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辛————飒露紫(上)
飒露紫(上)  发于:2008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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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为什么呢?"安辛低着头。
"我想他的家人肯定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他又一个人无依无靠地流落在异乡,所以......"
"不是!"安辛慢慢转过头对着他,颤声道:"我是问为什么两国之间相互仇视,而遭殃的却总是百姓?"
临海茫然地看着他,这次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我们把他埋了吧。"安辛挣脱开临海的怀抱,走向了已经没有了魂魄的老人那里。
一切做完后,两人都怔怔地望着那堆坟,安静地像是睡着了般。
"你怎么会来这里?"临海打破了沉默。
"找你啊。"安辛淡淡地回道。
临海看着身着一身名贵衣衫的男子,大大的眼睛里全是疑惑。
"你不信?"安辛淡淡一笑,继续道:"恩,也对,连我自己都不信呢。其实我被太子任命为这里湘军的医官,所以才会跟随他来到了这里。"
临海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好久才又问道:"太子殿下呢?"
"他与你大哥随后就到。"
临海苦笑道:"太子来了,我们的日子可就苦了。"
"这倒未必,小海,你的机会来了!"安辛说着便拍了拍临海的肩。
后者忽然抓住抚在他肩上的手,无声地看着安辛。
"你干什么?"安辛的脸微微红了起来。
临海将自己的脸慢慢凑近他,忽然笑了起来。
"真没想到,我又可以天天见到你了。你说这是不是上天都在帮我们呢?"
安辛歪着头,像是一个老师在看自己最调皮的学生,笑了。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于是他们各自上了马,走向营地。
走到半路上,临海忽然跃至安辛的马上。只见他霸道地从安辛身后抢过缰绳。后者没坐稳,一下便靠在他怀中。
"你干什么?"安辛气道。
"别动!"临海在他耳边命令道,"你不让我坐在你身后?"
安辛气极反笑,道:"几月不见,你变得越来越让肉麻了。"
"我是为了能与你说话!这不比中原腹地。百姓性野,又是接近辽国边境,所以平时可要多注意。"
"我明白。"
"这里气候条件十分酷烈。尤其是冬季,时有冻死人的事发生,到时你别忘记多多准备防寒保暖的衣物。"
"嗯。"
"还有,这的士兵十分粗鄙,你只管给他们治病,其他的别多问也别多管。"
"小海......"
"嗯?"
"你今天一天说的话比你以前一年说的还多。你的变化还真是大啊。"
"......"
"你看这样多好,看来你真的长大了呢。"
"是啊,你倒还是那副死样。"
到至营中,安辛先被沈斥北临时安排在一帐中。毕竟太子还未前来,所以安辛也还未成为军中的正式医官。

第二日,为了能在山野丛林中采些药材草,安辛便早早出了营地。他本想拉着临海来领路,可惜临海必须操练,只好作罢。于是他便沿着一条小溪走,走至半路,正见一乌发女子在溪边洗衣。
那女子见来个生人却没有抬头,只顾着洗身边那一大堆的衣物。安辛看着几乎埋了女子半个身子的衣物,猜想这女子应是以洗衣来赚钱。他也不敢造次,便独自捧了一捧溪水饮起来。没想这山间溪水竟如此甘甜清冽,顿觉神清气爽,于是忍不住高歌起来。只是吓了那女子一跳,竟把手中衣物丢落到了水中。无奈水流太急,女子捞了几次都未抓住,眼看着那衣物漂流而下。不久便漂至安辛的脚边,于是他用手将之捞起,然后递予了那女子。
"刚刚失礼了。"安辛温和地笑道。
女子也报以浅浅的微笑,安辛却是看呆了。觉察出他的异样,女子便歪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他。
"真的失礼了,这位姑娘像极了我家的娘子,所以......实在是冒犯了姑娘,请见谅。"安辛连忙拱手作揖。
这本是极为轻薄之话,但女子见他一脸的认真也未加理会,只道:"看公子年纪轻轻,原来已有家世。你的娘子有福了呢。"
"呵呵,不敢。敢问姑娘是这附近的百姓么?"
这女子便是金娘。只见金娘轻轻点头作为回答后,便又蹲下身洗起了衣服。
"这边塞小镇真是苦寒啊。不过在下见姑娘如此眉清目秀,想来这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啊。在下刚从外地前来,这一路走来只觉平静祥和,看来驻扎在这的官兵并不十分扰民吧。"
"是啊。驻扎在这的是天下闻名的沈大将军,他麾下的军队可是出了名的守规矩。"
安辛点点头,道:"打扰姑娘了,在下告辞。"
"等一下,小女子我还有问题想问一下这位公子。"
"请讲。"
"敢问公子从何处来?"
"哦,京城。来这准备做些小生意的。"
"我看未必吧。公子应该是个郎中。"
安辛一愣,继而笑道:"哦?姑娘如何看出的?"
"公子的身上一股子药味,与我爹身上的一样。"
"姑娘果真冰雪聪明啊。呵呵,后会有期!"
至日中之后,金娘赶至营中,找到了临海。
"你找我干吗?别再给我送吃的了。你送的我都不喜欢吃。"
"赵大哥,我不是来送吃的。"金娘低下头说道,"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今早我在河边洗衣服时碰见一个奇怪的公子。他问了我一些话,听那口气像是在刺探什么。"
"他问了什么?"
"他问了这附近百姓生活的光景。"安辛不知何时窜了过来。
金娘吓了一跳,看见他像是见到了鬼,连忙往临海身后躲去。
临海一下子明白过来,冷哼道:"金姑娘,你聪明过了头吧。"
"多留意些有错吗?"金娘终于生气了,"更何况他又不是本地人,无端端问我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我怎能不警惕?"
安辛一挑眉,点头道:"说的是啊。"
正说话间,远处忽然又人喊道:"太子殿下驾到!集合!"
"我先告辞了!"金娘赶忙走出营地。
临海看向安辛,道:"太子来了,我去了。你别到处乱跑。"然后便朝营地正中的广场跑去。
不到一会儿,沈斥北便整好了各部众队,等候太子的前来。
果真,不到一株香的功夫,赵梓玄驾着一匹契丹骏马踱步来至营地中。只见他身后的一匹白马上坐着一位俊美异常的男子,正表情冷淡地看着前方。再之后便是三个骑马的侍卫在他们后面前行。看来这位皇太子似乎并不喜欢大的阵势。
"拜见太子殿下!"沈斥北行了官礼。
赵梓玄点点头,下了马,其余的人也跟着下了马。
"平身,安医官呢?"
"这......"沈斥北只当他是个小小的医官,压根就没想到让他出来亲迎太子。
"卑职来也!"安辛从不远处慢慢晃了过来。
待到安辛来到赵梓玄跟前,后者一摆手免了他的礼,然后便问道:"这营中兵士如何?"
"回禀殿下,赵都督在军中管教甚严,军民关系尚可。"
赵梓玄满意地点点头,拍着身旁沈斥北那宽阔的肩头,赞道:"沈卿果不负小王厚望。当初父王要那姓石的来镇守塞北,幸好小王坚决反对而力荐你来此处赴任。如今那姓石的竟然莫名其妙地死在林子里,还真是天助我也。哈哈哈!"
"石虞候死了?"沈斥北惊道。
"是啊,还是被人一刀刺死的,至今尚未抓到凶手。"
沈斥北惋惜地摇头道:"可惜可惜,此人也是个人才。"
"人才?小王看他也只是空有一身蛮力而已。"
正待两人说话间。安辛看向了赵梓玄身后的临风,直眨眼睛。临风立刻一改冷脸,微微一笑,也跟着眨眼睛。安辛又悄悄伸出手来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过来。临风却微微摇头指了指身前的赵梓玄。不想他那细白修长的手却忽然被他所指的人抓了个正着。
"打什么哑谜呢?"赵梓玄笑着问向他俩,眼神却刺得两人心下一惊。
临风的脸已经惨白。只见他瞪眼看着被赵梓玄紧紧握着的手,嘴唇紧抿着,紧紧的,使得他那唇中的线条像是快要断裂开一般。
"殿下,该阅兵了,众人都瞧着呢。"安辛赶忙上前解围。
"小王还用不着你来提醒!临风,跟我来!"说着赵梓玄紧紧拽着手中那细弱的纤葱,将那同样细弱的人拉至身边。
只听沈斥北一声嘹亮的号令,众兵士整齐地听令演练起来。霎时间,那响声直冲云霄,连大地都在颤动。看着眼前动作整齐士气高涨的大宋兵士,赵梓玄得意地大笑起来,肆意地将临风搂至怀中,却全然没有看到怀中的人脸上已近绝望的神色。
安辛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却只能抬头仰望青天,这个太子是想招告天下临风是他的吗?蓦地,他发现高高的天空篮得竟有些凄凉。
安辛的医帐被正式安排在了营地后方的一处。但是他的眉头却紧锁起来--医帐居然是在伙房旁边!当晚,他只身前往赵梓玄的营帐前,却立刻被两个护卫拦了下来。
"安医官前来所谓何事?"护卫之一的青锋不紧不慢地问道。
"自然是有要紧之事。请容小官禀报殿下。"z
"这......"青锋看了身后的营帐一眼--那帐门合得死死的,明白无误地告诉任何人不许打扰--他又转过头来,继续道:"这恐怕不行,殿下已经歇下来了。"
"是吗?这有什么要紧,小官来叫醒他便是。"y
"安医官,你我心里应该都清楚,末将这次实在是不能帮你。"青锋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细长的眼睛里只有无奈。
"延误军机大事,你担当得起吗?"安辛冷笑起来,丝毫不给青锋面子。
"你......"话还未说完,帐里忽然传出太子得声音:"让那小王八蛋进来!"
青锋摇摇头,将安辛放入帐中。b
只见其中一片昏黄。烛火的焰很大,却怎么也没有带给这屋中丝毫的暖意。临风和衣坐在床边,表情任由昏黄浸润着,看不真切。而赵梓玄正站在桌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什么大事劳烦你这个大医官披星戴月地前来禀报啊?"
安辛咳嗽了一声,然后便回道:"卑职希望殿下能把医帐另选一处。"
"就这件事?"赵梓玄大迈一步靠近他。
"是。"g
"今晚,你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小王可不会饶了你。"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安辛却已经冒出了冷汗。
"是。军中的病人多是外伤患者,而治疗外伤是不能在污秽吵杂之地进行的。殿下,如今辽军时常侵犯边境,伤残士兵定然会随时增多。若不及时医好,更会增加军中的负担啊。而负担加重,冗员增多,粮草便会用于无益之处。时间一久便是要增加钱粮赋税,百姓的负担就会加重。到时若激起民怨民愤的话......殿下,这难道还不是重中之重的大事?"
"你......要喝口水吗?"赵梓玄往椅上一坐,斜眼看着他冷哼道。
安辛顿了一下,只道:"谢殿下,卑职先前已经喝过了这附近的溪水。这水无毒无垢,水样清澈,口感甘爽,实为上品。因此......"
"你给我闭嘴!"赵梓玄陡地一拍桌子,"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就退下吧。"
"殿下,您还未答复卑职。"
"容后再议!"
"殿下!"
"退下!"
"是。"
安辛说完,看了一眼仍旧坐在床边的临风,慢慢退出了帐。
"你怎么不帮腔啊?"赵梓玄没好气地问向临风。
"说了也没用,殿下,难道不是吗?"
"是吗?何以见得?"赵梓玄慢慢走向他。
"殿下,请不要再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赵梓玄轻轻托起临风的下巴,忍不住在他唇边吻了一口。
"殿下如此待臣,臣感激不尽!"
已经移向颈间的亲吻陡地停住,却没有离开。
"你恨我。那......也无妨,我就是要你......"
衣衫渐落,烛火轻灭,却已有人落入了深渊。
此时的安辛却在清冷的月光下木然地立在自己地帐前。一袭素衣透着那月华的灵秀,却显出说不出的孤寂。
"安辛......"身后一个声音轻轻呼唤着他。
回首,他看见月下站着一个俊秀挺拔的男子。岁月趋走了稚气,此时的临海已经显出纯粹的男子气息。
"这么晚了,你怎么不睡?"
"睡不着,就随意出来走走。"临海的神情有些不自在。
"可这是军营,你随意出来总是不好。"
临海走近他,道:"不会,他们没人看见......你希望我回去?"
安辛浅浅一笑,道:"怎么会?"
说完,他将临海领入自己的帐中。
"好重的药味。"临海直皱眉。
"不习惯?"
临海诚实地点点头,道:"不过我很快就会习惯。"
安辛微微一笑,开始收拾床铺。
"今晚我和你一起睡,好不好?"临海抓着自己的后脑,他紧张时就会做这个动作。
安辛点点头。过了一会儿,两人便已经躺在一个被窝里。
他们自然都是睡不着。临海悄悄地握住安辛的手,悄声道:"保重自己,这里到处都是危险。"
安辛没有回答,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温暖。不久,两人便相互依偎着进入了梦乡。
醒来,身边的人早已离去。
叹了一声,他起身穿衣洗漱,接着便走出医帐。此时,伙房正冒着烟,炊事兵来来回回地忙碌着。安辛皱着眉头,静静看着他们。
一个老师傅看见了他,认出是刚来这里的医官,便亲切地打了个招呼。安辛回了礼。
"这儿习惯啊?"老师傅眯着眼问道。
"就是冷了些,其他还好。你们......是在做早饭吗?"
"是啊,煮些粥,将士们喝了也暖和。"
安辛兴致盎然地围着看了一会儿,不知不觉间便撒了些药粉在里面。
"你们忙吧。若累了就到我帐中歇息,我给你们熬解乏的药茶。"说完,他便走了开去。
"他是谁啊?"一个年轻的小兵问向那个老师傅。
"新来的医官啊,看样子倒还挺斯文。应该是个不错的人。"
"那么年轻就能当大夫了?不是说要年过四十才能参加太医院的殿试吗?"
"嘘--"老师傅吓得捂住了那小兵的嘴,"在这种地方别随便乱说话,你脑袋还要不?"
小兵连忙点头,可老师傅刚一放下手,他急忙又轻声说道:"嘿嘿,不会和那个姓赵的参事是一样的吧?"
老师傅急得打了小兵一下,沉声道:"是又怎么样,反正他们现在可是人上人。你小子有本事也去哄哄当今的太子爷,没准也让你当个大将军。"

安辛找到一处能看到军士操练的地方,悠闲地观看了起来。
"安公子,别来无恙?"身后传来一个轻柔的女声。
安辛转身,看到金娘正提着篮子笑看着他。
"金姑娘,你是官婢?"
"不是,我是这附近村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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