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欢还清楚的记得白玉堂那张青春洋溢、傲睨天地的脸,而白玉堂的坐骑“玉玲珑”更
是比它的主人还要狂傲上三分,对着展昭的坐骑“赤焰”嘶叫扬蹄。白玉堂很是宠溺玉玲
珑,非但不约束它,还拍拍它的头加以怂恿。幸好“赤焰”也和它的主人一样沉稳坚毅,
丝毫不为所动,两匹马才没有在比赛前就飙起来。
疾驰的马近了三丈,看起来似乎倒是冲着冷香筑来的。
李寻欢轻轻咳嗽了两下。
铁传甲几乎是立刻就冲进了李寻欢的屋子,“少爷,怎么了?你不舒服了?”
李寻欢微微笑了笑,“别担心,传甲,我只是忽然想到点事情。”
“什么事情?什么事情让少爷紧张了?”
“你可听到外边的马蹄声了?来的这么急,恐怕是什么人有了麻烦的事情来找我了。”
“少爷,你,你这次绝对不可以再管他们的闲事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来找少爷帮忙
,一点都不管您还是个病人……开春以来你的病还没有好,可是已经接二连三的管了好几
档子闲事了,他们自己的问题自己不会去解决吗……像那个什么柳的,连老婆被天魔宫抢
了都要找少爷帮忙,他自己不会……”
“传甲,你怎么越来越像个老太婆了?无论如何,看到他们最终能有情人成眷属,不就最
让人开心了吗。”
“有什么好开心的,少爷你自己都不能有情人成……”传甲脱口嘟囔了一句,猛的警觉,
自己真是抱怨的昏了头了,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果然,李寻欢一怔,然后就用手抚住起伏的胸膛,努力把喉间的闷咳压下去,脸色也辛苦
得成了嫣红色。
“少爷!”传甲焦急的喊,两只手不知道是该给自己两个嘴巴,还是该赶快给少爷捶捶背
。
李寻欢摆了摆手,把几下闷咳都压了下去,对传甲说:“我听门外那来人的呼吸不对,怕
是受了重伤,传甲,你快去扶那人进来。”
“扶人家?少爷你才是最需要被扶的……”传甲虽然嘟囔着,但却赶快去开门了。传甲第
一百零八次发誓:自己绝对不能再让少爷动气了,要不然,他传甲立刻就撞死到门框上。
传甲一头撞在门框上,因为他来到门前居然听到外边的人说:“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
求见两榜进士李探花。”
展护卫?太好了,可怜的少爷有救了。
要是展护卫能把少爷带到包公府静养,那还怕闲事没有人管吗?有了这个急公好义的展护
卫,少爷终于不用再操闲心了。
(汗,某白:死传甲,你还真是别人的小孩揍不疼啊,找打!)
“李探花,龙小云他……”展昭顾不上传甲热情洋溢的脸,稳健的步履掩不住焦灼的语气
。
“小云?他怎么了?!!”李寻欢比展昭更急,立刻从内室冲到门口,冲到展昭身前,握
住他的肩膀摇问。
“五日后将在京都外四百里黄河柳堤问斩。”展昭闷哼一声,急急的说完。
虽然想简略提一下事情的原委和经过,好让李寻欢心里有点谱,但展昭实在无力再支撑下
去了,说完这最重要的,心头一松,眼前变黑了起来,人也和桌上的红烛一样,倒了下来
。
“传甲,展护卫的伤势如果不能好转,你就不要来见我。”
传甲在黑暗中只听到李寻欢焦急却清晰的声音越来越远。
那是什么意思?难道少爷你要抛弃传甲了?
红烛再次点燃的时候,屋子里果然已经不见了李寻欢了。
传甲对着倒在地上的展昭,欲哭无泪。
凭他传甲多年照顾病人和伤者的经验,展护卫这身伤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可能好转的……
“展护卫,我还要去帮我们家少爷,你可不能这样一直昏倒啊,就算给你喝我的血,你都
要快点醒过来啊。”
展昭没有喝到传甲的血,展昭的血却从嘴角汩汩的流了出来。
传甲慌忙把展昭抱到李寻欢的卧榻上。
或许是传甲为李寻欢准备的卧榻一向是最舒适的,或许是卧榻上残存的李寻欢的气息令人
安心,展昭紧锁的眉头缓缓的舒展开了,只是,口中却还不断的喃喃:“快,快……”
传甲感动的看着卧榻上这个不是少爷的人--传甲几乎从不用这样的眼光看少爷以外的人
。
“展护卫,虽然你这次来了使少爷更疲于奔命, 而且带来的还是关于龙小云那个臭小子
的消息,可是,你这样全心全意的帮助少爷,这样急公好义,我传甲还是决定继续崇拜你
,继续支持你。”(?传甲,你在胡说些什么呀?有些词是不能乱用滴)
唐宋明清风 (4) 风里去风里来,带走一身的尘埃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刑刀在太阳下闪出耀眼灼目的光彩,刑刀下的龙小云木然闭眼。
突然,一道流虹撞向刑刀,七钱厚的钢刀应声而断。流虹去势不止,铿然把正落下的行刑
签重新钉回到监斩官的条案上。
原来,是一柄薄如柳叶的飞刀。
龙小云睁开眼睛,只见一道白影从半空中翩然而降。
“小李飞刀李寻欢在此。”
李寻欢的罗衫还在风中起伏,他的发丝也在风中轻扬,可是他知道,自己的脚却站的很稳
。
他必须站的很稳,他不能让任何人看出他已经五天五夜不眠不休不食不饮的从山西飞到汴
京--虽然他知道不该这样用蛮力使轻功赶路,因为要救下小云还有场苦战。
现在,他的精力已经在透支,动武已经不可能了,他必须用其他的办法来救小云。
李寻欢忽然把所有的飞刀都射到监斩官的条案上,“人是我杀的,我是前来自首的。我已
经尽弃飞刀表示诚意,希望大人放了龙小云,我甘愿受刑。”
龙小云忽然抬眼盯住李寻欢,李寻欢不敢看龙小云的眼,他怕看到误解和怨憎,可是李寻
欢没有想到的是,龙小云的眼里是一抹邪魅的诡异。
“李寻欢,你身为朝廷探花,居然知法犯法。来人呐,把这两个人都给我捆起来,先依旨
处决龙小云,再把李寻欢关押收审。”监斩官摇摇头:据说这个李探花还是个会武功的江
湖人,看吧,在这种严肃的行刑时刻还在这里摆刀弄枪的,投案自首都搞的像劫法场一样
,唉,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呐。
龙小云把头一低,李寻欢胸口猛的一痛:小云,你认命了吗?不要怕,叔叔拼了命也要救
你出去。
李寻欢压下胸中翻涌的气血,提气决定一战。
“住手。圣上有旨,龙小云一案尚有颇多疑点,留交开封府重新审理。”一个白衣胜雪的
人,一匹暗红飘逸的马。
“那不是锦毛鼠白玉堂吗?”
“对啊,可是,他什么时候开始在朝廷当官了?”
“人家少年才俊,谋个一官半职还不是轻松之极?”
……
白玉堂觉得丢脸极了,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自己居然被人误会成了朝廷的鹰犬,岂不
是沦落到和那只臭猫一样的格调了?
说来说去还是那只臭猫惹的祸:托包大人向皇帝赵正康求情重审龙小云的案子,让我堂堂
白五爷坐在开封府里等圣旨。难道我潇洒自在、桀骜不驯的锦毛鼠竟成了他看家守院的老
公了吗……呸呸呸,自己真是气疯了,在胡说些什么呀。
白玉堂越想越气,他简直要抛下这个丢人的差事,立刻去找臭猫算帐。
于是白玉堂立即就见到了臭猫……的马。
“玉玲珑?好宝贝儿,爸爸想死你了……嗯?你怎么这么狼狈?这么多血……该不会那只
笨到不透气的笨猫又被人揍了吧?”
白玉堂的怒火一下子又轰到脑子上:蠢猫,你要敢这么不顶用,又让人担心,不如趁早死
在我白五爷手里算了。
李寻欢捏断龙小云身上的绳索,抱起龙小云飞到了竹林。
“咳。”再也压抑不住胸口的剧痛,李寻欢身形一窒,险些跌下来,他急急扶住龙小云,
怕自己不稳的飞行给龙小云带来惊吓:“小云,你没事吧?”
龙小云甩开李寻欢的手,一挑眼,似笑非笑地问:“叔叔,你身上真的没有飞刀了?”
李寻欢虽然觉得问的奇怪,但小云肯和自己说话,还能这样浅浅的微笑着说话,实在是自
己梦不敢求的事情,他从心底开怀轻笑,忘了回答。
“那你就不怕我杀了你?”龙小云的笑容还是那么浅浅的,可是眼中却仿佛有了妖异的光
芒。
这不是小云的眼睛!
“你是谁?小云在什么地方?”李寻欢怒声喝斥。
他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体根本不能再受任何情绪的剧烈波动,于是他止不住咳嗽了起来,越
咳越痛苦,李寻欢忍不住弯下腰去。
“龙小云”出手了,一抹比蚕丝还细的光刺向李寻欢的百汇穴。
看起来毫无觉察的李寻欢却莫名其妙的移开了三尺,“龙小云”根本没有看到他是怎么移
开的,甚至连他的衣角都没有飘荡,但自己又确然知道绝对不是自己刺偏了三尺。
李寻欢抬起头来,用纸扇半掩了面庞,掩住了他依然难以抑制的咳嗽。
李寻欢知道自己如果再不出招,就没有机会了,自己的身体必然越来越耗损下去。
李寻欢突然猛的一个后仰,又猛的飘开,于是他身后的竹子灵性地刺向“龙小云”。
“龙小云”微微一笑,没有人可以在竹林里伤他,没有人可以用竹子伤他,没有人比他更
了解竹子的特质。
“龙小云”一个翻手,刺过来的竹子忽然柔韧的一个翻转,竹子稍反劈向李寻欢,可是,
这不是杀招,真正的杀机是竹叶掩映中那抹比蚕丝更细的光芒。
李寻欢看到了竹子,也看到了光芒,可是他透支的精力只够护他堪堪避开光芒,那竹稍却
重重的弹在他的胸膛上,一口鲜血猛然从李寻欢的口中喷出,斑斑点点洒在茵碧的竹叶上
。
外伤牵动内伤,李寻欢再也无法支撑,他徒劳的抬了抬眼睑,终于还是晕眩倒下。
原来,李寻欢也是会倒的。
飞刀如魔,悲悯如神。
可是魔也会倒,神也会倒的。
竹林风起,为这个一生都在风中来去的传奇,覆上一层薄薄的尘埃。
“唐玉竹,义父问你事情办的怎么样了。”一个冷冷的声音从竹林后传过来。
“龙小云”头也不回,用手一抹脸,面具下是一张邪魅冰冷的脸。
只是,这份冷酷现在却如同太阳下的冰雪,融化成了晶莹透亮:“小白,你什么时候也长
大了,懂得为义父分忧了?”
竹林后那个飞扬跳脱的少年对着天空翻了翻白眼,委屈的说:“玉竹哥,你怎么可以这样
打击人家的自尊?我真的有那么不懂事吗?我只是看不惯义父的行为罢了……咦?这个人
是谁?幽幽竹林卧美人,玉竹哥果然在什么地方都有风流韵事……只可怜宗保哥哥,恐怕
要独守空闺了……”少年简直兴奋得刹不住车了。
“焦小白!!!”
糟,欺负玉竹欺负的过火了…… 焦小白暗暗吐了吐舌头,乖觉的说:“我来帮你把他抬
到竹屋,把他和龙小云关在一起。”
臂弯里这个中年男子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尘土气息,很好闻。
焦小白轻轻的笑了起来:这是种奔波的味道。
这种味道让焦小白想起一个人:一骑玉骢马,一袭赭暗衫,一身正气悯红尘,一锋巨阙守
青天……
唐宋明清风(5) 风言风语风吹沙
一骑玉骢马,
一袭赭暗衫,
一身正气悯红尘,
一锋巨阙守青天……
白玉堂心中念着这个江湖人的评价,是的,他的猫儿永远都该是这个样子的,永远都是挺
毅如松;他的猫儿不可以受伤,不可以出事!
为什么会那么愚蠢,为什么会那么暴躁,不过是几句风言风语,为什么他和他就要那样彼
此伤害?为什么自己要负气离开?为什么要去找猫儿的麻烦?为什么自己没有留住黄天霸
?把真凶交给猫儿,不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吗? 害得猫儿只得去向那个臭酒鬼求助,猫
儿到底遭遇到了什么??
赤焰疾驰,如同一团风中的火焰,白玉堂的心更是有无数团火焰在灼烧。
白玉堂只花了五天的时间就赶到了冷香筑。
冷香筑里一片静谧,连门都没有关,白玉堂就省下了要踹的那一脚,他冲进屋内。
屋里没有一个人。
臭酒鬼!!你到底把猫儿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白玉堂可不管什么朝廷的探花郎、江湖的魔飞刀,惹了他白五爷,谁也别想好过。
白玉堂把幽静的冷香筑砍了个乱七八糟,连院中的梅树也枝离根断,可是他的怒火还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