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神] 50米深蓝----仙奇岛
  发于:2008年11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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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到了现在,他也依然认为,对于是否接受三井,他还没有坚决而肯定的主张。
这样想来,三井那时没有接他的电话,于他是一件好事了?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会这么不快,甚至是相当失望呢?

他想,三井那天打电话给他时,为什么不对没有接他的那个电话做出合理的解释?
还有,他不是说这几天会来伦敦的吗?为什么不来找他?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有?
三井会在东京凌晨一点多的时候打电话给他,为什么反而不会在同一个城市里联络他?
还是说,他临时取消了来伦敦的计划?但为什么不打电话告诉他呢?

此时此刻,无数和三井有关的疑问在他心头聚积、盘旋、萦绕着,仿佛顺手一抖,就是一张百孔千结的网,在他脑中绵延铺开。
他必须承认,他是真的难以理解三井何以会有这一系列毫无逻辑可言的行为。
他想,难道说,他的确是高估了三井?或者说,三井其实就是这么不可靠的?
"神,我可以进来吗?"他正胡思乱想,突然听到有人在外面叫他。
"是南吗?进来吧。"神边说边把乌木雕小人搁在桌上。

南烈推门进来,一眼便看到了那个乌木雕小人:"这是什么?"
"是肯尼亚的传统工艺品乌木雕,我上次去内罗毕时买的。"
南烈伸手作势要去拿那个乌木雕,一抬头看到神这时的表情有些异样,当即缩回了手,同时笑了笑:"这是你的宝贝吧?"他转头研究似地望着那个乌木雕小人,"我怎么觉得,这樽小人的侧面很像一个人......"
神听了他的话不由心中一跳,但他是个聪明人,很快就释然了,心想,南烈只见过三井一次,他的记性就算再好,也不太可能会记得这么清楚,何况那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当下淡淡地问:"像谁?"

"三井寿。"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南烈却表情平静地说出了那个藏在他心底的名字,还故作惊讶地望着他,"神,难道你不觉得?"
"南,你......"到了这一刻,神当然觉察到了,南烈今晚来找他,并非平白无故,更不是闲极无聊。
"你是想问我,怎么可能还会记得三井,对不对?其实很简单,只是因为昨天我刚见过他。他去海德公园找我......不,应该说,是找你。"
神这时不由自主地暗暗松了口气,心想,太好了,看来他的确是错怪了三井,原来三井曾经扼过他的,但为什么......

"神,那天下午,打电话给你的,就是三井吧?三井就是那个对你来说很特别的人,对不对?"
神良久地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其实,我也已经近八年没有见过三井了,是上次回东京时凑巧遇到的。"他这么说,等于是间接承认了南烈的问话。
"然后呢?"
"他在他家族的公司青阳会社任总经理,那是一家大型成衣制品集团公司,到目前为止,他好像干得还不错。"
"就算如今的三井是东京排得上名号的金牌王老王,我想,你也肯定不是奔着他的钱去的。"南烈凝视着他,表情认真地说。

"当然不是因为钱的缘故,怎么说呢?"神踌躇着,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那只是一种感觉,说不清也道不明,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描绘。
何况,他也不知道南烈能否理解,虽然南烈是他在这个世上最好的朋友。
"神,你小时候有没有听过睡美人、青蛙王子之类的童话故事?"南烈突然问。
"我是男生,怎么会听这种故事。"神虽然这么说,不过,他有些明白南烈要说什么了。
"现实版的青蛙王子三井寿,本来觉得自己的生活大概就那样了,虽然谈不上有多圆满,但也不算太坏,突然有一天,他再次遇到了和他现在的生活状态截然不同的神宗一郎。你猜,这两个人重逢,会产生怎样可观的化学反应?"

"南,你说得太夸张了。"
"我没有夸张。你和三井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了。对三井来说,现在的你简直就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天使,是令他得以摆脱空虚无聊的都市生活的唯一希望。
没错,他是年少多金,又聪明英俊,可对于生活,却一点激情也没有。而你呢,每一天的生活都很充实,而且又这么的玉树临风,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你说,像你这样的人,对三井来说,是不是极具诱惑力和杀伤力?
而三井之于你呢?也是一样的吧?表面上什么都不缺,其实什么都没有;貌似坚强,实则脆弱,像个孩子似的,潜意识里还很想找一个人来依靠。而你自己是个坚强的人,根本就不需要肩膀,所以,三井这样的男人对你来说,简直就是甜蜜的负担。神,被人需要的感觉,是不是很棒?"

虽然南烈这么说时,略带着嘲讽的口吻,但因为他说得并没有差到哪里去,所以,神也没有出言反驳,只是问:"南,昨天你对三井说什么了?"
"我倒很想知道,三井曾对你说过什么,可以让你这么的欲拒还迎?一直以来,那个聪明冷静的神宗一郎哪里去了?看来专家没有乱说,坠入爱河真的会令人智商降低。"

神这时想到在东京那家快餐店里,三井自嘲地说:"如果一个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还不算糟吗?恐怕已经糟透了。"好像就是从那一瞬间开始,他突然有了一种直觉:不管将来会怎么样,他想,他这一生应该都不会忘掉眼前这个人。
还有,就是三井一个人看他在西北太平洋阻止日本捕鲸船捕鲸的录影带时泪流满面的表情......神不否认,那样的三井于他有致命的吸引力。
那样的三井让他觉得,在三井貌似不羁的外表下,其实还有一颗自尊善良,又敏感脆弱得经不起弹拨的心......所以,哪怕三井一直在令他失望,他还是对三井念念不忘。
像个孩子一样的三井......

"神,作为你的好友,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怜悯不是爱。你不是想知道我对三井说过什么吗?我只是暗示了他一句,我和你的关系很不一般,他就立即退却了。他到现在也没找过你,甚至连电话都不打给你了,我没说错吧?这么怯弱的男人,你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好,他会让你一生都很累的。而且,我要说,三井配不上你。"
"什么叫配不上?"
"就是配不上。一个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敢去争取的人,值得你这么牵肠挂肚吗?神,就把和三井的重逢当作生活中的一场奇遇吧,相信我,再过些时日,你对他的感觉就会淡了。我想,你一定能遇到更好的人。"

但真的不是奇遇......
神这时很肯定。如佛洛姆所说,爱情是一项意志,一项决心,一项允诺,也就是说,爱情远比那些奇遇要深刻得多。因为奇遇没有痛苦,爱情却有。
所以,他和三井的重逢,怎么可能是一场奇遇呢?
"南,你就只会说我......那么,我问你,你为什么不敢和我去见藤真?是怕自己会喜欢上现在的他?还是怕自己配不上他,所以早早藏拙?"

"真是笑话......我南烈一向没心没肺,怎么会和你一样,这么容易就对一个故人动心?再说了,你凭什么说我配上不现在的藤真?难道你轻视自己的职业,甚至想否定自己正在从事的绿色和平运动?我说三井配不上你,只是说他那个人,我可没有任何贬低他的职业的意思。"
"我可没那么说,更没那个意思,你不用对我上纲上线的。南,我问你,如果有机会,你会选择一个怎样的人来喜欢?"
"说不好,至少应该是个坚强的人吧,我对三井那种只是貌似坚强的人不感兴趣,最好是外表柔弱内心坚强的那种,那样的人也许能打动我。"

神不由笑了:"老天......你说的,不就是藤真吗?"
"好了,神,你不要一直攻击我了。我那样说三井,并不是故意气你,只是为你好。如果他依然是你心中的一块宝,就当是给他一次考验吧。谁说我不敢去见藤真?我明天就和你一起回东京,去见识一下今时今日的藤真,看看他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令你这么的夸他。"
"好啊。"神简直有点等不及看南烈见到藤真的反应了。

 


(十)
2月18日上午,三井和藤真坐在银座一家咖啡店的包间里,商谈和大阪一家连锁高级服装店签订新的合作协议的事。
藤真是从去年春天开始身兼青阳会社首席法律顾问这一职务的。
那个时候,青阳会社正想请新的法律顾问,三井当即在董事会上推荐了藤真。虽然招致众多年长董事的反对,但因为三井的一再坚持,三井和真终于接受了儿子的建议,聘请25岁的藤真担任青阳会社的首席法律顾问。
三井一直都觉得,他这一生浑浑噩噩,许多选择都是错的,唯独在选择藤真做青阳会社法律顾问这件事上,简直是明智之至。
他常自鸣得意地想,三井寿,你实在是太有眼光了。放眼整个东京律师界,还能找到比藤真更可靠且更能干的律师吗?恐怕是很难吧?何况,他还这么的年轻,在司法领域可以说是前程似锦。
三井和真起初还对这个和自己的儿子勉强有着同学关系的年轻律师的工作能力颇为怀疑,但到了现在,除了暗赞儿子的眼光和对藤真非常"满意"之外,已经不作他想了。

"三井,我看这份协议完全没问题,可以和他们签了。"藤真合上面前的文件,抬起头来,望着三井。
"好的。你说没问题,我想应该就不会有问题了。"三井笑着看了看表,"已经到中午了,藤真,不如一起吃中饭吧。"

"不了。三井,下次吧。我下午还要上庭,想早点赶回律师楼再过一遍相关资料。我们还怕没机会一起吃饭吗?"藤真微笑着说。
三井看着他俊美的脸,不知为什么,突然想到了南烈。
也许是因为,有一次,牧曾无意中对他说起过,在他们读高二那年,南烈曾在全国大赛上,就如同后来读高三时撞伤流川那样,撞伤过藤真,而且情况更加的严重,藤真甚至就此不能继续参加比赛了,而失去了皇牌的翔阳,也因此不得不饮恨那年的全国大赛。
他想,时至今日,藤真会不会还记得那个可恶的皇牌杀手南呢?

"藤真,你还记得大阪丰玉那个南烈吗?"
"南烈?还有一点印象。三井,你为什么会这么问?"藤真听他突然问到南烈,不免有些诧异。
"你应该知道神现在是一个自由摄像师吧?而且还是绿色和平组织的成员。"
"当然知道。不久前我还见过他。这很奇怪吗?我倒不觉得。三井,这和南烈有什么关系?"
"前几天我去伦敦时,遇到了南烈,他现在和神是同行,还有,他也是绿色和平组织的成员。藤真,你难道不觉得奇怪?那个惯用暴力的家伙,竟然和神走了一条相同的路。"

"是吗?"藤真淡淡地说。
他已经有九年没见过南烈了。不,应该是八年。他曾经看过那年全国大赛上丰玉和湘北那场比赛的电视实况转播。他记得,当他看到南烈故技重施,撞伤流川眼睛时,顿生鄙夷之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人真是不可救药。
不过,南烈总算没有一错到底,所以,在那场比赛的最后,当藤真看着他头缠纱布流着泪退场时,心情很复杂,全然没有幸灾乐祸之意。
他想,经过那场比赛,南烈应该能清醒过来,重新找回打篮球的真正乐趣。否则,无论是他,还是流川,甚至是南烈自己,就都白白受伤了。

和南烈有关的记忆,好像就停在了18岁那年的夏天。
之后,他参加了冬季的选拔赛;同时,还忙着为考大学做准备。再后来,他考上了东大法学部,经过一番过五关斩六将的艰苦厮杀之后,成为极少数顺利通过可以称得上是这世上难度最大的考试之一的司法考试的幸运儿,开始在司法界大展伸手。
在后来的职业生涯里,他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当然不可能会平白无故去想南烈。

何况,他想南烈干什么呢?
想南烈那一肘令他从此和全国大赛无缘了吗?
所谓的全国大赛,简直是他几近光彩夺目的一生之中最为惨淡的记忆。
当然,时至今日,对于南烈那时的所作所为,他已经不再介意,也不再放在心上了。只是没想到,多年以后,会从三井口中再听到他的名字,知道他现在做了自由摄像师,而且还是行事激进的绿色和平组织的成员。
不过,他隐隐觉得,这还真像是南烈会做得出来的人生选择。

"真是莫明其妙,我为什么要突然说到南烈?简直是不知所谓。"三井自嘲地笑了笑,"藤真,既然你还有事要忙,吃饭的事,就以后再约吧。"
他也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对着藤真说不相干的南烈有什么意义?
难道他还指望藤真能帮他把那个可恶的家伙消灭掉?
拜托,藤真只是个律师,又不是杀手。
何况,他也不能这么干,如果南烈真的是神所喜欢的人。


午间时分,南烈走在银座大道上。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灿烂,和风扑面,似乎可以嗅到春天渐渐临近的气息。
他已经许久没来过东京了,所以,才会一个人拿着摄像机,兴致勃勃地站在这全城最繁华的闹市区里,想拍摄一些有价值的镜头,做为日后纪念。

位于东京市中心皇宫附近的银座,就象是纽约的第5大道和巴黎的香榭丽舍大街,这里集中了全日本最著名的百货公司和高级专卖店,专门销售高级商品,有"东京的心脏"之称。
这条步行商业街上有许多露天茶座,南烈看着坐在街心饮茶谈天、一脸悠闲的东京人,突然想到了不久前他在巴格达遇到的那些因战争逼近而人人自危的伊拉克人,心想,为什么同样生活在这个星球上,人和人的境遇会如此的不同?
有些人每天都面临着死亡的威胁,有些人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

藤真和三井分手后,在银座大道后街一家快餐店买了汉堡和可乐,准备在车上吃。
他谨慎惯了,每次上庭之前,都会抽些时间把和案子有关的资料再看一遍,尽可能做到万无一失。这也许是他出道数年来仍能保持全胜诉讼记录的重要原因之一。
他走着走着,眼角的余光突然在人群中搜索到了一个颇为眼熟的侧影,不由一怔,当即停下了脚步。
如果是在昨天,他也许会就这样不经意地朝对方扫上一眼便径自走开,毕竟,就算他的记性再好,要在漫漫八九年之后,一眼便认出某个人来,也仍然并非易事。何况,他和南烈相处的时光实在是有限之至,根本用不着年月日,可以直接精确到几小时几分几秒。

可能是因为之前三井刚刚说到过南烈,令他有机会把南烈少年时代的模样在心里重新建设起来,而现在的南烈与少年时代的他相比,好像也没发生多大的变化,所以,他相信自己没有认错人。
还有就是,南烈这时手里还握着一架一看就是有着专业用途的摄像机,和三井说到的、他现在所从事的职业完全吻合。

不过,藤真还是不太敢相信,毕竟,这实在是太巧了,怎么会三井一说起南烈,他就能立刻遇到他呢?
何况,三井说过,几天之前,他是在伦敦遇到南烈的。
他不是常有好奇心,但这时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控制着他,驱使着他,令他一边盯着南烈俊朗的侧影,一边不由自主地迈步向他走去。

南烈这时正望着摄像机的镜头,他想,再拍一会儿,就可以离开这里,去新宿御苑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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