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夷曲————日月尧
日月尧  发于:2008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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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流转,我自然的取出随身携带的琴。
手指轻轻拂过琴弦,一缕清音便破空而出。原本早该忘了的话语又响起在我耳边。
--如果......你不是生在皇家就好了......
母亲......
然后,一丝冰凉靠上了我的后颈。停顿半秒,我这才反应过来。
--刺客?!
想不到堂堂邑秦国主,那个骄傲的年轻霸主莫无雷竟然会用这一招?
我想回头,但颈部很快就传来一丝疼痛,看来这个家伙也是老手了。
接下来我听到了一把冰冷的声音:
"芳夷国的太子在哪里?"
--咦?
不会吧,他竟然不知道元帅帐中......我突然想起手中的琴。
难道他把我当成了太子的伶官??
我真是哭笑不得。
然而我身后之人显然是不耐烦了:"芳夷国的太子在哪里?!"
"哼。"我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完全无视剑在我颈上留下深深的一道口子,"想不到竟然会有这么大胆的刺客,连暗杀的对象也不调查清楚,就随便闯入军帐?"
我这个"伶官"的反应显然出乎对方的意料,他本能的收起剑势,改成直指我左胸。
我这才看清了他的脸。精悍的黑色长发在脑后扎成一束,一双罕见的绿瞳中充满了压迫感,这个男人全身都散发着惊人的霸气,显然不是什么"暗杀者"。
"朕最后问你一次,芳夷国的太子在哪里。"
--"朕"!!
我在一瞬间仿佛落入冰窖。
--这个人就是邑秦国主•莫无雷!

我不禁哑然。想了千百种方案,也没料到我会在这种状况下和莫无雷"会面",要这真是上天的安排,上天未免也无聊了一点。
"莫无雷......"我禁不住喃喃自语。话音未落,那把替着我胸口的刀又回到了我的脖子旁。
"你是谁?"
你终于想起这个问题了......我在内心叹了一口气,老老实实地回答:"江璃。"
莫无雷顿时眼睛一亮:"你就是芳夷国的太子?"
我对于这种没有价值的对话一向提不起兴趣,只得懒洋洋的回答道:"算是吧......"
莫无雷显然无法如此轻易的相信:"如果你是芳夷国的太子,怎么可能只派五人守护?而且你根本没有佩剑!"
我从小不练武,哪有什么佩剑......再说,我又干嘛要向你"证明"我是太子啊?!
我顿时无言。
然而莫无雷却陷入了沉默。

※※※z※※y※※z※※z※※※次日※※※z※※y※※z※※z※※※

我被反绑双手,推到两军阵前。
不论我是真太子,还是假太子,对于莫无雷来说,我都只是他用以牵制芳夷军队的棋子而已。
从这一点上来看,莫无雷还是分得挺清楚的嘛。
我远远的看到承风和疾锤。从这么远的距离我根本看不清他们的脸,我只是从服饰上推断。
因此,他们也只能从服饰上推断"我"。
莫无雷一直坚持亲自押着我,事实上我倒是无所谓,因为无论谁押着我也跑不了。
而且,我根本不打算跑。
听着左边的某位副将大声宣读"受降书",看着硝烟暗淡的战场,我突然有一点疲倦。
我突然可以理解父王的心情了。国家,真的是太过沉重的负担,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承担。
那我呢?
我苦笑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尽我所能的大声说道:"承风,疾锤听令!"
一语既出,两军震动。
莫无雷的手晃了一下,他的剑在我面前微微一抖。
"从即刻起,依照昨夜命令行事!"
我看不到此刻莫无雷的表情,实在是太遗憾了。
然后,我闭上双眼,用手握住剑,狠狠地向腹部刺去!
冰凉的感觉刺入皮肤......然而后颈处传来一阵撞击。
在我失去意识之前,我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
"芳夷真是糟蹋人才......"

※※※z※※y※※z※※z※※※两个时辰后※※※z※※y※※z※※z※※※

邑秦主帐·莫无雷帐中。
我轻松的抚着琴,全然不顾刚刚才包扎好的右手。
琴声戛然而止,莫无雷就在这一刻进来。
从他入帐那一瞬间的表情看来,承风和疾锤那两个没脑子应该已经答应了他的条件。
算了,我能为芳夷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而已。
然后,我发现莫无雷的表情瞬间变得比鬼还难看。
我连忙环视四周,奇怪了,除了一把琴和一桌美食以外,帐中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了啊?
"你......"莫无雷指着我,却再说不出口半个字。
对于他而言,刚刚还会"以身殉国"的家伙转瞬间在敌军主帅面前轻松的弹琴吃饭似乎是不可理解的。
所以我轻松的站起来,向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陛下觉得我应该如何?‘宁死不屈'亦或‘以身殉国'?"
"你难道没有做过么?"莫无雷立即反唇相讥。
"不好意思,这里没有我芳夷的子民,因而‘演戏'也就免了。"
我看到莫无雷惊讶的难以言喻的表情:"刚才在两军面前......你在演戏?!"
我不再回答,只是保持微笑。
莫无雷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他的沉默带来令我不舒服的气氛,我很自然的向后退了一点。
"江璃。"莫无雷突然开口,那一双绿瞳里射出野心的一角,"朕很欣赏你,芳夷已经灭国,朕要你从现在起为朕效力。"
--不会吧......
现在轮到我露出惊讶的表情:"陛下不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吗?"
"对朕而言,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真是无法沟通......我只能直截了当的抛出底牌:"我劝陛下还是死心吧。如果我是芳夷的臣子,那陛下的劝降可能还有一线考虑的余地。"
这份血缘的力量,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只能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既然我身为‘芳夷太子',陛下还是直接杀了我以绝后患吧。"
"哼。"莫无雷冷冷的一笑,根本不屑于我的表态。
终于开始了......
我深吸一口气,重新露出那个灿烂的笑容。
"陛下若是不相信,能否和我定下十日之约呢?"

※※※z※※y※※z※※z※※※四个月后※※※z※※y※※z※※z※※※

"小艾,又帮忙采药啊!"
隔壁陈大娘老远就和小艾打上了招呼,人到中年都喜欢漂亮的小孩子,小艾可以算得上是这村里最受欢迎的小孩了。
虽然扯上太多关系会对我们不利,不过我们现在还需要他人的帮助。
因为我又回到了芳夷。
鉴于北延已经掌握我的身份,比起人员名目清楚的东朔,刚刚并入邑秦的芳夷更加混乱,尤其是边郊,几乎已经完全独立,大小村落层出不穷,外来人员的进出上层根本无法控制,是藏身的最佳地点。
而最重要的是,在"蜘蛛泪"的中和剂完成之前,我已经没有时间再到处乱跑了,所以必须尽快安定下来。
"琴师"的身份已经暴露,所以我就只有变成"药师"了。反正即使是在芳夷国内,也没有多少人知道我精通医毒两道。
反正小艾也很喜欢这里,多住一会儿也没什么关系。
我开始庆幸自己这种随遇而安的性格,否则这种逃亡生活实在是太累了。
抬头已是日上三竿,我决定不再胡思乱想,回里屋继续配制"蜘蛛泪"的中和剂。

回到芳夷一个月后,"蜘蛛泪"中和剂的配制已进入尾声,而离它下一次的发作,也只剩下三天。
偏偏小艾总是缠着我窜门,那些大婶们一看见我就抓着不放,每次都令我头痛不已。
为了不让她担心,我没有告诉小艾实情,然而一看到她那张企求的脸,我又不忍拒绝。
结果最后,我只能整天在一堆大婶大妈中笑脸相迎,然后,回家痛苦的熬夜配药。
抱怨归抱怨,事实上,我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深处想要的,正是这份朴实的平静。
无论如何,这就是百姓的生活了吧,母亲......
我仰望星空,回想当年那满天星斗的夜晚,母亲轻轻扇着宫扇,向我述说天河的传说。
那时我所向往的,已经永远得不到,那么,就让我实现母亲的希望吧。
--如果......你不是生在皇家就好了......
母亲的后悔,我已经能深深感受到。
所以我决定在最后关头扮演好太子的角色,然后,随着芳夷的灭亡,做回一个平凡人。
这样,我对芳夷也就算无愧于心了。

接下来,我听到后院传来轻微的声响。于是我知道,我的逃亡又将重新开始了。
我转过头去,对瞬间出现在我身后的黑影说道:"宇文将军,好久不见。"
宇文灼却在看到我的瞬间一愣:
月光下,男子的银发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那双黑瞳如同一汪深潭般深邃而平静,仿佛世间之物,都不能影响这潭水半分。
我看到宇文灼的目光略一痴迷,随即回复往日的诡异:
"太子殿下还是一样令人赞叹不已。"
我也依然淡淡的回应到:"宇文将军的情报也还是一样准确。"
"那么,你的决定呢?"
经过上一次的交涉,宇文灼竟然显得格外直接,简直令我怀疑他的记忆力:
"宇文将军还记得上次的‘龙焱'么?"
宇文灼顿时脸色一变,上次的失败对于好胜心极重的他显然是痛处。
"宇文将军还是请回吧,就算我有什么决定,也只会和一国之主交涉。"
我看着宇文灼的脸色变了数遍,最后恢复原状。
这时我突然有不祥的预感。
"你似乎种了什么花,很好闻呢。"
我突然发现,院中弥漫着一股清香,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那是我的九种奇毒之一,龙涎香的味道。
龙涎香,外表看来是暗灰色的粉末,灼烧后呈亮银色,能通过烟进入人体内,从中毒起四肢无力,内力暂时被压制,能保持二到四个时辰左右。
我知道宇文灼没有中毒,中毒的只有我。
我也知道,龙涎香我一直带在身边,别人根本不可能配置出和我一样的毒药。
一连串疑问,在脑中渐渐连起一条线:

为什么宇文灼能知道我在东朔?
为什么他又能知道我在这里?
为什么上次他以小艾要挟我,这一次却没有?
为什么最近小艾要整天缠着我,不让......

我不想往下想,但这是事实。
"你看来已经决定了。"
我看着宇文灼胜利的表情,我知道我别无选择。
不自觉地回首茅屋,我知道这已是得不到的平和,却在无意间看见破旧的门旁,那一缕熟悉的黑丝。
--是小艾......
我淡淡一笑,转身离去。
犹如母亲一般的柔弱女孩......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北延•宇文将军府
我打量着这个装饰华丽的房间,不得不再一次佩服宇文灼的恶趣味:虽然一切都布置的犹如迎接贵宾一般,连我身上的衣服都用了上好的锦缎,然而我的四肢却被铐上了重铁打制的铁链,令我无法自由行动。
而我的九种奇毒就放在这个房间里的茶几上,只是在我能够到的范围之外罢了。
不愧是"修罗将军",在折磨人上真是驾轻就熟......
思索间,喉中一阵咸腥,随着咳嗽声,鲜血立即涌出唇角。
"蜘蛛泪"虽不是致命的毒药,但若一直任其发作而不服用解药,那么时间一长,轻者会时常吐血,重者将会双目失明,最终瘫痪,成为废人。
而我,离那一天也已经不远了。
我拼命压低咳嗽的声音,却止不住鲜血从唇边不断渗出,胸前的白衣上早已溅满鲜红。
"看来你虽然能解天下奇毒,却救不了自己的命?"
没办法......我够不到解药啊......
我看着突然出现的宇文灼那满是揶揄之色的脸,内心竟是无限平静:"这副身子早就已经千疮百孔,救了,也不过是多让你玩几天而已。"
手腕处的铁链被瞬间卡紧,尚未愈合的旧伤又一次被磨破,皮肤顿时传来阵阵灼烧般的痛苦。
"呃......"我低声轻吟了一声,然而宇文灼却不放过,硬生生把我用锁链拖至他面前,我的双腕顿时血流如注。
但他迎上的,却依然是那一双深潭般的黑眸,依然不为外物所动。
宇文灼的声音仿佛像是下了最后的赌注:"你不想知道出卖你的是谁么?"
然而我依然保持了平淡的笑容:"是小艾吧。"
宇文灼显然不敢相信我的反应,他拼命搜寻我的脸,看到的只是一个不哭不笑,始终没有反应的木偶,任你如何欺凌羞辱,他始终风轻云淡,仿佛置身事外。
"你不想对她说什么吗?"
"那又有什么意义?"我淡淡地说着,口气里满是理所应当,"只是各为其主罢了,我又何必为难她?"
后宫风云变幻,为了想要的东西,背叛也好,出卖也好,我早已习惯,早已能......视而不见。
宇文灼终于不再说话,他突然放松了手中的铁链,看来他对我已经失去了兴趣。
我轻轻舒了一口气,刚想回身,却不防他手中的铁链一收,整个人顿时失去了平衡,跌到他怀里。
"你的演技的确高明。"
宇文灼在这一瞬间贴近我的脸,向我耳后轻轻哈气,"只可惜你撑不到最后。"
我顿时全身一阵鸡皮疙瘩,本能的想要挣脱他的怀抱,但在力气上却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我压下自己过于敏感的反应,用最冷的声音说道:"宇文灼,你以为把我留在府中,宇文衍就会视而不见吗?"
"所以我更不会把你交给皇兄。"宇文灼的紫瞳里满是自信与欲望,"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话音未落,他已经熟练的褪下我上衣,一边牢牢压制住我的双手,一边沿着我柔软的前胸吻下去。
我刚想反抗,小腹却传来一阵噬咬般的绞痛,浑身的力气在一瞬间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完全使不上力。
--偏偏在这个时候,"蜘蛛泪"又......
宇文灼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强行扳过我的脸,但我已经没有余力再说半个字,更加不会知道,我在宇文灼的眼里正呈现出病态的美丽:
一头银丝凌乱的纠缠在身上,那双如深潭般的黑眸第一次呈现出迷离之色,白皙的皮肤上布满密密细细的汗珠,散发着异样的光泽。
"真是......"
我已经听不清宇文灼的话,大脑中只剩下无尽的痛楚。
然后,一股力量强行分开了我的双腿,我本能的想要反抗,然而用尽力气也只能勉强睁开双眼。
然而我只看到宇文灼那散发着野兽气息的紫瞳。
随后,从体内所传来的噬咬和灼烧像潮水一般不断涌来,将我卷入了无尽的黑暗。

我望着镜中的身影,不觉得暗自苦笑:衣衫凌乱,还处处留下血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隐约透出青紫色的瘀痕,这副模样和刚被宠幸过的伶官又有什么分别?
每一次毒发,"蜘蛛泪"的效力就会增加几分,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多少时间。
如果剩下的时间都要在这样的日子里度过,那我宁愿选择早一点死去。
我靠在墙边,尽量放松身体,以抵御不断传来的、浑身的刺痛。
然后,我听到开门的声音。

我被带往的地方,叫做"宜春阁"。
就算是再没脑子的人,也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此后我才了解到,似乎有一位贵宾要来北延,宇文灼则是负责安排他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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