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母亲————velownica
velownica  发于:2008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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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降生到这个世界时,是一个春天的凌晨。据父亲说,哭个不停的我,一到他怀里就不住地笑--还眨着一双大大的蓝眼睛,像一个天使。
或许是冥冥中知道抱着我的人会爱我一生一世吧。我这样对父亲说。这时,父亲看着我时的笑容有些悲伤,他拥着我,轻轻地说:"我的念悠,只有你,才不会被我的爱伤害。"


母亲是那样的冷漠,年幼的我从没有被她抱在怀里的记忆。她看我的眼神也总是淡淡的,像看一件多余的摆设--不喜欢,又不能丢掉。因此,我和她不亲--应该说,是惧怕。以至于,现在见到母亲,肌肉都会绷得紧紧的。
我童年的记忆中,大都是父亲。他是作家,常常在家里。
哄我玩的是父亲,陪我睡觉的是父亲,教我念书的是父亲,安慰作了恶梦的我的也是父亲。
"念悠。"我喜欢听爸爸唤着我的声音,听起来那样舒服。父亲的声音总是纯净、温和的。我喜欢听他念诗,尤其是那句"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爸爸!"每当我叫着父亲时,他总是会开心地笑着。无论何时,父亲总是笑脸迎人。笑容风轻云淡,有着看不尽的韵味。


我喜欢我的名字,因为那是父亲取的。"念悠",为什么叫念悠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父亲书桌抽屉的最下面,有一个男人的照片。那个男人有一头柔软的短发,俊美到冷冽的相貌,以及如冰般尖锐的视线。
他,叫"何悠"。
"念悠",是"想念何悠"的意思么?我从没问过--尽管我很想知道。无数个夜晚,我看见父亲对着他的照片独自饮泣,口中还呼唤着他的名字。
那种景象,让我心碎。我知道,问父亲任何有关"何悠"的任何一件微不足道的事,父亲都会伤心。
会让父亲伤心的事,我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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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大概是在我五岁的时候和父亲离婚的。本来她就没有照看过我,她在与不在,对于我并没有设么差别。
"念悠。"在母亲临走之前的一天,她唤了我。自从我有记忆,母亲唤我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走到她面前,无端的恐惧让我用受惊的眼神看着她。
母亲也用审视的目光盯着我,令我的不安有加深了几分。然后,她用一种寂凉的语气,又像对我说话,又像自言自语的开了口:
"你为什么就不能多像我一点呢?长得像我一点,我会带你走......即使不像,哪怕你亲近我一点,多亲近一点,我也会带你走啊。可是......你...怕我?念悠......我是你妈妈啊......"
听着她凄凉的语气,我的心也跟着一起在颤动,她毕竟是我妈妈,我的生命出自于她。我喃喃的开口,唤了一句:"妈妈......"
"够了。"母亲放下我,刚刚的脆弱仿佛从未有过,"去找你爸爸吧。"
我的母亲,因为我不像她,因为我不和她亲近,所以她不爱我。
即使是只有五岁的我也懂得:爱,要付出才有回报。


"对不起,念悠。"母亲走后,父亲抱着我,脸上的笑意,满是愧疚与无奈,"以后只剩爸爸和念悠了。"
看着父亲忧郁的侧脸,我将唇贴在了他柔软的颊上,"念悠,只有爸爸就够了。"
清楚地,父亲眼中,闪着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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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中自己的脸,照片中父亲的脸。
大大的眼睛为微吊稍,瞳孔是蓝色的,高而直的鼻梁如玉雕一般,嘴唇薄薄的,稍稍一抿,就是个微笑。
这就是我和父亲的长相,几乎是一模一样。但是,我的头发是卷的,松松的披在颈子上;父亲的脸是鹅蛋脸,我的则是下巴尖尖的瓜子脸;眼睛,也比父亲的要大上一些,因为常常撒娇,总有些俏皮。所以说,但论长相,我也有些像母亲,比本来就是俊美男子的父亲更漂亮一些。有人说:父亲的长相是俊朗,我的长相是美丽。
无论怎样,我喜欢这张脸,因为它像父亲。
但我永远学不去,我最喜欢的,父亲的笑。
父亲总是默默地承受一切,微微的笑着。所有的悲伤、所有的苦涩,都用微笑掩盖了过去。那张笑脸,让人心醉,也让人心疼。
我总想抚摸着父亲的脸,告诉他,他令我心疼。
但我没有这样做。
温和的父亲,骨子里是骄傲的。那骄傲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他的心,那骄傲是他心的屏障。
即使是我,也不能逾越他的骄傲。


其实说,七岁的我足够智慧的。我认识到自己无法保护父亲,我认识到自己的弱小与年幼。
因此,我盼望着长大。可日子偏偏与我过不去,总是过得很慢、很慢。
总是幻想着,可以有一天:父亲会因为我而露出真正开心的笑脸--没有心事,纯粹的笑容。在父亲的脸上绽放出那样的笑容,一定如琉璃一样美。


至少在我七岁时,这只是个幻想。

(六)

那是我八岁的一个下午,阳光让一切变得有些模糊。或许并不是因为阳光的缘故,而是十年的时光,让记忆变得模糊与暧昧了起来。
父亲的交游很广,但朋友却很少,家中自然很少有客人来拜访。冷冷清清的,有种闲适的味道。直到现在,我也受不了嘈杂的环境。我喜欢安静,在安静的环境中,我可以忘记自己的存在,而感受到空气的流动。


基本上是作为摆设的门铃突然响起,着实吓了正在客厅玩耍的我一跳。
打开门,一张英俊而冷冽的面容映入我眼帘。当然,对方没能发现我的存在,我也只能仰视他。
然而,我认出了他。
他是父亲照片上的男人--虽然它比照片上看起来成熟了一些,依然尖锐的眼神中也有了几许沧桑。
他,就是"何悠"。
我的名字,就是在怀念他。


"叔叔,您找我爸爸?"
听到我的声音,他才注意到我。不得不承认,当时只有一米多的我,何悠必须要蹲下才能直视我。
"你爸爸......"何悠的声音很有磁性,听起来很好听--只是有些发颤。
"我爸爸是凌寒。"抿起嘴,我笑了一下。然后,我觉得有必要说明一下:"我叫‘凌念悠'。"
不出所料,他酷酷的眼神有一丝动摇。


"念悠。"听到我说话的声音,父亲担心地走了出来。在看见站直身体的何悠后,一向沉稳的父亲竟叫了起来:"悠!"
被叫到的人唇角勾了起来,微微的、带有一丝狡黠的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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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坐到沙发上后,就开始用我听不懂的语言交谈。
父亲脸上的表情是我从没看过的,一种深深悲伤的样子。
何悠略略忧郁的表情和父亲凄楚的表情,构成了一幅很美的图画。痴爱着美丽事物的我,理所应当的痴望着他们。
不知何悠说了些什么,父亲哭了起来。比起独自饮泣时寂凉的样子,此刻的父亲更加惹人怜爱,有种说不出的娇媚。"梨花一枝春带雨",这是些杨贵妃的,但我觉得更适合形容父亲。
揽过父亲的纤腰,挽着父亲的肩。何悠的唇结结实实的贴在父亲唇上。这种场面给当时的我不小的打击,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只是更加呆呆的看。
当何悠放开父亲后,满脸通红的父亲说了唯一一句我听得懂的话:"我儿子在看呢!"说完,就被何悠拥进怀里--又似乎像是父亲自己钻进去的。
"喂,小鬼!"何悠一扫刚才的忧郁,换上一脸的不可一世,"知道我是谁吗?"
从冲击中缓过神来的我,想要恶作剧。于是,仰起稚气的脸,无邪的开口:"妈妈!"
结果,自然是某人铁青了脸,另一个人笑岔了气。


我终于看到了父亲没有心事、纯粹的笑容,真的比琉璃更加美丽。

结尾

风,轻轻吹了起来。我的故事,讲完了。
银杏叶,飘飘摇摇得落到我头上。未及拿开,一双手已替我拂去。
抬眼,对上一双满是笑意的眼。如希腊雕塑般端正的脸上,漾开温柔的笑。
"银杏树下的少年,总是故事的精灵。"一把优美的嗓音,随风飘入耳中。
"想听故事么?"我问。
"如果你愿意讲给我听。"
"只要你愿意听,我会讲给你一个故事,一个爱情故事,一个关于我的父亲母亲的故事。不过,你要请我和一杯好差。"我放下笔,轻轻的朝他笑。
"好啊。我请你和一杯‘洞顶乌龙茶'。"
手,被他执起。我想起了爸爸和"妈妈"。十指交缠的他们,手牵着手的我们。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番外

何悠成为我"妈妈"后很长一段日子,对于我,生活并没有太大改变。
上班的何悠,在家的父亲,上学的我。和母亲在家时没有什么分别。只不过,父亲和母亲在一起很少有交流,而冷漠的何悠与话很少的父亲,却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何悠给我的印象是一个拥有酷酷外表的健谈男性。但在以后的日子中,我才知道:他除了对于包括我们父子在内为数不多的人以外,完完全全是万年不化的大冰山一座。
几乎没有过客人的家里,多了一对常客:堂叔凌冰和伊凡叔叔。他们的关系和父亲与何悠一样,是不能结婚的"夫妇"。堂叔像个小孩子,爱吵、爱闹、爱撒娇耍赖。伊凡叔叔很呱噪,而且有说不完的废话。只要他们一来,家里总是热热闹闹的。
父亲变了,家也变了。没有改变的,只有我。
我依然是那个乖巧听话的念悠,依然是那个像洋娃娃一样的美丽孩子,依然是个懂事的小大人。唯一改变的是,我不再粘着父亲。虽然父亲对我的疼爱依旧,但我还是疏远了父亲。


清楚地记得那天夜里,可怕的噩梦将我从梦境驱逐。
跑到隔壁--父亲与何悠的卧室。已经到了门口,我又停下犹豫要不要进去。
门,是虚掩着的,里面有轻微的说话声。我轻轻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我呆立在原地:
裸着上半身的父亲依偎在同样赤裸的何悠怀里,父亲的眼神是那样妩媚,我从没见过父亲如此美丽的样子--微微绯红的眼角,蓝色的眼睛中漾着情色的味道。两人深情地对视着、交谈着,带着满足的幸福。他们的世界中,只有彼此,其他的,全部不需要。仿佛拥有了对方,就拥有了世界上的一切;彼此是对方的唯一,彼此是对方的一切。


我默默的退了出去,精神恍惚的回到了房间--我甚至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刚才的一幕在我眼前挥之不去,当手上感觉湿润时,我才发现,泪水早已不断地从眼眶中涌出来。抬起湿漉漉的手去拭,结果反而越抹越多。
钻进被子里,我呜咽着。
风,吹着窗外的树,发出可怖的声音,令我恐惧。
"念悠,不要怕!念悠,不要怕!念悠......"我不断的叮嘱自己,而口中说出自己的名字更无法抑制我的悲伤。咬住下唇,我在被子里瑟缩着、哭着。
我失去了不爱我的母亲,又失去了爱我的父亲。从现在开始,凌念悠要一个人去面对所有的一切。究竟我是为了什么才出生的?无爱的婚姻,不被期待的出生,"凌念悠",连名字都是为了别人而取。而现在,我唯一的亲人也不再需要我了,我的生存价值到底是什么?
带着对于生命的悲伤,我在哭泣中渐渐沉睡。意外的,噩梦并没有再次侵扰我--或许是因为我不再害怕恶梦--现实中的悲伤比噩梦更令我心碎。我想,我不会再梦到比现在更加凄惨的事了。


温柔的手,抚摸着我的头。从小心翼翼的动作中,我可以感觉到满满的关爱。
"爸......"迷迷糊糊的我,张开眼睛。并没有看到父亲湛蓝的眼睛,却望到了一双暗若夜空的眸子。"妈......?"我做了起来。
"小鬼,知道什么是‘祸从口出'么?"何悠的鼻尖贴上我的鼻尖,闷闷得说。
我腼腆的笑了,现在看到他,无疑令我更加痛苦。
"做恶梦了?"修长的手指抚上我的眼角,满怀着爱怜。
我摇摇头。
"那怎么哭得连被子都湿了?"他的手指又点上我的鼻尖,"脸也哭花了。小孩子不许说谎喔。"
"为什么不是喜极而泣?"
"凭你的脑袋暂时是不会做那么有深度的梦。"轻轻的,他敲了我的头。
"反正不是恶梦。"撇撇嘴,我又躺下了。
他一幅困惑的样子瞅瞅我:"你爸爸说,天气不好时,你总会做恶梦。"
"那爸爸为什么不来?"
"我不行吗?都是‘爸爸'。"我抬眼,看见他拙拙的笑脸,竟觉得很是可爱。
"你不是爸爸,是妈妈。"一字一句,我说得清清楚楚。
"小鬼。"他无奈的笑了,伸手替我掖了掖被角,叹了口气,"寒他这些天连夜赶稿,好不容易休息一下。他说,你夜里好登被子,有时还会做恶梦,总是不放心。"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何悠又一次摸了摸我的头,郑重的问:"念悠,你讨厌我吗?"
"不讨厌。"说实话,何悠对我很好,也很疼我、宠我,比父亲更甚。
"你爸爸和我的关系......你知道吧?"
"世情人,也就是普遍意义上的同性恋。"
"你讨厌是同性恋的你爸爸吗?"
"不讨厌。"我又说:"爸爸和妈妈在一起时,很幸福。会幸福的感情,不会是错的。还有......"坐起来,靠在何悠身边,"爸爸喜欢的人,我也喜欢。而且,我没有理由讨厌你,更不会讨厌你。因为......我是‘念悠',虽然爸爸没说过,但我知道,我从出生就是为了想念你。"
何悠紧紧抱住我,可以感觉出,他在颤抖。我依然是乖乖的,享受他的怀抱。
"这些话,应该也对寒说......"
我看看他,没有说话。
他看看我,也没有说话。
慢慢的,我笑了,依然没有说话。
"你...有什么要求?"他满脸狐疑的看着我,"你和寒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要有要求就笑得特别灿烂。"
"呐,妈妈~爸爸让你代他来照看我。"
"是。"
"我睡不着的时候,爸爸总会陪着我睡的。"
"你是说......"
"不行就算了。"
"你还真是缺乏爱。"
撇撇嘴,他一翻身,搂着我躺在小床上。我的床太小了,他修长的身体只能蜷着。
"我是缺乏母爱耶。"因为不习惯他的搂法,我不停的动着。真不舒服。
"别动了!再动我把你丢下去。"很有气势地说完,又小声嘀咕:"寒的教育方法是不是有错?这小子有性格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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