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忍足很愉快的作了早饭,迹步虽然说着"不华丽"也没有拒绝。两个人在属于他们的家,吃着简单的早餐,忍足觉得自己是那么幸福,他在阳光最温柔的早晨时候,对迹步说"我爱你",虔诚的无以伦比。
后来的日子,两个人形影不离。学校里一起上课、打球,然后一起回家。周末的时候会去旅行,或者呆在家里,看电影。忍足喜欢法国电影,他说他迷恋那种绝望的美丽,他说法语,只说给迹步一个人听 ,因为他说法语是情人的低诉......迹步不喜欢这样,这种恐慌,而那个人不是不懂你内心的惶恐,而是他了如指掌,也无法改变事实的无力。只能任由那些曾经的熟悉的人和事一步步变成未知的生离死别。他们只能假装忘记,尽力活在今天,同时,他们那么清醒,绝口不提那些代价和时间。
迹步曾经为了忍足的生日亲自下厨,结果却使忍足因食物中毒住院,忍足曾经因为迹步带回来的猎犬不喜欢他,尴尬的困在桌子上,直到迹步回家,还被迹步嘲笑"狼还真的会怕猎犬,啊嗯?"。两个人曾经孩子气的为了游戏机的输赢而通宵奋战,导致第二天双双顶着熊猫眼迟到......在情人节打赌,以得到的巧克力数目论输赢,输的负责将巧克力吃光。结果因为忍足送给迹步的那份巧克力导致平局的改变,忍足含恨面对小山一样的巧克力,以至一年内见到巧克力就想吐。万圣节,因为发现忍足同学身上的不明长发,这个小区都听到了"狼人"的对月哀号......
圣诞节的时候,两个人去了佛罗伦萨。在百花圣母大教堂里,面对瓦萨利绘制的绝世名作《最后的审判》,忍足问迹步"小景~你说我们面对审判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本大爷什么时候都会是华丽动人的。"迹步不屑"至于你的表情,还能正经到哪去?"
"小景喜欢我不正经么?"忍足暧昧的笑了~抱着眼前的人。
是的,他早知道,他的爱是自私的,伤害的,有索取、猜疑,充满嫉妒和占有,没有真理,不够包容,没有希望,却不想停止......和上帝所说的爱完全相反,但是他确定他是爱他的,爱到可以背弃上帝,只为面对那个人,爱到即使接受审判也不会后悔的地步...他们相爱,只是这爱有期限。他们一开始就那么清楚结局,一天天算着永远的日子,那么短,那么短,短到让人不忍计算,彻夜心痛...
后来,两个人同系一条很长的围巾,那是忍足买的,很柔软温暖,他们牵着的手放在忍足的口袋里,戴着两个人默契的送给对方刻有自己名字缩写的戒指,金属轻轻碰撞出动人的声音,一副手套一人一只,戴在分开的手上,迹步觉得有些难为情,但看着忍足微笑的样子,他决定妥协一次。他们在飘雪的路灯下拥吻,那一刻,他们幸福的让所有人嫉妒。
那段时光那么幸福,像不真实的梦,很久以后,他们偶尔醒来还会有这种可以回到从前的错觉,然后狠狠的疼痛。两个人珍藏的回忆,只有在一起回忆时才会觉得幸福,只剩一个人就容易变沉重,正如寂寞,总在想念你的时候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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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此情可待成追忆
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忍足接听了家里的电话,没注意到迹步在一边安静的看着。
"你任性够了?"还是那么威严的声音,来自关西第一大家族的家主,忍足郁士的父亲。
"即使我说‘没有'有用么?"忍足平静的反问。"不过,请不要用‘任性'来描述这段感情,父亲大人。"
"混账!那你以为是什么?"隔着电话也能感受到那一端的愤怒。
"爱。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的形容词。"
"你!"
"两年。"忍足打断他的话"两年后,我回大阪。您的安排我不会违背。"
"我凭什么答应你?"
"因为您别无选择。"努力恢复成谦和的语气"到那时,我也一样。"
"记住你今天的话。"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很多,本来两年前知道的时候就想要阻止,可是自己的父亲阻止了自己,他说"绝望的希望给了也无所谓。"那位在商场上叱诧风云一生的老人是神一样的存在,虽然他是现任的家主,也没有违背的理由。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郁士才是最像他的父亲的人,善于隐藏,但狼终究是狼。
"我从来没有忘记。"
挂了电话,忍足觉得很疲惫。回头看见迹步,也没有太惊讶。只是缓缓的走过去,将他抱在怀里,这是这些年养成的习惯,唯一让自己安心的习惯。
"小景..."他其实很怕失去"我们私奔吧。"
"你想和本大爷去哪里?"迹步又何尝不是,他的惶恐不比忍足少。
"保加利亚怎么样?那是玫瑰之国。我们买一所面向湖的房子,种一大花园的玫瑰,养一只猫,一只狗,小猫就叫女王,小狗就叫骑士,他们会相亲相爱的在一起,骑士会保护女王一辈子..."
"一辈子啊~好长呢~"迹步难得的不用升调回答,只是叙述似的缓缓的说"一辈子是属于童话里王子和公主的,他们最后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这么烂俗的结局不适合本大爷也不适合你..."
"说得也是呢~"忍足笑了,心里却空了,晚风灌进去,化成叹息。
他们太了解彼此,太清楚现实,所以才会如此清醒的绝望。这些是他们一开始就明白的,一切的一切,无论多美好,当放在天平的两端,显得如此无力,因为天平的那一端放的是沉甸甸的命运。就在迹步认为他和忍足会这样幸福又绝望的一起,直到那一天的到来,他却意外的遇到了手冢国光。
那一年是他们进入东大的的第一年,迹步将在两年后去英国学习工商管理,并举行订婚典礼,对象是早年就定下的铃木财团的千金,而忍足会在那时回大阪继承家业,他们的一切会在20岁的时候结束,然后各奔东西。
网球社纳新,忍足有课不能参加,迹步就在那里遇到了手冢,法学院的高才生,一个和迹步几乎完全相反的人。那一场比赛成了东大的传奇,而迹步则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感觉,那场比赛他是故意攻击手冢受伤的左手的,因为他从小所受的教育就是:为达目的,不则手段。而手冢知道这样坚持的结果可能导致这一辈子与网球绝缘,还在比赛中不顾一切的执著带给了他很大的震撼。
从那次比赛之后,迹步开始关注那个人,他想知道那个人是不是面对所有的事都会这样,哪怕是命运...他帮他联系去德国治疗,想到那个古板的人很适合那样严肃的国家,不禁微笑,每天打电话骚扰他,想象那个人无奈的样子,很有成就感。等他回来,更是不依不饶,说是要道歉,不管别人愿不愿意,就开车到法学院宿舍接人,弄得人尽皆知...
忍足面对迹步的举动并没有太大的反映,甚至没有询问。只是在学校不再能常常见到他,但是回"家"一定可以看到他。
白天终于拖着手冢去看展览,玩的有些晚。迹步轻手轻脚的回到他和忍足的家,这段时间他一只处于矛盾之中,如果说他和忍足是同类,那么手冢无疑是异类。他们那么不同,从喜好到性格...迹步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他近似疯狂的爱上那个人的坚定和无所畏惧,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要怎样面对忍足, 他觉得是在给自己坚持走下去的信心,又觉得自己在逃避问题...他想说明,又无从说起。然而,他忘了一份爱注定不能分割,那个人有着和自己一样的骄傲。
没想到忍足并没有和前几天一样先睡,而是在等他。奇怪的是,忍足并没有开灯,只是抱住了他,很温暖熟悉的感觉。但本能的觉得忍足很反常,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他抬头望向忍足,看见忍足也望着他,那双眼睛在黑暗里如此的明亮,却是那么的哀伤,迹步觉得自己有很多话要说,却终于没有说出口。忍足吻了他,这些天他们都没有这样亲近。
"可以么?景吾。"忍足抱起了他,迹步知道接下来会怎样,可是他那么不安。不是他不能接受,而是太意外。之前他们在一起,哪怕是最爱恋的时候,哪怕迹步默许过,都不曾逾越这个底线,他知道忍足是太在意他,不想伤害他,甚至在为那注定的离别而给他的保护...自己曾经骂过他笨蛋,更多的是深深地感动。
忍足没有给他时间继续思考,他们已经沉沦...
迹步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已经清洗过了,虽然还是有些疼,倒也没有太多的不适。昨晚自己什么时候答应的,什么时候结束的...完全没有印象。只记得忍足很温柔,在自己耳边说了很多话,自己很迷茫,没有听清,说什么来着?重复了很多遍...对了... 那时有温热的水落到自己的眼睛上,他说"景吾,对不起..."迹步猛地坐起来,忍足从来不叫他景吾...房间还是原来的样子,窗边的"红衣主教"还安静的开着,可是旁边的镜框空了,原本那里是迹步和忍足两个人灿烂的笑脸...
他走了。带走的和迹步有关的东西,仅仅就是那张照片和那年圣诞节送他的戒指。昨晚,他是在道别。叫他景吾是因为他曾说过"小景的父母会叫小景景吾,而小景只有我一个人叫哦~"而从那一刻起,他已不再以他的唯一自居...
迹步笑了,笑声回荡在曾经温暖的房间,显得那么空洞,可他止不住笑声,就这样不停的笑,笑出了眼泪。他不甘心的扬起头,那些滚烫的液体却不听指挥,仍然顽固的沿着他高傲的头颅,大滴大滴的落下,淹没了他最后的支撑。"忍足郁士,你个骗子!谁说扬起头就不会流泪..."他低声的说,然后把自己埋到被子中间,埋入那样熟悉的味道中,终于像个孩子般大声的哭泣...
原来承诺越久越沉默,心越冷越寂寞,我们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却终于太早放弃,在学会爱之前陷入,在学会了解之前分开,在学会面对之前结束...然后就这样错过一生。
谁说相逢何必曾相识
拉着行李箱,漫无目的的走着。还是清晨,深秋的风已经有了冬天的寒意,街上人并不多,偶尔有的,也是成群结队锻炼的人们,像忍足这样倒显得凄凉了。
想到从昨天中午就没有吃饭,胃早就在严重抗议了,以至于影响了自己的行动力。身为医学世家的长子,东大医学院的高才生,竟然犯这种低级错误,要是被对自己有很高期望的导师知道,不知会作何感想。餐厅还没有开门,好在有很早开门的超市,于是买了一杯咖啡,坐到了街心公园的长椅上。
长椅对面就是花圃,看到花圃中开的娇艳的玫瑰,自然而然的就想到那个人。他不怪迹步,一点都不。现在或者两年后,他们迟早要面对。他的惶恐不安,他的挣扎无力...自己都知道。如果有人可以给他自己给不了的未来,自己又有什么可怨恨的呢?或者应该感激?什么时候自己竟然成了善男信女了,会这样心平气和的感激一个情敌,真是讽刺。自嘲的勾勾嘴角。
昨天意外的,那个叫不二周助的人来找过自己。对于这个人,早有耳闻,是文学院备受关注的新星,在摄影方面也相当有造诣,巧的是和自己一样在初中时就有着"天才"称号,。说到底,两个人之前也只能算是"神交",不过很快忍足就确定了他的来意。
"希望忍足桑可以劝劝迹步桑。" 不要再为难手冢了,是潜台词。蜜色的头发,天使般的微笑,不过言谈间的意思却让人不得不认真。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是呀,青学的天才不二周助,和手中国光一个学校,我怎么忘了~可惜,这个时候我并不想知道这种关系。"这与我似乎没有关系呢。"
"这样啊~"不二也不着急,略带惋惜的说道"迹步桑好可怜呢~连个真正关心他的人都没有。"
"是么~"忍足挑挑眉,果然不好对付"手冢同学目前不就很关心他么~关心到不二同学也不得不关心他了。"
"不敢当呢~个人以为忍足桑更适合这个角色,毕竟习惯成自然,不是么~"他们是恋人,这件事也不算是太大的秘密,更不可能瞒过像不二这种人。
"想来不二同学也是习惯成自然吧。"反将一军,能为手冢做到这个地步,他的心意忍足也猜得到。
"率性而为罢了。" 他还是那么温柔的微笑,但是忍足感觉的出来他的忧伤,看似淡淡的,却深深的深入他的一举一动。原来,那个人还不知道么?忍足看着眼前的少年,倒有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一时有些沉默了。
"忍足桑,"许久,不二缓缓的开口"他们一个是天上的鸟,一个是地上的兽,各自有各自的版图,天鹅和狮子的爱情注定是悲剧..."湖水般美丽的眼睛望着远方,"而我,不想那个人受伤害...你也是一样的吧。"
"只要爱着就好啊..."忍足有些疲惫的笑了"那只狮子,即使微笑,牙齿也是滴血的。可是那也是微笑啊,是善意的表达,何不相信他一次?"像是对不二又想对自己说"旁观的人啊,能做的不过是让他不要伤的太重罢了..."
"只怕情难自禁,身难由己..."不二笑了。
"各安天命,尽力而为。"忍足也笑了。
长痛不如短痛,他明白的,所以他下了决心。忍足利用自己的论文去办理了实习手续,因为学业,他现在还不能离开东京,私心的说他也不想现在会大阪。昨晚的疯狂,是对一份爱的告别,也是自己对那个人的告别。也许这种作法很自私卑鄙,但他希望至少有那么一刻,他们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看了看手中的照片,这是离开那个属于他们的家,带走的纪念。拍摄于他们交往的第一个情人节,站在许愿泉前面,还记得自己的许愿望是能一直在一起,那么幸福灿烂的笑脸。相片背后是自己用法语写的告白avec toi. c'est la vie que je voudrais(,和你一起,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笔记有些模糊了,抚摸着相片上那张嚣张的脸,他生气的样子,开心的样子,孩子气的动作...都那么清晰,还是离开了呢...认识那个人好像还是昨天的事,一转眼就到了分离。从今往后都是回忆了呢~回忆啊,真是温情又残忍的用词--代表只能回想记忆却都无能为力的过去。
摘下手上的戒指,刻在内壁小小的字母A是挣扎了许久的原因。深呼吸,最后一次凝视,下决心一般终于将它丢了出去。那个做工精致,质地优良的小东西在晨光中划出柔和的弧线,最终消失不见。忍足觉得左边第四根肋骨下,那个叫心脏的部分也随着那道弧线,分崩离析。他扬起头,默默对自己说:让我们洗心革面,停止怀念。
咖啡,真苦~
"呜啊~"树丛里被打扰的"小猫",很不高兴。睁开大大的猫眼,正与那个砸到他的物体--戒指,大眼对小眼。
然后愤愤然的站起来,摇晃着可爱的妹妹头,朝着晨曦中,那个远去的背影大喊"喂~冒失鬼,你掉东西了~"
那时我们谁知道一场巧合会变成一场无可救药的迷恋呢?
谁说洗心革面,停止怀念
忍足篇
"你东西掉了!"什么吗~喊了半天都没反应。盯了那戒指两秒后,"小猫"认命的追上那个人,一把拉住"喂~我说~"
那个人转过来的一瞬间,坏脾气的"小猫"觉得他的心跳加快了,那个人略带忧伤的表情衬着越发明亮的晨曦,显得那么完美,仿佛天使一般...
"怎么了?"一瞬间忍足已经收起脆弱的表情,换上了痞痞的笑脸,这是他的保护。
"..."回魂了,"小猫"觉得自己丢脸透了,竟然对着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发呆,然后不只是懊悔还是害羞,整张脸红的好似夕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