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今日,还有什么事能刺激到我?喝点酒有什么好奇怪的。真受不了你们兄妹俩,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大惊小怪一整天。"南烈心想,他的确没受过什么刺激,只是对生活更加不抱期望了而已。
"我看你还是别去伊拉克了,我真怕你会胡来......以前我就不希望你做这种危险的工作,还加入什么绿色和平组织。像你这种越活越不实际的人,还真是天下少有。"岸本说。
"哥,瞧你说的。我就佩服南哥这样的人。如今这世上,绝大多数男人就只会为自己着想,躲在城市里享受物质生活,其他的责任都抛到了脑后。难道说,那些迫在眉睫的危机要由女人去担当吗?我的确是想去担当的,可你和爸妈又不让。"
夏树学的是和新闻采访有关的专业,大学刚毕业的时候,也曾想和南烈一起去闯荡天涯,最终在众多亲朋好友的围追堵截之下,不得不作罢。现在,她在大阪一家报社做社会新闻版的记者,也算是个女强人了。
"好,就你们做记者的高尚,行了吧?不过,我对你们拯救这个世界的能力始终持怀疑态度。你们这一行,在我看来,也就只有狗仔队那一分支的破破力是有目共睹的。再说了,我看南也未必有多高尚,就是喜欢冒险罢了。"
"冒险的男人才有魅力啊,所以,我最喜欢南哥了。"夏树从不讳言自己喜欢南烈,同样的,南烈也从不讳言自己只把她当作妹妹。夏树常想,只要他一天没有喜欢的人,自己就一天不能放弃也可以被他喜欢的夙愿。
"你们兄妹俩越说越离谱了,我什么都不是,就是活着罢了。"就在这时,南烈的电话响了。他拿出电话,看着屏幕,那上面显示着的,是一个异常陌生的号码:"我是南烈,你是哪一位?"
"我是藤真。"
当藤真清亮柔和的声音从电话那一端传过来时,南烈差点没从座位上霍地站起身来。
他是真的没想到,藤真竟然会主动打电话给他。
他想,他这么差劲的一个人,怎么值得藤真这么做?
难道说,藤真找他,是为了别的什么事?
不过,他实在是想不出藤真找他会有什么其他的"正当"理由。
他这时只觉得自己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说什么才好:"你......"
"我现在就在大阪。有点事想和你说,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突然之间,南烈有些明白了,一定是神去找过藤真,对他说了什么,否则,以藤真的个性,又怎么会肯放低姿态,只身来到大阪找他?这简直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可能。
藤真这时也在这座他生活了很多年的城市里,这样的认知令南烈一时心情很难平静。
他这才发现,其实,他从来就没有真正死心过,一直都在等着藤真再给他一点信心,好让他相信-他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么不可救药。
他想,这是不是表明,老天爷也觉得,他其实还没那么糟糕,所以,准备再给他一次机会?
但他受得起这个机会吗?
"你现在在哪里?"
藤真说了自己此时此刻身处的位置。
"好的,你等着,我就过去。"南烈说。
他挂了电话,站起身来,看到岸本和夏树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有一个以前认识的人从东京过来,我现在要去见他。"
"以前认识的人......还是从东京过来的?难道是神?你好像说过,你现在和海南那个神是同行。"
"不,不是他。是和他也认识的另一个人。"南烈相信岸本一定也还记得藤真,但不知为什么,他一时不想让岸本知道,自己这时要去见的,就是那个曾被自己撞伤过的人,"不和你们说了,他正在等我。"
他正要走出去,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夏树说:"夏树,你也和我一起去吧。"他还是决定做好两手准备。
"为什么我也要去?"夏树诧异地问。
"没有为什么。你去还是不去?"
他刚才那些异于寻常的紧张举止,都被夏树一一看在了眼里。
所以,她这时其实也很好奇,也想一起去看看那个可以令南烈手足无措的、从东京过来的所谓故人。
"好啊。去就去。"
(十九)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去涉险。每个人都喜欢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我也希望你能那样,而不是像我这样,连自己想做什么都不知道,这才真是可悲......可是......"
三井心想,再说下去,他就不得不直陈心事了。
然而现在的他,可以这样做了吗?
他们到这种程度了吗?
所以,他还是决定临时换个话题,"对了,上次我之所以没接你的电话,是因为......那晚,我和宫城他们坐在酒吧里,我听到电话铃响了,就是没去接......我有时是很脱线的,明明一直在等你的电话,却在最关键的时刻掉了链......真的,像个傻瓜一样。
你是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也许很难理解我这种行为。我其实一直都想打电话给你的......却又一直拖着,因为我始终侥幸地想,也许你会先打电话给我。可惜的是,我的神经每天可以足足绷紧二十三小时五十五分钟,却会在最后五分钟松垮掉。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学长,你不必放在心上。"神听他这么紧张地解释,心里已经相信了,然而表情却依旧是淡漠的。
"但对我来说,是件很大的事......神,我希望......"
神这时见他的目光向自己直视过来,不由自主地心中一跳,心想,不会吧,三井不会这么直截了当地向自己表白吧?如果真是这样,他该怎么办呢?他真的还没准备好。他不想当场拒绝,却也没想立刻就向三井应承什么。
虽然他对许多事都能从容面对,但对于感情的事,的确是殊无经验,因而这时也不免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你不会因为那件事对我有偏见......当然,我也知道,就算没发生过那件事,我这个人,对你来说,也是很差劲的......但怎么说呢,我......"
三井真的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勇气,可以把话说到这么直白,但这么说时,他还是把头侧向了一边,不敢看着神的脸。
"不是的,三井学长。"
三井说出口的,并不是他先前想像的那些话,神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不过,他必须承认,在心底深处,他其实是有些失望的。
他暗暗苦笑了一下,心想,老天,人心为什么会这么的复杂而矛盾?
三井听他突然开了口,连忙侧头看向他。
神这时的眼神很温柔,也很肯定:"老实说,我不会只凭一两件事就决定自己怎样去评介一个人,况且,我也没有这种生杀予夺的权利。还有,我从不认为学长你是个很差劲的人......不过,怎么说呢?我现在真的不能答应你什么,因为我还没决定自己究竟要怎么做。
学长,过几天我要去纽约,去做一个和美国民众战前反战活动有关的专辑。在去伊拉克之前,我还会回东京一趟......我想,到了那个时候,我应该就能做出决定了。你能等到那个时候吗?"
三井这时除了连连点头,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别的什么事。他想,今天可能真的是他的幸运日,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当然。什么时候都可以,都没关系,我都能等。我只要......"
"不过,我不能保证,到时我给学长的,一定就会是学长你想要的答案。"
"我明白的。什么样的结果,我都能接受,也必须接受。我也知道,不管我怎么想,这世上没有谁一定要喜欢谁,更没有谁能逼着别人喜欢自己......说到纽约,三月初,我也会去纽约的。我想,那时如果你还在那里的话,我们这次应该能见得到面。"他想,这次没有南烈横插一杆,应该不会有问题。
伦敦不是他的福地,纽约却可能是。
"到时再说吧。"
二月底的一个午后,在岸本家开的饮食店里,南烈、岸本以及岸本的妹妹夏树围坐在一张桌边。
岸本看到南烈大白天就喝起了酒,不由眉头一皱:"南,你这样可不行。这一趟回来,你好像变得更不像样了。你下午难道不要工作吗?"
"当然要。喝这点酒算什么,我酒量好着呢。"南烈漫不在乎地说。
"我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南哥,你不会是受了什么刺激吧?"夏树研究似地盯着南烈俊朗的脸。夏树比他们小三岁,因为哥哥的关系,在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就认识了南烈,而且,一直都非常喜欢他。
"今时今日,还有什么事能刺激到我?喝点酒有什么好奇怪的。真受不了你们兄妹俩,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大惊小怪一整天。"南烈心想,他的确没受过什么刺激,只是对生活更加不抱期望了而已。
"我看你还是别去伊拉克了,我真怕你会胡来......以前我就不希望你做这种危险的工作,还加入什么绿色和平组织。像你这种越活越不实际的人,还真是天下少有。"岸本说。
"哥,瞧你说的。我就佩服南哥这样的人。如今这世上,绝大多数男人就只会为自己着想,躲在城市里享受物质生活,其他的责任都抛到了脑后。难道说,那些迫在眉睫的危机要由女人去担当吗?我的确是想去担当的,可你和爸妈又不让。"
夏树学的是和新闻采访有关的专业,大学刚毕业的时候,也曾想和南烈一起去闯荡天涯,最终在众多亲朋好友的围追堵截之下,不得不作罢。现在,她在大阪一家报社做社会新闻版的记者,也算是个女强人了。
"好,就你们做记者的高尚,行了吧?不过,我对你们拯救这个世界的能力始终持怀疑态度。你们这一行,在我看来,也就只有狗仔队那一分支的破破力是有目共睹的。再说了,我看南也未必有多高尚,就是喜欢冒险罢了。"
"冒险的男人才有魅力啊,所以,我最喜欢南哥了。"夏树从不讳言自己喜欢南烈,同样的,南烈也从不讳言自己只把她当作妹妹。夏树常想,只要他一天没有喜欢的人,自己就一天不能放弃也可以被他喜欢的夙愿。
"你们兄妹俩越说越离谱了,我什么都不是,就是活着罢了。"就在这时,南烈的电话响了。他拿出电话,看着屏幕,那上面显示着的,是一个异常陌生的号码:"我是南烈,你是哪一位?"
"我是藤真。"
当藤真清亮柔和的声音从电话那一端传过来时,南烈差点没从座位上霍地站起身来。
他是真的没想到,藤真竟然会主动打电话给他。
他想,他这么差劲的一个人,怎么值得藤真这么做?
难道说,藤真找他,是为了别的什么事?
不过,他实在是想不出藤真找他会有什么其他的"正当"理由。
他这时只觉得自己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说什么才好:"你......"
"我现在就在大阪。有点事想和你说,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突然之间,南烈有些明白了,一定是神去找过藤真,对他说了什么,否则,以藤真的个性,又怎么会肯放低姿态,只身来到大阪找他?这简直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可能。
藤真这时也在这座他生活了很多年的城市里,这样的认知令南烈一时心情很难平静。
他这才发现,其实,他从来就没有真正死心过,一直都在等着藤真再给他一点信心,好让他相信-他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么不可救药。
他想,这是不是表明,老天爷也觉得,他其实还没那么糟糕,所以,准备再给他一次机会?
但他受得起这个机会吗?
"你现在在哪里?"
藤真说了自己此时此刻身处的位置。
"好的,你等着,我就过去。"南烈说。
他挂了电话,站起身来,看到岸本和夏树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有一个以前认识的人从东京过来,我现在要去见他。"
"以前认识的人......还是从东京过来的?难道是神?你好像说过,你现在和海南那个神是同行。"
"不,不是他。是和他也认识的另一个人。"南烈相信岸本一定也还记得藤真,但不知为什么,他一时不想让岸本知道,自己这时要去见的,就是那个曾被自己撞伤过的人,"不和你们说了,他正在等我。"
他正要走出去,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夏树说:"夏树,你也和我一起去吧。"他还是决定做好两手准备。
"为什么我也要去?"夏树诧异地问。
"没有为什么。你去还是不去?"
他刚才那些异于寻常的紧张举止,都被夏树一一看在了眼里。
所以,她这时其实也很好奇,也想一起去看看那个可以令南烈手足无措的、从东京过来的所谓故人。
"好啊。去就去。"
(二十)
南烈开车载着夏树到了藤真身处的那条街区,看到藤真静静地站在一家咖啡馆外面。
看到藤真那一瞬间,他不由自主地呼了口气,心想,老天,再见到这个人,要想再坚持以前的决定,真是需要很大的定力。
但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若还想着出尔反尔,推翻以前的决定,是不是表示,他是在头脑处于不太正常的状态下做出以前那个决定的?他不想给自己、也给藤真这样的感觉。
何况,他已经把夏树带来了。
他咬了咬嘴唇,在心里对自己说:那就沿着先前那条路继续走下去吧。
"是那个帅哥吗?"夏树也看到了藤真。
"是啊,他叫藤真,是以前高中时在全国大赛上认识的。"
"嗯,我认得他。"
"你认得他?"南烈停好车,有些吃惊地望着夏树。
"当然。他就是你们高二那年的全国大赛上被你撞伤的那个神奈川选手。我的记忆力很好,像他这样的人,我没可能这么快就忘记的。"
"这么快?好像已经过去十年了。"
"十年很长吗?"夏树有些不以为然。
他们边说边向藤真走去。
藤真看着南烈和夏树神情亲密、有说有笑地向自己走过来。
他不知道夏树是南烈的什么人,但如果神所说的句句属实,那么,他当然能明白南烈这么做的用意:就是要自己对他彻底死心。
他想,像他这样的人,如果想对一个人彻底死心,简直是要多么容易就有多容易,南烈需要用这样拙劣的方法来驱赶他吗?
他的心这时有些发冷,但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
他不由想,神会不会高估了这个人,自己会不会用错了心呢?
这个人也许不值得他这么关山遥迢地辛苦,更不值得他这么放下自尊地奔赴。
如果南烈不觉得自己和他将来的幸福有关,他是可以立刻掉头就走的。
谁没有谁会活不下去,顶多也就是活得好与不好的问题。
但已经来了,就要坚持到最后,这是他的人生哲学。
南烈觉得自己像是走了好几个世纪,才终于走到了藤真面前。
他还没说什么,夏树笑着先开口了:"你是藤真先生吧?我是岸本的妹妹夏树,你可能不记得我,但我记得你的,你们高二那年的全国大赛那场比赛我有看的。你的球技非常突出,三分球和南哥一样棒,我到今天还记得呢。"
岸本的妹妹......
藤真没想到,那个粗鲁不堪的岸本竟然会有一个这么亲近可人的妹妹。不过,大阪人的热情好客是出了名的:"夏树小姐,你好。"
"很高兴又能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