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生圈————剑南春
剑南春  发于:2008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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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吧。"
出门穿过两条街,他带我到了一个全部都是小吃的巷子里面。我觉得这个地方其实很眼熟,直到看见门口挂着"剪爱"大招牌的店面才意识到其实每天我都会路过这里,只是白天的时候这里要冷清多了。本来就不宽的巷子这时连两人并排走路都有困难,四周围净是小摊点,灯泡照得整个地区比白天还要亮眼。
几乎是人贴着人往里挤,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低着头专心走路,心里却渐渐有些后悔答应出来吃东西,提心吊胆,生怕撞到,踩到别人,也怕被人撞倒,更怕没注意就把邢梦希跟丢了。
我从来就讨厌人多的地方,尤其还是陌生的地方。
"!"突然我感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惊得浑身一颤,抬起头看见邢梦希似乎有点不耐烦地说:"走快点,晚了就没位置了。"
"啊。"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觉得自己正白痴,这个时候会握自己手的人,除了邢梦希还有谁,不知道为什么反应会那么大,也不知道泻露出自己其实很害怕的事实。走着走着,我又想,这样两个人在大街上拉手走路是不是不太好,转念一想,又觉得是不是我意识过剩。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做,有些僵硬的跟着走到了一个绿色帐篷跟前,他终于松了手。
"哟!小邢,你来了啊!"一个不停用围裙擦手的妇女立刻走了上来,亲切地跟他打招呼,"跟朋友一起来吃东西啊。两个人?坐里面外面啊?"
"你想坐里面还是外面?"他突然回过头问我的意见,我搞不清楚状况,只好随便说:"都一样。"
"那就坐外面了,省得在里面挺闷人的。"
"好好好,没问题,那,就这张了?"大妈指着帐篷一角的桌子问道,邢梦希点了点头,随后大妈就扯开嗓子大叫,"琴琴啊!小邢来了!出来收拾桌子了!"
不一会儿,一个还在系围裙的,扎着一个马尾辫的小姑娘就跑了进来,笑嘻嘻得开始收拾桌子,一边说:"邢哥。今天有空跟朋友一起来啊。"
"恩。"
我没想到接下来她竟转而盯着我,说:"这位挺面生的,以前都没见过啊。。。怎么称呼?"
"王瑞阳。"第一次这么直接的被人搭腔,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也有些不好意思,又不想让别人看出来笑话自己。好不容易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的颤抖,挤出了三个字,于是立刻装出一幅不怎么耐烦的样子,侧过头,只能盯着满眼的绿色帆布。
"王哥。"结果女孩竟然没感觉似的又说了起来,"王哥挺酷的嘛。现在的帅哥都这么酷啊。"
光是那一声声的"王哥",听得我都是全身不舒服了,还说什么酷,帅哥,我只觉得头很晕,脸很烫,站在邢梦希的跟前不知道该不该纠正她。
"好了好了,我们现在肚子饿得很,你就不要光顾着跟人搭讪了,擦干净我们点菜了。"
"是是是。"而后女孩子调皮的对我做了个鬼脸,惹得我又是一阵不适,随后连带椅子也呼噜了两下说:"好了,坐吧。两位要吃点什么?烧烤?煲?还是炒菜?"
拉开椅子坐定,邢梦希问我说:"你要吃什么?"
"我?随便。"反正我也不知道吃什么好。
"不用客气啊,你说吧。这里基本上什么都有。"
"我不是客气,真的随便,真的随便。"
"好吧,那我就点了啊。"
"点啊,点啊。"
"你吃辣吗?"
"吃。怎么不吃。"其实我妈从小就不怎么让我们吃辣的,我基本没怎么被辣过。然而因为觉得‘是男人就应该要吃辣',不想让人觉得我很没用,想着反正也辣不死人,所以撒了谎。
"那好,我们就点。。。。。"
。。。。。
"嘶~~~~~"单单只是肉串而已,我就已经被辣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嘴角处尤其得抽痛,舌头已经麻痹了,整个口腔里面都好像要喷出火来,但是碍于面子,我不得不紧紧地抿住嘴唇痛苦的想死的心情都有了。现在的自己一点也不觉得有多饿,只是不紧不慢的叫着嘴里的炸药,偷偷注意邢梦希,希望他能快点吃完。
然后我们的辣子鸡丁也上来了,邢梦希说这菜是这家店的招牌菜之一,要我一定尝尝,我很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往嘴里塞了一块最小的。
"喀。"我不知道咬到了沾在鸡肉上的什么佐料,十分奇怪的味道在嘴里散开来,直冲到我的鼻子里,感觉好像吃了跳跳糖,条件反射得一口吐了出来。
"你没事吧?"
"没有没有。"虽然这么说着,我的舌头却不愿意回到嘴巴里面,不停小声喘气,我想刚才要是那玩意在我的嘴里多呆一秒钟,我的眼泪就要流出来了。
"喝啤酒吧喝啤酒。"说着他把我的杯子递到了我的面前。
基本上,我就从来没有碰过酒,觉得白酒太辣,啤酒太苦,红酒太涩,完全是因为他说要喝啤酒我才会跟着一起,除了刚开始喝了一口,我根本就没有碰过那杯酒一下。现在他把被子都递到了我的面前,我当然不可能不喝。屏住呼吸,想象着自己是在喝某种碳酸饮料,我一口气吞了一大口酒下去,喝完觉得嘴里不仅仅麻得要命,还苦不堪言,脸上还必须做出一幅好多了的样子。
"你就别吃这个了吧,我看你满脸通红,等下有鸽子煲上来了你吃那个吧。那个不辣的。"
"没事没事。我就是不小心把舌头咬到了,等会儿就好了。最近都没有怎么吃辣的了,有点不习惯。"虽然这么说,但是我都没有再动过这东西一筷子了,等到最后鸽子煲上来了才重新开始吃。
在我们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有人进来卖唱,有拖着小提琴的小朋友,还有拿着点唱薄的年轻人,拉着我们说能唱孟姜女哭长城,说不哭不给钱。本来我还觉得鸽子煲很好吃,但是这样一个人接着一个人的跑进帐篷来跟我搭腔,我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加上本来煲里的粉条就没有多少,我不想一个人全部吃完显得很没品,于是最后草草吃了几口就低头有一口没一口的喝汤,听着邢梦希跟我乱侃。
最后直到大约十一点的时候我们终于吃完决定回家,结账的时候邢梦希却说什么都不让我付钱。
其实说实话,付多少钱我根本就觉得无所谓。但是又怕他是故意客气,等我轻松答应了之后又会觉得我这个人很爱占小便宜?才第一次一起吃饭就要别人请客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这次我请,下一次你请好了。"
听他这么说,我犹豫了一下,然后还是作出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说:"好啊,你说的,下次一定我请啊。"
我想可能这就是正常人的交往方式,没有必要每一次都算得那么清楚,只要有来有往就好了,其实刚才自己那么紧张反而有些多余,显得有些愚笨。
两个人肩并肩慢吞吞的走在大马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得聊着,同时注意到路边一个穿着丝织裤袜却没有穿裙子的女人,白色的内裤都看得清清楚楚,我们对看了一眼都大声地笑了起来。
"美女!"邢梦希对着那女人的背影叫道,"美女!"
我见他这个样子,也大着胆子跟着他一起,对着那个女人叫道:"仙女姐姐!"
那女的最后还是受不了了,回过头来对我们吼一声,神经,随后飞快的跑走了,留下我和邢梦希两个人笑得东倒西歪。
我想我是喝多了,平常我一定不敢笑得这么大声,估计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就会低头走掉,但是现在就连路边人有些恼得瞥我也不在意了。或者说,是因为有这么一个人跟我一起疯,我觉得有个朋友的感觉真好,我觉得他就是最适合我的朋友了,要是一辈子这个样子就好了,但是又觉得有这样的想法,自己想想都觉得肉麻。
很快就又回到我家楼下了,我故意走得很慢,我想跟他在一起,没有理由,就算什么都不做,有这么一个人在自己身边我都觉得什么都变得很有趣,我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其实很讨厌一个人。
"瑞阳你明天有课吗?"
"啊?我们一般都不上课了,隔三差五才聚在一起布置一下课题,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做自己的。啊,还有我一个星期也会给你们上一两次课。"
"哈,这我知道。。。。算起来你们还真轻松,爽啊。"
"也不能这么说,有时候碰钉子了也会通晓查资料啥得,要说好处的话,就是我们功课比较的自主,有时候想多做一点就多做一点,想休息就休息,只要在时限之内叫得出东西来就行,没有人管你每天睡到几点。"
"难怪你们都分房子住外面了,没有门禁就是方便啊。"
"哈哈。哈哈。"我不知道是不是该说其实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这样的,那是因为我成绩好,但是又觉得这样有些太不要脸,所以最后只能干笑,接着气氛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尴尬起来。
"。。。。。。那就这样了,不早了,我回宿舍了。"说完他就转身要走。
这个时候我突然觉得如果他要是在我家过夜的话就可以待在一起一直到明天早上了,都还没有相好要说什么,我下意识的开口:"邢梦希。"
"嗯?"他回过头来,直直的看进我的眼睛里面反而让我紧张起来,愣了一下,胡乱搪塞了一句:"早睡早起。"
他对我点个头,走了。
回到家,锁上门,第一次有点想笑。有点不安分的房间里面来回溜达,拉出靠椅才注意到桌子底下的货物,将它们全部拖了出来,一件件的放好,单独把牛奶留在外面,打开闻了闻,又轻轻啜了一口,觉得好像坏了,又好像是我神经过敏,想了想还是把它扔进了冰箱里。
看钟已经接近十二点了,可是我依然精神亢奋,睡不着,抓了浴巾就去洗澡。拖了衣服才发现自己手上还包着纱布,不想打湿它们,又跑出去抓了两个塑料袋子绑在手上,决定就只冲下身子头发明天再洗。
回想起今天的事情,我觉得自己还真的作了很多白痴的事情,但是似乎并没有桶很大的篓子,除了在谈话的时候很喜欢乱动换之外,以后要注意一下。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来,原本他找我是要问我题目的,结果我光顾者跟人扯谈让他都没机会问问题了。
裹了浴巾出来,我想他究竟可能问我什么问题,是否会非常的重要,又觉得助教才是我的正职,不论如何不该这么的马虎。想打电话跟他说很抱歉,如果他还想问的话现在也可以,却发现自己没有他的电话号码。想着人肯定已经走远了,只能等到明天了。
尽管如此,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渐渐连带着胃也痛了起来,也不知道究竟是过分紧张,还是吃错了东西的原因。
这个时候开始后悔,为什么一开始我没有找他要电话号码,突然又想到说不定我可以通过网络查询档案。打开电脑又觉得,就算我找到了号码,这样毫无预警的打过去,他肯定会奇怪我怎么知道他的号码,会不会觉得我在监视他。
事实上,我根本分不清楚,究竟是自己想跟他说话,还是真正想回答问题。整个人突然变得很奇怪,好像很急,又不知道在急什么。
也许是因为自己太长时间没有朋友的关系,所以眼前的这一份难得的友情就让我异常的小心,觉得好像到掉进灰里的豆腐。
"叮咚~~"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电铃居然想了,对上猫眼一看,门外的竟然还是邢梦希。
我手都放在门把上了,又觉得自己现在只包了一条浴巾的样子实在不易见客,于是又冲进浴室开始穿衣服,才穿了件上衣又想自己这样是不是意识过剩了,毕竟大家都是男人。于是下身还裹着浴巾就跑过去把门打开了。
他抬起头来,对我笑:"还是我,我刚才发现寝室的门禁已经过了,今天晚上可以睡在你这里么?"
我愣了一下,想起来好像学校宿舍的门禁是十点半。

老鼠,有好多好多的老鼠,到处都是,怎么赶也赶不走。
终于太阳出来了,老鼠都不见了,没多久公鸡开始鸣叫:"滴滴滴,滴滴滴。。。。"
我条件的反射的从床上弹了起来,跌跌撞撞得冲到书桌跟前拍下闹钟上的钮,重新坐回床上,血压渐渐回升,慢慢清醒过来。
头有点痛。昨天晚跟邢梦希一起。他睡我家了。挠了挠头,我并不见其他人的影子,走出房间,试探性的叫了一声:"邢梦希?"还是没有人回答。
有些口渴,走进看见冰箱上面多了两张字条,一张是自己记下的电话号码,另外一张上写着:有课先走了,电话联系。
回想起昨晚上,我坐在沙发上等他洗澡出来,商量一下究竟怎么个睡法,结果不知怎么就睡着了。等他出来之后,我迷迷糊糊其他的事情也懒得管了,随便呼噜了一下被褥,两个人就都在床上躺下了。
好在最后也没忘挣扎着爬起来要了个电话。
将电话号码写进了电话薄里,铺床洗脸刷牙,换好衣服拿了几本书我就出门了。
屋外天气和我今天的状态一样的好,似乎从昨天晚上打开大门的那一刻起我就止不住的傻笑,虽然知道这样的自己在别人看来肯定有些愚蠢。
"哎,还你书,谢谢你啊,老是这样麻烦你。"纪盈盈嘴里这么说着,却还没等我说没关系,就已经放下书跑走了。一个人坐在原地,嘴巴尴尬的张开着,我想她之所以敢这么不尊重我,是否跟我太好说话有关系,下次我是不是要试下不借给她,看她怎么办。我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哼了一声继续低下头看书,虽然那声音小得只有我一个人听得见。
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我起身将书本满满的装进自己的包里,眼睛时不时地瞟向前排女生。从下午两点的时候她就开始吃东西,还是牛肉面,整个教室里面都是那个玩意的味道,完了还嗑瓜子一边还发短信:哪里是来学习的,分明就是来开茶话会了。
真想冲过去跟她说,你没看见大门上贴着,自习室内严禁进食吗?
但是最后也只是真想而已。
我觉得自己真没用,连这么点小小的勇气都没有,有理的明明是我却还是什么都不敢做,让别人占了便宜。
经过超市的时候,我想起家里似乎已经没有牛奶了。进门之前,衬着隔壁的巨大蓝色玻璃门,我上下打量自己,觉得上次来的时候穿的跟今天似乎完全不一样,也没有被书包,虽然手上仍绑着绷带但几乎全部埋进了袖子里,应该没有人会注意到我就是那天双手流血的那个人。
如果只买一盒牛奶从超市出来,似乎有点奇怪,我慢慢在不同的货架之间走来走去,想着再买点什么好。
"剑南春,大曲,五粮液,喜乐,蓝带,干红。。。。"
那天吃大排挡的时候,我没有喝几杯头就有点晕了,虽然跟空腹喝酒也有关系,但我想更大一部分原因是我以往都喝得太少了。以后这样的机会可能会很多,男人不会喝酒可不行,酒量嘛,练练就大了。
抱着这样的心理,最后我提着一瓶五粮液,一瓶长城干红,一打喜乐,一瓶老干妈辣子鸡丁和一盒牛奶走出了超市。
经过楼下正好对上值班室老伯的眼睛,他抖了抖里的报纸说:"回来啦。"
"啊。"一样的口气,一样的话语,似乎自上次以来,老伯对我的态度并没有任何改变。我突然觉得,也许每一次,他只是出于自己的习惯说出这样的词语,并不在乎问的是谁,是否会回答。一切似乎都只是我自作多情得,想得太多而已。
这么想着,我突然感到自己轻松了不少,同时又略略的有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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