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姓不姓木易?"我继续追问。
沉默之后,爸爸说道:"以前姓,之后把姓改掉了。决定和你妈妈结婚时,就把姓改掉了。"我一惊,谢风那时候真的没有在开玩笑。
"跟你不错的那个初中同学是叫谢风吧。"
"是````是``"我呆站着。l
"他家的背景,想必你也很清楚了。以后,还是不要往来的好。虽说是亲戚。当时,就是不想惹麻烦,才从他们那边搬出来的。你,你应该明白爸爸的意思吧。"爸爸的声音里夹杂着一种伤感。我`````还有多少事,我还没有知道啊``````我真的不想当最后才知道真相的那个人。
算了,那些都是我出生前的事了。跟我也没有任何关系了,只要有爸爸就好。我没有再问爸爸什么,不想让爸爸再露出这种表情了,再说,我的好奇心也不像其他人那么强。
我倒是很意外,跟谢风家是亲戚。在初中时,谁要是能跟谢风说上几句话,那就非常不得了。稍微跟他沾点儿边的人都显得神气活现的,动不动就说"有本事你等着,我找人揍你来"。我是他的亲戚,呵呵,应该很威风吧。我自嘲的想着。谁也想不到谢家还有这么个落魄的亲戚呢。
从那之后,我就把谢风这个人锁在了心底。小心翼翼的放在重要的位置上,因为他我第一个朋友。以后的日子里,谢风也没有再联络过我,想想也是,谁家愿意认这种亲戚啊。谢风送我的手机修好后,我一直都带在身上,算是纪念吧。偶尔也想过,说不定他会打给我。
有一天,爸爸突然说要去外地,我完全没有心里准备。
"爸,你怎么去外地啊?"我吃惊的问。
"你也知道,我的手艺不好。饭店让我去外地进修。"爸爸不好意思的说。
我没说话,只是用不信任的眼光看着他。
"哎,你还不信,给,让东野告诉你,是不是真的。"爸爸递过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东野叔叔抱怨的声音:"你爸的手艺差到家了,在没长进的话,我就让他下岗。这次让他去外地好好学学。"
"真````真的?"我觉得事情既突然又蹊跷。
"臭小子,你还信不过我啊。"
"那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去多久?"我真放心不下爸爸。
"那得看你爸什么时候能通过毕业考试了,要是他一辈子毕不了业,咱们就一辈子都不让他回来了。哈哈```````"电话那头是东野叔叔干净爽朗的笑声。
"恩。"听到东野叔叔的声音后,我放心了。其实,那时候我没发现,东野叔叔用平日里爽朗的声音掩盖住了他那含糊的回答。
隔天,爸爸就"出差进修"去了。家里只剩下了我。本来是让我去东野叔叔那里住的,可我死活都不去,非要守在家里等爸爸回来。
第 35 章
在学校,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脑子空空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喂,吴凡,想什么呢?"安乃进的话吓了我一跳。
"我```我没想什么啊。"我揉着揉眼睛。
"我发现这几天你不大对劲。我提醒你哦,这次期中考试你得了进步奖,就更应该加把劲。不要因为一些男女朋友的事耽误学习。"安乃进往上推了推眼镜。
我笑道:"不是啦,我爸去了外地,家里就我一个人。吃不饱睡不稳的。"
"哦,那你要提高自理能力啊,还有就是要提防那些小偷,坏人什么的。最近不是有入室杀人案吗```````"
"凡凡,你现在一个人住?"凌众然开口了。
我没想到他会插话,于是连忙点着头。
安乃进看见凌众然说话了,就赶紧调过头去了。
"安乃进说的也对。你一个人小心点。把门关好,做饭时,当心煤气,如果用的是电的,就小心用电。还有,不要被烫到```````````"凌众然认真的说着。
我诧异的看着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我话太多了。"凌众然看到我的表情停住了说话,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谢谢。"我说的很平静,可内心却不是这样。激动,感谢,高兴,诧异```````都有,但这并算不全面,当中还搀杂着什么。我到底是怎么了?在心里已经问过自己无数次了。
放学后,刚站起来准备走,凌众然就跟着站起来。
"先去我那里住吧。"凌众然的这句话,让我像被闪电击中一样晃动了一下。
我干巴巴的笑着说:"不用了。我自理能力没那么弱。"说完,就快步走出教室。
"等一下。"他几步就追了上来,"我不会做让你觉得讨厌的事情的。我只是觉得你一个人住那种地方不合适。你要觉得不方便,我可以搬出去。"从来不知道凌众然能这么诚恳认真的和人说话,他的这一面是我以前未曾见过的。
我低着头,站在他面前。觉得自己好象忽然失声了一样。
"讨厌的我话就说出来吧。"他居然能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说出这种话。
"我,我没说讨厌你。"我小声的说。照理智上来说,我是应该讨厌他,而且也讨厌过。可是,从情感上讲,我却一点都不讨厌他,甚至觉得他很好。
"那好,明天你就搬过去。我先走了。"凌众然说完后就走了。我还没来得及说"不去"。
其实,自己是不想拒绝的吧。虽然和他在一起时会紧张,会尴尬,没什么共同语言,但就是想呆在他身边,不说话也行。当这种想法浮出之后,我被自己吓了一跳。正常人谁会愿意和伤害过自己的人一起住呢?看来,我真的是不正常了。
现在想来,那时答应他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以前习惯屈于对他的服从了,二是自己确实不那么讨厌他。
就这样,我背着简陋的"行李"来到他的房子。算不上什么行李,只是个旧书包,里面塞了几件衣服和洗漱用具。
他的房子和那时一样没有生气,冷冷清清的。我规规矩矩的坐在沙发上,想着该说些什么。
"我先走了,你就好好住这吧。"凌众然站在了门口。
"你去哪里?"我赶紧问。
"我去别的地方住。"他打开门,准备走。
"你不用去别的地方住的。"我真的不想让他住别处,就着急的说:"我又没说讨厌你。"
凌众然一脸不可思议的说:"我真的不用搬出去啊?"
我听着他的话有点想笑,这可是他的房子啊。
"那谢谢了。"他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的说。看到他这样,我想我们已经完全和解了。
晚上快睡觉时,他告诉我:"你把你房间的门锁上吧。"
我心里一怔,然后低声答应了一下。
刚来那几天我都会把门锁上,可到后来,我就再也没锁过。锁,锁住了什么`````
虽然和解了,但我也知道,已经不是以前的感觉了。两个人就像普通的好朋友那样。一起吃饭,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他也真的没做什么让我讨厌的事,但我的心里却很不是滋味。晚上,每当想起以前的日子,鼻子就酸酸的。我只好不断的告诉自己,现在的日子才是正常的,以后会习惯的。
在那段平静的日子里,凌众然对我很照顾,虽然说的话和以前不一样了,但帮我做的那些事还是一样的。早上,总是轻轻拍拍的我额头把我叫醒,醒来时,饭已经做好了。我知道,他自己住时,是从不吃早饭的,更不要说做饭了。当我要下厨房时,他总会开玩笑的说:"笨人下厨房是很危险的。"这大概就是一种有着距离感的幸福吧。虽然知道彼此的距离很难消失了,但生活中的细节已经让我很满足了。也许保持着这种微妙的平衡也是不错的。
但谢风的一个电话打破了这种平衡。也是我不安的开始。
"凡凡!你爸爸呢?"谢风的声音急促紧张。
"我爸说去外地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外地?不可能!他没回过家吗?"
"我爸在哪?"我紧张的问。
"我也不太清楚。有几个人因为卖‘药'的事从‘家'里分出去了,他们好象说要去找你爸爸。"谢风可能怕我担心又说道:"别担心,这件家里会解决的。"
我真像个傻瓜,到现在居然什么都不知道,自己爸爸的事都是别人告诉的。谢风怕我担心,说的轻描淡写的,可是我知道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
"我爸在哪里?"我低声哽咽的重复着这句话,别的事我都不关心,我只想知道爸爸怎么样了。
"不清楚,家里的人也在找呢。‘家'里会把那几个人处理掉的。你不要一个人在平房区住了。搬到本家这边来吧。"谢风尽量的把话说的柔和些。
"我``````我在凌众然这里。"我有些迟疑,但还是说了出来。
对方沉默了```````
许久,才传来他柔和低缓的声音:"也好,总比在平房区住安全。分家的人也不会找来。凡凡```````你,你就先在那里住一阵子吧。"
"什么安全不安全的!我爸爸,我就想知道我爸爸他怎么了!"我有点压抑不住自己了。
"我现在正查他们和你爸爸的事,有结果的话,我会告诉你。你只要等着就行了。要听话啊。"故做镇定的声音并不能掩盖住他内心的悲伤与不安。
乖乖的什么都不做的等着爸爸的消息?怎么可能!
"我不要!你告诉我!告诉我啊!"不清楚发生了怎样的事情,所以更觉得害怕与不安。犹如人在黑夜里因看不清周围而感到恐惧一样。
"听话,以后我会再打给你的。"谢风急促的撂下了一句话。
"我不等!谢风,谢风```````"我还要继续问,但他关机了。
我呆呆的站了一会,然后蜷缩着蹲了下来,抱着双膝,缩做一团。和谢风的对话总是回荡在耳边,就像耳鸣一样。胸口涌上来的是寂寞。当我起身时,腿已经麻了,我发泄般的用拳头捶打着膝盖。我一边又一边的拨着谢风的手机号,每次都是"````语音请留言````"
趁着放假,我又跑去找东野叔叔,他居然也消失了。沉重的失落让我觉得喘不上气来。当我回到凌众然的住处时,已是满脸的疲态。
"怎么了?去哪里了?"凌众然从厨房端出吃的东西。他身上还系着围裙。桌子上摆着刚做好的吃的。看到这里,我心头一热,竟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回家看了看。"我低头看着地板,攥着手,尽量舒展自己的愁容。
凌众然站到了我的身边,摸了摸我的头发。我颤抖了一下。
"是不是想家啦?"听见他这种关切的声音后,我的眼前一片薄薄的水雾。为什么想哭呢?真没用!第一次有了自我厌恶的感觉。
冰块即使遇到稍微的温热,也会想要融化,就像彷徨恐惧而又茫然的我,看见凌众然细心关切的表情会想哭一样。忽然冒出一种冲动,想趴在凌众然身上大哭一场的冲动。但现实的距离感警告着我不能这么做。想到这里,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结冰。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低沉而温柔的声音既让我感到温暖,又让我难过。
我稍稍镇定后说:"没什么,我没事。"始终不敢抬头,怕看见他清澈的眼睛。
他拍拍我的后背说:"我不问了,先吃饭吧。"
虽然没什么心情吃,但因为饭菜做的很可口,所以也吃了一些。以前的他,根本不擅长做饭的,都是因为我住在这里,他才不得不适应着去做饭。无论自己到哪里,都是个没用的累赘。跟在凌众然身边,只会给他带来麻烦。也许跟他疏远一点,保持一些距离是对的,可是想到要跟他隔阂开时,就会陷入心碎般的难过。已经不能自控的产生了对凌众然深深的依赖。明明知道对他的依赖决不是件好事,但还是无法自拔。依赖他,就像戒不掉的毒。可能不知哪天,就会因为这种深深的依赖而使我堕入痛苦的深渊``````````
我忽然想起了凌众然的那个十字架,我不打算还给他了,想留在自己身边。如果哪天真的见不到他了,起码还有这个他曾经喜欢过的十字架。为此,我还特意回了趟家,把十字架拿出来,小心翼翼的放进口袋。我不敢把它戴在脖子上,因为它不属于我。
刚要离开家,电话响了。我赶紧扔下手里的书,慌忙的抓起了电话。
第 36 章
电话里传出了断断续续的音乐声,像是迪厅的DJ在试音的样子。
"请问吴天皓````````"谢风?!我的心脏都快蹦出来了,这段时间都没有联系上他,这次终于有机会问他了。
"谢风,你打来有什么事吗?"我竭力的使自己的声音平静。
"凡凡?"谢风迟疑了一下,他大概不会想到我能接到电话吧,"我想打个电话确认一下你爸爸回来了没有。"
"谢风,你都告诉我,把我爸爸的事都告诉我,好不好?"我希望他马上告诉我。
"不要管这件事,听话。你安安心心好好的上学,我们才放心。这件事我以后会告诉你的,家里也会处理好的,我保证。"他说出来的话像大人一样成熟。为我着想,怕我跟这件事扯上关系,他才不肯说出来。
可是,那是我爸爸,我```````
"我求你了,都告诉我,把所有我不知道的事都告诉我。求求你了`````"我到了哀求的地步了。
"在这里没办法说清楚``````我保证以后一定会全部告诉你。"善意的搪塞。
"在电话里说不清楚,那我去找你。你在哪里?"我想追问到底,绝对不要他的搪塞。
"不要任性了,我还有事,以后再说。"又是不等我说话,就挂掉了电话。
我放下电话,机械的动作着。突然,想到电话里的音乐声,我马上提起了精神。迪厅,他在迪厅打来的电话。现在天还没有黑,迪厅应该没有开呢,可谢风却能进去``````恩````那就只有我们初中学校附近的那个"暗夜"了。初中时,听人说他跟那里的老板很熟,不管开不开场,总能进去玩。
想到这,心里一下子亮堂了许多。我决定去找他,必须要当面问清楚。我爸爸他虽然不像别的父亲那么会照顾人,虽然看起来坏坏的,虽然总是很忙,没时间陪我``````可是,那是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亲人了。最亲的人。
想着这些事,不知不觉的就跑到了暗夜迪吧的门口。虽然还没有到开门的时间,但门口已经挤满了人。因为这里不要门票,酒水和包间费用不高,所以也吸引了很多和我差不多大的学生,甚至还有更小的。女生们都打扮的妖艳入时,虽然以是深秋,但仍然穿的裸肩露腿的。男生也都是很不好惹的样子。我不敢再多看,省得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大门打开了,所有的人一拥而入。我在喧嚣沸腾的人群和昏暗闪烁的灯光中搜寻着谢风的影子。跌跌撞撞的挤出了人群,来到吧台,没有看见谢风。有些灰心了,但我还抱有一线的希望。谢风从来不会和这些人挤在舞池里跳舞,如果他不在吧台前,就在二楼了。在暗调变幻的光影下,我摸索着上了二楼。我实在是不喜欢这种和我格格不入的地方,昏暗频闪的光,狂躁的音乐,穿着暴露失控般拼命甩头的人们``````让我觉得这里像个地狱。
而二楼却像另一个世界。长而迂回的狭窄过道,两边的墙壁上挂着精致的壁灯。灯光把过道晕染成了黄昏时的颜色,气氛很是暧昧和低迷。过道两旁都是包间,包间的门紧闭着。看着身边经过的一些男男女女,我不免有些紧张,不敢往前走了。就算我再怎么没见过世面,也是稍微知道点什么的。
正在我紧张犹豫时,突然听见身后"哐"一声,随着这声响,我被撞到旁边的墙上。肩膀被重重的撞到了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