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梅————爱索
爱索  发于:2008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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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潜站在紫藤廊外,看着自己,神色竟然有些黯淡。
夏梅不知道殷潜在想什么,想抬起头致意,却一阵头晕,只得将头又靠在柱子上。殷潜缓缓走了进来,走到夏梅的身旁,问道:"喝多了?"
夏梅闭上眼睛,微微的点头,看起来很虚弱。月光从紫藤的枝叶下漏了出来,照着夏梅的脸上,雪白的脸庞上有暗色的阴影,看不真切,却很诱人。殷潜看着夏梅,皱起了眉头。这个夏梅,看起来像个妖精,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自知之明。
"我让人给你取醒酒药去。"殷潜转身,却听见夏梅冷冷地说:"有人去了。殷潜,你到底想做什么?"
殷潜有一点惊讶,那个温和隐忍的夏梅会直呼自己的名字,这样子逼问自己?还是......酒精的关系?"你醉了,夏梅。"
夏梅冷笑。他觉得自己醉的不够。真的醉了,就不用那么难受,不用日日夜夜的思念殷硌,不用时时刻刻的堤防看不见的影子,不用逼自己去想很多很多的事情。可惜他没有醉。也许身体醉了,也许大脑醉了,可是心是清醒地。
不如醉去。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殷潜轻声道歉,声音很柔和,"其实你做的很好,真的。不用太在意,父皇并没有真的生气。"
夏梅轻轻摇摇头笑,原本整齐的发冠被柱子磨着有些散了,头发凌乱他也不在意,声音变得柔和,眼神却凌厉起来:"为什么想叫我来参宴?难道这个局面这不是你的目的吗?还是你又要借口殷仪,说什么为了让他见我?"
"不是的,夏梅。"不管夏梅越来越尖锐的态度,殷潜的态度很温和,"叫你来是因为我想见你,如此而已。就算我知道十二弟的贺礼也不可能算到你的反应,对不对?"
夏梅依旧笑,缓缓道;"你真有耐心,会和我这种人慢慢讲道理。我一向佩服有耐心的人。可惜我不相信你的道理。"
殷潜还是没有动怒,只是看着夏梅,眼神难以捉摸,最后淡淡地说:"有时候,我很羡慕八弟,因为你。"
夏梅冷哼。
殷潜却笑起来,笑得很轻松,有一点得意的味道:"但是现在我不羡慕他了。我猜你在八弟面前重来没有这样尖刻过。他看到的,不过是他想看到的那个夏梅。"
夏梅很生气,却无法发作,因为殷潜说出了一个事实,于是低下头,咬着唇。
晚上夏梅回到雨花阁的时候已近很晚了,夜风也很凉,夏梅有点哆哆嗦嗦的,酒也醒了。碧雪立马安排了热水给夏梅沐浴,可是泡在温暖的水里的时候,夏梅依然觉得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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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寿宴后,皇帝回宫后立刻传了户部尚书晋见。第二天一大早下了朝政,殷潜也被叫到上书房结结实实骂了一顿,出来以后,命御林军将户部尚书李岚及其亲信圈禁于府内,又将五皇子殷贤叫入东宫,一连三天,不见出来。
当夏梅听说皇帝在寝宫内大声责问户部尚书李岚修运的"燃眉之急"从何而来时,夏梅几乎可以想象殷潜当时的微笑一定比平时更加温和近人而威严内敛,心里有点可怜老四老五。
但这些不管自己的事,外面的热闹似乎都被隔绝在雨花阁外,谁又下狱了,谁又供出了谁,谁家又被抄了一切等等,夏梅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每天依旧是看书写字,但是不再练拳了。怎么练,也缓解不了思念,反而让自己更加难受。有时候夏梅想起殷潜的话,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思念殷骆,还是只是作出这种思念来给自己看的。夏梅觉得自己很做作。
如果真的把自己全部的样子都展现出来,殷骆还会喜欢自己吗?不会吧。殷骆喜欢的是那个温顺的,体贴的,默默低着头,轻轻地笑的夏梅吧?每次这样想的时候,夏梅就觉得自己也不是很想殷骆,渐渐的,他很喜欢这样想,想自己其实不过是希望庇护于殷骆的保护而以。不过这种想法并不能支持很久,过不了一会,夏梅又会陷入思念的洞穴里面。
所以当林福送来殷骆的书信时夏梅居然有点反应不过来,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轻轻的拆了信,不过是些问候话语,叫夏梅凡事小心,如有急事不能决断的,可问冯志军。宫中正值多事之秋,一切尽量远避,不要冒险参与,即使为了自己也不可以。
夏梅读完了信,翻来覆去地看,的确只有几句话,觉得淡味之极,心想这封信还不如没有,不过是再一次把殷骆的关切清晰地摆在自己面前,让自己难受。有了殷骆的信,夏梅把闭关政策执行地更加彻底,连下人也一例约束地很严格。
即便如此,夏梅仍然从一个老得一条腿进了棺材的宫人处收到被关押在天牢的李勤的信。
12
认识李勤很简单。他是礼部的祭酒监,户部尚书的二公子,本与殷骆有些交往。一次在恭王府赏雪联诗,李勤才华横溢,当时除了夏梅无人能与争锋。后来两人成了好友,再后来,殷骆在皇帝面前力荐李勤保了他洛阳太守,去了河南。从那以后,夏梅再没有李勤的一点音讯。
现在殷潜整顿工户两部,李勤不免受到牵连,下了狱。现在李勤写信辗转交到自己手里,却只有墨炭写的歪歪斜斜两句话:"求修书与八爷救我爹,李勤来世报答。"
夏梅尽量不去想李勤在天牢里现在什么样子,可是那歪歪斜斜的字和肮脏的破布叫他揪心。那样一个温文尔雅的人,那样一手飘逸俊秀的好字。
但是自己怎么能写信给殷骆说自己想要帮助李勤?恐怕殷骆会直接把信撕了,再把送信的人骂个狗血淋头。就算殷骆答应了,他在江苏,能做什么? 可是李勤不是个糊涂人,他虽然书生气太重,有些单纯,却不糊涂。难道李勤认为,殷骆手里有什么东西,可以救他父亲?或者认为殷骆有理由救他父亲?
夏梅苦笑,有些凄凉的味道,把那片破布放在了蜡烛明亮的火焰上。对不起,李勤,对不起。焰舌卷了那布,滋滋的冒着黑烟,夏梅忽然惊痛,一看刚才不留神,手已经被火焰烧到,立刻起了一串燎泡。看着手,夏梅沉默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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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秋天很长,很舒服。那么蓝的天空,干干爽爽的风,还有金黄的银杏和红红的枫叶,让一个灰灰的城市充满了色彩。
夏梅一向很喜欢秋天,不过不是因为秋色迷人,而是因为秋天是柿子上市的季节。夏梅很喜欢柿子,他觉得柿子甜甜的,滑滑的,颜色很好看,而且还不用削皮,吃起来很舒服。
现在夏梅面前就放着一盆洗得干干净净的柿子,但是夏梅一点也没有食欲。上午开始小东子就出去见冯志军,两个时辰前就该回来,但是现在已经是掌灯时分,小东子还是没有回来。每十天小东子都会偷偷出宫见冯志军一面,为夏梅带来殷骆的消息和关于朝局变动的一些内幕,以及一些建议。夏梅这边一般有什么消息也是通过这个告诉殷骆。现在小东子到现在没有回来,如果不是有什么事情绊住了就是出事了。
正在左思右想,听见有人进了院子,忙起身看,却是殷潜手下徐太监来了,说是东宫桂花新开,摆了酒席请夏梅赏花。那徐太监不等夏梅推辞又陪笑说道:"太子爷也知道这样临时请人是唐突了一点,所以专门叫了您屋里的小东子过去帮着布置,已备下您老爱吃的小东西,还请您老一定赏脸过去一趟。"
夏梅听了这话,换了衣服,自己跟着去了东宫。
到了东宫,果然殷潜在一树繁花之下摆了酒席,小东子站在旁边伺候着,一见夏梅来,忙向前请安,神色还算镇静,就是肩有点抖。夏梅轻轻拍了拍他肩说:"难为你累了一天,回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小东子听了,摇摇头,低声道:"小东子不用回去,在门外伺候着就好。"夏梅见他不肯走,知道小东子脾气倔起来是无法的,只得点头让他出去。
小东子出去后,诺大的院子只剩下了殷潜与夏梅两人。殷潜一边自己倒酒一边问道:"不过来坐?"
夏梅也不寒暄,直接过去坐下,一看桌上全是自己最爱的菜,笑起来道:"真是费心。夏梅口味有些刁钻,不知道今天为难哪位师傅了。"回头看,却见殷潜含笑看着自己,眼睛里面亮亮的光彩温润如玉。夏梅收了笑颜,正色问道:"可以告诉我你叫我来的原因吗?"
殷潜听了这话,笑容变得有些苦涩,叹口气问道:"为什么我的任何举动在你看来都充满目的呢?夏梅,也许我就是想和你喝酒聊天看看桂花。"
夏梅道:"听说自七月初以来殿下为了整顿两部,平和西番局面,每天只能睡两个半时辰。前几天连太子妃生产龙子也没有顾得上,孩子出生大半天了才见着爹。现在殿下扣了小东子就为喝酒聊天看桂花?殿下是十七皇子我就信。"
殷潜苦笑,"夏梅,如果没有这些,我没有扣下小东子,朝廷没有这么闹腾,老八也没有去修运,之前小仪也没有跟你闹事,我请你赏花,你来吗?"
夏梅轻轻一笑,换了语气:"若真像三哥所说,夏梅自然没有不来的理。可是现在三哥原本忙碌,若是有事,大可直说。若只是消遣而已,夏梅恐怕不能相陪,还望三哥恕罪。"
殷潜听夏梅忽称自己三哥,知道他怕自己把话说尴尬了,拿彼此身份堵自己,倒还可恕,直到"消遣"二字才收了笑容,问道:"你觉得我在消遣你?你以为我会为了一个消遣费这么多工夫?"
夏梅刚想问他费了什么大不了的功夫,却听到殷潜说道:"好吧,你认为我在消遣,那我们就说一件不是消遣的事。前天上午天牢一个重犯李勤越狱逃了。我们查来查去发现在一个半月以前李勤曾偷偷送过一封密函入宫,给了一位皇子。不知道这事夏梅殿下听说过没有?"
夏梅一听就笑出了声:"我一个无姓皇子难道能到天牢劫狱?殿下想办我一句话就行,这样做还真是费了不少功夫。"
"你说得很对。夏梅,如果只是想办你,我的确犯不着费这些功夫。我只想知道那封信的内容。"
"跟你没关系。"
"可跟你有关系!"
说到这里,殷潜放缓了语气:"夏梅,今天扣住小东子的人不是我,是老四的人。小东子和冯志军被带到老四府上的时候被我的人看到,忙叫了刑部的人给拦了。小东子是宫里的,外官无权处置,放了回来。冯志军现在还在刑部大狱里,我让他们压着,暂不许审。老四他们咬死小东子是给李勤传信的人之一,冯志军原是李岚旧部,李勤老友,又武艺高强,多半参与结狱。现在老五废了,老四还在垂死挣扎,想把他的罪过都推在李岚身上,李勤跑了,他发狠一定要抓住,甚至在江湖悬赏,生死不论,黄金爵位。夏梅,你愿意我先找到李勤还是愿意老四先找到他?"
夏梅强迫自己冷静地想了一下,说道:"冯志军是副三品武官,现虽在京城里,可是仍算在淮河修运的外事名额里,没有兵部尚书的令牌四殿下或者刑部都是无权拘拿的。不过他们这样做也算不顾一切了。多谢太子殿下相助,否则冯志军至少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关于李勤的信,夏梅确曾收到过,可是里面实在没有什么内容,只是一句诗词而已。"
"诗词?"
"不错。难忘无需思量,最是无情断人肠。这本是当初我们第一次相见时接龙写词的游戏,前半句是他的,后半句是我的,都是改了古人的词套上去。不知道为什么他竟在狱中给我捎来了这样一封信。"
"......那信你还留着吗?"
"留着,殿下要要夏梅现就让人取来。"
"嗯,不用。明天送来也是一样。"殷潜随便的摆摆手,声音中似乎有些失望,一会方道:"现在正事了了,正好这边也置了酒席,你别忙着走,我们一块喝酒赏花如何?这次我说真的。"
夏梅看着殷潜说话时原本有些疲倦的脸上难得的高兴劲,也就坐下,两人竟正儿八经喝酒聊天起来,倒还有说有笑。有风的时候,树上飘下些桂花落在桌子上酒杯里,夏梅抱怨殷潜应该把位置设得远些,哪有赏花在树正底下的道理?结果殷潜哈哈大笑起来,说什么别的花赏起来可以远一点,唯独桂花和樱花两样,一定要在树下,一定要在树下吃喝聊天,才能尽兴。"桂花不是梅花。桂花俗,但是大家可以亲近。不像梅花,傲视风雪,又色彩艳丽,芬芳沁人,可是天寒地冻,杂枝重生,人便不能在旁尽兴玩耍,更别说在梅树下鱼肉醇酒了。"
夏梅闻言不再言语,却又听到殷潜半带酸涩的说道:"可是人们似乎还是喜欢梅花多些。哼,全都有病。"
等到快三更的时候,夏梅才回到雨花阁,雨花阁仍然灯火通明。而大厅里居然还有别人在等他。
13
当看到碧雪、烟霞几个丫头都被捆了扔在地上的时候,夏梅的怒气无法控制,他顺手抽出右边一个侍卫的佩刀,两刀把几个丫头的绳子割了,这才转过身面对四皇子殷礼和刑部尚书余忠。看到屋子里的人因为自己夺了刀,全一下子紧张起来,侍卫都呼啦啦拔出刀来,殷礼和余忠急忙往后退。
夏梅把刀丢在地上,看他们乱成一团,放声笑道:"几位也不用这么慌张吧?难道夏梅一个人还能造反不成?"说着夏梅悠然走到大厅首位缓缓坐了,整了整衣衫又问道:"不知几位大人深夜到雨花阁有何贵干?"
这时殷礼才反应过来,猛地一拍桌子吼道:"放肆!我等奉父皇旨意前来,你不说恭恭敬敬接旨反而动起刀枪,是为不敬!"
夏梅一听笑得更加放肆:"父皇旨意?有父皇旨意在我进门的时候就该立刻宣读,不是等我进了屋还慢吞吞的藏着!看几位来这儿只怕也不是一时半刻,为什么不到东宫宣读或者传我回来接旨,倒在这儿侯着?再说了,父皇有旨意让你们捆绑宫人?有事冲着夏梅来,绑了别人屋里丫头是哪门子的规矩?耀武扬威也犯不着这样!"
殷礼气得脸都青了,要发怒,被余忠拦住了。余忠站起来缓缓说:"皇上口谕,夏梅接旨。"
夏梅这才恭恭敬敬跪了,听余忠宣到:"夏梅与重犯李勤私传书信,暂免皇子资格,交由刑部发落。钦此。"
夏梅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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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房间很好,向阳,每天已时的时候阳光会从墙壁逢里漏过来一直到午时快结束,可以看到很多灰尘在阳光下飞舞,很好看。夏梅从来没有这么细致的观察过灰尘,原来那么细小的东西可以表现这么有生命力的动态。
自从被捕入狱那天后,夏梅一直呆在这个牢房里。进来的第三天,余忠和殷礼来审过夏梅,威逼利诱,要夏梅时说出李勤的下落。夏梅说不知道,他们就拿出夏梅藏在床下的一块破布,上面歪歪斜斜的碳字写着"难忘无需思量,最是无情断人肠。",夏梅承认这是李勤写给自己的。见问不出什么,殷礼便咬定夏梅撒谎,要求动刑。余忠半心半意的拦了一下,也就冷眼看了。夏梅挨了几鞭后出声哀求,说自己的确不知道,殷礼吩咐继续打。打到后来夏梅似乎招架不住了,几乎没有什么反应,快要昏厥过去的样子,余忠制止了殷礼的手下。殷礼到底不甘心,要夏梅承认与李勤有染,结果夏梅破口大骂,余忠也觉得这样做除了有损皇家脸面,实在无益,硬是把殷礼劝走了。
当天晚上,余忠命人送来药水等替夏梅处理伤口,后来几天又审了几次,不过都是走走过场。再后来,没人来搭理夏梅了。很无聊的时候,夏梅就慢慢观察是以前犯人留在墙上的淡淡的字迹,血印,划痕。这些都研究的差不多了,就观察起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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