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有人找你。"
有同学在门口喊。
正和一帮人大声说笑的我扭过头去，"谁找我？"
"你家那位......"
话音未落，就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大叫--
"你要死啦，谁是他家那位！"
随着一片笑声，叫骂声，燕妮美丽的脸，出现在教室门口。
"妮子，找我做什么？"
我和她爬到了教学楼的顶楼。
"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啊。"她皱起秀气的眉。
"死皓然，我不管，你可要想办法澄清我和你之间的关系，你看你们班那些家伙，一见我就喊我欧阳夫人。"
我笑。
"怎么，不愿意做我夫人？"
"你夫人？"
她呵呵的笑，一把掐在我的胳膊上。
"等你学会喜欢女生的时候再说吧。"
我移开了视线，看着远远的天空。
"你明明知道，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
有风从身边吹过，一丝丝凉意。
燕妮轻轻的唤我。
"小皓皓......"
我起一阵鸡皮疙瘩。
果不其然，一个巴掌拍到我的后脑勺上。
"小小年纪，装什么沧桑！"
"同性恋就同性恋！现在不就流行这个嘛。"
苦着张脸，我抚着脑袋看那个温柔又美丽的女孩子。
"妮子，拜托你--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样，一顿可以吃三碗饭不长胖，外表柔弱力气大得要死，一听玩笑话就脸红其实是个厚脸皮......"
"欧--阳--皓--然--"
打累了，闹累了，也笑累了。
我们坐在水泥地上，吃着燕妮偷偷从校外带进来的小笼包。
"妮子，你怎么把这个带进教学楼来的？没人值班？"
咬一口。
恩，皮薄馅香，真正好味道！
"怎么可能没人值班！"
她也咬一口，一副和包子苦大仇深的模样。
"还是我们班主任啊，林老师......还好他是好好先生，要不然，你今天就别想吃到李记的小笼包了。"
"你们班的班主任？"
我使劲想，想不出那个教我们生物的男老师是什么模样。
"是啊。"
燕妮很不雅观的打了个饱嗝。
"呃，好饱。生物老师林亦诚，你不要说你不记得，我们可还没有会考呢。"
我皱着眉看她。
"啧啧啧，一个女孩子家，这么没形象！如果让你的那些扇子看到，不晓得要碎掉多少颗少男心！"
"我又不会在他们面前这样。"
她满不在乎的叉开腿来，学我一样盘腿坐。
"老大啊！！！！你穿的可是裙子！！！！！！！"
"可是只有你在旁边啊。"
嗤通。
我晕在了地上。
吃完了小笼包，我们躺在地上，看着天空中飘过的白云。
"今天天气真好。"
我抓着她的长头发，一圈一圈绕在手指上。
"是啊......热得要死，又不可以全部脱光光。"
高二年级的某位级花这样说。
"以后不管是谁娶你，我一定会很崇拜他。"
她立刻爬起来，脸出现在上方，遮住我的视线。
"你，你娶我。崇拜自己可是件了不起的事。"
"免了吧。"
我翻个身，闭起眼睛。
"就算我不是个同性恋，就算我喜欢的是女生......我也想多活几年。"
......
半天没声音，等我很奇怪的睁眼时，燕妮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来。
"小皓皓......"
下午是体育课。
同学抓着我的胳膊，"欧阳，你的胳膊怎么这副德性啊。"
......
我叫做欧阳皓然。
高二男生。
当然，很一般很普通的男生，只是比别人英俊一点点，聪明一点点，笑容灿烂一点点......其他的，好象也没什么大不同。
只是有一点，好象和别人，和大多数人，不一样--
我喜欢男生，和我一样性别的男生。
不喜欢女生。
简单一句话，我是个同性恋。
呃，一般说来，做同性恋好象会很苦的样子......
我还好，老爸老妈一早就知道--
初中一年级的时候，他们见我偷看隔壁某位大哥哥洗澡；初中三年级，他们问我为什么不喜欢在课本里夹女明星的照片，只喜欢夹男明星的；高中一年级，他们在我床上发现了同性恋杂志，于是逼供，我老实回答，请美国的网友帮我买的，当然，那网友，是个gay......
于是家里折腾了一个月，看医生，做心理咨询，烧掉所有有关的书籍，封了我的电脑，甚至，把我和燕妮关在我的卧室里一整夜......
当然，不会有什么效果。
于是，老妈哭了一个晚上，老爸骂了一个晚上，最后老妈说--
皓然，你一定要记住！
男朋友，一定要找帅哥！
所以，有朋友和家人做后盾，我这个同性恋还是做得蛮理直气壮的。
放学，燕妮在学校门口等我。
我翻着白眼看她。
"老大，既然叫我澄清你和我之间的关系，那你就不要天天都等我，好歹也给我一点自己的空间好不好？"
美女一跺脚，俏脸儿飞红。
"死皓然，是你老爸叫我捉你回家的，今天可是我爸的生日。"
还没等我答话，一旁的同学已经掐上我的脖子。
"好啊，皓然，还说你和程燕妮同学没什么，连亲家公都认了，你还抵赖不成？"
吐血。
晕厥。
然后看到某女得意洋洋的脸。
老天啊，难道我注定要栽在这个女人的手里？
骑着自行车回家。
一路上我闷声不响。
旁边那个姓程的女孩子倒是一脸的笑容。
"小皓皓啊，我都说了你斗不过我的。"
可是我就没想过要和你斗......
"呵呵呵，谁让你晚我两个小时出生？谁让你要和我住隔壁？"
我也不想啊......
"对了，今天有什么收获没？"
除了你拿来的小笼包，哪还有什么收获......
"你，你，你说什么？收获？"
"是啊，收获......没见到有意的帅哥？别忘了，我可是伯母授权的把关人呢。"
上帝，让我出车祸吧......
红灯在前方亮起。
"皓然，不和你开玩笑了，你真的还没找到中意的人么？"
燕妮轻轻碰了我的胳膊。
我微微一笑，看着前面的人群。
"你也知道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再说了，我现在还小，不急。"
"可是我急啊！你都十六岁了......"
我奇怪的看她。
"不是才十六么？"
"可是我喜欢耽美里花季少年的故事......还有，一见钟情......对了，最好是强制爱......"
......
我扭过头去，在心里默念--
不理她，不理她，不理她......
绿灯亮起的时候，她也大笑起来。
"皓然，对不起啦，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逗你。"
我终于开口。
"你，说真的？"
"恩，今天就到此为止，明天继续。"
再次吐血。
这个就是我的青梅竹马，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一个知道我是同性恋的朋友--程燕妮。
更正，是损友，不是朋友。
晚饭是在饭店里吃的。
前几天才过了老妈的生日，今天又要为程伯伯庆祝。
看着满桌大鱼大肉，我真有些受不了了，赶快和老爸说了一声后便跑出包厢。
银星饭店有十八层，现在，我就在最高的一层。
很灿烂的星空。
很凉的风。
仰起头，享受晚风抚过时的温柔，任发丝轻轻擦过脸颊，飘在夜空中。
好舒服啊。
我忍不住把身体向外倾了又倾，希望可以体会到飞翔的感觉。
"小心！"
呃，有人在对我说话么？
还没回过神来，我便被圈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太危险了，一个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某个很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了起来。
我抬起头来。
一个戴眼镜的帅哥。
俊秀斯文的脸孔，焦急的表情下，掩盖不住的温柔。
耶，是我喜欢的类型呢。
慢慢慢......
这人怎么看上去那么熟啊......
"欧阳皓然？"
那个帅哥满脸惊讶，"怎么是你？"
我终于想起来他是谁了--
"动物老师......"
坐电梯下楼的时候，林亦诚一直在脸红。
"都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叫我动物老师，林老师就可以，生物老师也行......"
我偷偷的笑，发现自己喜欢看他脸红的样子。
"林老师。"
"什么事？"
他立刻满脸笑容的看我。
"没事，只是试试这个叫法。"
"喔。"
他又垮下脸去。
我几乎笑出声来，真可爱的表情！
他说他到顶楼去是为了找一个喝醉酒的朋友。
没找到朋友，倒见到了我。
电梯在三楼停下，我跨出来，然后转身向他告别。
"明天见。动物老师。"
回到包厢后，燕妮立刻挨了过来。
"喂喂喂，怎么一脸的兴奋？"
我夹一筷子红烧狮子头，恩，好吃。
"猜我刚才见到了谁？"
"W.C.里某帅哥？"
气死。
"妮子......求求你，好歹对我也象对你同学的一半好不好？"
"不好。"
她呼呼笑。
"你不说我就气死你。"
"OKOK，我投降。是你们的班主任，我们的生物老师。"
"林亦诚？"
我点头，尝一块西湖醋鱼。
"皓然，你......"
在她说话之前，我把炸得金黄的小馒头塞进了她的嘴。
"这个好吃，这个好吃。"
于是一直到吃完离开，我都不让她有机会问我关于动物老师的问题。
第二天有生物课。
上课前，我和一堆男生站在走廊上聊天。
"欧阳，你看，动物老师在那里做什么呢？"
某男拍拍我的肩，指着二楼的教师休息室。
我看了过去。
林亦诚趴在桌边，逗弄着一只小小的鸟儿。
它在他手中啄食着什么，可爱的脑袋一点一点。
其实我们距离并不远，可夏天的阳光太过强烈，晃花了我的眼。
勉强透过阳光的空隙，我看到我们的动物老师--
满脸温柔。
午休时间。
我照样在顶楼分享燕妮偷偷带进教学楼的小点心。
"皓然，你可真是奇怪，一般男生都不喜欢零食的。"
在我吃第一块老婆饼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吃第二块。
"反正我又不用象某人一样，担心自己身材。"
我将她一军。
她呵呵的笑。
"小皓皓......"
......
其实，要闪开也不是难事。
只是闪过了以后，面对的，会是比她掐在胳膊上可怕十倍的事......
所以，还是老实给她掐就好。
"妮子......"
她从口袋里翻出手绢后，一边擦嘴一边看我。
"什么？"
"你相信一见钟情么？"
"信......一半。"
"为什么另一半不信？"
她躺在我的身旁。
"因为，也许你要和那个一见钟情的人过一辈子。"
我不再说话。
云彩在天空中流动。
蓝色的天空就好象海洋一样宽广。
"皓然，你说......天和海有什么不同？"
她问我。
我微微闭着眼，答她，"海深不见底，天，则是透明的。"
"皓然，你对某个人，一见钟情？"
她再问我。
我睁开眼，"好象是。"
"你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你的同类？"
"是。"
我答。
那个温柔的，那个戴着眼镜的，那个逗弄小鸟儿的，那个教我们生物的林老师，是我的同类。
我以生命起誓。
燕妮一拍巴掌，腾的坐起。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支持你到底！"
然后又满脸疑惑的看我。
"我说皓然，你为什么那么笃定他是你的同类？我就看不出来你是个同性恋。"
我笑。
"那是因为你不是同性恋。"
"呃，还有这种说法？"
我是个行动派的人，想到了就会去做，至于后果......就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于是，下午放学，躲过燕妮的"监视"，跑向林亦诚住的楼。
敲门。
他来开门，然后满脸惊讶。
"欧阳皓然？"
我递上课本，"老师，有问题要请教你。"
"那，进来吧。"
于是，一只小白兔，把一只大灰狼迎进了家门。
问了他几个不相干的问题后，他说要去卫生间。
正中下怀。
等他消失在视线中时，我偷进了他的卧室。
很干净的单身宿舍呢，比我会收拾房间。
先跑到书架前翻翻翻，好象没有......
再跑到枕头边翻翻翻，好象也没有......
最后，在书桌上翻......等，好象看到了我要找的东西--
一本外文杂志。
同性恋的杂志。
老师也真是大胆，这个都放在桌上......
"欧阳！你在我的房间里干什么！"
一声暴呵，吓得我一个激灵。
转过身来，"老师......"
手里，还捏着那本杂志。
他的视线，果然落到了我的手上。
然后我看着他的脸，一点点变得苍白。
"老师......"我终于想起来，不是人人都和我一样，对自己是个同性恋的事实没有犯罪感。
他一步步走近我。
我一步步后退。
那个温柔的动物老师，该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腿碰在了床边，退无可退。
他也走到我的面前......
"哈哈，欧阳，吓到了吧......"
他一把抓过我手中的杂志。
"动物之间，一直都有同性相奸的行为，和人类有几分相象，所以，托朋友找来这个做下研究。"
我绝倒。
"出来喝茶吧。"
然后他不由分说拖我出了卧室，关上门。
茶水是红色的，象血一样。
"这是红雪茶。"
他说，"味道很不错，对身体也很好。"
我点点头，很小心的喝了一口。
"怎么样？"
他微笑着问。
"好......"
只一个字，就好象用尽我所有的力气。
怎么会有这样温柔的笑容呢？
让我有这样的感觉--
就算知道前面是个陷阱，也会义无返顾的跳下去。
"老师......"
他放下茶杯，凝神看我。
"什么？"
"你相信一见钟情么？"
他愣住。
我站起来，靠近他。
"我相信......因为我对老师，一见钟情。"
一个吻，轻轻落在他的唇上。
午休时间。
今天是年级主任守教学楼，所以，我们没有点心吃。
"你真的吻了他？？！！"
燕妮的声音震得我头疼。
"皓然，那可是你的初吻啊！"
"我知道......"
我当然知道那是我的初吻......可是，真的好想吻他，吻那个，让我一见钟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