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薇趴在他的床前说哥你放心我很坚强我没事。他笑，说思薇我要当舅舅了是不是？
四个月后，思薇的小孩出生，是个男孩，随父姓凌，名叫唯希，代表唯一的希望。名字是纪思言和纪思薇一起取的，但纪家大人说这名字不好，硬是要孩子跟思薇的姓叫书音，最后思言和思薇妥协，于是纪家户口上多了一个名字--纪书音。
纪思言仍回研究所工作，但身体却没有像预想中那样就此好起来。他总是感到莫名的压力，总是忽然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医生说他潜意识里有什么让他始终放不下，并建议他去看看心里医生，他笑着点头。纪晟听说之后就拍胸脯说他认识一个最好的心理医生，于是他们约好下星期一也就是两天后见面。
第二天小书音吵着要去外面堆雪人，无所事事的纪思言便拿着工具带他去院子里玩。他们堆了一个很大的雪人，纪思言坐在地上想郊外的山上，雪是不是也这么厚了？他记得当年那个老婆婆告诉他，每到冬天时，那里的积雪都会很多。然后他冲着屋子里的纪晟喊哥哥我们明天去山里玩好不好？纪晟开始时愣了下，而后大声答好。那是纪思言第一次叫他哥哥。十分钟后纪晟见到小书音红着鼻子来叫他，小书音说舅舅忽然睡着了，怎么叫也叫不醒，然后他手中的咖啡杯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躺在床上，纪思言笑着说我血压大概还有点问题，然后又说哥你记得我刚来那会么，你处处看我不顺眼欺负我呢！
胡说，我哪有欺负过你......我只是忽然多了个弟弟，觉得挺好玩......
哈？原来你不是欺负我而是玩我？更过分哦！
好了你，安静休息一会吧，不然咱们再去医院检查一下？要不我告诉爸妈一声。
不用了，我就昏倒一下，要这么小题大做么？
那你先休息我帮你弄点喝的？
可我不想喝啊，哥你坐这里陪我一下好么？我不想一个人呆着。
怎么你也会害怕一个人啊？
是啊我怕，我怕遇见鬼呢。
纪晟憋着笑说你就爱胡说。
哥，已经十年了吧？
恩？
你知道么，这问题我都憋十年了，那时后，在宿舍里，你看到了吧？
什么啊？blzyzz
不要装傻啊，我知道你看到了。呐，你可以告诉我，之后你为什么没说出来啊？　
小言，你都说已经十年了，这么久，我怎么记得？
别这样嘛，告诉我啊～～纪思言难得拽着纪晟袖口来回晃，纪晟叹气说自从有了书音你的行为就越来越向他靠拢了知道么？纪思言呵呵笑着说那有什么不好？快点告诉我否则我会一直磨下去～～
因为我觉得你那时很成熟你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所以你可以把握分寸不用我多嘴啊。
就这么简单？
......其实，我还觉得如果你真和秦宇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毕竟秦家的实力也是......纪晟越说声越小，纪思言感叹说你果然是天生的商人。可是我被甩了呢，真是好可惜啊。
小言，都那么久了，你还记得啊？
怎么能忘呢？你知道么哥哥，那天我梦到外婆，醒来时他就在我身边，我觉得冥冥之中指引我们的是外婆，那时我说我叫纪思言，我家里人都叫我小言。十年后你到这里来找我吧，找到我的灵位，别忘了多带点供品。他吃惊的表情真是很可爱啊。
哥哥，说起来，今年正好是十年呢。
你说，我那时是不是就已经知道结果了？
小言你别这样，都已经过去了，你就放下吧。
放下......是啊，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人告诉我说要放下，可是，我放不下啊，我放不下......
哥，命运从来没有对与错，唯一有的，只是选择。我选择了秦宇，思薇选择了凌澈，当我们做出这样的选择时，一切就都注定了。是吧？
哥哥，我觉得有点累，我想睡一下好么？你别走，在我身边别走，好么？
小......小言，你等一下，我带你去医院......
不要了，我不想去那里了，我不喜欢那。外婆死的时候，就是在那，我怎么叫都叫不醒她，我不想去那里。我只是睡一下，明天还要带小书音去玩呢......
那我去找医生！
别走，哥哥，陪着我别走，我就睡一下......一下就好......
小言你别吓我！你脸色看起来好难看！我去找医生！小言？小言？......
纪思言忽然觉得特别困，看着纪晟的脸一点点模糊不见，他想起外婆说没事，都结束了，结束了。
都结束了。

第二十章
"小......言？"愣愣的望着床上静静的躺着的人，秦宇心慌意乱。
听到声音纪晟缓缓回头，看着秦宇不知所措的样子，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高兴。　
"你怎么，现在才来？"语气中没有责备，纪晟只是无奈的笑，"真是命中注定......"
"我，下飞机就......但是路上塞车......小言，生病了......么？"秦宇站在原地，觉得腿像被灌了铅，半步都动不了。
似乎忘了该怎么回答，纪晟转过头望着床上的纪思言，他还抓着他的手，他还记得他对他说哥别走我只是睡一会儿。
只是睡一会儿。
"小言，你为什么不晚睡一会儿？这样你就可以看到自己最想见的人了啊。"
"你为什么不晚睡一会儿？你不知道你睡着了就再也无法睁开眼睛了么？"
秦宇呆呆的看着纪晟紧握着纪思言的手，把头埋进蓝色的被子里。
怎么会呢？床上的那个人，真的是他的小言？
怎么可能？ 十年前，他去美国后不久萧哲就告诉他纪思言考上了本市最好的高中，他才知道中考前那段时间，为什么总是见不到纪思言，他才知道，毕业典礼那天，纪思言欲言又止的想说的是什么。但选择他已经做出了，做了就不能后悔。于是他努力忘掉纪思言忘记他们在一起的那段回忆，直到四年后纪思言出现前，他都以为自己做的是正确的选择。
那天他拉着所谓的女朋友见到纪思言时，他觉得自己呼吸困难。他不敢正视纪思言，因为他觉得只要一看他，自己就再也把持不住了，但又不想他走。听到思薇说哥我想吃冰淇淋你去买给我他知道此刻的纪思言一定也不好过，所以他那个懂事的妹妹才想把他带走。纪思言离开的时候他紧紧握着拳，克制自己想要跑过去拦下他然后对他说小言我喜欢你的冲动，那时他才知道，他所做的选择，他曾经以为是对的的想法，已经被全盘否定了。
他喜欢纪思言。明知道纪思薇是他妹妹，但看到他们亲密的在一起，心里就很不舒服。他想起他们第一次在那片花田里见面，他想起他们在学校里再次遇到，他想起纪晟打了纪思言一拳之后纪思言坐在地上说伙计你是不是偶尔也扫扫地，他想起纪思言在船上那一笑想起他冲他大喊想起他们争论谁娶谁嫁想起他说纪思言喜欢秦宇很喜欢很喜欢，只要你不讨厌，我就不离开；想起他说恭喜说你走吧，不用顾虑我。是我不好，硬是把你拉到这种关系，想忘，就把它忘了吧，到了美国啊，就找一个漂亮的女朋友，娶回家，一辈子跟她在一起幸福的生活，好么？
怎么会好？
那时为什么不拦住他不对他说你别走？
给我自由让我选择我幸福就好，可是人的选择有时是错的啊！
他害怕他胆小他不敢在明了后立刻回来，他觉得他必须做些什么让纪思言相信他可以，所以他拼命的去学习，他是凭实力做到公司主管的位置后才回来找他的，怎么回来了他却不在了？
萧哲你们两个的发展像三流肥皂剧怎么说结束就结束了？他说什么肥皂剧啊我才没那么俗呢！萧哲大笑说兄弟人生都是肥皂剧搞不好你们恰好是主角啊！他说的时候两人都在笑，可他们难道不记得现在的肥皂剧通常都会死掉一个主角么？
什么主角？如果一定要有这样的结果他宁愿他们是配角！
十年前他喜欢上一个少年叫纪思言，十年后他仍然喜欢他想要和他在一起，他甚至已经买了去瑞士的机票打定主意就是骗也要让纪思言点头然后他马上带他到瑞士登记结婚！他觉得弯路已经走了太多他不想再浪费时间！
他坐的是最早的飞机出了飞机场他就赶来了，只是路上遇到塞车。
就几分钟而已。
几分钟他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纪家举行葬礼的时候，秦宇一直都在。他靠在角落里坐着，看他们给纪思言换上干净整洁的衣服；看纪思言静静的躺在床上眼睛闭着一点声音也没有。
夜里他不止一次轻轻唤着他说我回来了小言，我回来了，我喜欢你，很喜欢啊。
你说过只要我不讨厌你就不离开，难道你忘了？
秦宇一遍一遍轻轻靠在纪思言的耳边说，但不管他说多少遍，纪思言都是静静的躺着。
把纪思言送去火葬那天是冬至，天下着很大的雪，车开的很慢，五点半天还黑着时车才开到纪家。
萧纯对躺在床上的纪思言说怎么样你现在后悔了么我要结婚了哦，我结婚你怎么可以耍赖不来呢？然后她拉着自己男朋友的衣角说你以后一定不可以比我先离开这个世界，然后她哭了，哭的张不开眼睛看不清周围的一切。
萧哲拍着他的肩不说话，他什么都知道。
临走前不久的时候，小书音忽然拉着思薇的手问妈妈这些人是来做什么的？他们要带舅舅去哪里？舅舅前天明明答应带他去郊外那座山上玩的，不能去了么？思薇哭着回答说乖孩子舅舅不能再陪你完了，他累了他想睡他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休息，书音喜欢舅舅的话就为舅舅祈祷吧好么？
书音歪着脑袋问祈祷什么？
祈祷舅舅在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可以幸福，好么？
好！书音最喜欢舅舅了所以希望舅舅到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后，可以幸福！
书音一边说一边虔诚的闭上眼睛，思薇搂着他咬着下唇咬出了血。
秦宇望着他们好一会儿，郊外的山上，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啊。他没有忘，纪思言也没有，没有忘记他们曾经说过的一切......他默默的回到屋子里，纪思言躺在床上，秦宇忽然觉得其实他的小言是在等他，等他兑现他曾许下的承诺。他抱起纪思言悄悄从后门出去，外面人很多天色很暗没有人注意秦宇已经开着车离开。
小心的抱着纪思言，秦宇在雪地中艰难的前行。经过几乎整个冬天积雪的覆盖后，路变的异常难走，车在山脚下就抛锚了，到处一片白色，没有方向，秦宇紧凭着感觉在走。他走到一块平地前，对面是一座大山，他四下望着，他知道自己找到了。
小言，那个老婆婆说的对，积雪，真的很厚呢。
秦宇坐在地上，他觉得全身麻木。他知道此刻在纪家，发现人不见了纪晟思薇他们一定在疯狂的寻找。但雪太大，轮胎的痕迹很快就会消失，就算他们找到这座山上，也未必找得到这里。很想跟他们说一声对不起，但如果说了，大概就无法带小言来了。
如果我们以后一起生活，就来这里吧。面对着那座大山，建一座小屋，等到春天来时，就可以闻到泥土的芳香；等到夏天来了，就听流水的声音......我们的命运连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如果我先你而去，我就化作的微风，告诉你大地上的讯息，化作浮云，为你遮挡夏日的猛烈的阳光......
小言，你相信么？这么厚的积雪，竟能融化出那么一大片花田，那么漂亮。你说喜欢这里，以后要在这里生活，现在，我带你来了。虽然没有小屋，可是我会和你在一起，我不要你先我而去，我不要你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我们的命运连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如果来世你变成这里的一朵花，我就变成蝴蝶，不，蜜蜂也好，我会在这万千花丛中，第一眼就认出你，然后我们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低声细语，秦宇拥着纪思言躺在雪地里，感觉着血液一点一点结冰，世界离他越来越远。
那些曾经快乐如今痛苦的回忆，恍若隔世。
有个少年睡在一片花田中，然后醒来，对他说，你好，我是纪思言。
那是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他们都还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