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梦————冰魅
冰魅  发于:2008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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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休息一下就好。"
"那,明天早上一定要去医院!我先背你回去。"半夜里去医院也不见得他会少疼一点,肖磊弯下身子小心的背起严锐。
窄窄的小石经上,两个人的身影叠加在一处,慢慢的走。胸膛贴着的背上,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心跳。严锐的手臂搭在他的肩上,不敢用力,生怕那双手臂暴露了心底那些无法见光的情绪。他身上的气息搅得心一阵阵的疼,明明知道这一切都不会属于自己,却又贪恋得像多得到一些。不知不觉,热热的东西蓄在眼眶里,严锐抬起头,让眼泪往心里流。
肖磊低着头看着路上的碎石子。走得并不吃力,因为背上的重量很轻。他的体重相对于身高来讲,太轻了。浑身瘦得抓不到肉,可还是一味得苦着自己。看到他的样子就恨死他了!冤家啊!听说不是冤家不聚头,非要互相的折腾,想给得给不出去想要的要不来,这才算是缘分。肖磊侧头看看挂在肩上的两条手臂,月光照在上面,象牙一样的颜色。一只手轻轻揽过来,叹口气:"你还记得我们在这闹着玩,我装崴脚了要你背我,你说什么都不肯。小气鬼!"
严锐突然的咬紧了嘴唇,深吸了几口气才低声说:"谁让你只会耍赖,还怨我。。。。。。。"严锐忽然得住了口,耳边又想起那个夜晚花藤地下的私语。
"你什么时候能不在耍赖?"
"等你不再忽冷忽热的时候。"
当时的两个人好像就在眼前,欲说还休的眼神,呼之欲出的情谊,都在彼此站立的那一点空间里慢慢滋生。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想一想,其实很远。不该再念着了。
肖磊站住了,握着严锐手臂的手越来越紧。脸贴得很近,呼吸就在耳边。静寂的夜里,甚至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
"锐,我想要你一句实话,你到底有没有。。。。。有没有。。。。。。"
到底没有勇气说下去,脸已经烫得可以发红光了。肖磊很恼火自己的没用,可是心里又盼着,至少自己的意思他该懂。心被猛烈的敲打了,慌得不知道下一次该怎么跳。乱七八糟的跳做一团,严锐的手心里冒出汗来。有没有什么?有没有恨你?有没有疏远你?还是。。。。。有没有喜欢过你?你呢?你到底有没有?
"回去吧,有点冷。"静默了片刻,严锐轻轻地说。肖磊愣了一会,闷声说:"抱紧我,要上楼了。"

十二
没有惊动已经睡熟的人,肖磊尽量不出声音地把严锐放在他的床上,小心翼翼的扶他躺好。虽然很慢,严锐还是痛苦的哼了一声。被握住的手顿时紧了一下,严锐可以感觉到肖磊的紧张。慢慢的躺下来,感觉着他在身边,感觉着他关注的眼睛,心里摹得有点酸有点甜。浸泡的一颗心翻来覆去的,找不到一个安稳的所在。
握着他的手,肖磊顿在床边地上紧张的看着黑暗中严锐的表情。"疼吗?"严锐抿进了嘴唇,点了点头。不想在他面前掩饰伤痛,甚至还有那么一点想撒娇的意思,就是贪心的想得到他疼惜的眼神,关切的安慰。刚才他没有说出口的话,到底是什么?或许是一时的冲动,或许什么都不是。那藏着很久的一点心思终究还要自己收好。
胸口被紧缩的心脏压得很疼,严锐掉转脸,闭上眼睛。手依然被握着,没有松开。一只热热的手抚上额头,轻柔的抚摸。
阳光照进寝室里,大家都去上课了,只有严锐静静的躺在床上。他需要好好的休息几天了。看着阳光里飞舞的细小颗粒,寂寞占据了心的大部分。严锐直直的躺着,尽量得让腰部放松。药已经吃了,可是酸疼却一点也没有减轻的意思。这样的一天要怎么才能熬过去。伸手拿过耳机,塞进耳朵。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直到被一只手拉掉耳机严锐才醒过来。肖磊端着一只大饭盒回来了。已经中午了啊!严锐不太好意思,想支撑着坐起来,却被按在了床上。"你别动,就这样吃。"
"这样怎么吃啊?"直挺挺的躺着吃东西,还真没试过呢!严锐别扭的看着肖磊打开饭盒盖,他该不会想来那个吧!
"不要!"严锐立刻扭转了头,太难看了!
"听话,乖乖吃饭。吃完了好好睡。"肖磊把饭菜拌好了,用小勺送到他嘴边。严锐两只手捂着嘴,呜呜的说:"你当我是猪啊!不要,我能坐起来!这样我咽不下去!"
"
"不吃我灌你了!"肖磊扬起眉毛。
"我自己吃行不行?"严锐央求着。
肖磊想了想,这样的姿势也得确实不太好下咽。可是让他坐起来,他的腰受得了吗?俯下身子伸出手:"抱着我,慢慢坐起来。"还是让他自己使劲比较好。严锐垂下眼帘,听话的抱住他的脖子,让他把自己拉起来。其实腰上的伤没他想得那么严重,他反应的太过了。可是,心里很舒服。算了,娇惯自己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把被子枕头摞起来放在后面,扶着严锐慢慢的靠好。肖磊很不情愿的把小勺递给严锐,替他托着饭盒看他一口一口的吃东西。严锐吃得本来不多,躺在床上更没胃口,随便吃了几口之后就想放下。被肖磊抢过小勺强喂了几口,吃得严锐脸发烧。东西什么滋味的都没尝出来就混乱的咽下去了。肖磊拿过纸巾替他擦掉嘴角的一点痕迹,看着那双薄薄的唇,手指贪恋着柔润的温度,竟然不太舍得离开。
两个人,一个半躺着,一个默坐着。静寂的空气里,一些东西蠢蠢欲动。
扶他躺好,肖磊坐在他床边上,给他盖好被角。肖磊稍稍得向里边坐了一点,紧靠着严锐横躺的身体。大腿上被接触的地方顿时火辣辣的难受,严锐悄悄的往里挪了挪,肖磊立刻坐了过去,示威似的瞪他一眼。严锐转过头,抿起嘴唇。
手在他的手握着,不松开也不握紧。灼热的温度烫得心慌意乱,严锐不知道该抽出来还是任他握着。很久,谁也没有动。总不能一直这样做着,严锐拉拉他的手:"去吧!下午还要上课。"肖磊不动,一只手撑在他的身体旁边,半侧着身子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分明的感觉到那点耍赖的意思。乌黑的头发遮着面容,他是很会撒小孩子脾气的。严锐没法,又拉拉他。还是没反应。心一下一下的动了,柔柔的软软的。
"去吧!啊~~"略带了点央求。这样沉沦下去不知道那点心思会放肆成什么样?严锐推推他的肩。肖磊不动,任性的拉着他的手,慢慢的揉。低着头,肖磊闷闷得说:"叫我,我都没听你叫过我。"严锐深吸口气,你要我怎么叫你?
抬起头看着严锐,眼神里的东西想只鼓槌在狠狠地敲着严锐的心。呼吸顿时乱了。
"叫我的名字,锐。"
严锐的呼吸停止了,定定的看着他。一刹那间,百转千回,百位杂陈。肖磊拉起来严锐的手送到唇边,牙齿一个一个的咬他的指尖,咬一下就瞟他一眼。就是块木头也知道他的意思,那牙齿尖像是咬在心尖上,酥酥麻麻的疼,暖暖酸酸的痒。
"啊~~"情不自禁的一声轻呼,严锐的魂都要飞了。他的舌尖在舔,舔着细长的指尖。手发抖了,浑身都在抖了。猛地抽出手,惊慌失措的严锐不知道该怎么掩饰,只好低下眼睛不看他,睫毛瞬间像扑闪着翅膀的蝴蝶。肖磊被这一声刺得浑身的肌肉紧紧绷着,紧张的微微颤抖。粗重杂乱的呼吸自己都可以听得见,慌乱的眼神被定住了一样,看着下面同样慌乱的严锐。
或许是神差,或许是鬼使,肖磊竟然慢慢的俯下身去。距离那扑闪的睫毛越来越近,心也快要从嘴里跳出来。严锐半张着嘴却无法呼吸,实在无法面对如此强烈的冲击,只好闭紧了眼睛选择了逃避。温热的呼吸越来越近,终于在唇碰触的一刹那,心脏停跳了。
隔壁的门突然的响了,不知道那个冒失鬼匆匆忙忙的跑进寝室,连门都来不及轻关轻纺。脚步声匆匆得来又匆匆的去,只留下更加寂静的空气。屋里呆呆的坐着肖磊,躺着严锐,两个人的脸都红着,谁也不敢看谁。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有天知道。
下午的课肖磊像是吃了兴奋剂,看什么都高兴看见谁都亲切,恶作剧做鬼脸耍宝耍赖把个练功房折腾得鸡飞狗跳的,气的那些男孩女孩们没办法,最后好几只脚落在肖磊的屁股上:"肖磊!你是不是吃错药啦?"
夜深人静,只有风不时地刮过树梢,发出一点呜咽的声响。屋子里静悄悄的,严锐睡得很熟。绯红的脸上有一点微微的笑意,不时地在怀里的枕头上蹭一下。似乎在坐着很甜的梦。床头的风铃晃动了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十三
从天而降的大雨,把郊游的孩子们堵在了林间山上。然而欢快的心情并没有受到影响,因为手紧紧的被他拉着,钻进了似乎早就预备在那里的山洞。洞里宽敞幽深,淙淙的流水声,洞外的雨声把环境渲染的温柔多情。面前的人咬着嘴唇笑着,拉着自己的手面对面地看着。看的脸红心跳,嘴唇上的渴望竟然像火一样烧起来。那种温润的接触,想一下都心惊肉跳,可是真地想再要一次。
看到他的脸慢慢得靠过来,手搂住自己的腰。严锐呼吸艰难的闭上了眼睛。忽然,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腰上传来!严锐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狰狞冷笑的脸!一双厉爪已经深深刺入自己的腰,面前曾经那么熟悉的人呢?那个心疼着怜惜着自己的人呢!
"磊!你要做什么?不,不要!"发不出来的喊声闷在胸膛里,快要炸开了。腰就要被折断,撕裂的剧痛无法承受。更加承受不住的是心的撕碎,无法呼喊的严锐更无力挣扎。血喷涌而出,面前的人早已变成狰狞可怖的怪物!
"啊!"猛然惊醒的严锐从床上弹了起来,随即就被猛烈而真实的疼痛击倒了。冷汗已经浸透了头发,滴在枕头上。原来是一场恶梦,严锐轻轻得喘口气,咬紧了牙抵抗着腰上的剧痛。怎么突然这么疼了?
已经睡不着了,严锐疼得躺不住,慢慢得坐起来,靠在床头上。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尽量的减轻疼痛。梦里可怕的一幕再也不愿意回想,那一定是疼极了胡思乱想的。可是越是不去想,那念头就越钻出来。我最深爱的人伤我却是最深,这句歌词,写得好狠。
茫然的看着黑暗中的风铃,风铃微微的动了几下。似乎有一点光亮闪过,还没等严锐惊讶的看清楚,光亮一点一点的燃起。每一片竹叶渐渐变得通体透明,闪着奇异的光亮!严锐目瞪口呆的看着,一时竟忘了疼痛。碧绿透明的竹叶慢慢的旋转起来,一层薄薄的雾气里,严锐又看到了那片遥远的迷蒙的竹林。
苍翠的竹林,海一样的无边无际。修长挺拔的翠竹,每一株都像是挺拔的男子巍然屹立,清秀脱俗。绿雾弥漫,不远处,一直背身而立的人似乎在微微颤抖。他在痛苦吗?如此的悲伤,无法承受的悲哀重重的压过来。你是谁,到底为了什么,为了谁一直等在那里。你的悲伤我不懂,可是却息息相通。你看看我,让我也看看你。
似乎听见了严锐心里的呼唤,绿色的身影慢慢转过身来。鬓边发丝微拂,秀美的面容不似凡间。只是那双秋水中沉沉的伤痛,郁郁的悲哀让人不忍看。
"你,你是谁?"惊愕的严锐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拼命的想喊出来想靠近一点把他看清楚,却始终隔着淡淡薄雾。慢慢的,绿色的身影再次转回身去,只留给他悲伤的一瞥。
竹叶上的光亮渐渐暗淡,绿色的薄雾消散了。一片竹叶飞起来,闪着微弱的光亮落在严锐的掌心里,化作一滴碧绿的泪珠。握紧掌心,冰凉的感觉一直伸进心里。这不是梦,却也不是现实。是耶非耶?无从说起。无边的怅惘像网一样撒过来,罩住了严锐。
肖磊买了满满的一饭盒饭,手里还端着一只盘子匆匆的往宿舍楼跑,一路上小心翼翼的生怕撒出来。用后背开了门,肖磊快活的喊着:"锐,今天有糖醋排骨!我还买了~~"
屋里空空的,没有人。严锐的床上被子床单整整齐齐,他早就离开了。等了一会,严锐没有回来。周围的空气显得格外寂静。他去哪了?一上午并没有看见他的影子啊?早上的时候看他睡得很香就没叫他,是不是他自己回家了?肖磊纳闷得放下手里的东西,拿出电话。铃声响了,闪着光亮的手机就放在枕边,他没带着。背包衣服甚至电话都没带着,他去哪了?
面对面的坐着,严锐看着神情忧郁的张潇。张潇两只手交叉着,往日浮在脸上的温和的微笑消失了。眉头上紧紧锁着的悲哀让人不忍。
"我猜,你可能知道这个。"严锐低声地说,摊开的手掌里晶莹碧绿的水珠,已经凝结成一颗清透的明珠。是你说过有什么难言的事来找你,是你给我的感觉,你知道这一切。
张潇怔怔的看着摊开的掌心里晶莹的绿珠,伸出手接过来,爱怜的握紧。默默的垂下头,很久很久,才略带沙哑的说:"云飞,你还记得山顶的老梅吗?"
谁?云飞?严锐迷惑的看着张潇,但是突如其来的一股悲伤猛地摄住了心神。面前的张潇泪眼朦胧,伸出的手微微颤抖。茫然的看着他,严锐无法理解他的神情,却也无力阻止自己的悲伤。张潇的手在空中顿了顿,落在严锐的肩上。重重的按了一下,起身离开了。只留下茫然无措的严锐,满面泪痕。
静静的坐在江边的长椅上,刚刚下过第一场雪,薄薄的雪覆盖着冰面,很漂亮。出神的凝望着江流的尽头,所有无法解释的奇异都压在心上,严锐没有能力解释也无力摆脱。长长的叹口气,与其被毫无头绪的困扰缠着,也许什么都不想才是最明智的。
紧蹙着眉头,心事重重的严锐并没有注意到屋子里的人正瞪着他。"你去哪了?"肖磊站起来看着他。严锐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梦境里的疼痛又猛地席卷而来。
"出去走走,怎么了?"掩饰的转开眼睛,严锐低着头从他身边走过。淡淡的态度像根冰刺一下子扎进热热的心里,肖磊被刺的恼火郁怒 。眼睛死死的盯着严锐 :"出去走走?走了一整天?你的腰刚好你知道吗?你凭空消失了我都不知道去哪找你知道吗?我在这里一直等着你你知道吗?"
脸涨起来,严锐转过身看着他:"你喊什么!我去哪里都要你同意吗?"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了,各自转开眼睛。肖磊气呼呼的沉着脸,焦躁的靠在门边看着外面黑下来的天空。严锐咬着嘴唇,看见了床头上包着好几层毛巾的饭盒放在暖气上,心里有些歉疚又不好说出来。把手放上去取暖,温热的饭盒也暖着心。
"你知道山顶的老梅吗?还有,云飞。"许久,低低的声音传过来。肖磊迷惑的看着他:"你说什么?""没事,没什么。"严锐轻轻的叹了口气。自己也没有弄明白的事情,他又怎么会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藏着怎样的玄机?那个云飞,到底是谁?
练功房里,严锐坐在地上,面前是编导老师。
"这都是你的想法吗?我得说,太美了。但是这样的美过于戚伤,感觉虚无缥缈甚至有些绝望。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呢?你才这么年轻。"编导老师严肃的看着他,面前的孩子是真地把一颗心沉到了舞蹈里。这样的孩子让人心疼,因为只有情感极其细腻的心才可以深入的感悟艺术感悟舞蹈,而这样的心也最容易被伤害。
"老师,我想试试看。"
练功房里,腰上系着厚重的护腰,严锐练得浑身是汗。腰伤其实还需要更长时间的修养,但是已经没有时间了。比赛就要开始,心里的竹梦还需要仔细的捉摸。默默地对着镜子揣摩着,梦里那片缥缈的雾在心头缭绕。
严锐,你在逃避。你到底害怕些什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严锐定定得站着。是怕失去吧?已经得到的温暖是无法容忍再失去的,如果注定是一个幻想,又何必堵上自己根本就输不起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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