语无伦次的辩护着自己的无辜,而在一旁的匡务正一脸平静的坐在石椅上,直到看到焦逸才被带过来时才突然惊讶的站起来,那震惊的眼神像在看着自己最不能接受的结果。 “抱歉啦。”焦逸才勉强着笑脸向他道着歉,“本以为自己能逃得,结果大意了啊。” “啊……没想到连焦同学都……”匡务正像是此刻失去了所有的希望般无力的瘫在了石砖上。 “哈,最后一个你也带来了啊。”之前那个坐在一旁抽烟的人把烟头狠狠地扔在了地上,站起了身搓着手,用洪亮的嗓音说:“行嘞,我来……等等。” 他转过身来看着那个瘦高个子的人时,在面具下的两眼顿时显得十分惊愕,不过这份惊奇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变成了一种恼怒的目光,接着他响亮的训斥着:“我说,我什么时候让你把面具摘下来了!” 瘦高个子讪笑着,他的眼睛像是转着光一样的眨了两下,好像是在理解那人言语中的意思,之后他装作惭愧的样子摸着头,爽朗地说:“哎呀,那个是因为我追这兄弟追的,那玩意捂得慌,太憋人,我就给扔了。” 胖胖的人叉着手,用一种看待无药可救的人一样的眼神看着他,随之放弃的摇着头道:“唉,得了得了,说了量你也不懂,以后注意啊!” “是!我一定注意!”这个字没有任何犹豫的从那个瘦高个子的人嘴里说出来,他立刻挺直了身躯,像军人般回答着上司的教诲。 “屁,”微胖的人踢了下石椅嘟囔道:“说了几次你都不注意,真他娘的。”随后他伸出手来像万事俱备了一般招呼道:“好了,别唧唧歪歪了,你把他们都给我带过来!” 胖胖的人挥了挥手手,示意让匡务正和杨勇一起跟他走,匡务正没有精神的跟在后面,而杨勇则哭闹的更厉害了。 “慢慢走哦,这儿路不平。”瘦高个子的人在焦逸才耳边劝着。 “别慢了,快点儿!”前边的上司吼着,指了指杨勇说:“我快被这孙子吵得不行了,快,一块儿拉走!” “好嘞!”瘦高的人听到了命令,稍稍用力的推了推焦逸才,催促他向前穿过树林时走的快一点。 焦逸才被强迫着穿过稀疏的树林,在最后一层挡住他视线的枝叶消退后,一辆黑色的汽车出现在他的眼前。 “带他上去!”胖胖的人高声命令着,指着后排座位说:“你和他们坐在后边,我在前边开车。” “是!”瘦高个子的人猛地点了点头,随后推着焦逸才打开车门说:“你快进去,我坐中间!” 由于四个人一同坐在车子后位上,所以狭小的车内变得有些拥挤,杨勇在车里后便不在吵闹,开始安静的啜泣,而匡务正则异常镇静的坐在焦逸才旁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当汽车的引擎发出隆隆声响时,匡务正猛地抓住了焦逸才的手,鼓起勇气勉强问着前面的人说:“你们……你们其实是公安吧?” “公安?”焦逸才惊讶的回头看了看在自己身边愣住的那个瘦子,他的脸上已经写出了答案。 “嗯,我一开始就怀疑,”匡务正说道:“校警因为一般处理的是一些骚动事件,所以是不会做专门的擒拿训练的,尽管咱们学校的保卫部配备质量很高,但也没有到达公安编制的级别,”他顿了顿偷偷的看了一眼焦逸才后又说:“而且你们对于追捕逃犯的敏感度和那种组织性是那些‘业余人员’无论如何也比不了的,不过最关键的还是……” “你们捉人的方式,”匡务正看着车前的后视镜,像是在质问那个身材微胖的人说:“从追捕到押送车辆,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你们不仅是公安,还是很有经验的老公安了!” “是么……哈!”焦逸才听到这个想了一下大概的意思后,转脸大叫道:“听见了吧!你们的伪装都被戳穿了!既然是人民公安,为什么要抓我啊!我可没犯罪,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现在先把我松绑吧。” “你们安静一点,”前面开车的人倒了把手冷静的说:“我只是想带你们去见一个人。” 说着他猛踩了一脚油门,黑色的汽车飞驰进了浓雾弥漫的夜幕之中。 而与此同时,阴暗的地下隧道中两条光束并排前行着。 “哼,早知你会来我当初就不下来了。”白斯题边看着地图边责怪道。 “我也不知道那个是开关啊。”李峰摊了摊手说:“要我说的话,早知道我还不下来了呢。” “别推卸责任,让我安静的找找这个地图的其他出口。”白斯题说着把那个本子放到墙上用手电照着。 白斯题用手把地图捋的平整些,这时他的瞳孔渐渐睁的越来越大,随后他惊讶的说道:“你看,这个隧道能通的地方……有好多!” “我的天!”李峰推着眼镜惊讶的说道:“这里简直就是个米诺陶斯的宫殿。” 白斯题腾出手来而把它放到地砖上,自己跪在地上用指头数着像李峰说明道:“你看,这里走能通向教堂,这里是行政楼,二基楼还有……四教?” “呵,我可不记得在四教看到过地下室。”李峰抱着肩说道。 “嗯,”白斯题点了点头,他现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张地图上,他推算着说:“如果说行政楼和二基楼的入口是电梯或者地下层的话,那都说得过去,不过四教这两样都没,这隧道是通向哪里的?” “谁知道,”李峰双手支撑着膝盖随意的回答道:“你问我我问谁啊。” “不过你看,”白斯题像是又发现什么更值得关注的东西似的指着地图的中心说:“你看这些隧道连通着一个叫做‘八号下水道’的地方,这些隧道以它为中心呈发散状,像是专门为它造的一样。” “我觉得你应该说是‘8号下水道’,”李峰摆着手势,纠正道:“你看那里写的是阿拉伯数字。” “有什么不同吗!估计是画这个图的人为了省事吧,不对……”白斯题突然惊醒道:“那个叫孙毅的人时建筑学院的学生,他应该不会犯这种错误,难道是另有所指?” “额,说不定它就是为了图省事呢,你想的太多了。”李峰笑着轻轻地拍了拍白斯题的肩。 “他没有想多,这确实是有问题的。”一个冷淡的声音传过来,白斯题顿时用手电照去,他看到光的另一面有一个穿着西服,戴着红色胸花的年轻人站在他们跟前,他的皮肤苍白的可怕。 “你好,我叫杜一鸣,”那人拖着长音说着,“我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你……要干什么?你是谁?”白斯题对这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可疑之人问道。 “我是谁我已经说过了,”杜一鸣摇了摇头道:“啊,没什么,我只是确认一下你们在这里而已。” “你的伞呢?”李峰趁机问道。 “咳,”杜一鸣闲聊般的说道:“我在这里不用打伞啦。” 白斯题看着两人的对话,翘了翘眉问:“你们两个……认识?” “不熟,嘿嘿”李峰咧开嘴笑着说:“我们不熟。” “不过话说回来,”白斯题接着刚才说道:“你确认我们在这里要干嘛?你一直在跟踪我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是跟踪狂,不过你的接受能力蛮强的嘛!”杜一鸣笑了笑说:“我只是想让你们去见个人。” “谁?”白斯题问道。 “就是我。”黑暗中走来两人,他们穿着黑色的西服,都张着一副欧洲人的脸庞,他们一个个子高高的男人,一个是身材娇小的女子,其中那个女孩子用着调皮地嗓音说:“终于啊,杜一鸣你终于干点儿正事了。” “你好,额,确切的说来是‘我们’,”其中那个男的伸出手来像面前愣住的二人说:“我是格莱特,她叫桃乐西,很高兴认识你们。” “额,啥?”白斯题听见这个名字困惑地问道。 “你好!”李峰笑着走了过去说:“我叫爱丽丝,”然后又指着白斯题说:“他叫柴郡猫,只可惜他不爱笑就是了。” “嘿,正经点儿,李峰!”杜一鸣一脸无奈的提醒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哦,原来他就是李峰啊,”格莱特边跟李峰说着边不时看向杜一鸣,好像话里有话,“你最近可给我们带来了不少麻烦呢。” “还不是这家伙找的,”桃乐西抱起肩来戳着杜一鸣的后背道:“喂喂,怎么都是这样的家伙啊,这些天你都在偷什么懒啊。” “啊啊,”杜一鸣叹了口气无奈的说:“其实我做了很多事,但是说来话长啊。” 62、胸花 如今的世界每天都在发生着千变万化,在常人眼中这个世界是如此的丰富多彩,每天总会有新的惊喜在等待着人们去发掘。 可是对于一个像杜一鸣那样在这个社会上观望了很长时间的人来说,那些不断涌现的新发明和新生时尚不过是简单地重复,它们只不过是把原先所需的时间缩短或是把复杂的事情更简化罢了,例如人们远行时不需乘坐马车,凭借飞机就可瞬间到达千里之外,阅读资料时不需要亲自去图书馆的书海中参寻,只要简单敲敲键盘便可找到。尽管社会的进步让人类可以在更短的时间内完成更多的事情,但这些发明与奇想对生活无趣的本质并没有任何改变。 因为人仍旧会死,也仍旧很脆弱,这是改变不了的,人与时间接触的越多,就会变得越来越像时间一样容易逝去。 恐怕这就是为什么越是老人便越是容易颓废与懒惰的原因,对他们而言,人生,真的是太好懂了。 因此,杜一鸣为了躲避这唏嘘岁月的风化而加入了毗努伊勒学会,尽管起初并不是他自愿的,但他还是成为了一名中介者。 由于炙热的太阳会灼烧他的皮肤,圣洁的月色又会折磨他的心灵,因此他不得不在任何时候举着伞,伴着周围众人的一片非议与好奇的目光中在冷漠的社会上穿行,那些如针刺般的目光往往比烈日和皓月更让他难受,逐渐的,杜一鸣开始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过一个真正像是名中介者的生活。 好在毗努伊勒学会不仅开明而十分宽宏大量。对于杜家和杜一鸣这种不同于普通人类,甚至“高于人类”的存在物来说,学会并没有强迫他们做任何残酷的事,他们仅仅是派一两个研究员一样的人跟着他们研究并随时监视着杜家和其他那些和人类的能力与众不同的家族,除此之外他们对于这类人没有任何的限制与约束,而对于杜一鸣这样更为“不同的”人类而失去了那些特性的人来说,学会似乎更喜欢让这样的人去充当沟通那些家族与学会事物间的工作,也就是“中介人”。 尽管之前有些学会的人经常用“异能人”或者“特异人”这些俗语来称呼那些人们,但学会总是强调着称那些能够运用第二世界的规则的人为“异兄弟”,据说这起初是为了保持学会内对待这类人群公正公平的态度,但杜一鸣知道,实际上效果并没有那么好。 歧视总是存在的,只不过各自方式大不相同,就像学会总是异常柔和的称处理这些事物的特工们为“白手套”,并让他们统一穿戴过时的白丝手套并且每人冠以一个如儿戏般从童话中抽取的角色来命名,这些都是学会为了尽力安抚那些“异兄弟”的措施,学会不断地声称他们会让那些人有种“家人团聚的感觉”,但就杜一鸣而言,他却隐约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与那些特工不同,学会给中介者和家族们派发的衣服大都是材质上乘且华丽的礼服,礼服的条纹与颜色代表着他们家族在学会中的编号,同时学会还要求他们去佩戴特定的胸花,这些胸花尽管是经由艺术大师们根据每个“异兄弟”特征的精心考量而决定的,但这些胸花的颜色与种类仍是按学会便于对他们的性质进行管理而分类,所以细细思考一下便会发现,这些东西其实不过是披着华丽外表的监狱好牌。 因此杜一鸣戴着象征着“编号”的红玫瑰和那身华丽的“囚服”,按照学会的指示来到了鹤临大学,他的任务是去尽力与那里一个叫沈青柏的人去的联系。 尽管听起来很容易,但杜一鸣知道事情远不止这么简单,他是在四川长大的人,他从小便听说过鹤临市的各种奇闻异事,而正如他所料,他到了之后得知他根本不可能与沈青柏进行交流,他想要接触沈青柏的话,就必须要经由一个叫白漱贞的人,而不幸的是,那个家伙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已经不再是“人”了 于是便在杜一鸣便在一个深夜中在白漱贞游荡的路线上等待着她,空虚的夜风吹着他那些失落的记忆,直到他听到一阵令人恶心的歌声,那声音就像是在泥地里蜿蜒爬动的百足虫,他扔下手中把玩的叶片侧头看去,发现一个涌动的红色物体正向他走来。 杜一鸣之前曾听说过一个与学会对立的组织,那个组织名叫GPO,全称为“全球警察组织”,也有人笑称为“全球净化组织”的,顾名思义,他们的目的就是用尽一切手段去清除那些像沈青柏和其他“异兄弟”这样特殊的家伙。 以前杜一鸣还对GPO组织的存在嗤之以鼻,但现在看到白漱贞的他却感觉自己理解了这样的想法,如果说自己以及那些“异兄弟”的存在是对人类的一种威胁的话,那么像白漱贞和沈青柏这样的存在则是对人类生态的一种最大限度的亵渎,杜一鸣真不敢想象自己竟与这种东西归为同一个类别。 白漱贞一身红妆,不可名状的上身散着妖娆的声音,杜一鸣在那里看到了很多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邪恶生物的一角,他厌恶的皱起了眉头,因为他知道,白漱贞和她的沈青柏一样,曾经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但他们却早已背叛了自己的族类,背叛了他们的过去和身躯,变成了像这样一个令人作呕的东西。 “你~是~谁?”红色的衣装中溜出了音色婉转的话语,她站在杜一鸣面前,缓慢的说:“终于~总有人来了~” “谢天谢地,我还能与你交流。”杜一鸣荒唐的笑了一下,对于背弃了自己身躯的灵魂来说,能保持理智便是最大的奇迹,但对于变成这样的她来说,存在理智恐怕会更加痛苦吧,杜一鸣想着,他只愿快点交代完事情,好尽快离开这令人作呕的东西。 但是他面前的那个红色的家伙却没有任何回应,甚至连普通活着的感觉都消失了,她像是雕像一样,愣在了杜一鸣的身旁。 杜一鸣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但他却觉得潜在的不安感已经弥漫在空气中,杜一鸣小心的后退着,躲避着面前那摊奇怪的东西。 “红色~”白漱贞发着嘶哑的声音说:“我要做红色的马甲,那个红色的马甲!” “喂,我说你……”在杜一鸣还没来得及开口时,白漱贞已经用它非常锋利的一端瞬间抓去了杜一鸣胸前的红花,那样的力量杜一鸣看了都不由得心惊,她夺过之后用另一个器官贪婪的吸吮着,像是个贪食血肉的蚊蝇。 或许对于以前的杜一鸣来说,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多么棘手,但现在的他只能庆幸刚刚一瞬没有划破自己身上的某块皮肤而流出鲜红的血液,他奋力的逃着,并眼看着那坨红色的东西压碎了途经的残枝败叶向他席卷而来。 杜一鸣跑向树林,用伞的一端戳了几只那些被白漱贞腐臭的气味吸引而来的老鼠,那些血液或许能够减慢她行进的速度,而好在他想的没错,白漱贞确实因此减慢了速度,杜一鸣趁机用尽力气逃出了那一片红色的氤氲之外,他躲在树丛里的荫庇中,耳边还响着琐碎而诡异的歌谣,旁边的草丛里散落着沙沙作响的脚步声。 杜一鸣就在那里待了一整夜,在那一夜里他十分不好受,他那时才知道这个任务并没有比他之前接到的任务简单到哪去。 之后他花了很长时间阅读了学会提供的相关资料,终于发现了一个叫李峰的人或许适合他的口味。 在杜一鸣看来,李峰是个很幸运的人,他与白漱贞一样失去了那些珍贵的东西,但幸运的是他仍保留人类的身躯。 李峰可以算是一个社会学的奇迹,尽管他没有人类应有的人性与感情,但他内在却存在着一种潜移默化的良知,或许用李峰自己的话说,那就是活在人间的规则。 杜一鸣给他起初给他派了几个可有可无的任务,这全是由于他对某个叫“奇怪怪奇研究会”社团的一种兴趣,因为每次他于夜晚游荡在校园之中时,总能发现一个穿着红衬衫,梳着辫子的眼镜女在四周摸索着,知道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几次后杜一鸣才知道这不是巧合,进过调查他才发现,那个女孩原来就是“奇怪怪奇研究会”的团长姜瑶。 像姜瑶这种对于这类事件有特别感知的人并不少见,不过杜一鸣更感兴趣的就是想试着看一下白漱贞的远亲白斯题是否能够发生特殊的事件,因此他要求李峰把他拉进部里,并故意给姜瑶一系列的线索让白斯题去四教楼探索,而最终如杜一鸣所料的那般,那些人挖出了那枚炸弹。 那时杜一鸣正站在高处俯视着他们,看着那群小鬼东奔西窜却永远无法懂得这其中的意义。 记得在事件发生之前,杜一鸣曾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再次联系了白漱贞,而当他准备妥当与白漱贞见面时,她的第一句话却是:“你真可悲,你拥有那样的天赋,为何还要受制于人类这副躯壳的束缚?” 杜一鸣笑了笑,笑语中并没有嘲弄之意,那时他远眺看着那些桥上的孩子们,那嫉妒的目光正如现在他在这阴暗的隧道里看着李峰和白斯题一样。 他们实在太幸福了,他们并没有活在一个杀戮的时代,他们并没有生与死的抉择,他们现在的世界是风雨欲来之前的一片安宁、祥和的温室,他们没有任何危险,甚至一点小小的诡异与异常都会让他们心惊胆战。 他们当然不会理解杜一鸣的世界,不会理解桃乐西以及格莱特的世界,更不会理解沈青柏和白漱贞的世界,甚至连冯济海和张自笃的世界都知之甚少。 他们实在是太安全了,安全的让杜一鸣觉得无聊,安全的让他感到羡慕。 可是,为什么他们不珍惜呢?为什么不静静的等待一切的消亡,在末日来临之时,让自己安宁的死在寂静的午夜?为什么不珍惜那闲适的生活,让自己每夜辗转难眠,为那些难以企及的事物殚精竭虑?为什么不安心的活在光明而虚伪的旗帜下,却要追寻到那无尽的黑暗中迷失自己? 或许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与社会也让他们感到厌烦了吧。 “好吧,”在隧道里的杜一鸣笑了笑,用懒惰的口吻说:“我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你们的。” 63、任务 “好吧,我大概明白点了,”白斯题的声音在隧道里回荡着,“但那类人真的存在吗?那种像是魔术师之类的人怎么想都不真实。” “不不,听起来荒谬的事不不代表它就不存在,”格莱特摇着指头说:“这你知道吧,在你熟悉的领域也有很多这样的事,像相对论啊,文明起源啊……” 桃乐西点了点头说:“其实要说像是‘魔法’之类的东西也不全是,第二世界的法则并不是魔法,就像物理法则一样,只不过只有他们那些人才能体会得到,搁到我们身上只不过是一片空谈罢了,不过那些异化的人同样遵守着第一世界的法则而已。” “其实,”格莱特补充道:“尽管她成那些家伙为‘异化’了的人,但其实他们在更高的层面上和人类完全不同,只是长得像而已。” 李峰听到后想了想便问道:“那这样是不是就说明……那些异化的人比我们的人类更高级?” 桃乐西和格莱特相互看了看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可是,既然这么不同,但却有这么像的话无论如何也应该有些许联系吧,不然这样的话不合逻辑啊。” “是的,我们正在做这样的实验来剖析第一世界和第二世界两者的关系,”打破尴尬的桃乐西顿了顿说:“其实早就在做了。” “结果呢?”白斯题问。 “不是很理想,”杜一鸣接过话来说:“起初的构想是让人类,额,或者说第一世界的人也能运用第二世界的法则,但研究的结果不是很理想。” “嗯,想来也是不行的嘛。”李峰插话道,“毕竟你看在更高层面上完全不同,这不就说明是两类物种了么,就像牛不能变成马一样,完全不相及嘛。” “其实……也未必,”杜一鸣继续说:“鹤临大学提出过一种看似合理方案,但是后来搁浅了,直到最近华元小学的沈氏兄妹重启了这项实验,但还是不尽如人意。” “变成另外一个世界的人倒是达到了最初的目的,”桃乐西补充道:“可是因此而失去了人类所有的基础就得不偿失了。” 李峰推了推眼镜问:“什么意思?你刚才提到鹤临大学了?” “你想想人在脱离人的身躯下活着是什么感觉吧。”格莱特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好吧,”杜一鸣敷衍的笑了笑说:“我不知道那是不能说的内容……” 一直思考的白斯题没有在意杜一鸣的话,他试着用手描述着问:“你是说,把一个人类似于灵魂的东西挑出来,然后附着在其他的东西上?” “哇,你的思维真跳跃。”桃乐西笑着说:“不过你确实猜对了,这样确实能让那些人运用一些第二世界的法则。” “怪不得,”白斯题摸着墙壁好似自言自语的说:“一旦没有肉身的限制,没有寿命的束缚,任何东西都会变得很奇怪,更何况向人类这样欲望强大的东西,不过……沈青柏和他的同伙们不一样,它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他们为什么要‘骚扰’我们?” 李峰打趣般回答道:“兴许是他觉得这样的恶作剧能让他们开心点儿?” “不对,”白斯题对李峰玩笑般的问题做着认真的答复,他扶着额头,边回忆之前的事边说:“不对,我大概有个印象,那群人是想要告诉我们一些事情,但是什么事情我却、却忘记了?” “嘿!如果你还记得的话你现在就不能站在这里和我们交谈了。”杜一鸣平淡的语气中隐约有些不满。 这时桃乐西转过身来说:“你们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我们边走边说吧。” “去哪?” “教堂,”格莱特笑着点了下头说:“从这边走能通向教堂。” “为什么我们要去那里?”白斯题疑惑的问着。 “或许在那里你就能找到一切的答案了。”杜一鸣说着,像是暗夜中的耳语。 “等等,你们有地图?”李峰问道。 桃乐西回过头来轻蔑的笑着说:“你在说什么,我可是专业的特工啊,这种东西早就记在脑子里了。” 白斯题轻轻地点了下头,便跟在了他们的身后,随着隧道内轻轻吹动的风声和婉转的音符,五人的脚步声似乎并不是着一片漆黑的隧道中唯一的响动。 白斯题他们不知道黑暗中走了多长时间,也不知自己在岔路口拐了几个弯,他只觉得自己耳边的音乐越来越远,他好几次都想开口询问这音乐的来源,但每每到嘴边时却又咽了下去。 “好了,我们到了。”桃乐西停下来,指着头上的活板说道:“从这里上去就是教堂了。” 这时格莱特凭借着他高大的身材只轻轻踮起脚尖就把活板推开,他做完后指了指那些钉在墙上的扶手说:“你们也可以用这个爬上去。” “好吧,”白斯题见他们两人没有动的意思便自己走到前面,将手搭在冰冷的扶手上,小心的向上爬着。 他爬的时候向上看了一下,从那么小的窗口中看不出来目的地是教堂的何处,只是从石质的天花板可以知道出口就在教堂内部,而昏暗的光照勉强比隧道中亮了一些。 白斯题把手电筒塞到自己的衣服里便开始向上爬,用不了几步他就已经爬上了边缘。 当他探出头来时便一眼认出了这里便是离教堂大厅不远处的地方,那昏暗的光亮便是来源自周围寥寥无几的烛台和墙上漏着月光的琉璃窗,他又向上走了几步,却发现面前突然被一个黑影挡住。 “白斯题,”那黑色的剪影发出了冷冷的女声,她的衣服隐约间能看到些红色,而肩膀周围则闪着丝发的光迹。 “姜瑶……团长?”白斯题看到姜瑶脸上的表情愣住了,那女子咬紧牙关对白斯题怒目而视,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她的眼眶周围闪着一丝晶莹,看起来像是她刚刚哭泣过似的。 “白斯题……任务……”姜瑶阴着脸咬牙切齿的说着,突然她像是鼓起勇气一般闭上眼睛吼道:“任务取消了!” “什么!”白斯题的耳中回响着那最不应该从姜瑶嘴里说出来的话,他愣愣的看着姜瑶,像在看着一个素未相识的人,直到他灰暗的眼神又重新恢复了色彩,白斯题才慢慢开口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姜瑶背过身去阴沉的说着,此时在她的后边又走来了一个熟悉的人。 “孟远!”白斯题像看到就救星一样的喊道,“你快告诉我,她怎么了,为什么要取消那个任务?” 而此时孟远的脸上也没有了往日和善的笑容,他走过来,生硬的拍了拍姜瑶后背,满目愁云的说:“算了,你还是别问了。” 听到这句令人不安的话,白斯题着急的从洞口爬出来,他站起身来看着孟远游离的双目逼问着:“你们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要突然取消任务!” “你别问了。”孟远并没有反抗猛烈摇晃着他肩膀的那双手,羞愧的侧开头去又说了句:“别问了。”,像是他现在只懂得说这一句话似的。 “白斯题,你别难为他了。” “白佳佳?”白斯题顺着那熟悉的声音看到了他无比熟悉的亲人,那人虽然穿着与平常一成不变的服装,脸上却露着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表情,那表情像是种悲伤,像是种怜悯。 “算了吧,你别难为他了,”白佳佳边说边慢慢的走到白斯题身前,那身秀丽的洋装在月色与黑暗的杂揉下闪着幽幽的光亮,白佳佳歪着头看向白斯题像是在安慰一个迷途的人似的说:“哥哥,放弃吧,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白斯题自小到大从未见过白佳佳露出过这样温柔的目光,他轻轻地放开了握着孟远肩膀的手,但嘴里却还逞强的说:“白佳佳,这事用不着你管。” “哥哥!”白佳佳听到他的回答心痛的皱着眉,整个石质的空间内都会想着她的喊声,她看着面前满脸自卑的兄长轻轻的说:“怎么能不用我管呢,我不能看你再这么下去了,我不能看你再为那些事情……着迷了。” “为什么?”白斯题困惑的问着白佳佳,尽管是兄妹,但她以前很少用“哥哥”这个词来称呼它,“你们都怎么了,刚才不是好好的吗?” “为什么,我倒想问为什么。”白佳佳的眼神黯淡下来,她无神的看着地上,嘴里却清楚的说:“为什么你们一直相信你们之前所做的事情有很大的意义呢?恐怕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吧。” “怎么就没意义?”白斯题争辩道:“这求知可是……一种很快乐的感觉。” “你难道就不觉得无聊吗?”白佳佳问道:“你难道就不觉得会这样的事情不仅无聊而且没有意义吗?尽管是求知,但做其他什么事都比起这个要好啊,整天去那些废弃的楼道里四处打转有什么意思呢?无论谁去做这样的事都会觉得毫无趣味吧!况且你不过也只是听到些莫名其妙的声音对吧?再者说,你整天看那些写满了看不懂的文字的书有什么意思呢?去探索那些与我们的生活毫无瓜葛的东西有什么意义呢?去爬山,去运动或者单单是玩玩电子游戏都比这要有趣得多吧!” 白佳佳摇着头不解的问道:“你明明是那些无聊的事为什么你还要孜孜不倦的去做呢?明明每次发现不了什么为何还要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呢?为什么、为什么要浪费这样的时间和精力?到底有什么意思,有什么意思啊?” “但……好吧”白斯题低下头来说:“确实没什么意思,但……但我必须去做。” “他是不一样的人,不过,我想你就当是我们逼迫他去做的吧。”身后刚刚爬上来的桃乐西开玩笑似的说。 白佳佳听到这句话便立刻看向桃乐西,她屏着气恨恨地说:“你们……原来是你们搞的鬼……枉我……” 白斯题拦住了正要发作的白佳佳,轻声说道:“不……我是自愿的,尽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样。” “你这傻瓜,被算计了还替人家卖命,我、我只是不想再让你遇到那种危险了……”说着白佳佳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哭了出来。 “其实也未必是你自愿的,”这时在石室的另一端突然传出了声音,白斯题向那里看了看,原来陈神甫正浅笑着向他走来,他边走边说:“来,跟我来吧,让我来告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64、老人 与此同时,一辆漆黑的汽车缓缓停在了行政楼前,车上被束着双手的少年看到目的地是行政楼之后才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行政楼中仍用着旧式的电灯,入夜后的走廊里被这泛黄的火光照的通亮,当焦逸才三人被那两名全身包裹着制服的警员在狭长的回廊里被他们牵着走时,焦逸才即使知道自己很快便会得知答案,但却仍忍不住问道:“喂,你们是谁,到我们到这里干什么?” 胖胖的警官一声不吭的走在前面,像个机械似的无视了焦逸才的问题,他一路上都是如此沉默寡言,即便会有寥寥几语也被面具嗡嗡的声音屏蔽了。 后面那个瘦瘦个子的人也同样一声不响的在后面推着他们,每次焦逸才问话时他的脸上的表情总是变化多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虽然他在焦逸才的软磨硬泡下似乎马上就要松开口,但这时候胖警官总会给他一个严厉的颜色,那个人便会再次缄默不语。 “啊,你们终于来了吗?”远处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焦逸才顺着声音看去,发现那里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 “王子健医生?”焦逸才喊道:“你怎么会在这?” “一言难尽,”王子健无奈的笑了笑,他低下头看了看他们被束缚的手向胖胖的警官问道:“我不是让你们把他们请过来吗?” 胖胖的警官在面具里嗡嗡的哼了一声,他看了看焦逸才他们又看了看王子健,不耐烦的扒下面具说道:“不是我说,你们请的这主儿可真难伺候,您想想这理,您叫我们这群抓人的去请人来,咱请不来当然用咱擅长的抓喽。” “高警官!”焦逸才失声叫道,旁边匡务正好奇地问:“匡同学,你、你认识他?” “额,只见过几面吧……”焦逸才有些尴尬的说:“不是太了解,不过,你们为什么要抓我呢?” “你看,你看,”高警官指着焦逸才对王子健诉苦道:“我就说我做这种事不合适,我们可是为人民服务的啊,跟保卫部那些私家军不一样,你看他们这一路寒颤的我。” “对啊对啊,”瘦高个子的人点着头说。 “小李,你再给我话多。”高警官指着他训斥道:“要没你那篓子我还不致于一路耳朵都不安生呢。” 怕是觉得这样吵起来会没完没了,王子健抱歉的笑了笑说:“额,我看这些事,我们还是进去见了主任在仔细说吧,这样我们都踏实些,况且咱们这么多的人在楼道里大声说话也不是很妥当,如果被那个听到的话就不好了,再者说……” “得了得了,”高警官抬手止住道:“我知道了,那咱们这就进去,别让老爷子等急了。” “嗯,好、好。”王子健点了点头说:“这不是正好老人家正要我来接你们呢。” “谁?”焦逸才问道:“哪个老人?” “跟我来,”高警官打了一个“过来”的手势说:“到了你就知道了,反正也没几步道。” 焦逸才他们跟着尽到了一个屋子内,屋子里的装扮十分朴素,空间大但用来点缀这空荡荡房间的装饰品却很少,这个充满了中国八十年代风格的屋子与走廊里的那种奢华的复古风格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 而在这房间的尽头,在一个靠近外面的巨大的窗前背对着他们坐着一位安详的老人,那个老人穿着中山装坐在轮椅上,如其他双腿残疾但注重仪表的老人一样,那人在弯曲的双膝处盖了一层纯白的丝布,而老人则左手托着画盘,右手拿着一支画笔在画布上涂抹着,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那幅他正在做的画上。 王子健走到他背后恭敬的站着,还未开口那个老人就拖着和蔼的嗓音问道:“终于……把他们带来了?” 王子健赶忙点了点头说:“是的,冯先生,高警官把他们带来了。” 老人缓慢的放下了画笔和其他的工具,这是王子健识趣的过去小心的把老人推了过来,老人转过来扫了焦逸才他们一样,接着慈祥向他们笑了笑,感觉就像是个亲切的老爷爷。 “冯济海!”焦逸才惊叫出来但突然发觉不对又改口道:“额,冯主任!原来是您啊。” “我说冯老爷子啊,”高警官这时讪笑着插话道:“老实说这事儿做了这一回,下回我们真做不了了,您懂得,现在的学生太敏感,我们抓的是罪犯,不是干这一行的……” 冯济海笑着点了点头道:“是嘛,不过为人民服务的方法也有很多种嘛,公仆就是要牺牲小我成就大我,不过,你既然有困难,我这里也会理解。” 高警官眼睛转了转,想着冯济海这话里的意思,他想了好一会儿才谨慎的答道:“好的,好的,那就……就这样吧。” “……话说回来,”焦逸才问道:“您找我们有什么事呢?”说完他故意戳了一下在旁边发呆的杨勇说:“你也说句话啊!” “额,”杨勇支支吾吾的说:“老师好。” “呵呵,”老人和蔼的笑了笑说:“也没有什么事只是想和同学们谈谈心,不过看起来你们好像人不全,其他人呢?” “其他人……已经走掉了。”焦逸才老实的答道。 “走掉了啊,呵呵,”冯济海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不过话说回来,焦同学啊,你最近很活跃嘛,我理解年轻人嘛,难免会有摇摆不定的情况出现,不过我只是好奇,陈教授到底他有什么麻烦才不得不请你帮助呢?” “嗯?您说什么,我不明白。”焦逸才无辜的说道。 “哈哈,”老人仍旧笑了笑,接着说:“王子健他已经跟我说过了,一个同学能和像陈可善这样的教授打成一片也未必是件坏事。” “啊啊,这个,”焦逸才急忙辩解道:“我、我不是帮陈教授做事,我只是帮一个同学的忙而已,一个小小的忙。” “同学?” “是的,一个对我来说比较……特殊的同学,”焦逸才红着脸说道:“因为她的哥哥出了事情所以才让我去问个究竟的。” “白佳佳是吧?”冯济海轻哼了一声,像是回忆着什么似的说:“我也不再故弄玄虚了,那确实是个颇有心计的女孩子。” “心计吗?”焦逸才回忆道:“我记得当时白佳佳每天去照顾她的哥哥,我每次看到她的时候她的眼中总是带着泪光,我那时想,那么美的脸上带着那样的泪光,尽管看起来更漂亮些,但我的心里却很难受,所以……” “所以她叫你去找陈可善你就去了?她给的理由是因为之前是陈教授给她哥哥的那本书,所以他知道很多关于这些东西的消息?”冯济海了然的问道。 “对,对,没错!”焦逸才连忙点头说道:“然后陈教授让我做了很多奇怪的事,打扫房间之类的,他非说这个房子里有偷窥用的摄像机,而且他每天装的自己好像疯掉了一样,我甚至要帮他在旁边录他装疯的录像……” “然后你把这些话一五一十的都跟白佳佳说了?然后还让她说服参加了这个社团?”匡务正突然在旁边问道。 “是的,我确实最后耍了点小聪明,我想跟她每天都能见到面,但,我没有做什么事啊!”焦逸才说:“我的意思是,我只是想帮他们而已,直到我去记录你们那个会议时被……”焦逸才瞟了一下旁边瘦高个子的男子说,“被那个片警李正给抓住了。” “哼哼,”冯济海像是众醉独醒般高傲的自言自语道:“难怪我经常会收到这么准确的举报信……” “什么?” 冯济海看着他们缓缓说明道:“我之前总是在校长室和保卫处截获这类的信,自己也会收到一些,呵,一看就是个女孩子的笔迹,第一次那个录像带被她溜过去了,但第二次我就找到了他们,所以在会议结束后抓了你,然后现在又再次把你抓住,”老人看着焦逸才脸上复杂的表情说,“白佳佳很机灵,但是偶尔会有这些小瑕疵,全校的通信来往我都一清二楚,她怎么会抱着侥幸的心理溜过去?”他接着说道,“陈可善也是个聪明人,但是,”冯济海摇了摇头,“没有心机,怎么做的了大事。” “你的意思……是说……我被白佳佳利用了?”焦逸才愣在那里,像是极力否认这个难以令人接受的事实说:“可是,不可能啊,为什么她要做这样的事。” “因为她和张自笃以及马义晨他们都有共同的目的,”冯济海说,“即便他们参与的理由各不相同,不过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什么目的?”焦逸才问道。 “他们的目的就是……毁了这个学校。” “什么?”愣在一旁的杨勇终于开口问道:“怎么了,他们干嘛要这样?” “历史,”冯济海简练的吐出这两个字,像是不愿多谈,但他想了想,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很大程度上都是以前的事情遗留到现在的结果。” 65、同伴 “要说白佳佳她还真是糊涂一时,”冯济海笑了笑,“冯济海,张自笃,马义晨,”他念着这三个名,想在追忆着过去似的说道:“哼,她以为我们三个的目的是相同的,她以为我们都是齐心协力,相互扶持的,但她没想到啊,没想到其实我们三个心存异志,各怀鬼胎,呵,也不知这到底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你们……有矛盾吗?”焦逸才试探着问道。 冯济海脸上仍带着伪装的微笑,他微微点了点头,缓缓的说:“矛盾有,分歧也有,我和他们是同学,以前也在鹤临大学上学,想那时候兵荒马乱的,还不像现在这么太平,我们起初还不错,张自笃是学考古的,我是学……历史的,马义晨那时候还是个年轻的警卫,那时候,陈可善是个可爱的学弟,呵,到现在他也仍然那么矮,而沈青柏则是我们非常尊敬的一位学长,那时候我们被学校组成了一个小组来研究一些古代文化之类的东西,现在想起来真是让人……非常怀念。” “那是怎么变成您现在说的……分歧了呢?”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也没那么严重,张自笃那个……顽固守旧的家伙,原本坚持的是对此毫不干涉的态度,”冯济海不舒服的的皱着眉头说道,“而马义晨他根本不关心这种事,他只是跟在张自笃屁股后面而已,再加上陈可善那个反复无常的家伙,他们一起压制着我和沈青柏这些希望通过研究这些东西来把他们应用到实践中去的人,于是乎鹤临大学就这样一直运转下去。” “沈青柏?”焦逸才回头看了看匡务正,他确认似的像焦逸才点了下头,随后焦逸才接着说道:“据说这个名字就是一切那些奇怪事件的真凶?” 冯济海微闭着眼睛痛苦的接着说:“沈青柏是个德高望重的学长,他在那个战乱的年代总是不顾一切的帮助我们,在那个冷漠的岁月里他却让我们感受到了温暖,是他建立了你们现在的那个‘奇怪怪奇研究会’,据说这个名字源自德语,就是指这些灵异现象之类的东西,起初我们创建这个社团只是为了抚平我们自己心灵上的一些个缺憾,但我们最后却能够帮助很多人,能够创造自己的道路……” “是,是,真凶,哼,”老人荒唐的笑了一声,像在唾弃世事的不公般说道,“沈青柏的理想……他的目标跟我是一样的,不过不同的是他是实干派,他……比我要有勇气,也比我更懂这方面的事,他会对你们做这些事情只是他想要告诉你们一些东西,我觉得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他用的方式有些不妥罢了,不过这没有什么大不了。” “没什么大不了?”无法理解的焦逸才忍不住说道:“我一个朋友可是因为这个疯掉了,白斯题他也差一点就……” “一点牺牲而已,一点牺牲,”冯济海满目愁云的说,“你应该适应这些,没有牺牲就没有回报,你们的想法跟陈神甫真是如出一辙,我可以说这是妇人之仁吗?”冯济海看着窗外想了想,那看着窗外黑影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无奈,“确实,陈神甫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先是那座教堂,然后又是他们现在做的这些事,他们之前可是说过要把这件事一直做下去的,他们之前,可是发过誓的!” 杨勇好奇地问道:“但我还是一直不明白您在说什么,额,您在说什么?” “哈,”冯济海笑了一声,“还能是什么,就是那些通俗上来讲成为‘灵异怪谈’的东西,鹤临大学原来叫‘国立鹤临研究院’他成立之初就是为了研究这类东西,可能鹤临是古代蜀国的首都之类的所以这里很……与众不同,鹤临原来的校长是一个姓杜的人,具体的事我待会儿会给你个几个东西来看,那是原先藏在鹤临研究院图书馆里的资料,不过话说回来,那时候的校徽还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图案,一只鹤首熊身的东西,据说是从蜀国遗迹上发现的,之后用作沈青柏那个社团的团徽了。” “什么?那原来是我们的团徽!”匡务正惊讶的向焦逸才说着。 “但是我不明白,”焦逸才严肃的质问着,“为什么您要弄这类的东西?” “为了公平和理想,你怎么能忍受另一个物种超越人类的能力呢,”冯济海笑了一下看着窗外的夜幕,缓缓地说道,“你怎么能忍受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别人却知道的一清二楚,你怎么能够忍受那种被人蒙蔽双眼的感觉?” 焦逸才想了一下,试着答道:“可是这件事情并不少见啊,我们现在的社会里,人都会有三六九等,也会有天才和傻瓜,而且小的时候父母都会因为害怕孩子出事而善意的骗过我们,我想这都是可以理解的吧。” “哼,愤世嫉俗的学生们,你们说这些还太早。”冯济海轻蔑的说:“难怪你们一事无成,”他看了一眼自己的画布感慨的说道:“恐怕只有一个真正有目标的人才不会放任这种事情发生的。” “我就是要弄懂这些东西,牛鬼蛇神之类的事虽然是封建迷信但也很让人着迷对吧,谁不想变得全知全能呢?”冯济海在轮椅上继续游说着,“不仅如此我还要把这些知识交给全人类,让那些个固步自封的学院派,那些像……张自笃那样的人不在那么顽固的循规蹈矩,这样的知识,这样存在的东西就要证明给全世界的人看,让他们都知道这些困扰他们多年的梦魇。” “可惜啊,可惜不是我的目标,”焦逸才想了一下,试着答道:“您知道吗,您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小时候想做运动员我但却在父母的强迫下被迫去到鹤临学工商管理这样的事。” “是吗,”冯济海深吸了一口气说,“即便这样我也是为了你们好。” “但,冯老师……”匡务正鼓起胆子问道,“您不觉得这样会把世界搞得一团乱吗。额,像您那么做的话,人人拥有这样的知识岂不是很危险的吗?” “匡同学,你已经是成年人了,成年人需要去读删减本吗?”冯济海说明道,“不,只有青少年和婴幼儿才会受到相应屏蔽的保护,他们才需要受到学校以及家长远离现实社会的隔离,这是因为他们未能形成完整的世界观,而我们的人类经历了这么多,已经不再是青少年了,我们需要面对残酷的现实,我们有勇气认清这个世界。” “您怎么确定人类现在形成了完整的世界观了呢!” “算了!”焦逸才喝止道,“真麻烦,这件‘伟大’的事您老还是自己做吧,反正都是你们教务人员自己的问题,很抱歉老人家,这么劳神的事我们可不想管啦!”说罢焦逸才便转身准备离开。 “你先别走,焦逸才,”冯济海落寞的摇着摇头说,“或许你说得对,这不是我们的问题,这是我的问题,有那么多帮助我的同伴,但最终却只有我一个人能在这里去……规劝你们,我不是在孤独的在奋斗,但我却是孤独的在行走,帮我的人很多,但为了那种理想而跟随我的却没有多少。” 冯济海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学校里的那两个神秘人,他们帮我是因为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那对奇怪的外国男女?”焦逸才问着。 冯济海点了点头,继续说:“王子健帮我是因为他想要得到升迁。” 王子健听到便激动的辩解道:“主任,我……” 冯济海向他竖起了食指,王子健便立刻噤声不语,老人继续说道:“杜一鸣帮我是因为他们家族与沈家有很深的纠葛,所以仅仅帮一点忙就不在帮了。” 随后老人抬起头问着:“高警官,你帮我的原因是什么呢?” “好吧,既然实话实说的话,”高严整了整帽子道,“我不想让这片校园变成一片火海呀,况且这么麻烦的事,上级肯定追究到我头上,我说冯主任,我可不像你们鹤临这么……这么……”高严使着无奈的眼色,他找不到更无伤大雅的形容词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什么,一片火海?”杨勇惊奇的问道:“您是指……把他们烧了?” “不是我的主意,”冯济海说,“是他们,张自笃他们,不过我知道肯定没有烧掉这么简单,陈神甫他知道用什么方法搞掉沈青柏他们,他改造过教堂,他知道的,至少肯定没直接放火烧掉那么简单。” “不过……”焦逸才犹豫地说,“这些也与我们毫无干系吧……校园的话怎样都无所谓……” 杨勇上去握住焦逸才的手说:“不对,白斯题啊,李峰他们还在那里啊!而且他们肯定会去阻止的吧!” “但……” “多像啊。”冯济海脸上露出了可悲的微笑。 “像什么?” 冯济海转过身去,看着漆黑的午夜掩着悲伤说:“像沈青柏,像张自笃,像马义晨,像陈可善,像我们这些曾经在‘奇怪怪奇研究会’里一齐欢笑过的人,像我们一样一同奋斗,像我们一样分道扬镳。”说到这里他回过头来,眼角闪着岁月的痕迹,他像自暴自弃一般镇定的对焦逸才说:“像我们一样背叛了自己的朋友。” “不过这已经无所谓了。”冯济海抬头望着天花板说,“一切都要结束了,你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水火无情,免得殃及池鱼。” “我可不是背叛朋友,”焦逸才不满的回答着,“我只是相信他们有能力离开那里。” “借口吗?”冯济海轻蔑的嘲弄着,“算啦,你把这些资料拿走吧,我不想让这些文献白白被火烧掉,毕竟知识本身是无罪的,”房间里回荡着老人苍白的言语,“让小李带你们走吧,高警官要在这里做目击证人,我也……不想走。” “老先生,我告诉你,”焦逸才忍住怒火指着冯济海说,“这是信任,不是背叛,”焦逸才利落的深鞠了一躬,“那么……老师再见。”,说完便转身缓缓离去。 66、抉择 “白斯题,你觉得命运是什么?”陈神甫拿着蜡烛在狭长的走廊里走着,在四周石壁反射下,陈神甫那辽阔的嗓音好似云雾之上的神明在与人间对话。 “嗯?”白斯题一机灵,他还在想着刚才白佳佳的事情,他不在意得问:“为什么要谈这样的话题?” “呵呵呵,”陈神甫轻声笑了笑,蜡烛上火光细细的摆动,他语重心长的说:“人活得越久便会越看重‘命运’这个东西,便会越想知道自己是带着什么样的使命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他说着,回过头来看着白斯题说:“你呢,你也想过吧,或许,你现在已经有了答案了吧?” “哈哈!”像是为了提醒他的存在似的,李峰突然在后面笑了一声。 白斯题生气的回过头来说道:“你个疯子闭嘴!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我不笑还让我哭么?”李峰悠闲地说:“你们装哲人似的在这里扯来扯去,扯了半天都没说到点子上,倒不如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把事情说的明明白白不行么。” 李峰走上前去,使劲的拍着陈神父的肩说:“我说陈神父,该告诉我们姜瑶他们为什么关键时刻掉链子了吧。” “这个……”陈神甫仍举着蜡烛向大堂走着,“这个说来话长。” “那您就从开始简要的说说吧。” “是我说服他们的。” “太简练了,他们总不能平白听你一句话就走吧?” “唉,”陈神甫叹了口气,像面对着那不堪回首的过去似的说:“事情还要从这座教堂说起,这座教堂……它埋葬了太多的东西,这座教堂曾经是与四教齐名的恐怖圣地,但它远不止‘恐怖’那么简单,它不是沈青柏建造的那些单纯的东西,而是由狄特里希·范·亚图斯亲手创造的恶魔。” 白斯题听到这个名字时突然心中猛跳一阵,他惊讶的问道:“这个名字……是那本书的作者?” “是的,他晚年的时候来到这里,造了这么一座东西。” “但是……”白斯题不解的问:“为什么他要这么做?他总有目的的吧?” “你管他呢。”李峰在旁边叉着手说。 陈神甫抬起头来,像在回忆许久之前的事情一样别过身去说:“我起初也很是奇怪,甚至十分怨恨那个人造了这样的东西,但是后来,我逐渐开始理解他的想法了,尤其是看到你们发生这些事情后,我大概有些明白了。” 说着,陈神甫抬起手来,指着挂在墙壁上的十字架说:“在当初改造教堂的时候我看到了那里藏着一本书,叫做《魔迹的偏窥》,我翻开看了看,即便看不懂,但我多少能猜到一些他写这本书的目的。” 李峰听到后与白斯题无语的对视了一眼,随后道:“我都听不明白啊,我知道您很难受,不过您能再说的简单一点儿么。” “哦,抱歉,我淹没在痛苦中了。”陈神甫回过头来抱歉似得轻轻微笑着,继续说:“这本书现在丢了,不过我知道偷窃的人是谁,我找姜瑶他们也是为了这个事,但在这之前还丢过一次,当初孟远找我要过,但我没给他,但这之后它就消失了,我不知道是谁拿走的,但是,”陈神甫指着白斯题说,“我知道后来它出现在你那里,于是我又把它拿回来了。” “我这里?”白斯题惊讶道,“难怪我醒来之后就再没见过那东西。” “是我拿走的,”一个轻柔的女声说着,顿时大堂内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白佳佳这个看起来文静优雅的女孩身上,只见她坚定地点了点头,毫不避讳的说:“是我拿的,那时候哥哥很想要这个东西,于是我就……就把它拿走了,然后交给孟远托他给我哥的。” “嗯?”姜瑶听到后生气的瞟了一眼孟远,只见摸着头孟远无辜的辩解道:“这个你别误会,都是同学嘛,我也只是看她可怜,单纯的想帮助她才……” 陈神甫听后一脸震惊的看着白佳佳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它藏在这里的?” “额,这个。”白佳佳脸红的偏过头去说:“那个,是陈可善教授告诉我的。” “什么!陈可善,可是……”陈神甫难以置信的的摇着头说:“难道他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 “也不是那个意思……” “什么事?”白斯题感觉气氛不对而进一步问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吧,”陈神甫平静下来向白斯题说明道:“我觉得是时候让那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离开这里了。” “哪些东西!”一直站在后面的格莱特和桃乐西异口同声的问道:“哪些东西?您难道是指……” “没错,”陈神甫阴下脸来缓缓地点着头,藏在阴影中的嘴角可怕的向上翘着,“就是沈青柏那群家伙,他们再也没法为所欲为了。” “可恶!”桃乐西恨恨的说了一句继续问:“那他们在哪……用什么……方式?” “火,人类最原始的方式,”陈神甫的眼睛看着地面,像是欣慰地说:“我会一五一十告诉你们,你们可以自己去抉择。” “你们真是疯了。”桃乐西走上前,继续激动地问道:“他们在哪?什么时候?” “凌晨一点到三点左右,地点你们知道的。” “这个时间……混账!”格莱特想着这熟悉的时间段,突然回过身来一把抓住杜一鸣的领口说道:“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你早就知道他们会做这种事了对不对!” 杜一鸣并没有挣扎,他笑着点了点头说:“是的,那个白漱贞‘告诉’我的,但觉得没有拯救他们的必要,我们的任务是控制鹤临大学,不是去管那些家伙。” “你在说什么啊!”桃乐西吼道:“他们和你可是同类啊!” “同类?”杜一鸣荒诞的笑了笑,一直松懈的双眼突然变得犀利起来,“我才不承认和那种恶心的东西是同类呢!” “切!”桃乐西扭头说道:“我可不想我们最后的任务有任何差池,算了格莱特,别管他了,我们走!” 格莱特一把放开杜一鸣,转身像桃乐西问道:“还来得及吗?” 桃乐西一咬牙说道:“来得及!” “那咱们走吧,用那个隧道。”说着格莱特一把夺过白斯题手上记载着地图的本子,同桃乐西一起飞快的从刚才来的地方奔跑过去。 “喂!你们不是说都记在脑子里了吗?” “请等等,他们这样做是不想让你们跟上来,”陈神甫叫住了想要一同跟上去的白斯题,“我之所以告诉你们这些计划,是想让你们有同样的机会去选择,那两个特工是职责所在,不能不去,但你们不一样,你们可以选择,所以在这之前请听一听我的理由可以吗?” 白斯题看了看拉住自己手腕的白佳佳,不解地说:“为什么呢?你们为什么要这么迫切的要把它毁掉呢?难道等我们把它是怎么一回事弄懂了之后在说不行么?” “你当然不理解,你不理解所以你不明白,”陈神甫背过身去说:“比如这座教堂吧,这座教堂就像是在一直的诅咒着我的人生,从我看到它那一刻起,我的命运就与它紧紧地连接在一起,这种感觉你之前也体会过的吧。” 白斯题想了一下,谨慎的点了点头。 “可是与你们所接触的那些不同,你们还没发觉这些东西有多危险,”陈神甫侧过身来,看着那高耸的十字说:“这座教堂是个梦魇,是个始终也挥之不去的阴影,即便我把它重新改建后它仍然困扰着我,我甚至现在还能不时听到那些的声音,还能不时的看到那些的容貌,他们已经跟这里融为一体了。” “什么?”白斯题问着:“谁的声音?您在说……” “我的同学们,我的那些朋友们,”陈神甫低下头,悲愤地说着:“那些被它杀害的友人们,那些我……敬佩的人,他们死在这里,被你们所追寻的那些东西杀死了。” “什么?”李峰问。 “你记得二十五年前的那场凶杀吧,其实是发生在这里的,”他回过头来,忍住悲痛说:“死者孟鑫,姜才,张砥还有一个叫陈徒的人失踪了。” “等等,这个名字,”白斯题惊讶的看着一旁阴沉着脸的孟远和姜瑶,难以置信的问:你是说……” 陈神甫缓缓地点了点头说:“没错,就是他们的父亲,其实所谓的凶手并不是其他的东西,而是他们自己,他们用那些知识把自己杀死了,就像用危险的工具作业的人们不小心丢掉了自己的性命一般,而沈青柏也一样,你们也会如此。” “沈青柏凭着那本书和你们这样幼稚的妄想建造了那些东西,”陈神甫继续说着,“他希望借此达成某种目标,或许是长寿,也或许是其他超越人类的存在,但事实上呢,他们确实已经不算是人类了,他们没有人类的身体来矫正他们日益扭曲的灵魂,他们已经……变得太陌生了。” “可是求知的路上,”白斯题诚恳的答道,“总会有一些错误,也总会走错路的对吧?” “即便会面对这样的结果吗?”站在十字架前的陈神甫质问道:“你没有接触过那些东西,所以你现在不会害怕,你们现在只一心想着探索,但却没想过那种知识有么有一点好处,或许你也不会在意那种知识会给我们的生活带来多大的混乱,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痛苦?” “我……”白斯题侧头看着拉住他手的白佳佳,她原本光彩照人的脸上现在却充满了凄婉的哀伤,而周围的人,孟远,姜瑶,即便是李峰都默默地低下头去,此时白斯题突然觉得自己心中沉重的说不出话来。 “所以,”陈神甫和善的规劝道:“为了你自己和你身边的人,为了那值得回顾的校园时光,请放弃吧!” 白斯题虽然说不出来,却摇了摇头表示回绝。 “为什么呢!”白佳佳问着:“为什么还要做这种危险的事呢!过平常的生活不好吗!” 白斯题看着白佳佳,他闭上眼睛无奈的笑了笑,微微的摇着头说:“我倒并不是特意为了什么……” 李峰沉默了一会儿后,缓缓地对他们说道:“算了吧,白佳佳,算了吧,孟远,姜瑶,这种感觉你不会懂的,我们只是在做我们觉得该做的事。” “我尊重你们的选择,但是即便是这样我们也缺少很多东西,”姜瑶严肃的说:“我们根本无法阻止他们,你们想过没有,即便这些事都没有发生,你们怎么和那些东西交流?你怎么就能确定他们就一定是毫无恶意的?更何况我们根本没有办法让他们回过头来,校长他们那边就更加……” “没有躯壳的生物是很可怕的生物,”陈神甫说着,“没有躯壳的灵魂只有凶恶的怨灵,他们的精神存留在那些物体中,但没了身躯的他们早已忘记身为人类的常识。他们要么偏执,要么古怪,要么肆意妄为,他们已经没有救了,所以,请你们让他们安息吧。” “但……”白斯题摇了摇头,看着眼睛中充盈着泪水的白佳佳,心不禁软了下来,他渐渐觉得为周围的人的劝说和现实中的阻碍而妥协并不是多么懦弱的事情,他对着白佳佳轻轻地好似安慰似的小声说:“好吧,我……” “你们果然在这里啊!”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教堂中沉闷的气氛,当教堂巨大的木门被撞开时,蜡烛的火光照亮了四个人的容貌。 李峰呆呆的看着那四个人问道:“焦逸才!匡务正,还有杨勇,你们怎么……会想到这里来的?” 焦逸才飞奔过来拍着李峰的肩头说:“你们先别下定论,这事情可没那么简单,呼,我可是马不停蹄的赶过来呢!”随后回头兴奋的对匡务正说:“果然分秒不差。” “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白斯题看着眼前的三人还有那个陌生的警官困惑地问。 “你看这是什么!”说罢焦逸才从身后拿出几张破碎的纸片。 “这……这是,”白斯题惊讶的看着它,抬起头来像焦逸才问道:“你是怎么拿到的?” “啊啊,这个啊,哈哈,”焦逸才一边拍着旁边垂头丧气的孟远一边说着:“这个说来话长啊,你还是先看看这些纸片吧!” 67、梦想 “话说回来,这是什么?”李峰一把拿过那些破碎的纸片问道。 “我觉得那是你们会很感兴趣的东西。”焦逸才答道。 白斯题看了看那些参差不齐的边缘问道:“为什么这些纸张都像是被故意撕掉了一样,而且看起来那么新……” 焦逸才摊了摊手说:“没办法,冯老师总不能把那么珍贵的原件给你吧。” “嗯,确实。”白斯题警惕的看了一眼焦逸才后缓缓地点了点头,“冯济海确实是个很谨慎的人。” “冯济海?冯老师?”白佳佳放开了白斯题的手,一脸吃惊的走了过来,她用那无辜的双眼看着焦逸才,又目光犀利的看着李峰手中的那些纸,她摇着头,好似前功尽弃了一般难以接受的说:“怎么可能,冯老师他……” “你这是……”白斯题回过头来疑惑的的对她说道:“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白佳佳看着白斯题那毫不领会的表情委屈地说:“你也不想想我这么做是为谁好啊!” 白斯题回过头来看着白佳佳,随后轻轻低下头去,心里大概明白了几分,他抬起头来像是在道歉般冷冷的说道:“嗯,我知道了,但这件事你还是别管了,嗯,至少就这件事……” “犟货!”白佳佳转过头去,像是生气也像是应允般的走开了。 “对不起。”白斯题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了一句,随后看向那个像丢了魂一样看着白佳佳的焦逸才。 “焦逸才?”白斯题唤了一声,这一声显然让沉浸在妄想中的焦逸才吓了一跳,他慌忙的答着:“啊,啊?什么?” “我想知道那张些纸上写了什么,冯老师为什么要拿给我们看?”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吗。”焦逸才挠着头说。 “在我不了解别人让我看东西的目的之前我是不会看的,”白斯题说明道,接着又问着:“冯济海他为什么要让我们看这些东西?” “答案吧,他说,”焦逸才边想边回答着他的问题,“不过我觉得你应该看一下,或许对你的思维有点帮助。” “他说得对,你应该看一下,”已经看完了的李峰把那几张纸塞到白斯题手里,“这样我们就不会坐以待毙了。” “是嘛,你是想说……”白斯题边接过纸张边向他的眼睛寻求着答案。 李峰没有说话,只是用一贯的笑容点了点头,然后从白斯题的手中抽出一张来摆在他的面前,示意让白斯题先读这一章。 白斯题接过后,他看了看那黑体打印后略显粗糙的文字试着读了起来。 “ 我小时候曾经做过一个噩梦,我梦见我走在一座桥上,这座桥的旁边还有另一座平行的桥梁,那里景色迥然不同,好奇的我打算去哪里一探究竟,可是我找遍了附近都无法找到通往那座桥的通路,最后身心俱疲的我只能在我行的那座桥上遗憾的眺望那边的风景。 尽管是在梦里,但这样的遗憾一直伴随在我的身边,正因为如此我总是会用这样的例子鼓励自己:到底会有什么事情别人做得来而我却做不了呢?到底有什么成就别人拿得了而我却达不到呢? 坎坷经历到现在的我发现确实是有些东西难以达到,但并不是无法达到的,尽管有些蜿蜒小路坑坑洼洼,难以通行,但至少它还是能够走得了。 所以我那时认为这个世界上只要领会了方法,无论什么事都能够做得到,现在也仍是如此。 前几天我收到了亚图斯大学的邀请函,说是亚图斯大学毗努伊勒精神分析研究学会的薛普德教授请我去做他的助手,尽管我的专业方向跟精神科毫无关系,不过我毕竟是从那里长大的而且大概明白他的意思,这是只有亚图斯人能够理解的暗示,我以前早就听说亚图斯大学的精神科之所以这么强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在三十年战争后重建亚图斯时发现了很多幸存下来但精神异常的本地人,那些精神病人整日呓语着‘齐格戈奇’之类意义不明的词语,这些奇怪的人引起了很多在此布施的牧师学者们,女巫猎手们,以及慕名而来的宗教审判会的很大兴趣。 在我之前为这冠冕堂皇的理由做着近万全的准备时,我没有想到当我踏入那里后我才知道他们做的事已经超乎了我的想象,他们研究的那些东西在外人看来或许是魔法灵异,但在他们的理论里则是‘法则与世界’,尽管这样的法则或许没有我们儿时梦幻中的魔法那么神奇,反而充斥着野蛮的牺牲献祭以及邪恶信仰,但这种超脱于现实的感觉着实令人欲罢不能。 ‘第二法则’最为贴近人类,他们看得见,摸得着,但我们却用不了,有人说这是上帝故意开的玩笑,不过我的想法就如我上面写的那样,我才不信那个邪。 我还记得那个儿时的,现在我才理解其中的含义,我相信第二世界与第一世界必然存在着某种能够直接抵达的‘桥梁’,不过通往它的道路与那些难走的路一样隐蔽一些罢了,我相信它们是有联系的,不然一切都会显得太突兀,退一万步来说,如果科学变得不可信了,难道哲学也没有任何挽救的余地?” 白斯题看完后抬起头向李锋问道:“这是……狄特里希·范·亚图斯写的?” “嗯哼~”李峰点了点头,然后将另一篇中间首尾有锯齿形的复印件给他看,那痕迹像是原件被故意撕掉了一样。 “……先生,您的这段旋律我很喜欢,以上是业余修学乐理的我的一点点小小的班门弄斧,对您有这样有才能的妻子我感到由衷的喜悦。 嗯,我现在的情况是,最近一段时间我在安纳托利亚地区跟着英国人和土耳其人在挖东西,听说这里是亚述皇家图书馆的旧址,据说一个叫亚述巴尼拔的君王在位期间曾经强行搜刮领地内一切文字资料塞入他的图书馆中,而两河流域又是文明发源,所以这意味着什么我想您是知道的。 在几日的辛苦后,我们终于挖出了很多不能够向公众公布的东西和一点点能给平常人看的信息,为了把那些东西运回学会我还和那个英国人吵了一架,好吧,你们英国人可真是毫厘不让。 凭依术,这个词让我想到了一些民间巫术中的灵媒之类的东西,然而实际上却似乎复杂得多,让一个笃信科学的人去承认这样一件看似迷信的东西确实要承担不少思维上的冲击,但我还是觉得我应该仔细研究一下它的资料,我有种感觉,或者说是直觉,我觉得它可能是一切的突破口。 嗯,或许下一步应该从这里着手,你觉得呢?” “哈!”李峰看白斯题读完后故作感叹道,“原来他是打开潘多拉盒子的人啊!” “下一篇呢?给我。”白斯题向李锋招了招手,李峰便听话的把最后一篇拿给了白斯题。 “ 我都做错了,我努力了这么长时间,写了那么多东西,没想到却是一直在为恶魔作陪!那些失去了躯体的人们要么变得毫无理性要么几乎成了另一种东西,我尽力通过唤起他们人性的回忆勉强救了一两个回来,但它们已经无法复原了,他们注定永世活在痛苦中,哪怕人生苦短,有个寿命也好,但那些东西是毫无寿命可言的。 我砸了它们,或者说是我把他们都杀了才对,但它们只是被肢解了而已,他们不会死,石头是不会死的,但他们那痛苦的样子让我不禁感慨自己年轻的时候真是太过天真,我甚至还幻想着每个人都能够用这样的知识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那里没有战争,没有争斗,没有资源的掠夺,没有寿命的局限。 可是我太想当然了,我把恶魔的知识放了出来,我错的一塌糊涂。尽管学会并没有因此而责罚我甚至给我承诺袒护,但我却无法原谅自己的过错,我已经犯了罪,就像杀了人一样,甚至比杀人的罪孽还要重,我的双手一旦沾上了鲜血就一辈子无法洗清,我的灵魂已被囚禁其中。 果然,学会的保护并不是毫无条件的,他们要求我把一切私自出版的《魔性的偏窥》这本书全部上缴,我知道它们的命运,我也确实想弥补自己的罪孽,但销毁那些用尽我毕生精力创作的书让我实在难以做到,就像是我为了保全自己而把亲手养大的孩子送出去供人屠戮一样,这样的事我做不到。 正巧这时候刚避过义和团叛乱的风头,学会让我去跟一个英国人和一个西班牙人去中国四川的一个叫鹤临的地方创立分部,在那里接头的是一个姓杜的乡绅,但监管整个建筑工程的是一个从北京来的姓孟的女子,她是一个非常会安慰他人的女人,她让每天的阳光对于我这个落魄在异国的罪人而言不再那么刺眼。 最终一切建成了,我很舒心,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那里有一间教堂,我用那个西班牙人的名字命名他,用那个英国人的教义填充在里面,用我毕生所学把它渲染上一层恐怖阴森的色彩,用那些有着半死不活的‘尸体’的碎石块用作石料,你肯定觉得我疯了,我也知道这是种亵渎,但要做的就是如此,我要把我身上唯一一本用只有极少数博学多才的高层知识分子才能够看懂的语言写成的书葬在这里,那本我融汇了毕生喜悦,泪水,悔悟以及憎恨的书,我要把它留到最后的那一天。 当然这间危险的教堂是我单方面的恶意与恨意也好,是给世人的一种警示也罢,我就是要让他们看到,让他们亲自体验这种痛苦,让他们不去妄自发掘那些禁忌的知识,让那些能够看懂书的聪明人立刻明白他们所做的事是多么邪恶,多么可怕,要知道,他们用那本书所做的事或许会比这间教堂害人更甚,因此我必须要用这种方法告诉他们,我也要让那些被我发掘出来的禁忌知识受害的人们知道,我,狄特里希·范·亚图斯是一切的始作俑者,我把那些话语充作风声添加进去,我要把这当做忏悔,让他们用恶毒的言辞攻击我吧!让他们唾骂我的姓名吧!让他们肆无忌惮的怨恨吧! 很抱歉我之前的语无伦次,我只想在一切结束之前,能减的罪责减一分也好,我只想让自己好过一点。来年我就要去南极,其实我早就想去那里朝圣了,我一直想亲眼看看,所谓‘人类的启示’到底该是如何震慑人心的景观,不过我想这也来不及了,仇恨马上就会追上我,而我却无法避开他,不过在我葬身冰雪之前哪怕让我看一眼也好,就算只看一下……” 68、决定 “真是个伊卡洛斯式的悲剧,”李峰装模作样的抹着眼泪说,“感人至深呐。” “喂,你还是放尊重点儿好,”白斯题看着李峰瞪了李峰一眼说,“我倒蛮同情他的。” “同情?”李峰扬了扬眉说,“哼,随你便吧。” 这时焦逸才走上前去问道:“那么……我们现在干什么?额,现在离开校园的话说不定还来得及……” “不不,”白斯题摆了摆手说,“我们没打算走。”李峰跟着也像焦逸才点了点头。 “那我们怎么办?”焦逸才不解的问向两人,“我们总不能呆在这儿干等着他们回心转意吧?” “那个,焦同学,我、我觉得事情好像也未必那么坏……”匡务正插话道,“刚才那个里边好像说过,如果沈青柏他们附在墙上的话,我们把它砸掉是没法制止他们的,而且烧的话……况且我刚才好像听到里面似乎说有到唤醒他们的方法。” “确实,你们说的没错,”一直观察着他们的陈神甫这时下了两节台阶,一边看着白斯题一边轻柔的解释道,“沈青柏他很聪明,每件事都会为自己想好了后路,他附着的东西不是墙,而是画,或者肖像画之类的东西。” “肖像画?”白斯题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说,“可是校园里不是有很多肖像画的吗?” “是的,”陈神甫点了点头道,“而且很多都是冯济海画的,他这样做是打算迷惑我们,不过没关系,我们把它们都烧掉就是了。” “把全学校的画都烧掉?”李峰问道,“您知道您刚才说了些什么吗?” “也不一定,”陈神甫低下头去,像在忏悔似的说,“如果四教找不到它们的话,我或许也别无选择。” “就没有其他的解决方法了吗?”焦逸才问道,“他们可是你的朋友啊!” “不是,”陈神甫摇了摇头说,“那是他们的朋友,是冯济海和陈可善的朋友,对我来说,他们只是我的仇人和帮凶而已。” “或许是您想错了呢?”姜瑶突然问道,她的眼中闪着无数的迷茫,“刚才不是说这间教堂是那个狄特里希的人建造的嘛,那么一切不是和沈青柏他们毫无瓜葛的吗?” 陈神甫落寞的摇了摇头,蜡烛的火光在他的眼中无力的挣扎着,他轻轻地开口道:“不是的,对不起,我知道你很想……但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你父亲是受一个怪人的唆使才去拿那本书的,如果他没有那本书就不会酿成那样的惨剧,而那个唆使他的人不是别人,就是白漱贞。”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像逃避现实一样,孟远奋力的为自己心中的假想辩护着,“他们唆使我大伯拿那本书是为什么?” 杨勇挠了挠头说道:“不知道,不过好在他们不像冤魂恶鬼那样想要我们的命就是了……” “我猜测是为了警示某种信息?”焦逸才说道,“你看那些事件都是浮现出各种不明觉厉的图案,说不定他们想告诉我们什么事情,而且随着时间的接近而越来越着急了,所以他们出现的就越来越频繁?” “呵,是啊!”李峰轻轻笑了声说,“可惜我们就像在开疯帽子茶话会一样,没人知道他们说的什么呀!” “其实吧……”双手抱着肩的杜一鸣终于忍不住向他们说明道,“这里边只是白漱贞还保有人类的思维,可能因为她体质比较特殊之类的原因,不过你们先别高兴的太早,她有很严重的偏执,但对于她可以提供沈青柏和你们之间交流的媒介来看,恐怕这些都无所谓了。” “啊,我明白了,也就是说,”杨勇总结道,“我们找到白漱贞我们就可以说服沈青柏而且能搞明白他们那么着急想要告诉我们的事情了。” “嗯~”李峰点了点头哼了一声说,“听起来还蛮乐观的。” 陈神甫又下了两节台阶,缓缓地说:“可惜太理想化了,那些家伙脱离人类的躯体经过了太长时间,偏执,狂妄,自大已经取代了他们心中原来保有人类常识和隐忍的地方,我劝你们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那还能怎么样?”焦逸才质问道,“难道真的要把这个地方化为灰烬吗?我才不要这样呢!” 陈神甫并没有回答,他闭着眼睛,像隔绝世事一般,轻轻地点了点头。 “可恶!”焦逸才狠狠的跺了一脚。 “陈可善教授之前与沈青柏似乎又很深的关系,或许他可以说服那些人,”陈神甫睁开眼睛轻轻的说,“我只是说清了情况,选择权在你们。” “好,那么白漱贞在哪?” “在四教,”杜一鸣无精打采的说,“四教的四楼,和沈青柏在一起。” “和沈青柏在一起?”杨勇一边问着,一边用眼神瞟了瞟陈神甫。 “她的人在哪儿又不是说他本身所附着的东西就是在那儿,”杜一鸣不可理喻的摇了摇头说,“你管呢,就到那儿去吧,她还是挺好说话的,只要身上没有红色的东西就行。” “可是四楼不是封死了么?”李锋问道。 “只有暗道可以通向哪里,那个暗道是直奔四教的。” 白斯题摸着下巴,微微点了点头说:“原来如此,难怪四教会比其他教学楼大上一圈,原来那是外边藏着的暗道啊。” “在外边藏着暗道也就是说那栋建筑十分脆弱……”李峰回过头看了看密道的地方,为难地说:“果然很危险啊,可是话说回来,我们没有密道的地图怎么到那里去?” “你们可以到校长室去,”杜一鸣接着说,“那里只有一条通往八号下水道的地方,那些老家伙也是从那下去的,额,大概吧,反正到了八号下水道后你们自会知道怎么走。” “可是时间……从这里到行政楼的时间要很长。” “用那辆车!”焦逸才一挥手说道,“我们坐车过去,应该能赶得上。” 白斯题跑出去看了看,回头说道:“车里面最多只能乘四个人,恐怕不够地方。” “那个……我还是不去了,”匡务正怯生生的摇了摇头说,“那种地方太可怕了。” “我也去!”白佳佳喊道,原本忙碌的一群人却因此而停下来愣愣的看着她。 “你……不行,”白斯题回过头来为难的说道,“不行,太危险了。” “难道我危险,你就不危险?”白佳佳质问道,“就是因为危险我才要去,独自躲在角落里担心……别人的安危又不是我的性格。” “不,我是说……”被这么一说白斯题突然没了刚才的气势,反而他努力的想着其他的借口解释道,“这件事情与你无关啊,那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也应该自己……” “与我无关?”白佳佳再也不顾及自己一直在别人面前伪装的淑女形象,她更加生气的反驳道:“你怎么会觉得与我无关?难道自己的哥哥遇到危险与妹妹无关?难道你要我看着你像一个英雄一般义无反顾的用一个帅气的背影把关心他的人抛下?别恶心人了!你认为我会像一个弱女子一样躲在一旁祈祷着你平安无事吗?” 白佳佳秀气的脸上拥着坚毅的目光,原先端庄优雅的形象在众人看来已在昨日,她走到白斯题的面前,白斯题看到那双炽热的双眼旁却点缀着无数的泪光,白佳佳死死盯着白斯题那双不断逃避的双眼接着说道:“你关心过我的感受吗?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没有感情吗!你不会忘了我们以前的……” “是,我、我还记得……”白斯题低下头,被动地说着,“我只是考虑道……没有空余座位可以做。” “你当司机我们就有地方坐了!”白佳佳没有丝毫怜悯的说道。 “不是,你确定?”这时在一旁笑的不成样子的李峰拦下了争吵,“白斯题开车?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听到这句话白斯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看了看白佳佳又只能低声下气的说:“额,好吧……其实我现在应该也差不多熟练了,既然你非要这样也没办法……” “可是李正警员他……” “我说的,那就这么定了!”百佳佳斩钉截铁的决定了最终的方案。 “好吧,那咱们这就走吧,时间不多了。”焦逸才用余光瞥了瞥满面红光的白佳佳,想起自己被利用的事不由心中又紧了几分,他想要趁机跟她打招呼,却想来想去又觉得不合适。 正想着不知什么时候白佳佳已经拿到了车钥匙第一个走到外面去了,一行人也像是被什么驱使着一般随即跟着出去。 “你好好在这里看家啊!”李峰背对着他们撇了撇手道,“大灰狼敲门时可不要开门哦!” 不一会儿一阵轰鸣的引擎声在月影中渐渐远去。 “那个,你们……没事吧?”匡务正问着一直在角落中阴沉着的两人。 “额,算是吧,”孟远看姜瑶没有说话便勉强答道,“哎呀,我们……额,我也很矛盾呢。” “其实,那个好像我听他们说,除了白漱贞之外还有一个人很重要呢,”匡务正怯生生的说着,“刚才提到的那个叫陈可善的教授你们还记得吧?他似乎正在公寓楼里呢……” “哦,我明白了,我们也别闲着,”姜瑶机械似的点了下头,无精打采的问向孟远,“那看来我们怎么着也得做点什么是吧?” “悉听尊便喽。”孟远摊了摊手,还未等他作出答复时姜瑶已经在向门外走去了,孟远无奈的整了整衣服快步跟上她离开了教堂。 两人伴着夜幕消失在那些月色无法护佑的地方,那座散着银光的教堂又再次独自矗立在黑夜之中。 匡务正回过头来看了看剩下的人:那望着黑夜凝神思考的陈神甫,站在一旁发着呆的片警小李,还有躺在长椅上闭目静歇的杜一鸣。 他悄悄走到陈神甫跟前,小声的说:“陈神甫,现在就剩我们几个了,您可以把事情说明了吧?” 他见陈神甫没有什么反应,便又说道:“那些名字,我开始就觉得不对劲,我想您应该已经至少有点头绪了吧?那些所谓的警告到底是什么?” 陈神甫猜忌的看了一眼匡务正,随后笑了笑说:“好吧,我确实知道那些东西想要告诉我们什么,但它太沉重了,我们都不该承担如此巨大的责任,我们也都没有勇气来面对它们,所以……还是维持现状,安宁的活下去吧。” 69、心 在寂静弥漫的黑暗隧道中无处不潜藏着猜忌与恐惧,然后在这一条条恰似迷宫底下通道内,有一对男女却是像庭院里好似散步般悠闲地走着。 格莱特用手电照了照手腕上的表,确认似的说:“那些老人大概五分钟以后回到这里。” “也就是说我们还有很长时间喽。”桃乐西一边说着话一边摸着兜里的糖丸。 格莱特点了点头说:“是的,有很长时间。” “哼,”桃乐西翘起嘴来,好似撒娇的说:“你可真不是个贴心的人。” “嗯?”听到这句话格莱特不明所以的问道,“何出此言啊。” “那个啊。”桃乐西用手指了一下格莱特腰间的口袋,“糖也不多分我几块儿,你知道我喜欢吃那个的。” “这个可不是用来当零食吃的,你知道我这么不喜欢吃甜的的人也迫不得已才会带这么多,”格莱特摸了摸口袋,“我们可还依靠他维持理智呢。” “说的那么明白,我又不是新人,”桃乐西使着性子道,“反正最后一次任务了存那么多有什么用?” “额,说的也是,”格莱特笑了笑,解开了口袋说,“你拿走一半也无所谓,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老实说,我受够了每次任务都吃糖了,我不想再做下去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 “呵呵,”桃乐西一边高兴地把蓝色的糖块含在嘴里一边问,“不会吧,就因为这个?你离休的原因可真够无聊的啊!” “是么,那么伊丽莎白女士,那你离休的原因是什么?”格莱特问着。 桃乐西看着格莱特饶有风趣的想了想说:“估计大概是觉得……换搭档很麻烦吧!” “哈哈哈,”格莱特笑了起来,“你这理由还不是一样单纯又无聊啊。” “其实也不止如此啦,”桃乐西颇有玩味的说着,“还有很多相当复杂的理由吧,我想。” “好吧好吧,”格莱特耸了耸肩,“其实我也有一些其他的理由,不过只是有些俗气罢了。” “说来听听。” 格莱特摊了摊手道:“还能是什么,无非是准备找个安稳的环境,当学会地区顾问这个工作很滋润啊,况且年龄到了,也该找个合适的人结婚了。” “结婚?”桃乐西盯着格莱特不放,她用疑惑的口气有重复了一遍,“结婚?你不是说你已经有妻子了吗?” “啊啊,那个。”格莱特拍了拍头说道,“因为我的搭档是你,额,女孩子嘛,因为怕那些无聊的同事们整天用这个开玩笑,说三道四的,所以我就随便撒了个谎。” 桃乐西听后愣愣的盯着格莱特看了一会儿,慢慢的她的嘴角舒展开来,笑着说:“哦~你这个谎撒的还蛮真的。” “当然,我撒谎的水平一向很好”迟钝的格莱特惭愧的点了点头,用那磁性的声音回道:“那你呢?你刚才说有什么复杂的理由来着?” “哼哼,”桃乐西突然喜悦的跳到前边,像个玩耍的孩子一般回过头说:“这是秘密~” “哎呀,你别这样啊,”格莱特无奈的走上前去,“这未免有些不公平了吧。” 桃乐西回过头来与格莱特四目相视,在死寂的黑暗里她的眼中却闪动着充满着活力的光辉,桃乐西伸出手来,用她小巧的手指搞怪的按了格莱特鼻子一下,随后摇着手指好似教师般训导道:“你这种大骗子,我当然不会公平对待喽。” “好了不闹了,”桃乐西想哄着小孩子一样的说,“时间差不多了,我觉得那些家伙快来了。” “嗯,”格莱特的脸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像是突然转换了性格一样冷静的分析道,“照经验来说的话,是的。” “那还按原计划进行喽?”桃乐西利落的整了整衣服,脸上带着难得的愉悦道,“真是让人兴奋啊。” “是的,”格莱特如往常一般在开始之前例行的上前握住了桃乐西的手说,“一如既往的,祝你好运!” 桃乐西看着眼前这与她共事了许多年的人,握着这只与她一同走过这么多年的手,心里想着那曾经说了无数遍的话,一切的一切本应不会再有波澜,但她这次心中的澎湃却难以平复。 “这样子握手,或许因为这是最后一次了吧?”她想着,尽力为自己寻找开脱的借口,可是当她碰到格莱特那双分外熟悉的手时,心中迸发出的一股强大的冲动让她贴了上去。 “伊丽莎白女士,你这是?”桃乐西的耳边传来格莱特慌张、害羞的话语,这种声音是她陪伴格莱特这么多年来最让她感到美妙的音乐,而这时,这样的旋律中似乎还掺杂着些许甜蜜的情感。 “一如既往的,祝你好运。”桃乐西拥在格莱特耳边轻轻地说着,直到话说出口她才发觉这些年来她很少用这样温馨的口吻与他交谈过,即便她心中积压着这样的情感,即便每次她都很想这样说,但心中哽咽的那一丝无奈每次总让她把这种情感深深埋藏下去。 格莱特沉默了一会儿,他的心中隐约明白了一些,不过毕竟还有事情要做,他试探性的一边轻轻拍着桃乐西的后背一边唤道:“好了,桃乐西,我们走吧。” “好的。”一瞬间,桃乐西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从情感丰富的女孩突然变得沉稳老练,她放开格莱特的脖颈,利落的整了了一下身上的装备后决意的说:“久等了,我们开始吧!” “嗯,”格莱特也突然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镇静的点了点头,吸了口气说道,“好,走吧!” 就在那坚定的话语消散在那漆黑之中时,黑暗的另一侧正传来着细碎的声响,听起来像是有很多人在那里行进的声音。 “报告首长,再拐过这个弯道就是目的地了!”一个全副武装的警卫笔直的站在狭窄的隧道里汇报着当前的情况,胸前佩戴的手电筒在吞噬一切的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亮光。 另一侧两鬓斑白的马义晨沉声应答道:“了解,”他又点了一下头说,“归队吧!” “是!”说完警卫便跑向了在前方探索的队伍中去。 “看来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顺利一些。”走在后面的张自笃冷冷的说,不知他是在庆幸还是在警惕着。 “是啊,”尾随在后的陈可善穿着粗气,“早知道这样的话就不用这么兴师动众了。” “不行!”马义晨扬起手来,用坚定的口吻说道,“我了解他们做事的方法,不到最后一刻他们是不会放松的。” “不不不,”张自笃慢慢的摇了摇头,微光下他身上黑色的礼服边缘染上了一轮亮色的痕迹,“陈可善他也很熟悉那些人的做法,只不过他支不支持我们所做的事就要打个问号了。” 陈可善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自笃兄,如果我不支持你的做法,那我为何还要跟你们到这里来?” 张自笃在眼镜的一角处瞟了一眼陈可善,仍旧毫不偏袒的说道:“你要做什么,你心里最清楚。” “是的,”陈可善喘着气,像是在抱怨着说,“我只是不清楚,你们是不是真的打算这么做?” “不然还能怎样?”马义晨回过头来质问道,“难道你现在又变心了?” “没有,没有。” 马义晨狠狠地教训道:“那就别在这唧唧歪歪的扰乱人心!” 张自笃走了两步,开口道:“还是对小善好一点,他只不过是心里面的有点左右为难而已,这个每个人都会遇到。” 马义晨看着前方,头也不回的答道:“嗯,明白了。” “马义晨?” “嘘!”马义晨的眼睛仍看着远处的一片黑暗,他退到张自笃和陈可善身边小声道,“刚才的声音似乎有点奇怪。” “怎么了?”陈可善问。 “你们跟在我后面,我们走到前边去。”马义晨俯下身子,仍警惕的向前方看去。 “陈可善,我们走吧。”张自笃叫了一声,陈可善听到这不可违抗的声音后立刻站了起来。 隧道中的空气又阴又冷,越是向前边走就越是有冷风袭来,马义晨在胸前佩戴的手电的亮光下向前摸索着,小心翼翼的过了一个拐角,他不时吹着口哨与前边的人联络,但回应却少之又少。 “不可能啊,”马义晨心想,“对方只有两个人,我的人手即便被全部解决的话也不会这么悄无声息啊,而且这么训练有素的人……” “马义晨,”这时张自笃问道,“你的人不会被下了静默指令了吧?” “不会的,”马义晨说道,“通常来说应该会,但这次情况特殊,我没有下这个命令。” “不,我没有说是‘你’下的这个指令。”张自笃毫无起伏的话里却特意把“你”字读得很重。 “你是说……也有可能,”马义晨仔细思考着说,“可是如果那些人被对方静默的话那么刚才回应的那几声口令就说不通了。” 刚刚说完马义晨突然反应过来大叫道:“啊,不好!原来是那两个家伙吹得,他们在找我们!”说罢从腰中掏出枪来,又吹了一声“解除命令”的哨声。 “对方怎么知道我们的暗号?”张自笃镇定的继续问着。 “他们是特工,他们当然知道,”马义晨一边警惕的看着四周一边说,“他们自有办法。” 马义晨带着张自笃他们仍在向前走,走不了多远他们就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圆形房间,房间的四周都是通道,看起来整个隧道就是从这里延展开的一样。 “所谓的‘无穷之间’,”张自笃感慨般的说着,“我们终于到了。” “可是我的人在哪?”马义晨不安的扫视着四周的黑暗处,直到他发现一个黑色的阴影向他飞快的逼近着他们,马义晨后退了一步,立刻拔出手枪用冰冷的枪口指着那个阴影,马义晨一瞬间将它的位置的瞄准在那个大概是心脏的部位。 “砰!” 70、结 漆黑的枪口顶着马义晨的额头,血腥味在房间内弥漫着,这个穿着黑色礼服的老人狠狠地瞪着那个拿着枪的女子,他用双膝立在这个圆形的大厅内破旧的石砖上,“跪”刚刚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就被那满腔怒火燃烧殆尽。 “这下您终于老实了?”身材娇小的女子嘲弄般的说着,那渗着血迹的白手套像是在忍耐着巨大的愤怒般死死地握住那把枪。 “哼!”马义晨恨恨的说道,他的声音几乎响彻了整个大厅,“你们干的不错啊,先是静默的人,然后又是趁虚而入,不过你们可别太得意了,若不是我因为命令的限制而束手束脚,不然谁知道谁笑到最后呢!” “呵,”桃乐西露着可怕的微笑,像闲聊似的口气感叹道:“这枪是毛瑟式吧?您还真怀旧呢,马良前辈。” “别叫我马良,我叫马义晨!”地上的老人咬牙切齿般的说道,像是在唾弃自己的污名一般。 “哦,”桃乐西挑了挑眉,“原来您的真名叫马义晨啊,真是个能够活在别人心中的名字。” “哼,你们可别得意的太早,”马义晨在死亡的威胁前冷笑着说,“我的人听到了刚才枪声估计已经快赶过来了。” 果然在他说完话后远处就想起了一阵往这里赶过来的骚乱声。 桃乐西看了一眼远处那些攒动的黑影莞尔一笑说,“那又如何?我只是想制服你而已。” “桃乐西,你冷静一点,”靠在墙上包扎着伤口的格莱特安慰着说,“我只不过蹭破了点皮而已。” “首、首长!”第一个仓皇赶过来的警卫看到这样的情况慌张的喊着,“首长,发生什么事了?” “你们这些家伙跑哪儿去了!”因为被枪口顶住不能动的马义晨用余光怒视着那个人训斥道,“怎么跑了这么远!” “额……报告首长,”那人看着这样奇怪的形势硬着头皮说道,“我们刚才看见那边有可疑的人员,所以我以为是他们……他们……” “可疑人员?”马义晨盯着桃乐西那双傲慢的眼睛问道,“呵,你们还带了其他人过来?” “倒也不是,估计只是个巧合吧。”桃乐西得意地说道,“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那些人我们还不可能这么顺利就把他们引开呢。” “哼,”马义晨不甘心的哼了一声说,“若不是我为了恪守不再杀人的约定我也不会故意瞄到其他地方来放你们一名。” “啊,你还在辩解啊~,不过看来你的枪法不怎样嘛。”桃乐西轻佻的说着,手却将那把枪我的死死地,像是在发泄恨意一般,接着她阴下脸来一个字一个字威胁似的说:“即使没有死也算是枪伤让我的搭档见了血我还对你这么客气,你就知足吧。” “我插一句话,”张自笃说,“你们要在这里对他执行枪决吗?” “我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桃乐西犹豫的回答道。 “那么就让他站起来吧,”张自笃用平淡的声音请求着,“这样被那些人看了也不好,所谓君子死而冠不免嘛。” “抱歉了,谁知道他会不会耍什么花招。” “放心,他听我的话,”张自笃诚恳的说着,“马义晨他不会抵抗的,”然后他看向马义晨像是命令似的问道:“对吧?” “是的,”马义晨轻声答道。 似乎是对这样的回答不满意,张自笃再次加重了语气问道:“你不会抵抗的吧?” “是的,我不会抵抗的。”马义晨清楚地说了出来。 张自笃便毫无表情的向桃乐西说道:“小姐,你听到了,你可以放了他,至少你手里还有枪。” “好吧,”桃乐西用枪指着他缓缓地向后退了一两步,她看着眼前的老人慢慢站了起来,心有不甘的走到校长身边坐了下去。 当马义晨从张自笃身边走过时,他愧疚的低下了头,却又埋怨般的说道:“死在枪下是我的宿命,你不应该让我这么耻辱的活下去。” “不要质疑我的决定,”张自笃头也不回的答着,“你以为我喜欢看你去死?哼,到一边面壁去吧。” “这……”一边的警卫看着这样诡异而沉闷的场景变得有些无所适从,“首长们还有什么想问的?” “好——好,我来问你……那——那些你们说的可疑的人现在在哪?”坐在一边的格莱特倒上口气来,一边用绷带包扎着他满是鲜血的左臂一边忍着巨大的痛苦问道。 “额,这个,”警卫被问到这个话题却变得支支吾吾的说,“我们把他们‘领’到这里来了,你们到时候看看就知道了,我们后边的人都在保护着他。” 张自笃听到这里浅笑了一下没有说话,而马义晨则气愤的问着:“为什么?你们为什么不把他们直接抓到这里来,还这么慢慢吞吞的,我之前不是跟你们交代过了吗?” “额,是的,您是嘱咐过,但……”警卫点了点头,听着那些即将到达的脚步声为难地说,“但他……他名上来说是管我们的,我们也不好对他怎么着啊。” “什么?” “原来是冯济海啊,”陈可善在一边恍然大悟的说,“尽管保卫部的人都有马义晨训练,但教务处对他们却有名义上的管理权啊。” 马义晨听到后笑道:“哼,冯济海一个人简直太好应付了。” “是嘛?可惜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啊。”远处的阴影中伴着轮椅的阵阵滚动声,冯济海得意的笑声缓缓传来,“所谓一个好汉三个帮,身为教务主任当然有学生帮忙了。” “嗯,冯济海,你果然来了,”张自笃像描述情况般冷静的说着,“还有谁呢?” “白斯题,李峰,焦逸才,杨勇,还有白佳佳他们。”冯济海一个个点这名字像在炫耀自己的功绩一般。 “你果然还是把这些孩子牵扯进去了啊,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再闹了嘛。” “那是不可能的,你以为你可以命令我?”冯济海摇了摇头道:“这你就错了,还有,我可没强迫他们做什么,是他们自己过来的,只是碰巧遇上我而已。” “哼,随你怎么说吧。”马义晨冷冷的说,“那么你来是干么什么?跟学会勾结在一起坏我们的事么?” “我当然不能让你们胡作非为了。”冯济海一边说一边示意让王子健把他推到大厅中央,“我怎么能眼看着你们把我辛辛苦苦建立起来校园付之一炬?” “你可能误会了,”陈可善说,“我们只是打算烧掉那两幅画而已。” “那如果找不到那两幅画呢?” “……那还是有其他方法的吧。”陈可善畏畏缩缩的说。 “我觉得只要不是烧掉整个校园也好,”焦逸才在一同赶到的白斯题一行人中发表者自己的意见,“况且那些画说不定能找得到呢。” “啊,这些就是你说的那几个同学吧?”张自笃点了点头以示问好,“我澄清一下,我可没有对这个校园不利的想法,一点都没。” “话说回来,陈神甫的话也就是一说,我们也就配合着一听而已,”马义晨解释道,“谁也没有疯到把整个学园都烧掉的想法,找不到的话大不了把学校翻个底朝天。” “不不,”张自笃摇了摇头说,“陈神甫这个人我了解,他决定的事一定会说到做到,所以他现在的行踪是很重要的。”校长边说边看向白斯题他们。 白佳佳会意上前说明道:“嗯,有匡务正在那边看着他的行踪,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那就好,那就好,”张自笃扶着眼镜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其实一个月之前我就发现他有些奇怪的举动,他总是在这里来回徘徊着,像是在挪动什么东西,所以我一定要留个心眼。” “那你为什么不在那时候抓他?”冯济海问着,突然恍然大悟般说道:“啊~原来如此,看来所有的事都是在你意料之中的吧!” “所以我早就让你别闹了……事情是意料之中,但不是尽在掌控,”张自笃依旧保持着一成不变的声调坦白道,“我确实有利用他的想法……我也确实这么做了。” 冯济海仰着头猜测着说:“我想想,所以你就先制造出事件,然后煽动我们的不满,最后让咱们这些被你耍的团团转的家伙在这里聚群,你这招引蛇出洞用的好啊,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张自笃笔直的走到冯济海身前,弯下腰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说:“因为我累了,鹤临大学需要人管了,”他直起身来,像是在怀念过去一样平淡的说着,“自沈青柏那件事之后我为了妥协你们的意见迫不得已的使用了中立政策,”他抬起头来,萧索的说,“我以前还以为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上出现是一种自然的……过程,不需要我们人为地干预,就想保护野生动物一样,不是把他们关在笼子里,而是让它们在野外自由的奔跑。” “难道你想让学会他们……”马义晨无法接受的问着张自笃。 “别打断我,马义晨,”张自笃背向着他,点着头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对学会有很多偏见,但现实就是现实,对这种东西加以监管确实要比我们现在这样好一些,”他转过身来向马义晨说,“退一步来讲,马义晨,我问你,你觉得你们保卫部之前在四教添加人手进行巡逻的性质与学会的监管有何不同呢?” “唔……”马义晨顿时陷入了沉默。 “难道就不能毁掉吗?”白佳佳问道。 张自笃并没有理会她的话,他继续说道:“于是我便与陈神甫达成了某种协议,我利用他想要毁掉这些东西的心理告诉他做些事情需要所谓的‘理由’,也就是说需要制造一个不那么残酷但却让人后怕不已的事件,于是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在这里我就能让你们接受这样的安排。” 冯济海坐起来生气的说:“好啊,也就是说你现在把我们推到了一个火坑里然后等着陈神甫那个疯子放把火把我们烧死?” “那种事不会发生的,陈神甫是个遵守约定的人,也是个不会杀害无辜的人,这也是我让马义晨如此兴师动众的原因,人越多他的顾虑就越大。”张自笃继续说,“只是我没想到,陈可善和冯济海,你们两个竟然对这种事情这么热衷,差点搞出了一些非常严重的事件来,不过还好有杜一鸣和白漱贞的帮助我才让一切走上了正轨,期间我还特意给过广播站和管理教务信息的老师们放了个假。” “白漱贞?”陈可善问道,“你是怎么跟她……” “杜一鸣的一点把戏而已,我让一个叫孙毅的同学代劳的。” “就是那个被开除的孙毅?”焦逸才激动道,“他可是我的朋友啊!” “很抱歉发生了这样的事,不过,任何事情都需要一点小小的牺牲,”张自笃说明道,“尽管我开除了他但我还是给了他一栋楼来住而且每天派人给他送饭送水的,现在到了学会,估计待遇会更好了吧。” “他现在不错,我能证明。”桃乐西补充道。 听到朋友还好焦逸才便安下心来,但仍愤愤不平的问:“我很好奇,您是怎么算的每步不差的?” “是那幅画告诉我的。”张自笃简单地说道。 “那幅画?哈,我就知道,”冯济海拍着轮椅说,“白漱贞的画原来是在你那里!” “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张自笃回头看了看冯济海又看了看推着车的王子健说,“是也不是,白漱贞附在了沈青柏的画上,所以现在四教楼里应该是附在白漱贞画上的沈青柏。” “不,不是,”陈可善认真的说道,“以沈青柏的性格应该会附在自己的画上,他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家伙。” 冯济海听到这里怒视着陈可善说道:“不许你污蔑他!” “我记得我说过让你们别闹了。” “好了好了,”受不了这一切谈话的马义晨不耐烦的问道,“那现在怎么办,就一句话,烧还是不烧?” 陈可善瞟了一眼一个坐在他身边的格莱特,又看了看拿着枪的桃乐西和围在冯济海身边的警卫和学生们,还有一直以来管辖着他的高高在上的张自笃,他自暴自弃的笑了一声,向马义晨说明道:“你觉得我们还有选择的机会吗?” 71、系 白佳佳露着她最为专长的甜美笑容说:“其实大家大可不必搞得那么尴尬,我们有个万全的方法。”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张自笃站立着摇了摇头,“你说的我们都试过了,不管用。” 白斯题把白佳佳拉到后面,自己上前说明道:“是不是以前的对象不对?听说陈可善教授去的话更合适些……” “啊,也是,毕竟跟那东西交流的只有我,没办法,事情没明了之前白漱贞在我这里的事谁都不能告诉,”张自笃看着地面想了想说,“我明白了,陈可善,你要跟他们走吗?” 坐在旁边的陈可善微抬起头来瞟了几眼后不自信的说“好吧,我去试试看……” 眼看着他们就要离开的时候,冯济海突然发话道:“等等,这里总得有一个维持秩序的吧,如果这里哪位被那个疯子陈神甫洗脑了干出什么傻事来可不好。” “你还是那么谨慎啊,倒不如说是多疑呢。” “警卫们可不能太过信任啊,”冯济海阴阳怪气地说,“毕竟他们都听命于某个人呢。” “你在怀疑我?”马义晨听后大声吼着站了起来。 冯济海立刻缓声说道:“别激动,我只是做个假想而已,我的意思是不如让学生留一个显得我们更民主些。” 白佳佳趁这个机会赶上前去说道:“各位老师,不如让我留在这里照顾你们吧。” “你?” “嗯,我是唯一能劝动陈神甫的人了,”她边说边给白斯题使了个眼色,“你总不想回来的时候看这里一团乱吧。” 白斯题怔怔的愣了一下,但随后仍旧镇定的点着头说:“也是,那家伙肯定会赶过来的,留她在也好……那就这样了,你保重,额,注意安全。” “放心的啦,我没事的。” “额,那我走了,再见。” “嗯……再见,”白佳佳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补充道,“还有,焦逸才,你也小心一点。” 突然听到这句话的焦逸才受宠若惊般笨拙的回过头来看着白佳佳,接着像是颤抖着的僵硬点头道:“嗯,嗯、那我们走了。” 在离开了难得的喧嚣之后,白斯题又回到了那满是阴冷与死寂的隧道里,他们在那狭窄的缝隙间穿梭着,用手电仅有的微光探索着广袤的黑暗。 “你们……大概知道你们将要面对着什么是吧?”走了一会儿之后,或许是为了缓和气氛,陈可善向周围的人说道:“你们待会儿看到的不会是什么张牙舞爪的怪物,但也不要掉以轻心,他说出的话可会让你不寒而栗。” “我大概知道是像警告之类的事情。”白斯题言简意赅的回答着。 “嗯?嗯……”陈可善听到白斯题的话重重的点了点头,像是在妥协一般又向前走去。 杨勇跟在后面,体力不支的他只能扶着四周不洁的墙面来行走,他越是行走便越是觉得有一股熟悉而恐惧的气味在他身边萦绕着,他手上粗糙而粘稠的质感说明了那些危险气味的来源,他把手放在眼前,怀着忐忑的心情把手电筒移到了跟前。 “血,血啊!!!”随着杨勇这凄厉的叫声,手电的光柱也在隧道中四处乱窜着,不一会儿那塑料的光棒“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为这突如其来的骚乱画上了句号。 白斯题上去看了看他的手,冷冷的说:“你给我冷静点,那只是铁锈而已,”接着他站起来用手电照着四周那些猩红色的锈迹,才发现他们都像是被涂在墙上一样,而墙上并排的放着十二桶还未用完的锈水,像是某种特殊的装饰或者某项腐朽的仪式一般,与此同时,墙上那些铁锈还随着厚度的不同而形成了各种图案,白斯题上去仔细的观察着说:“这些图案,果然……” 白斯题更加确认的点了点头道:“看来我们之前想的太复杂了,我们以前一直以为这些符号有什么更深层的意思,但或许……或许沈青柏就是要用这个符号表示一种警告而已,他想说很危险,很多的符号就是……非常危险?” “这个仪式我小时候似乎见过,”焦逸才摸着下巴说:“好像是敬神的意思。” “灾难性的危险,大概就是这个意思。”陈可善补充道,语气显得十分无奈。 “您说得对……大概就是这个意思。”焦逸才奉承道。 “看来你对他很了解嘛!”李峰笑着说。 “嗯,”陈可善浅笑着点了点头,像在回忆往日的欢乐般,“我很了解他。” “对了,我大概有点头绪,”焦逸才突然想到了什么,插话道,“之前那些街道的名字你们不觉得怪怪的?” 白斯题居高临下的轻蔑一笑说:“其实8号下水道的那个阿拉伯数字‘8’并不是八,而是数学上的‘无穷’对吧?这我早就发现了,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啊……”焦逸才自讨没趣的挠着头道:“那么涅盘路,欧姆路,额,欧姆是不是就指欧米茄,希腊字母里‘终极’的意思?” “呵,我们就像格莱特兄妹迷失在黑森林里一样啊。”李峰看着大家你猜我猜的样子评价道。 焦逸才调侃着说:“喂,我说你用这么多童话的梗,是不是都把安徒生童话整个给背下来了?” “他说的是格林童话里的故事……”白斯题在后边冷冷的说了一句。 “额……”焦逸才尴尬的看向李峰哑口无言。 李峰冲他挤眉弄眼的调笑道:“对,是格林童话,如果是安徒生的话那我就会说白斯题那家伙是个活脱的‘锡士兵’了。” “哈哈,”焦逸才装模作样的笑了两声想打消这种沉闷的气氛,接着说道:“其实吧,我没怎么看过童话呢!” “我也没有,但我还是知道。”白斯题冷冷的一句话又把焦逸才的话眼堵上去了。 “唔,”焦逸才看着对他眉头紧锁的白斯题,他想了想白佳佳的事,不由得弯下身去,淡淡的说:“额,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白斯题的眉头锁的更紧了,他的眼神像是刀子般刺向焦逸才的心中。 “额,我只是觉得我又做错的地方而已。” “没有,”白斯题一口回绝道,接着又说,“至少对我没有,但如果跟白佳佳这么聊天的话,会被她看不起的,看不起一个对她让非常重要有非常亲近的人是会很让她痛苦的,我怎么能让你给我的妹妹带来……” “额,不是……你误会了……”焦逸才泄气的低下了头。 “怎么误会了?”白斯题更加生气的质问道,“难道你根本就不喜欢白佳佳?追她难道只是为了玩闹或者……纵欲而已吗!” “没、没!”焦逸才急忙辩解道,随后又忧郁的说:“其实我想说这件事情……白佳佳似乎不大中意我……” “哦,”白斯题安心的恢复了平静的声音,“没事的,别担心,我懂我妹妹的事,她还是对你有感觉的,只要你别太傻就可以了……” “唔,这个本身就很难了呢。” “好好照顾她就是了……还有,把烟戒掉!” 这时陈可善回过头看了看他们,接着喊道:“好了,你们别聊天了,这上面就是,你们真的要跟上去?” “当然,”白斯题点了下头,“我来这就是为的这个,杨勇呢?” “嗯?我啊,我觉得这里感觉很熟悉,但说不出在哪遇到过,所以我跟你们上去就是了。” 焦逸才走到后面拍着白斯题的肩说:“别担心我临阵脱逃啦,我还真想看看那个把我朋友搞成那样子的家伙是什么样呢!” “那我们走吧!” “喂!没人问我去不去吗?真是的!”李峰在前面大喊着追了上去。 从隧道上去后便是一层层回旋的台阶,白斯题大概能够想到,他们现在就在四教楼最外边的地方,而这些台阶的终点就是四教楼的第四层。 “我又来到这里了,这下要做个了断吧。”白斯题心想,历来心思平静的他此刻竟握紧了双手,“开始到结束都是同一个地方,哼,这就是循环吗?这也是他们警告的一种?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你看你看,”杨勇在敲着墙壁说,“这里的墙只有薄薄地一层,很容易塌掉呢!” “对,如果我是陈神甫的话,我一定会把那些炸药什么的放在这附近。”李峰边说边四处张望着。 “别找了,”陈可善说,“陈神甫既然有放我们来这里的信心,那么他把那些东西藏得地方肯定不会让我们搜得到。” “我想大概是在我被救的时候吧?”白斯题恍然大悟的说,“估计那是他唯一的机会来这里了,啊,看来一切果然是预谋好的啊!” “妹……额,白斯题,你觉得他会藏在哪?”焦逸才问。 “哼,”白斯题瞪了一眼焦逸才说,“我估计已经被谁拿走了吧!” 72、情 走上了幽幽的阶梯,在泛着一片绿色微光的走廊里,白斯题与陈可善他们屏着呼吸,一边小心的向前走着,一边警惕着那些离他们越来越近的异动。 与楼下那些古老破旧的装饰不同,在四教四层的走廊里左右整齐的挂着一幅幅很大的肖像画,那些油画或怪诞,或唯美,但无论如何它们都带着一层怪异的色调,在漆黑的环境中显得奇异诡谲,在周围淡绿的光斑照耀下却又显得光怪陆离。 杨勇越是看到那些怪异的画就越是向李峰他们贴近了些,而走在前面的白斯题则表现得与平常没什么不同。 “那些画……是冯济海画的吗?”或许是感到难以承受这样压抑怪诞的气氛,焦逸才放开声问道。 陈可善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他两眼看着前方,看着一间亮着灯光的自习室,顿时他像失去力气一般呆住了,那自习室的门牌轻轻摇晃,像是在唤着他旧日的记忆。 这时白斯题走上前去带路,把悄悄落泪的陈可善留在了后面,焦逸才在后面扶着他的肩膀,看着沧桑的面庞混着泪迹,一片萧索之中能言善辩的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嘿,我告诉你,那幅画估计是以前我们社的社团的人,”李峰恰到好处了话道,“你要知道,我们社以前的社员可是很多的,据说曾经是和学生会平级的机构呢。” “这么牛?”焦逸才感叹道,“那他们都……” “是的,”冯济海悲伤的点了点头,“但可惜不是每个人都有沈青柏那样的运气,很多人……没能达成自己的愿望。” “所以你看,我还以为那些画会动哎!” “这……太残酷了。”杨勇低下头哀伤的说道。 “其实并不残酷,他们都死得其所。”一个幽怨的女声从不远的前方传来,白斯题惊了一下,他后退了几步,退到了陈可善旁边,只见他惊愕的抬起头来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试着唤着:“这个声音是……白漱贞?” “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温软的女声渐渐地离他们越来越近,一股红色的氤氲遮盖了自习室前古怪的灯光,在这混沌的光影中,一个红色的鞋子露了出来,接着是红色的长裤与像是民国时代女学生穿的红色旗袍。 “额……”白斯题后退了两步,他在为自己马上将要看到的骇人事物做着心理准备,他心中的那股熟悉的危机感让他不得不对此加以防备,可是身边的陈可善却如往常一般没有任何恐惧的表情。 接着,那个声音走进了,伴着木板被踩踏而发出的扭曲响声,最后在黑暗的帐幕中显露出来的并不是多么可怕而恐怖的怪物,而是个面容清秀,眉宇间带着些哀思的齐发少女。 “这……不对啊……”不仅是白斯题,连李峰也对眼前的出现的娴静女子感到惊讶不已。 白漱贞微皱着眉,轻轻一笑说:“当然,因为我离我的‘驱役’很近,那幅画就在这旁边,所以我能用比较……让你们不大仓惶的姿态显现。” “白漱贞,”陈可善低下了头,一阵寂静之后仰起头来开门见山的说道:“你既然知道我来这里的原因,那就快点帮我找到沈青柏,额……沈兄吧!” “当然会的,”少女好奇的打量着,“你们给我带红马甲了吗?” “没,没。”焦逸才有些顾虑的摇了摇头说,“不过,我们以后会给你带这些东西的。” “嗯,你们会带的,我知道,”幽婉的少女闭着眼睛静静的说着,接着她望向陈可善说道“既然你们都有所准备了,那我这就叫沈学长出来,他忘记了自己应有的形态,只会消散在空气中化为烟雾飘散,不时组成不定的形状,他的话就是风声,他本身就是风,我会把他召集到这里,然后翻译给你们听。” 说着少女张开口唱起婉转的歌谣来,声音绕过了暗影下的灰尘,穿过了绿色的光斑,只见红色的氤氲越积越多,那歌声也变得更加轻柔,像是飘往远方的小舟,在冥河随波逐流。 渐渐地,空气中的某种声音变得越发清晰,变得更像人类的话语,那声音轻细却透着傲慢的态度,它仿佛就在陈可善的耳边高傲的说着:“我看到了什么?几个皮囊在这里?” “喂喂,我们可是人类啊!”在焦逸才出声抱怨之后,李峰拦下了他,并给陈可善使了个眼色,焦逸才便明白了,现在已经是陈可善和沈青柏的事了,自己只要在一旁围观就够了。 “人类,那是好久之前的东西了,”那声音继续用另一种音调说着,“我要让他们看到他们最后的形态,可现在我却无法发现你的眼睛,你的嘴,你上面一开一合的那个裂缝是什么?难道人类就躲在这副皮囊里与别人对话?” “那是嘴巴。”陈可善带着复杂的心情说道。 “嘴巴?难道里边藏着眼睛?一张一合的东西真是令人作呕。” “那是用来发声的,”陈可善继续解释道,希望这些能够让沈青柏暂时回想起来身为人类时的感觉,“通过声带震动空气发声。” “那这样与虫鸣振翅何异!”沈青柏大叫了一声,“人类果然都是渺小而脆弱生命,人类,你的嘴能否告诉我,陈可善在哪里,我要告诉他你们的结局。” 陈可善抬起头来,看着沈青柏叹着气说:“沈兄,我就是陈可善,你不记得我了?我们……” “胡说!”高傲的声音打断了陈可善的言辞,“陈可善怎么会长得像你这样!我可是要把一切的结局亲自告诉他,他是唯一能理解我的人,你怎能和他比?” “怎么会……”陈可善忧伤的辩解道,“我就是他啊,我就是……” “不可能!”沈青柏仍旧用不可抗拒的声音大声命令着,“你告诉我陈可善到底在哪里,他就在附近,快说,我要告诉他一切的结局!” “不行……”陈可善像是难以支撑一般回答道,“不行,我就是陈可善,而且陈可善不想听到这些东西,一点兴趣都没。” “怎么会!”沈青柏大声嘲笑道,“陈可善怎么会有你这种低贱的愿望,我在你的体内看到了一个无聊而绝望的灵魂,我能说什么?陈可善的灵魂不是这样的,我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他要不听我也要告诉他,他堵住了听觉器官我就窜到他脑子里告诉他,尽管他的肉体反抗着那些,但他的灵魂最终是会接受的……” “够了!”陈可善终于忍无可忍的喝止道,“够了,别再扩大你的妄想了!你一点都没变,原来这就是你的真面目吗!” 陈可善狠狠地盯着那片红色的空气,那苍老的双眼仿佛带着昨日年轻时的色彩,他像是发泄着过去的不满般说道:“谁不知道你!你总是为自己考虑,根本不管别人的想法如何!你总是装的一副和善的表情让我们做这做那,可我们谁真心想做这些事情!你只是整天为自己那些所谓的梦想而忧心忡忡,根本没考虑过我们到底什么感受……” 陈可善说到这里难以自己地低下头来好似倾诉着说:“你想想,每次你做那些荒唐事的时候,哪次没害得我给你担惊受怕的,可你呢,哼,根本就没有理会,你整天装的和颜善目,像是对谁都好,但其实对谁都冷冰冰的!张自笃也是,冯济海也是,甚至对白淑贞你也冷冰冰的,”说到这里时,站在旁边的白漱贞像是为了克制哀愁般偏过了头。 “我们也就罢了,我们终归不会跟着你做那些傻事,”陈可善激动地用手指着那片红雾,他的手指随着心潮澎湃也一同颤抖不停,“可是白漱贞呢!那些同学们呢!”陈可善发问道,“难道他们跟你走到这里仅仅就是为了你那微不足道理想?你觉得那会是什么呢!沈青柏,回来吧!别在逃避了,作为人的责任你还没有担负,还谈什么担负人类的责任呢!” “浅薄,”沈青柏的话和缓了些,但仍旧十分强硬,“爱这种东西,终究是十分粗鄙的,他是‘人类’这个种群为了繁衍后代而在高智慧的大脑内产生的一种兽性的进化,其实质与动物间野蛮的行为毫无区别,你这不是否定白漱贞的理由,告诉我,陈可善在哪里,我就会告诉你那些你更感兴趣的东西。”白漱贞听后掩面背过了身。 陈可善听着这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含着苦涩味道的他幽幽的叹了口气,无助的感觉在他的肌肉间穿梭,但只要心中仍存有一丝不甘,他也要放声讲出来:“沈青柏,你怎么能这么看她,白漱贞她可是你的学妹,她可是你曾经最爱惜的人,你想想,以前是谁在贫困潦倒时还坚持承诺给她每过年时的她买红棉袄穿,是谁在数九寒冬走了十几里崎岖不平的山路到成都去给她买棉衣来穿,你曾经可是个大少爷啊!你走十几里路……那时候我们担心都担心坏了。” 陈可善没有听到沈青柏的回复,于是哽咽了一下接着说:“好吧,既然你这样,那到现在我告诉你这些东西也没问题了,其实白漱贞根本不喜欢红色,她喜欢红色是因为你总是送给她红色的东西,她说自己喜欢红色的东西只是怕你受到伤害、为了让你开心而已,你难道没发觉吗!” “胡说,”沈青柏仍是生硬的回复着,“我给她买那些东西可不是因为爱。” “唉。”是出了浑身解数的陈可善终于绝望的噤声不语,可旁边白斯题听到这里却轻轻笑了一下。 “我给她买那些东西……”沈青柏发着怔怔的声音,“仅是不想让她……受冷而已。” 听到这句话陈可善紧拥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激动地喊道:“沈兄!你……” “我只是、唔……这种感觉,”痛苦的声音飘荡在雾中,“白漱贞,不,似乎有那么一些熟悉的……那种东西……” 一阵风吹了过来,像是吹走了过眼云烟。 “你想起来了吗,”陈可善激动地点着头,像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我就是小善啊!” “原来……如此。” 这时红色的氤氲渐渐消散,一副血肉之躯从黑暗里走了出来,那人带着眼镜,穿着长衫,好似以为民国时期的学者,他用斯文而非软弱的声音走到他们面前说道:“小善,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了,我就是沈青柏,你就是陈可善,我知道你们来这里的目的,不过,你们能不能让我先说明下呢?” 73、缘 “我承认,很久以前我确实绞尽脑汁想把这些所谓的方法与知识告诉你们,”沈青柏诚恳的说,他的声音轻柔的让人无法抵抗,“但现在不同了,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我一定要亲口告诉你们,因此我不惜三番五次找办法偷走教堂里的那本书,只有通过它我才能将那些警告的话语写下来,无论白漱贞在不在场。” 李锋想了想,试着问道:“不过,那你也可以……” “不行,”还未等李峰说完,沈青柏就回答道,“白漱贞尽管跟我看起来差不多,但她还保留着人类的思维,有人类的思维和理智就证明也存在人类的先天认知的束缚,她既无法知道也无法写出。” “那你现在……” “没错,现在的我也没办法告诉你们具体的情况,这种东西必须要换一种方式才能让你们理解,这就是为什么那本书这么重要的原因,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和张自笃达成一致。” “等等,”陈可善询问道:“你刚才说你和张自笃达成一致,你们交流过了?” “当然是在白漱贞的陪同下,”沈青柏答道,“我们不仅交流了,他还为我提供了保护呢。” “原来张自笃说的话是真的……”陈可善继续问道,“可你为什么没把那些警告告诉他?这样就不用大费周章……” “因为这件事我只会跟你当面说,陈可善,这是我答应过你的。”沈青柏用和善的目光看着面前的老人,尽管他们年龄相仿,但互相却是两个模样。 沈青柏轻轻地说道:“我答应过的,我们答应过的,即便你在我们的最后一刻离开了,我也会负责到你的最后一刻。” “对不起,”陈可善低下头,声音颤抖的像是渗进了泪水,“我不应该在最后一刻改变想法,不应该离开你们的,我不应该临阵脱逃,都怪我的性格太怯懦了。” “我不怪你,陈可善,”沈青柏安慰道,“这是你的选择,每个人面对选择都会惊慌失措,我尊重你的选择,我也信守我的诺言。” “可是还有个问题……”一旁的杨勇疑惑的问道,“按这么说的话,只要张自笃校长把陈可善叫道校长室里跟你们说话不就行了,干嘛还要这么大费力气的做那么多事呢?” “这是校长他的如意算盘咯。”李峰解释道,“张老头才不管什么‘警告’,‘结局’之类的呢,他只想通过这件事让整个鹤临大学重新归入毗努伊勒学会的管辖才搞那么多手脚的。” “他也是为我好……”沈青柏低声说,“这有这样我才能受到完全的保护,不过这也只是他一厢情愿而已……” “什么意思?” “因为我说的那些东西,”沈青柏沉下音来向在场的人诉说着,“一切的结局马上就要来了。” “一切的结局?”李峰与白斯题对视了一眼,接着白斯题问道,“你是指世界末日之类的吗?” “差不多吧。”沈青柏点点头,言简意赅的说出了这四个字。 “没搞错吧?”焦逸才瞪着双眼,他此刻真想找一根烟来抽。 “哇,真的耶,传说中的世界末日,哈哈,没想到真的会有这种东西!”李峰反而兴奋起来。 “是因为什么呢?”白斯题询问道,“是因为这些魔法,额,或者说第二法则的东西吗?” “不,”沈青柏果断的摇了摇头说,“人类自己就能种出的恶果不需要魔法这种与他们毫不相干的东西来横加干预。” “沈青柏,先别急着说明,”陈可善制止道,“我问你我们知道这件事的一切来龙去脉后有机会,或者,有那么一点可能来改变、避免、甚至拖延这个末日的到来吗?” “没有,”沈青柏仍旧果断的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其实把他称作‘末日’并不妥当,他是个结局,整个世界最终的句号,推卸不得,也拖延不得的。” “既然如此,”陈可善斩钉截铁般说道,“这种除了散布绝望与无助之外毫无意义的信息不停也罢,人还是在欢笑中迎接死亡比较好。” “是吗?”沈青柏笑了笑说,“为什么不让他们在秩序与安宁中死去,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料理后事,有足够的时间留恋这个世界,你怎能反而让他们死在混乱与惊诧之中呢?” “即便如此……再怎么说,情感也不能接受吧。听着自己生命的倒计时,谁都不好受吧!”焦逸才说道。 “也好,听你的,我就此作罢”沈青柏老实点了点头,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再多做纠缠,反而舒心的跟他们说:“反正都无所谓的,在场的你们都是看不到人类的结局的。” 白斯题心中一惊,颤抖着说:“你的意思是指……” “对,你们会在那之前死去。” “啊?” “放宽心,放宽心,”焦逸才找理由劝解道,“说不定末日到来的时间比我们寿命还长呢,额,我是说,还要等个八九十年的。” “不,”沈青柏沉着脸说,“你们的死亡都是在这几十年里的事,既然你们不想听末日的事,那么你们的结局就有我来传达吧……你们要听吗?” “感觉很有趣,魔镜啊!告诉我吧!”李峰第一个答道,表斯题只是在旁边默默地点了点头。 “试试看吧,别告诉我太详细就行了……”看到那两个人都答应了,焦逸才也跟着答道,最后杨勇自然也没有否决的余地。 陈可善摆了摆手说:“我就算了,反正身子都埋一半黄土的人了,不在乎这些了。” 沈青柏闭上眼睛缓缓笑了一下,接着指着离他最近的焦逸才,像是冥府里的判官般宣告着他的死亡:“焦逸才,你会在一场空难事故中死亡。” “啊?!”只见焦逸才脸色突然煞白,他踉跄着退了几步说:“怎么会?我、我再也不坐飞机了。” 接着轮到了杨勇,“杨勇,你将死在一场车祸里。” “什么!我也是、再也不坐车了!”杨勇颤抖着说。 而李峰在旁边调侃道:“笨蛋,走在大街上被车撞也叫车祸啦!” “李峰!”白斯题喝止道,“现在不是开这种玩笑的时候。” “现在轮到李峰,”沈青柏看着那张嬉笑的脸,闭上眼睛宣布道:“李峰将死于一场氢爆。” “氢爆?” “就是氢弹爆炸啦。” “天哪!”李峰没有之前两位的悲伤,反而兴奋地说道:“我竟然会被氢弹炸死哦!你看看,你们的死法都弱爆了!” “你这个疯子!”白斯题并没再纠结于李峰的胡闹,他自己正紧张地等待着沈青柏的宣判。 “白斯题,”沈青柏终于开口说道,“将死于枪杀。” “枪杀?”白斯题疑惑的问,“你能说的详细一点么?” “你确定想知道?” “确定。”白斯题坚定的说。 沈青柏抬起手来,手指的一端是李峰的方向,他指着李峰告诉白斯题说:“你是被他枪杀的,子弹从前额射入。” “李峰!怎么会。”白斯题难以置信的看着李峰,这时李峰已经停止了胡闹,一脸严肃的问道:“沈青柏,为什么我会杀他。” “这是你的事,是你们的事,是你们……以后的事,要你们自己经历才知道。” 白斯题阴着脸,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继续问:“那个,我可以问问别人吧?比如……我妹妹白佳佳,她怎么样。” “她没问题,”沈青柏说,“她看到了一切的结束。” “那至少……还没那么糟糕。”白斯题怀着复杂的心情嘟囔着。 “那孙毅呢?”焦逸才也试着问道。 “孙毅他也是一样的结果,他能看到一切的结束。”沈青柏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似乎不想再说。 “那也好,也好。” “白斯题!”沈青柏唤着这个名字,只见白斯题满脸忧郁的坐在地上,很久才发觉有人在叫他,“白斯题你好奇的那些事情我会说的,不过要在大家走了之后才能告诉你,你每天来这里,带一个红色的马甲一边白漱贞能够找到你,那时候我们再细谈,我这样只能告诉你一些浅薄的东西,真正的答案还要你自己去找。” “好、好吧……”魂不守舍的白斯题此时只懂连连答好。 “那么我回去告诉他们没有事情了,你答应我,不会再搞麻烦了吧?”陈可善确认着。 一阵风吹过,沈青柏背过身躯,在黑暗中边行边说:“我想做的已经做到了,不会再弄了,你告诉他们可以放心把我安置在这里了。”他回过头来——那唯一一个还未消失在黑暗中的部分轻轻地向他说道:“在最后亲眼看看你也好,那么小善,再会了!” 陈可善心中五味杂陈,无数的词语在他心中涌动,却化为了泪流了出来,最终他只能平淡的说一声:“嗯,再会。” “你最终还是来了啊,”在另一侧深邃的暗道中,桃乐西看着一个中年男子像是在嘲笑着说:“别一副被打败的表情嘛,凡事都要往前看啊。” “不,我不是来这里做最后的挣扎的,”陈神甫失落的走到一旁休息的格莱特身旁,又说道,“不过我也不是特地来供你们羞辱的。” “这个我可以证明的,”身后的匡务正补充道,“他只是想跟你们说些话而已。” “说吧。” “说吧……不用管我,”格莱特忍受不了陈神甫对他投向的那种担忧的目光而开口说道。 “可是你流了很多血啊。” “没关系,已经止住了,”格莱特摇了摇头说,“这种擦破皮的伤休息下就好。” 陈神甫点了一下头,回过来像桃乐西问道:“那些孩子们已经上去了吗?”他字里行间不知不觉的掌握了对话的主动权。 “嗯,他们上去了,现在异状已经消失了,估计他们成功了吧。” “成功了吗……”陈神甫带着些遗憾的说道,“那我只能祈祷他们能够安心度过以后的日子吧。” “是啊是啊,”桃乐西难得的闭上眼睛点了点头说,“之后怎么活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了,另外,你想跟我们说什么呢?” “我只是希望你们知道你们自己在做什么。”陈神甫有气无力的说道,“那么一个笼罩着地球,控制了国际的组织,它的思想却像一个小孩子那样单纯,你们想通过交流融合来磨平矛盾的希望很好,但也不切实际,记住,我们身处在现实中,而非活在梦幻里,在现实中矛盾会沉积并激发,在现实中就意味着很多沾染了鲜血与生命的残酷冲突难以通过这样的交流而轻易化解,你们的奢望太天真,试问人类什么时候挣脱过鲜血与仇恨的枷锁,什么时候放下过自己手中的利刃?我们与自己的同类尚且如此,更何况对待异类呢?你们的想法很好,但你们现在做的只是把这个梦幻的泡沫吹得越来越到,直到一天当这个美梦破灭之时也许就是一切崩坏的时候吧。” “说得对,”格莱特说道,“我确实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这都是学会的事,它们最终会有办法的吧,我们只要接受命令就可以了。” “即便GPO有一天会取代学会那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桃乐西洒脱的说,“事情就是这么发展的,历史就是这样前行的,优胜劣汰,我只要接受就可以了,毕竟我有我自己的人生需要照顾啊。”说完她别有用意的看了格莱特一眼。 “人类的发展与变革远不像突如其来的灾难那般迅速,它是平稳而缓和的改变着的,”格莱特补充道,“一切都会平稳的度过,这期间会有推波助澜的人,也会有逆流而上的人,我只要在一旁当做观众就足够了。” “也就是说,你们……” 格莱特被桃乐西搀了起来,两人相视一眼之后异口同声的说:“我们才不管啦!我们已经打算不再干下去了。” “是吗……”陈神甫转过身来,看着一片寥落的黑暗,他倾听着此时此刻自己心中的一份宁静与安详闭上了眼睛,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好,这也是种缘分吧!” “就像人类那承载着感情与理想的心会在这路途上越走越远一样,”陈神甫感慨着,“让人变为被称为‘成熟’的诡谲与麻木,让世界变得残酷与复杂或许就是这个一切最好的结果了吧。” “那是终点。”杜一鸣严肃的点了点头说,“一切的终点。” 74、终宴(完) “ 醒醒,快醒醒,人都快到了。”一个温柔中带着几分急迫的女声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焦逸才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模糊的视觉一边看着眼前穿着华装的贵妇一边慵懒的问:“咦?亲爱的你怎么在这儿?怎么打扮成这样了?” “又做恶梦了吧!”白佳佳用力他拽了拽他的衣服,更加急迫的催促道:“老公别睡了,客人都快来了!” “啊,客人?是撒,商业伙伴永远比自己重要……”焦逸才一边重复着自己的做人准则一边仍想没睡醒似的系着身上那件昂贵礼服的扣子,尽管怕白佳佳会骂他不中用,但他仍旧小声抱怨道:“亲爱的,这屋里太憋闷了,我会睡着也是情有可原的啊。” “别找客观原因,还有说多少次了,”白佳佳不耐烦的走过去一边帮忙系着焦逸才的扣子一边着急地说,“这些扣子只用扣一两颗就够了,别那么老土。” “嗯……听你的怎样都可以啦……” “以后给我记住哇,说了那么多次都不上心……” “好了我们出去吧!”在纤细的双手娴熟的系完扣子后,白佳佳拉着焦逸才的手缓缓的离开了这件憋闷的小房子,来到了一间十分奢华的大房间。 与一般上流社会用于宴请的房间一样,这间宽阔的房间里无处不点缀着奢华与高贵的色彩,金饰镶嵌在水晶累累的吊灯中,高档木料制成的巨大餐桌上放着精巧而华丽的食物,在这个满是珠光宝气的世界里,食物的味道早已不再那么重要,反而旁边用于交谈闲聊的候餐区里的几把豪华沙发在这里显得更重要得多。 焦逸才偏过头来看了看注视着这一切白佳佳,那宽大的礼服配上这娇小的身体,一轮白金的颈饰配上她那有些寥落的眼神,焦逸才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妻子曾经是这么美丽。 “白佳佳,你今天真美。”焦逸才轻轻说道。 “干、干什么啊你,突然说这种话、”白佳佳红着脸偏过头去,顾左右而言他道,“ 我说今天真是怎么了,这间屋子里都好闷呢!” “呵呵呵,”焦逸才看着她可爱的样子笑了笑,自己也变得饶有精神了些,他径自走到来宾的入口处,看着那纯木质的大门向身旁的管家问道:“来客都有谁?” “他们还要等一会儿才到呢,你先在候餐区歇一歇吧。”白佳佳说道。 “行,”焦逸才向管家欠了欠身,走到了沙发的一边坐下了。 这时候,那扇大门打开了,进来了两个身着朴素的人,可以说完全不像是混迹在上流阶层的家伙。 “白佳佳,好久不见了!”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激动地喊着,身后那位戴着眼镜竖着长发,像是他妻子一样的人则招了招手,却仍一言不发。 “孟远!姜瑶!”白佳佳同样激动地拥了上去。 “你看,可真是好久没见了。”孟远微笑着鞠了一躬,拉了拉旁边的姜瑶向白佳佳问道:“你们最近还好吗?听说焦逸才还是不敢坐飞机啊?他毕业之后变了好多呢!” “是啊是啊,很多人走了之后都变了好多,”白佳佳说,“尤其是匡务正,听说他现在成了探长了呢!” “天哪,真的假的?” “是孟远和姜瑶啊……”焦逸才并没有主动去迎接,而是躺在沙发上看着他们,“总觉得有些别扭呀……”他摇了摇头像是在对自己说。 “老公,快过来~”白佳佳向焦逸才招着手,示意让他过来聊天。 “啊~孟远,姜瑶,好久不见了呢!我看看你们最近都长成什么样了!”尽管心里百般不想,焦逸才仍做出一副欢迎的态势迎接上去。 “焦逸才,你发达了啊!”孟远高兴地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不过怎么还那么讨厌坐飞机呢?” “这个问题很复杂啦,我更喜欢朴素一点的出行方式。”焦逸才一边答着一边调转话题问道:“你们最近还好吧?” “还好啦,”孟远深情的看了一眼姜瑶说,“我和她经历了很多事情呢……现在我在一个学校教书,她也跟我一样。” “挺好的,挺好的,”焦逸才赞许般的点了点头,但心里却不怎么关心,他指了指旁边的候餐区说,“我还有些事情,你们先在那里吃点儿点心什么的,我们待会儿再聊吧!” “好的,好的。” 在目送孟远他们在沙发上坐稳之后,门口又忽然传来一句声音:“哎呀?是这里吗?”一个外国男子从门缝里探出头来,随后回过头向后边确认到,“看来是这里啊,我都看到那两个家伙了。” “格莱特!”焦逸才瞪着眼睛看着他喊道。 “哎呀你看,”格莱特向后边说着,“我就说焦先生不会把我们忘了呢,”然后他走过来行了个礼说:“你好,我的名字还是格莱特,因为用这个名字用惯了了,所以就决定不改了。” “对啦,我也是桃乐西。”一直被高大身躯挡住的桃乐西终于露了出来,快步走到焦逸才面前。 焦逸才看着他们,难以置信的问道:“喂,你们不干特工了?” “早不干啦!”桃乐西说道,“从办完你们那件事之后就不干了,之后一直都在过滋润的顾问生活呢。” “为什么?” “当特工太危险了,”桃乐西接着解释道,“一不小心就会死掉,我有时候真希望自己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这样至少还能安心些。” “尽管我们有这个机会,不过我们还是放弃了。”格莱特说道。“生命的蜡烛啊,死亡倒计时这种东西毕竟还是太可怕了。” “嗯嗯,”焦逸才点了点头,心里突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的说,“请你们先到那边休息吧!”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桃乐西笑着拧了格莱特一下,便向候餐区走去。 “那啥……我可以进来吗?”这时门口响来了一阵砸门和纠结的询问声。 焦逸才前去打开了门,看到了一个畏畏缩缩的家伙,他惊讶的说:“杨勇!你怎么会来这里?” “啊啊啊……果然是大公司CEO的派头啊,”杨勇听到这样的话像是受到了伤害一般垂头丧气的说:“果然是我这种人不该来的地方啊……” “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焦逸才把他拉了进来,“我只是在好奇……你最近过的怎样。” “还好啦,”杨勇说,“分配的工作还不错,孩子也一切顺利……” “孩子?!” “怎么?” “没什么,你继续……咳咳!这屋子空气可真不好。”焦逸才为了掩盖自己的失态而咳了两声,“然后呢?” “我见过白斯题了,不过他似乎不大好……”杨勇露出了担心的表情。 焦逸才回头确认了一下白佳佳的位置,随后把他拉到一个角落里继续问道:“怎么讲?” “毕业之后我就听他除了干翻译之类的活外还在搞一些奇怪的东西,知道有一次他把我叫出来然后发生了很多离奇的事情,接着他就……消失不见了,到现在我也没找到。” “跟……李峰一样?”焦逸才一边想一边问着。 “嗯,”杨勇点了点头说,“一样,都不知道去哪了。” “唔……”焦逸才想了一下说:“算了,别想这些了,我带你去那边好好休息吧。” “不不不,”杨勇推脱着露出淳朴的笑容说:“这一路上……我饿了……所以能不能……?” “行,行,没问题,”焦逸才看到那个羞怯的笑容便理解着笑着说道,“到那个席上想吃多少都行。” “好,这就好。”杨勇点了点头便飞快的跑了过去。 “唉……杨勇这是怎么了?已经放弃自己的人生了吗?杨勇?”焦逸才看着杨勇落魄的背影嘟囔着说。 “谁来帮下忙!” “这声音是……”焦逸才听着门外的呼救声急忙跑了出去,那个声音在他的心中永远也无法磨灭,他推开门,在一片白色的回廊中有两个人相互搀扶着。 “我说你这家伙也太不小心了,”李峰的肩膀一边背着白斯题的手臂一边说:“竟然会崴到脚,你是有多急迫啊,生死由天命,你还真是奋力去躲避那些命中注定的东西啊!” “别废话,”白斯题回了一句,“我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再怎么说也比你强吧。” 焦逸才瞪大眼睛看着他们难以置信的说:“白斯题,李峰,你们……你们竟然来了?” “这种事我们怎么可能不来,”李峰笑着说。 焦逸才连忙过去帮忙搀扶,同时问道:“我说你们这些年干什么呢,玩什么失踪啊。” “哈哈,”李峰笑着指了指白斯题说道:“这家伙去了南极,你信么?他以为自己是冰雪女王呢!” “别拿手指着我的头,你这笨蛋!”白斯题故作愤怒的说着。 “什么啊,你还在害怕这种事啊。”李峰调笑着说:“那种事我早就不管他了,什么氢弹,卡车飞机啥的我都不管了,活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接着他回过头来看着焦逸才说:“你看焦逸才飞机都坐了七八百趟了也没见出什么事,所以这些都是要平常心。” “说的倒简单。”白斯题生气的把头偏到了一侧。 “我说,不如把他直接放到餐桌那里吧,”李峰说,“白斯题似乎饿了。” “明明是你这家伙想要偷吃吧!”说着白斯题红着脸羞愧的悟住了自己的腹部。 “哈哈,我刚才都听到了,那个声音弯弯绕。” “别、别胡说。” “好了好了,”焦逸才劝道,“你们都去吃吧,反正人都够,没差的。”说着便看着那连个人相互搀扶着进去了。 “那两个家伙什么时候关系变得那么好了啊?”焦逸才挠了挠头回过身来,却看到那里正站着一位身穿棕色风衣,表情坚定地人,焦逸才愣了一下,喜笑颜开的说: “匡务正,你也来了!” “可惜不是你等的那个人,对吧?”匡务正用沉稳的话语说道。 “额,先不说这个,”焦逸才引着他走进了礼堂,“你的……变化的可真大啊,我从没想过你会变成这样呢,我还以为你会变成一个……老实的数学家。” “哼哼,对啊,”匡务正吸了口烟,语重心长的说:“没办法,社会啊,就像是个神明或者恶魔那类的事物,人想要在这里挣扎过活就要去献祭出自己最在意的东西。” 匡务正抖着烟头,像是安抚着自己的情绪般接着说:“因此我献祭了我的理想,那么,焦逸才,你献祭了什么?” 面对着匡务正质问和苛责的眼神,焦逸才低下头来认真的答道:“我……忠诚。” 匡务正听到后浅浅的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他径直向里走去,直到焦逸才叫住他:“匡务正!那个……对不起!” 匡务正没有回过身来,他只是闭上了眼睛,仿佛对着空气说道:“没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我理解,你那也是种自我防卫的举动,贪赃枉法的人苟活于世,匡扶正义的人却含恨而死,这也算世界运作的规则是吧?”他走了一两步后,又接着说道:“焦逸才,我想告诉你,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担心,我看到的案件里空难发生时乘客会首先因为缺氧而晕厥,等一切的终结到来的时候人是感觉不到痛苦的,所以你好自为之吧。” “额……” “很抱歉在这么欢闹的场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匡务正微笑着致了个歉说,“那么,我去用餐了。” “唔……”焦逸才低下了头,他知道匡务正想要说什么,但自己却对它的发生无能为力。 “主人!主人!”管家快步走上来说道,“主人,那个人来了!” “那个人?”焦逸才一机灵说:“他真的来了?我要去迎接他!” “哟!坐飞机去北京玩也不给我打个招呼啊!”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你说要去接我?不用啦,我和大家都来了。” “孙毅!”焦逸才看着眼前缓步走来的人,不由得落下了泪,那阔别已久的人站在那里,用记忆中温暖的笑容看着他问候着。 “好久不见,”一个穿着中山装,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说。 “好久不见,”一个面容苦手却又十分感性的人发着苍老的声音说。 “好久不见,”一个即便连鬓斑白但仍穿着一身飒爽西装的人用不服老的语气问候着。 “好久不见,”一个穿着黑色的马甲与西裤,平静如水的人用绝对威严的声音平淡的说道。 “好久不见……” 一个接一个的,那穿着白衣大褂,满是雄心壮志的人,那手执圣经,满目坚毅的人,还有那一瘦一胖,穿着警服相互打骂的人,一个胸前配着红花,打着巨伞的怪人,两个穿着民国时期的服装,相亲相爱的情人,他们一个接一个的过来向焦逸才问好。 “话说这个屋子里有些略闷热啊!”他们坐在餐桌前如是说,“不过热闹也像是个宴会的氛围呢。” “倒不如说是喘不过来气吧!”焦逸才开玩笑似的答道。 “我说,这个场景很像最后的晚餐嘛!”已经喝了两杯的李峰带着醉意开玩笑说。 白斯题狠狠地打了一下说道:“别开这种玩笑啦!” “不过确实很好笑呢。”焦逸才笑着说,回头看了看白佳佳。 白佳佳看到焦逸才的眼神,她有些不安的站起来轻声问道:“老公,我在一旁坐着好像有失礼节,不如我来上桌陪你们用餐吧?” “不了,”焦逸才回过头来看着白佳佳,眼神中似乎掺杂了无数的情感,他用复杂的心情说道:“不,不用了,你离这里越远越好。” “真的吗?你不后悔?”白佳佳带着泪痕问道,像是在做着永远的诀别。 “不会。”焦逸才拿起了酒杯毫不在意的答道。 “你不后悔吗?”桌上的人也凑上来问着同样的问题。 焦逸才放下杯子,闭上了那充斥着金银的双眼,却看到了桌上那些陪伴着他度过了无数岁月的人们,那些面容或担忧,或关切,或青春活泼,或皱纹满面,他们望着焦逸才,这时焦逸才摇了摇头,嘴角弯到了一个幸福的角度,他安详的合着双眼,似是感恩,也似是怀恋般的说道: “各位,我,不后悔!”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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