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遵旨!”
李世民寻着线索,顿然心情开朗,把先前因焦灼而产生的不愉快心情一洗而清。沿途只见
奇景层出不穷,悦目之极。他抱着游山览胜的心情,欣赏被野树草丛覆盖的深山高岭,奇峰异石。〖自〗
云杉,冷杉,红杉,铁杉等各式杉树,夹杂着银杏、香果树、桐树,做成千变万化
的自然生态。不但是禽鸟栖息的乐园,更有金丝猴、猕猴、牛羚、毛冠鹿出没其间,生
气盎然。拐一个弯后,景物又变。
先是水瀑声轰然作响,而随着山间小道空间不住开阔,阵阵水气扑面而来,只见对山水
雾弥漫中,一道瀑布有如出洞蛟龙般从断崖洞隙喷泻而下,直抵崖底,成翻滚的急流,
再依山势冲奔而去,壮人观止。
随着清晰优美的笛音,他穿过瀑布下隐蔽的入口,来到内谷,乍见谷中美景,饶是他帝王只尊,也不由的目瞪口呆:数百棵树龄在百年的桃树组成一片粉红色的桃花树林,似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粉红云海,美不胜收,桃林中一株巨大的桃花树下,正如自己无数次梦见一样,那个人,独自站在桃花树下,白衣胜雪,丰神如玉,英姿勃发,长身修立,说不出的潇洒俊逸,道不尽的风流倜傥。手持长笛卓然而立,锺天地灵秀之气,清澈却又永不见底的双眼正暖暖含光的微笑着望着他的来路。一袭玉色宽袍在清风吹拂下衣角飘飘,一副超尘脱俗的样子,神态悠闲之极。
一眼过去犹如神诋般圣洁而不可侵犯,竟是比诸记忆里尤显年轻、俊美。每一个动作均有种浑然天成,潇洒优美,教人不忍破坏的完美之感。诺大的山谷,空荡荡的只余了那人,那花。
正是:‘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李世民紧步上前两步,正对他,欲语却又无言,竟像木雕泥塑般一动不动,只是痴痴的望着他。未见到他时有无数话语要同他说,见到了,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口了。看着他,无法出声,竟像是有些害怕,堂堂的大唐天子竟然会怕!自嘲着,微微的苦笑。但是就是怕啊!怕此刻的一切象无数次的在梦里出现的情形一样,镜花水月,一触,就碎了。
好半响,那张清俊沉静的脸庞,嘴角弯起一个久违的笑容,静静看着来人的徐子陵打破了平静:“今天一早,就听闻喜鹊在枝头喳喳的叫。我便猜是有贵客到,果不其然,竟是唐王陛下。不知唐王陛下不远千里而来,光临小谷有何指教?”
“唐王陛下……”来人--大唐天子李世民垂下眼帘掩住眸子里翻涌的情绪,几不可闻的呢喃着,喃喃的如同自语,辛酸的叫人痛楚。曾几何时,再也没有人唤我世民了呢?身边知心的人、可以说话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竟是连一个也没有了……今天,连眼前这最不畏惧自己的人也唤我‘唐王陛下’!唐王陛下、唐王陛下!多么威严的称号啊!可是为什么每吃听到旁人这么叫我的时候,我就一点也不高兴呢?是……寂寞吗?好怀念以前可以有人唤我‘世民兄’的时候啊……朕,唐王李世民,坐拥天下、四海来朝,却是身边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找不到、竟连自己最想留在身边的人都留不住……
“唐王?”
“啊,没什么,只是一个人实在是在那冷清的宫里呆不住了,所以想找你们这些兄弟喝一杯,可是你们一个比一个难找,真不容易啊!走、走、走,陪我喝一杯去!今天这里没有大唐帝王,只有子陵的朋友李世民。”
“唐王……”〖自〗
“啊、啊,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这一定没有酒菜,所以我自己带来了!瞧!哎~~~我这一辈子可是第一次为人提酒菜啊,你总不能把我赶回去吧?!”
“唐王!你……”
“子陵!你就不能不要唤我唐王,叫我一声世民吗?!”见子陵仍是显得有些推辞,李世民脸上有些无奈,叹了叹气,背对着子陵,深深吸了一口气,半是恳求、半是疲惫。
乍见李世民此刻的寂寞神情,徐子陵也为之黯然,即为人君王就要付出代价,孤独、寂寞、忍常人所不能忍……看着眼前不过才40多岁,浑身充满不怒自威的皇者气概却神色寂寥的男子,子陵心中泛起一份的感慨把剩下的话语困在喉咙,垂了垂眼帘再抬起时,幽深的黑眸看不出一丝神色异样。
“唐王,请!”他还是没有叫自己世民啊!李世民黯然的想着,但抬起头看向子陵时又是一如往昔的爽朗笑容。
相见时难别亦难
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
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
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
青鸟殷勤为探看
--《无题》
李世民亲自将食盒中的酒菜取出放在书斋的那张小几上,打开酒坛将美酒倒入自己带来得银杯中。徐子陵讶然看着杯中琥珀色散发出花香的液体,以他行遍天下见多识广也不由惊讶不已“唐王,此酒晶莹透明,醇和幽深,陈香纯正,柔滑如脂,究竟是如何酿造?”
“我知道一般的酒难入子陵法眼,故而带来的是南方海岛小国进贡的‘百花酒’!此酒乃是以其岛国特有的百花佐以国内一口冰冷彻骨的寒泉之水制成,再于土中埋藏10年才算是成熟的美酒!饮时口感绵滑回味悠长!据说有宁神养心的功效,只是产量极少不易获得。如果不是为了见子陵,我也舍不得拿出来。”只是关于此酒后劲奇大这一点,他却似忘记说了。
“哦~~~那还真是难得。怪不得有一股浓郁的花香。”
“子陵若多饮几杯,也就不枉我特地带着它走那么远了。”主客移位的,李世民殷殷劝酒
……
“想不到子陵的笛音竟已是如此超凡,我此来真是不虚此行啊!”
“是得青漩、希白费心指点我乐理,才可勉强入耳而已。”
“原来…竟是他们教的?不过如非子陵资质过人,又岂能有如此成就啊?”李世民眸中迅速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一脸欣悦的笑着。
“唐王过奖了。”不论李世民怎么说,子陵都是淡淡的笑着。
……
“子陵前些年去了慈航静斋?”李世民朝他望来,似闲话家常的问道,悠闲的神色毫无动摇,更令子陵心中起了提防。
“唐王的消息好灵通,5年前我是去了一次,在那里住了一年。为的是博览那里的藏书,增广见闻。”子陵内心警惕的转了两转,思量着。表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笑。
“师小姐……还好吗?”温和的眼眸看不出任何思绪。
“妃暄还好,应在去年6月接任了斋主之位。”子陵心思细腻晶莹,又岂会漏出丝毫自己的思虑?!
“哦……”
……
“子陵可知道寇仲现在如何?”无意似的,李世民问到了远去异域的寇仲
“这……我也不知道,自从10年前一别,就渺无音讯了。唐王可知?”子陵笑的异讶,好似根本没注意到李世民的用意
“我也是不知道啊!”低头叹息的眼睛里幽深的看不出真正的感情
……
“哎……如有子陵和寇仲助我,大唐早已四海平定又何有今日吐蕃之患?!”李世民谓然叹道
“唐王过滤了,大唐国力强盛有何惧吐蕃?且我生性平淡并不适合官场。”没有说出来的是寇仲有怎会屈居人下,又有哪个皇帝手下有这样的人还能睡可安枕!?
看出他未尽之言,李世民摇头苦笑“是啊,如果他肯屈居人下就不是他寇仲了。”
……
“子陵啊,你可知道我一直都没办法把你当成敌人。对着你,我很难下杀手。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很喜欢你。为了斗争我可以与寇仲反目成仇,可以狠下心来把他逼入绝境,却始终无法对你狠心。每次与你敌对,我的心里就像刀绞一样痛彻心扉!必须拼尽全力来控制自己的心神不至于崩溃,就算是心里滴血也要亲自布下陷阱--因为我不要你死在别人的手里!我没办法……如果不是你在身边,玄武门之变时我很可能万劫不复,自家人知自家事,我心里很清楚那时你是我的心灵支柱,如果你不在我很可能会崩溃也不一定!我……”李世民的视线变的无比锋利,眨也不眨的看着子陵,似要看进子陵的肺腑去,一字一句,平静的道。
“唐王,你醉了。”子陵感到背脊寒飕飕的,心里的防备更甚。
“哈哈~~醉了、醉了!我醉了!如果不是醉了我又怎么会说出来?就是烂在肚子里也……”听他说自己醉了,世民竟象是真的醉了似的发酒疯般的笑道。
……
不知不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窗外光线渐渐转暗,室内融合在淡淡的暗光里,另有一番时光消逝的调儿。趁着酒兴,李世民持杯而起边饮边打量着子陵的小屋,轻轻摇头叹息道:“子陵不愧是子陵!日子过的好悠闲啊!”
徐子陵只是低头凝视着面前的杯子淡笑不语。
“屋外的对联意境高古,极是不凡啊!和这厅里卷轴上的题诗出自同一手笔,‘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巴东三峡猿呜悲,猿鸣三声泪沾衣’诗好、画好、字好,只是却与子陵的字迹不同……虽同属潇洒不凡,但子陵的笔迹更多了一种禅境、一种仙气!而这上面的字迹却是狂放不羁、游龙走凤……!”李世民脸带欢容,从容自若的注视着凝视着杯中液体泛出一道道涟漪的子陵,笑的爽朗。
“唐王好眼光,这些正是希白的墨宝。”
“是侯希白的字迹啊!”垂下眼帘遮住其中的一切变化,莫测高深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