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心中虽有疑点,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正在佩服奥利弗的当机立断,以牺牲自己幸福的婚姻换取庞大资金的支持。这样的对手让他不敢轻视。
不过奥利弗,我还是会战胜你的,等着瞧吧!
那一夜,奥利弗几次想要对卡加解释点什么,但却无从谈起。卡加也没给他机会,他的身边总有人,他不是在与人共舞就是在与人聊天。等到回房歇息,奥利弗还没张口,卡加就连连打着呵欠说自己困得不行,最后他只有眼睁睁看着卡加关上了房门。
他想对卡加说,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只爱他一人。梅兰妮能得到奥利弗夫人的头衔及他一半的财产,她却永远得不到他的心。
但他说不出口,因为他甚至不知道卡加是否知道他爱他,是否知道他的心意已与他十三岁时完全不同了。自从卡加十四岁那年出意外后,他才猛然发现自己是多么爱这个弟弟,但他除了更多的关怀却什么也不敢做。
他努力克制着越来越强烈的欲望,因为他知道,一旦越过了那禁忌的边缘,他就无法再控制自己。而这样做的后果无疑是把自己和卡加推向一个可怕的深渊。被人用歧视的目光打量,被人用最恶毒的话语讥讽,一切的隐私都会被登在报刊杂志上,那样的日子只怕连自己也招架不住,何况是卡加。而且卡加的脑中还有一个血管瘤,他更是无法经受那样的压力。
所以他宁愿把这份深情深埋于心底,就连卡加他也不想让他知道。他只能在卡加没注意的时候用爱意的目光凝视他,他的手也不敢过多地去触摸他渴望的身体,所以基本上都是卡加主动去抱他。天知道当卡加拥抱他的时候他需要多大的自制力才压住心头的欲火。
他制造一切让卡加和自己有更多独处的机会,比如这套房间的安排。他把庄园交给卡加来管理,不仅是因为他知道卡加能够胜任,而且还因为他认为只有卡加才配做这个庄园的主人。
但不管他怎样去营造只属于他和卡加的天地,现实却残酷地提醒着他,这世上没有属于他的伊甸园,他再怎么小心还是有被人猜疑的时候。于是他与梅兰妮定婚来堵住流言飞语,他本想尽可能地延迟婚礼的到来,但这次商场上的接连失利使他不得不求助于梅兰妮的父亲。作为交换条件,他只能允诺尽快与梅兰妮成婚。婚期是梅兰妮挑的,很明显她有嘲弄的意思。
奥利弗坐在小客厅里,无言地望着通往卡加房间的那扇门,未来让他茫然。他可以战胜生意场上的一切对手,但这比丝线还要乱的情感又将走向何方呢?
第二天,客人们纷纷离开。
克里斯站在门口看梅兰妮和奥利弗吻别。梅兰妮抱住奥利弗的时间长得让他想打呵欠,卡加在一旁与梅兰妮的父亲亲切话别,除了脸上有一丝疲倦,看不出他有什么异样。
梅兰妮父女终于离开了,奥利弗叫住正欲转身进屋的卡加,"卡加,我有事要赶回城里,你和克里斯留在这里吧。"
"新年的时候能赶回来吗?"卡加微笑着问道。
"我会赶回来的。"
"那好,到时候我和克里斯会等你。"
奥利弗凝视着卡加的笑脸,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他现在正面临着从未有过的困境,根本无暇去细想这细微的异样。
奥利弗离去后,卡加忙着指挥仆人们做清理工作。克里斯没事,于是就回房休息。
半个小时后,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克里斯打开房门一看,竟是管家托马斯,他的神色很是焦虑。
"请原谅,克里斯先生,我请您一定要帮个忙!卡加少爷骑马出去了,他是一个人出去的,不要任何人陪。我很担心,您能不能跟上去看看他?"
"他去哪儿了?"
"应该是去山上的狩猎小屋,通往那里的山路不好走,有一段路的一边又是绝壁,我担心会......"
"告诉我怎么走!"
问明了路径,克里斯立刻挑了一匹跑得最快的马,迅速跨上马背,策马扬鞭向狩猎小屋赶去。
一路上他的心跳得很厉害,他也无暇去想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担心。半个小时后他才远远地看见卡加的身影,他大声地喊他,但不知是不是离得太远,卡加依然策马沿着山路狂奔。克里斯只得连连加鞭追赶,幸好他的马是一匹获得过十次赛马会冠军的马,也幸好马童在卡加要马的时候给他牵了一匹速度不那么快的马,所以克里斯很快追上了他。
当克里斯试图去抓卡加骑的马的缰绳时,神色异样的卡加失常地向绝壁边缘躲闪。看他如此接近死亡,克里斯吓得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不敢再逼近他,只得跟在卡加的身后。幸好不久转到了一个较宽阔的坡地,克里斯迅速催马上前,抓住卡加的腰,把他抓离他所骑的马背。卡加在他的怀里挣扎了几下,就不再反抗了。
"再走一段路就是狩猎小屋,请送我到那里去吧。"卡加的语气很平淡。
克里斯依言催马向前走去。
走了半哩路,终于看到一个由松木搭成的很大的木屋立于山坡之上。
克里斯抱着卡加跳下马,卡加挣脱他的手臂,"我去找找钥匙。"
他上前伸手在门槛上摸索,不久就找到了,他打开了门。
"你也进来吧。"他边说边走进了屋。
克里斯把两匹马拴好后也进了屋。
这个木屋由一间客厅、一间卧室和一个小厨房组成。克里斯进屋后发现卡加正呆呆地站在客厅的一扇刚打开的窗前发愣。冬天的山上很冷,刺骨的寒风一个劲地往屋里灌,就连克里斯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然而卡加却恍若未觉。
克里斯走过去把窗子重新关好,他转身看着依然呆立的卡加,"小心着凉,你病了你哥哥会急坏的。"
卡加仍不说话,眼睛仍直直地望着窗外。克里斯猜测他的异常应该与奥利弗有关,难道他也爱着奥利弗?
虽然关上了窗户和门,屋子里的温度还是很低。克里斯怕把卡加冻着,于是把屋外堆放的木材抱了些进来,然后放了些到客厅里的壁炉里,他熟练地点燃了炉火。
看到沙发上放着一条柔软的羊毛毯子,他把它拿起来打算披到卡加的身上。就在他走近卡加,刚要把毯子披到卡加的肩头时,卡加突然说话了。
"爱上自己的哥哥是很可耻的事吧?"
他的声音里透着绝望,克里斯不禁一呆,他没想到卡加会把自己的心事说出来。
卡加似乎并不想要克里斯回答,他只是想要把心中沉积得很久的忧怨发泻出来。他犹如梦中呢喃一般继续说下去。
"我爱奥利弗,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崇拜他。那时候奥利弗崇拜着我的母亲,视她如女神一般。而我崇拜他,视他为我心中唯一的神。因为母亲的缘故,我跟奥利弗的关系特别亲,他待我比一母同胞的兄弟还要好。母亲死后,奥利弗有一次抱着我说:‘你长得多象她啊!'我当时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我想奥利弗这么疼我是不是因为我长得象我的母亲?但不管他是为了什么而喜欢我,我都愿意接受。十三岁时我做了一件让奥利弗感到可耻的事。那年二月的狂欢节,庄园里照例要举行盛大的化妆舞会,庄园里所有的人都要参加。在化妆舞会上要选出最漂亮的姑娘,她将得到庄园主的一个吻作奖赏......"
克里斯听到这里内心一阵绞痛,他的母亲当年就是因为在一次狂欢节上被选为最漂亮的姑娘后,而被当时的庄园主奥利弗的父亲强行占有,这才导致了她以后可悲的命运。
"......那年我的父亲已经去世,奥利弗已成为新的庄园主。我无法忍受奥利弗亲吻别的姑娘,于是我做了一个决定,我要把自己打扮成一个漂亮姑娘,我要与全庄园的姑娘竞争,只为了得到奥利弗的吻。我找来曾做过母亲侍女的贝丝,我骗她说我想跟奥利弗开个玩笑,让她把我打扮成一个少女。因为狂欢节本来也允许男女反串,所以贝丝丝毫没有怀疑我真正的意图。她认真地帮我打扮,还跟我开玩笑,‘要是主人选上了少爷那该多有趣!'我听了心里暗暗高兴。我当时虽然只有十三岁,但我的个子已长得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不相上下。经过贝丝的精心打扮,穿上裙装的我已化身为一个妙龄少女。为了怕奥利弗认出,贝丝又给我戴了一顶黑色的假发,我站在镜子前打量,确信奥利弗绝不会想到眼前这个漂亮的女孩子会是我。"
卡加轻叹了一声,"我真的成功了,奥利弗一直在注意着我,我想一定是和母亲相似的面容帮了我。最后我戴上了象征胜利的花冠,我被带到了奥利弗的面前,他注视着我,然后他俯下头吻了我的唇。我当时就象是掉进了花海一样的幸福,心里甜丝丝的。但这一切太短暂了,我看见奥利弗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他向后退了一步,眼中充满了厌恶,他什么也不说掉头就走。我愣愣地站在原地,脸上也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我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到屋子里的,那时我的房间并不跟奥利弗的挨在一起,我匆匆跑回自己的房间,卸下所有的装束,我关在浴室里洗了两个小时的澡,我想奥利弗一定认为我好脏啊。那一夜我不敢去见奥利弗,奥利弗也没来和我道晚安。以后的一个星期我都不敢正眼看他,直到有一天奥利弗对我说:‘我们还是最好最好的兄弟!'这僵局才打开。但我明白我们之间只能是兄弟。"
"以后我们象以往一样生活,奥利弗还是那么疼我,我也死心踏地地做他的好兄弟。我不敢再有丝毫的妄想,我只想保有他对我的兄弟之爱,如果连这也失去了,那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活下去。十四岁时的那场事故使奥利弗对我的态度有些变了,他简直把我当成易碎的珍宝,我心中期盼他是不是对我有些意思了。但他不说,我也就不敢问,怕那只是自己做的一个美梦。我十五岁时收到的生日礼物让我完全绝望了,你看到的,就是那副我母亲的肖像。我彻底明白奥利弗宠我只是因为我越来越象我的母亲,我只是他崇拜的人的影子。"
克里斯倾听着卡加发自内心的悲叹,他知道卡加会错了奥利弗的意,那副画像画的不是卡加的母亲,而是卡加。他一直觉得那副画很古怪,画中人的体态过于纤细,象青涩的少女,而不象成熟的少妇,脸上羞涩的表情让人费解,眼中透发的更是只有卡加独有的那种纯真中蕴含着热烈的让人痴迷的眼神。现在听了卡加所说的,他可以断定奥利弗是在卡加出事后才发现自己爱上了卡加。他想表达,却由于某种原因无法直说,他一定是回想起了卡加那次装扮女子的事,于是他让画家画了那副画像。画中人头戴花冠的样子会让人联想起那次狂欢节,他自然期望卡加明白他有多么怀念那次的吻。但心灵承受巨大打击的卡加却因为难言的自卑,无心去细看画中人不一样的眼神和不一样的体态,对画像下面所写的名字《春神》,他也只能认定是奥利弗对母亲的赞颂。奥利弗的含蓄表达却给卡加带来更大的伤害,这应该是为什么卡加对奥利弗偶而流露的爱意装着茫然不知的缘故了吧。
"我知道终我一生我都只能是奥利弗的弟弟,我不再抱有任何别的幻想,我只想和他呆在一起的时间尽量长一些,那样我可以借助于兄弟的关系更多的与他拥抱,亲他的脸,我不敢亲他的唇。但是奥利弗最终是要结婚的,他选定了梅兰妮,他们订婚时我几乎要昏倒,我害怕的事终于来临了,他即将属于那个女人,虽然我看出他并不喜欢她。我极力控制自己,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控制自己,每天晚上我都在向上帝祈祷,请他赐与我勇气,让我能坦然地面对奥利弗和他的未婚妻。我想我做到了,你瞧,即使昨晚听到他们即将结婚我也没倒下。"
克里斯的心里涌起阵阵酸楚,他暗叹,这个原以为是幸福得象掉到蜜罐里的孩子,竟是这样可怜!但又是这样的坚强,坚强到可以把一切的真情掩藏,以最灿烂的笑容面对致命的打击,甚至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完整个晚会,第二天还要微笑着送走所有的客人,还要把家务安排妥当,真不知他是怎样支撑下去的。
"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吗?每次我想要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时我就到这里来。这里偏僻,很少有人来,我可以大声地说出我的心里话。每次我都对着前面的山谷大声地喊:‘奥利弗,我爱你!'"
泪水从卡加的眼角滑落,他的身子微微晃了晃,克里斯忍不住上前把他抱在怀里。他没有拒绝,返身把头埋在克里斯的胸口痛哭起来。
这场似要把全部的的痛苦和悲哀倾泻出来的哭泣让克里斯感到揪心,他紧紧地抱住卡加,一遍又一遍地温柔地轻抚着他的头发。
哭泣了很久,身心疲惫的卡加抬起了头,他通红的眼,被泪水打湿的脸颊让克里斯怜惜不已。他忍不住捧住卡加的脸,轻轻地吻去眼角还残留的一颗泪珠。卡加愣了一下,他微张开口,克里斯的唇已顺势滑落到他的唇上。那是个温柔得让人想要落泪的吻,被痛苦折磨得麻木了的卡加不禁呆住了,任由克里斯用舌尖轻轻描摹他的唇。
当克里斯的唇终于按捺不住地吮吸起卡加的唇,并把舌尖探进他的口腔时,卡加清醒过来。他用力想要推开克里斯,克里斯却死死地抱住他,并在他的耳边低吟,"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你放松。你现在太疲惫了,靠在我怀里睡上一会儿吧,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他的声音很轻柔,让卡加有一种犹如梦境一样的恬静的感觉,他也的确无力再去多想什么,他依言靠在克里斯的怀里闭上了乏力的双眼。
那天晚上,两人没有回去,克里斯用手机通知托马斯,让他不用担心,自己会好好照顾卡加的。
克里斯在厨房里做了一顿简单的晚餐,他招呼卡加来吃。
"我看了看食品袋上的日期,还好没过期。"
卡加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碗里的麦片粥,"托马斯知道我经常要来这里,所以他时常派人来送上新鲜的食品。"
克里斯看着他脸上厌厌的神情,"你吃不下吗?"
卡加微微点了点头,"我想去睡了。"
克里斯站起身,"那好吧,我去把卧室里的壁炉也点燃。"
当克里斯把一切收拾妥当后,他来到厨房,对仍呆呆发愣的卡加说:"我都收拾好了,你去睡吧。"
卡加迟疑了一下,"你睡哪儿?"
"客厅,这里也有炉火,很暖和的。你不用担心我。"
卡加仍没动,他低垂着头,让克里斯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能不能......"他的声音颤动得厉害,"能不能请你今晚......抱着......我睡......"
最后两个字低微得几乎听不到。克里斯明白这个要求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精神濒临崩溃的卡加希望能得到一点安慰。
"好,我会陪你的。"
那一夜,克里斯抱着和衣而睡的卡加躺在床上,久久没有入睡。
他聍听着怀中沉沉睡去的卡加的呼吸声,心里感慨万千。
他是为了替可怜的母亲复仇而来的,他本来的目标是要摧毁这个家族,让他们财产尽失,让他们名誉扫地。报复的对像不光是作为继承人的奥利弗,当然也包括怀中这个小弟弟。但现在,他有些迟疑了,他真的不忍心在这可怜的心灵上再插上一刀。
但母亲的仇他还是要报的,就让目标只锁定奥利弗。至于卡加,他有另外的打算,他发觉自己对这个弟弟从见面的那一刻起就产生出一种莫名的情愫,最近他更是觉得卡加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地牵动着他的心。开始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现在他可以断定,他已爱上了卡加。
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或许这个家族真的该毁灭,连自己的身上也潜伏着乱伦的因子。但他不会有奥利弗那么多的顾虑,奥利弗不敢越的界线他敢越,奥利弗不敢做的事他敢做。
或许是因为他本来就一无所有,他也就不怕失去一切,所以他敢跟奥利弗斗。但现在有一样他不想失去,那就是卡加。虽然现在卡加并不属于他,但他正处在心灵最脆弱、最需要人安慰的时候,而自己又有着最得天独厚的条件--和奥利弗一样的像貌,只要自己善加利用,不难把这颗孤独的心拉到自己的怀抱。这同时是对奥利弗最大的报复,夺去他最爱的人,比杀了他还要令他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