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音 ————hifumi
hifumi  发于:2008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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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承烨发现了这个奇妙的场景,若有所思地握着下巴,笑了起来:"算了,干脆把他抱到楼上的卧室里睡吧。省得着凉生了病还要人照顾。啊,二楼左转第二间就是。"
[自由自在]吴泽恩点点头,慢慢地把段非抱了起来。出乎意料的是,明明是一个20多岁的男人,抱起来的感觉却意外得轻。吴泽恩暗暗吃惊,一边上了楼。
一开始怎么折腾都闹不醒的段非在放到床上的一刹那却突然睁开了眼睛,令吴泽恩不免怀疑之前的倦意是否只是一种演技,可看到他依然朦胧的眼睛,这种想法立即不攻自破。
见段非似乎比刚才清醒了不少,吴泽恩就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如果还想睡的话就把鞋子脱掉,没事的话我就先下楼了。"虽然只是一句简短的话,却不知为何用了对小孩子说话的口吻。就算对方的长相、性格有多么像一个小孩,他终究还是一个比自己大6岁的大人啊!患过自闭症又是个同性恋,这个男人还真是喜欢给别人添麻烦......吴泽恩暗自在心里摇了摇头。
"如果你的确无法对他有超越友情的感情的话,就不要给他任何希望。"吴泽恩想起费柏的话,又挤出一个苦笑。泽恩自己清楚,段非只是对自己的声音和文笔感兴趣而已。这点段非在咖啡厅里时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记得当段非得知吴泽恩是个不折不扣的异性恋,那一晚的事纯粹是个意外之后,段非只是无所谓地一笑,一板一眼地说:
"因为那时你很熟练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也是同类呢!......要是早知道你不是的话,也许就不会发生那件事了。"
也许吧。如果那天小织像一个真正的女友一样为自己庆贺生日的话,自己也不会一个人在家里喝得烂醉,如果那天阿黄和小白没有闹着要出门,如果那天段非像往常一样下了班直接回家睡觉,而不是特意绕到那条自己从没有去过的街上,......到底要多少个"如果",才可以保证两人永远不会见面?也或许,即便那晚什么也没发生,两人终究还是会有不得不见面的一天吧?
这种奇怪的缘分......还真是让人不敢领教......
吴泽恩只觉得脑子里乱成一团麻,只能摇摇头让自己放松下来,重又将视线移到了段非身上。段非的脑子看来还不太清醒。听到吴泽恩的声音,他只是歪着头,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吴泽恩看他似乎还很困的样子,于是从床上站起来准备走人。
"别走......"这时候,段非出其不意地拉住了吴泽恩的袖口,同时歪下头,整个人都倚在了吴泽恩的背上。被段非靠着的泽恩没办法转身,想叫他放手,却听见段非模糊的声音从身后断断续续地传到耳里:
"不要走,你说过你要陪我的......"


"你在说什么啊?"吴泽恩心里一阵慌乱,连忙拉开段非澄清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段非没有回答,他已经顺着吴泽恩的背滑倒在床上,沉浸在浓浓的睡梦之中。吴泽恩无奈地替这个大小孩脱了鞋、盖上被子,离开了崔承烨这个充斥着诡异的檀香味的房间。
关上门转过身,迎面却撞上了不知已经在门口站了多久的崔承烨。吴泽恩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礼貌地说:"崔先生,他已经睡着了。"
"啊?哦,我猜也是。"崔承烨迷糊起来的样子和段非很像,吴泽恩看着那张怎么看都是混血儿才有的端正面孔上傻傻的表情,总觉得有点可笑,但终归没有笑出来。
"你知不知道是我想见你才让他们把你带来的?" 吴泽恩准备下楼的时候,崔承烨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段非提过。" 吴泽恩定定地凝视着崔承烨似笑非笑的神色,实在无法将这个人和段非、费柏面前的人联系到一起。他的脸上挂着轻佻的笑容,勾起的嘴角有些许示威的意味,但又似乎只是当事人不经意中做出的表情。
"你叫他‘段非'啊?那你也直接叫我名字好了,‘崔先生崔先生'的听起来还真别扭。"崔承烨呵呵笑起来的样子也和段非很相像。吴泽恩不禁奇怪自己刚才怎么都没发现,崔承烨的长相、语气和段非都十分相似。只不过段非的线条比较柔和,崔承烨更有一种棱角分明的、似乎是雕刻出来的硬度。
崔承烨一旦笑起来,整个眼睛就顿时充满神采,精神奕奕的样子让观者为之一振。刚才由于对方古怪的表情而产生的压力也伴随这笑容的绽开烟消云散,吴泽恩也变得轻松自在起来:"这么说来,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什么事......?"崔承烨不好意思地笑笑,"因为段非提起你时总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所以我就想看看你本人是不是真像他说的这么好。"
"结果呢?" 吴泽恩不由好奇起来,这个当红作家会给自己什么样的评价呢?
"不错。虽然一开始有些紧绷感,但放松下来以后给人的感觉就非常好。虽然没有说话,但看的出来你也在思考我们说的事情。你光是坐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让我也不由自主紧张起来。因为不想丢脸,就卯足劲和费柏争了个面红耳赤,没想到反而把你给忽视了。哈......"
吴泽恩想起之前自己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两个大男人你一言我一句争论不休时的场面,也放声笑了起来。崔承烨笑够了,突然压低声音问道:"费柏没有威胁过你什么吧?"
"威胁什么?"
"比如强迫你对段非好一点或者凶一点什么的。"
吴泽恩的脑海里立即浮出车上的那一幕。因为对崔承烨的印象不差,何况他们三人又是多年的朋友,觉得说出来应该无妨,便一五一十地把费柏的话都告诉了崔承烨。
"那个家伙!别理他!这人从以前开始就喜欢瞎担心。"崔承烨皱了皱眉头,"要我说,喜欢不喜欢这种事情都是需要时间磨出来的,怎么可能预先知道还顺带做什么预防呢!"
虽然这种说法很奇怪,但吴泽恩对崔承烨的观点倒是完全认同。不过就这么轻易地全盘否定费柏的话似乎有些不公。"也不能怪他,费先生也是担心段非才会这么说的。"
"用不着替他说好话!我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崔承烨定神思索了2秒,转而又问:"对了,听段非说,你不是吧?还已经有女朋友了?"
不是......?吴泽恩突然意识到崔承烨指的是性向的事,于是赶紧点点头。
"呃......事先声明啊!我不是支持费柏那家伙说的话,只是给你点建议而已!" 崔承烨的口气很急,似乎努力想和费柏划清界线。直到吴泽恩点了头,他才像放下了心一样把话说完:
"说句老实话,如果不想给自己添麻烦的话,还是不要对段非太好。这小子一旦缠起人来可不是想甩就甩得掉的。"

10
"泽恩!"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吴泽恩有些痛苦地抬起头。坐在自家门前的身影果然是满脸冻得通红的段非。看到吴泽恩吃力地冲自己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段非兴奋地站起来,让开路方便吴泽恩开门。
自从那次尴尬的邂逅之后,已经过了整整2个多月,天气也终于彻底冷了下来,寒假也快到了。虽然吴泽恩借期末考试快到了要好好复习的名义不准段非来学校找他,后者还是每天雷打不动地在家门前等他,每天都要赖上个把钟头才肯回去。想起崔承烨的警告,吴泽恩暗暗感叹"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虽然这么说对不起正值壮年的崔承烨。
不过总比来学校吵吵闹闹的好,吴泽恩自我安慰地想。
有一段时期,段非每天都会到吴泽恩的学校报到,还到处宣扬两人是多年的好友--从吴泽恩高中那年第一次给《隐梦》投稿算起。那段时间里,吴泽恩天天被来自各个班级、年级的女生纠缠不清,说来说去不过是问一些"你和段非怎么认识的?"、"段非平时有什么喜好?""费柏帅不帅?"一类的无聊问题。课上不好倒也算了,一想到难得被这么多女生同时包围、话题却总是围绕着另一个男人,吴泽恩就更加愤愤不平。
"小白!阿黄!想不想我啊?"段非丝毫没有注意到吴泽恩的不快,只是一如既往地抱着两只兴奋的小狗在一边笑个不停。"别舔我的脸!痒死了!"
"没事的话你就早点回去吧!" 吴泽恩不露声色地暗示段非快点走人,"再晚点就要没车了。"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走回去。"真不知道段非是天生迟钝还是故意装傻,他依旧满不在乎的样子,专心地和两只小狗玩得不亦乐乎。
吴泽恩把狗食放在碗里摆到地上。听到碗落地的声音,两只狗立刻抛下段非飞快地冲向饭碗。段非皱了皱眉,但还是站了起来。他从宽大的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CD,眯着一只眼睛冲吴泽恩笑道:"女子十二乐坊的CD哦!我托人从日本买来的。要不要听?"
吴泽恩本想拒绝,毕竟这么一来段非又有借口在这里坐上半天。还没等他把话说出口,段非已经熟门熟路地把CD塞进机器里,顿时音乐从喇叭里汹涌而出。
"先听这首:《伊沙贝拉夫人》。"
曲调出人意料的柔和悦耳。吴泽恩曾在电视里看到过关于女子十二乐坊的报道,原先总以为是类似于古典辣妹的组合,现在才知道原来她们也拉这样轻柔的曲子。吴泽恩不是个懂音乐的人,平时充其量也只是偶尔哼几下斯坦·盖茨的曲子罢了,但即使对音乐没什么研究的他此时也察觉到这个组合的厉害之处。而段非对声音的敏感度或许真如费柏所说的那样到了某个层次。
"很美的曲子。"段非低头凝视着地板,"美到让人害怕的地步。"
"既然美的话,又怎么会‘害怕'呢?"
"我第一次听到你的声音时,也有种害怕的感觉,心脏仿佛被某种力量揪住了一样。那时候,我几乎都以为自己得心脏病了。"段非露出自嘲的笑容,吴泽恩从来不曾想过粗神经如他也会出现这种表情--或许这个才是万人崇拜的段非本尊吧!
"我一直以为,只要能够和你足够接近的话,只要能够习惯,就不会害怕了。就像听曲子一样--不论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听时有多少种感动,时间久了,情感自然会冷淡下来。这时候,激动也好,害怕也好,什么样的情绪都只是回忆而已。"
吴泽恩不知为何有种害怕的感觉。种种疑问也随之而来:站在这里的人真的是段非吗?这个段非真的是自己所熟悉的、爱缠人到讨厌的地步的男人吗?吴泽恩下意识地想逃,他不敢听段非继续说下去,强烈的预感告诉他,段非接下来要说的话是听不得的......
"可我不行......我做不到。即使是现在,我还是会害怕......"
段非依旧低垂着头,长长的刘海盖住了脸颊。算不上宽阔的肩膀顿顿地抽动着,两手垂在身体两侧,右手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好冷......为什么,夏天还这么远呢?"

11
真搞不懂这个男人!
吴泽恩忿恨地在心里一遍遍咒骂着。
那之后的每一天,吴泽恩都会早早地赶回家里,生怕段非站在门口受冻着凉。可每当冲到门前看到空荡荡的门口时,失落感自然不言而喻,除此以外,更多的是不满和愤怒。平时想赶都赶不走的人,如今竟来了个大转变。自那个莫名其妙的夜晚之后,段非就再也没有在吴泽恩的视线中出现过。好不容易习惯了他说话、做事的模式,屋子里也逐渐摆满了他专用的杯子和抱垫,现在倒好,竟然就这么抛下一句莫名其妙的"我害怕"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吴泽恩时常回忆起那天晚上的事。段非低低的声音,抖动的肩膀,充盈在房间每个角落、仿佛要吞噬一切的音乐......什么叫作"我新买了一张CD",这分明是事先预谋好的!段非一定是故意选了这首曲子作为自白时的背景音乐。难怪现在自己一想起当时的场景,心悸的感觉就越发变本加厉,一浪猛过一浪。
本想和以前一样直接到段非的单位门口等他,但在期末考将近的节骨眼上,吴泽恩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应付段非的事情,只能侥幸地认为段非耐不住时自然会再来找自己。于是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地从指间悄然滑过,最终,直到考试结束、寒假开始,吴泽恩还是没有见到那个让人忧心不已的始作硧者。
"泽恩,我叫你你没听见啊?"小织摇晃着吴泽恩的手腕撒娇。原本应该是惹人疼爱的动作,这时却有一种令人厌恶的做作感。
"你刚才说什么?"
小织淘气地扬起眉:"我是说,你不是和段非很熟吗?能不能让我和他见个面啊?人家最喜欢他的文章了。"
"不行!"吴泽恩不快地撇开脸。怎么说来说去都是段非!我才是你的男朋友吧?
"小气鬼!"小织拎起一个抱垫扔在地上,跪在上面懒洋洋地翻着吴泽恩收藏的爵士CD。吴泽恩自顾自看电视,两只手忙里偷闲地抚摸着身边两只昏昏欲睡的小狗。
"这是什么?"小织又不安份地叫起来,"你什么时候开始听古典音乐的?柴可夫斯基?这不是莎拉·布莱曼的专辑吗?还有肖邦?啊!女子十二乐坊!你哪买的?这张CD借给我听好不好?"
吴泽恩心头一紧。这些都是过去段非陆陆续续从自己家里搬来的CD,时间久了自然积累了不少。由于当时根本没想到两人之间会出现这种尴尬的状况,因而他的东西向来是只有拿来却没有带回去的一天。......世间的事情还真是说不清楚。
桌子上的杯子是两人一起出去买的,记得那时他不顾自己的反对死磨硬缠要定了这一只。看着杯子上扭曲的图像,吴泽恩只有摇头苦笑的份。奇怪的是,对文字、音乐都异常敏感的段非,唯独在美术方面少了一根筋。凡是他看中的衣服、图画,无不是阴阳怪气、杀人眼球的失败之作。吸取了这次的教训之后,以后买东西时,吴泽恩总是想方设法转移段非的注意力,这才成功地买回了几样还算得上像样的商品。
小织身下的垫子就是那时的产物。除此之外,茶几下的地毯上那块褐色的污渍也是段非的杰作。那天他兴致异常的高昂,还主动要求帮忙泡咖啡。一阵手忙脚乱后,咖啡是泡好了,地毯也被毁了。想起段非难得一见的沮丧表情,吴泽恩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阿黄沉沉地"呜"了一声,小白抖了下长长的耳朵,两眼依然闭得死死的。说起来,这两个小家伙最近一直没什么精神,是因为那个家伙没有来的缘故吗?
"泽恩,你傻笑什么啊?你最近都不太对劲啊!老是不说话,叫你也不理。"小织把CD从包装里拆出来,开始仔细地看里面的目录。
吴泽恩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闭上了眼。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像是决定了什么似的握紧了拳头。

12
"又是你啊?"门房间的老王扶起眼睛,从报纸中抬起了头。
"啊,你还记得我啊?老伯,我找段非有急事,能不能让我进去?" 吴泽恩两手抓着门房间的窗框,急急忙忙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段副编?"老王悠哉地喝了口墨绿的浓茶,"他今天没来上班啊。你还是回去吧。"
"没上班?" 吴泽恩当场怔在原地,他想过千万次段非把自己拒之门外的场面,也早早地拟好了各种应对的话,却完全没有想到会出这种意外。"那,那费主编在不在?"
老王投给焦急的吴泽恩一个古怪的眼色,随即放下报纸站了起来:"得,我给你开门。看见那幢大楼没?三楼左转第一间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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