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气迷离————遇雪天
遇雪天  发于:2008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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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若阳出去了,若木躺在曾经熟悉的地方一动不动。刚刚君若阳说的话是什麽意思?如果自己的理解正确,那麽他也中了毒!那个女人,将那种可怕的毒素也放进了自己亲生儿子的血液里?!不可能的......不应该呀,为什麽?!

不消片刻,君若阳捧着大朵的玫瑰折返:"妖怪,我一直很好奇你是哪一种妖怪,你走后不久我就明白了,你是玫瑰花妖,对不对?你看,你碰过的玫瑰一年四季都开得这样美,别的任何地方,都见不到类似的茂盛......还动不了吗?哥罗芳的药力对你来说是不是有些强了?你的身体当然比我的要糟糕得多,我只有一道伤,而你,有十二道!吃一点,或许有用。"

迟疑了一下,若木没有拒绝凑到唇边的玫瑰,细细咀嚼后,麻痹的身体似乎有了感觉,便动作迟缓的慢慢坐起,并未掩饰自己看到君若阳也在咀嚼玫瑰时的讶异。
"很奇怪吗?别忘了压制毒素的方法可是我教给你的。"君若阳似乎很满意若木的正视,将剩下的玫瑰放到一旁,轻轻挽起了自己的衣袖:"其实母后也笨,看见我的这道伤就慌了神,没等毒素发作便把压制方法一股脑的使用上了......"

怎麽会?君若阳的手臂上有一道隐约的血痕,泛在皮肤下的血痕!虽然没有亲见,但听煜和威廉都说过,自己背后的血痕应该就是这样!若木坐着不动,无限的疑问由着诡异的奇毒引申开来,排列组合成无数可能而似是而非的答案。

看不出情绪的君若阳继续咀嚼着玫瑰,手臂上的血痕逐渐变浅,最终不见:"就是这麽奇妙,每次我看着它出现再消失,总是只会想着你,你呢?发作时会不会想到我这个教你对付它的人?一定会的,对不对?妖怪。"君若阳坐过来,好奇的看着若木,似乎是第一次见到他一样:"我搞不懂你,你从来不和我说话......我知道母后的行为不对,她不该逼你离开这里,可是她在那不久也上了天堂,我到处散布消息,就是在通知你君家是我的了,再也不会有人逼你离开,可你为什麽不回来?"

回来?别说失去记忆的那几年,便是恢复记忆了,自己也从没想到要回来!君若阳凭什麽认为得知那个恶毒女人已死自己就想回来?可笑!难道希望被刻意送往死路的"妖怪"会再回来被他们践踏!"

"我知道你喜欢这里清静,才会在我每次爬树进来找你玩时,都一脸不希望被打搅的表情,任我再怎麽惹你都不管用,弄得后来只好趴在树上偷看,再不敢下来......我觉得不公平,为什麽你就能有一个不允许别人踏入的领地,而且连身为太子的我,都没有权利接触你......后来母后说因为你是会害人的妖怪,于是一有时间我就来研究你和我哪里不一样、会用什麽方法害人,也很想让你害一次,可是没有......你那时不仅不害我,连话都不跟我说一句,后来我才知道,你害人的手段实在太高明,要等消失不见了才肯让人发觉不知不觉中已经被你害得厉害!"

自己会害人......或许吧,毕竟曾以为被威廉欺凌的时候,实际上他却是受害者。君若阳的陈述里还有着让若木无法忽略的委屈,依稀回想往昔的一些片断,眼前的影像和记忆中那个娇纵跋扈的嘲弄者竟然很难重叠,换了心态重新回顾曾有的接触,难道说那时一味沉浸于自己世界中而忽略了什麽?

"我原来对你很羡慕的,因为父王从来没有像对你那样正式的召见我,平日虽然不断被母后推到他面前,可我觉得自己立刻就变成透明的了,根本无法被他发现,然后就会被母后骂个狗血喷头......不像你,在父王面前时,父王会很认真的看你,而母后也对你好温柔好体贴,我那时总是以她对待你时的标准来想象完美的母亲,羡慕你什麽都有:自己的院子、父王的关注、母后的和蔼、奶娘的疼爱,更羡慕你不会经常无缘无故挨骂......"

说着说着,君若阳轻轻的笑了,这一笑让他老成呆板的脸终于显出一丝少年所该有的稚气,若木忽然有些难过,这个人......也算自己的弟弟,可是,自己从未正视过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年龄!他有多大了?那份出关申请上所填写的似乎是......十八?十八岁,根本算不得成人,但形同朽木的君氏一族已在他肩上压了八年。而被自己刻意漠视时,也不过七、八岁......七、八岁,一个寂寞的小孩子,极度渴望温暖的心情,自己体会得来,那他针对自己的种种行为,只不过是希望得到基本的关注?!

"妖怪,你会有什麽感觉呢?我经常坐在这里看这道伤,想了解它多到十二道时会是怎麽样的感觉,就忍着不吃玫瑰,可总是过不了多久就忍不下去了,结果就还是感觉不到......我就在想,等找到了你一定要好好问问,妖怪,告诉我好不好?"
君若阳的眼神是纯粹的渴望,盯了若木一阵后又心满意足的笑:"我真的把你找了回来,都以为不可能了......这一下又会跟原来一样,不过我再也不用爬在树上偷看,多好呀!你看,这里被我保持着原状,只换了几根朽掉的木头,而且从外面看这里早就成了废墟,再没有别人知道深处还有我们的桃源,连那个想害你的魔鬼也不会......"

君若阳的声音戛然而止,哐啷一声巨响之后,无数的侍卫似从天而降,将这个荒芜的院落围了个水泄不通。
"若木!"随着一声轻唤,一个人已将若木紧紧地拥在了怀中:"你还好吧?知不知道这次又把我吓坏了......"

"威廉!"若木惊喜地轻呼出来,暗暗盼望着他能找来,却没想到会这麽快!"这次我不是故意的,艾丽儿她说的那麽诚恳......我不知道君家也在找我......对不起!"
威廉在确定了若木毫发无伤后,才松了一口气:"你呀,就是心软,这下知道艾丽儿没安好心了吧?"回到府里没看见若木,心里就有了很不好的预感,幸亏早有安排,奉命跟稍的人见情形不对立刻就回来通知,可等到自己赶过去,留下的人回报说君若阳动作太快,已经将若木劫走了!真是找死!"君家的事我会处理,我们走!"

"放开他!"出其不意搡倒侍卫的君若阳疯了般冲过来插入了两人中间,张开双臂将若木挡在了自己的身后:"威廉!你要杀就杀我吧!我才是君家真正的继承人,跟君若木没有关系!"
"君若阳!"威廉一字一顿念出这个令自己咬牙切齿的名字:"我当然要杀了你而后快!君家的继承人是谁我清楚得很,轮不到你来废话!"
"你不知道!"君若阳随着威廉的步步进逼一步步倒退,依然张开双臂将若木拦在身后:"当初是我母后硬逼着族人送他过去的,其实那时的太子是我!你就是杀了他也没用,他是妖怪,魔鬼不会有反应的!而我的血才纯净到足以召唤妖灵!"

"......什麽?!"威廉为之气结,又一个相信并指责自己会血祭妖灵的人?!还理直气壮的污蔑若木是妖怪!这到底是哪个混蛋制造的无耻谎言?!
"君若阳!"若木从君若阳的身后急急的喊出声:"你弄错了,威廉他不会杀我!"
"会的!妖怪,你忘了刺他的那一刀吗?"君若阳浑身微微的发抖,声音也明显的发颤:"因为那一刀之仇,你藏起来的这些年里,他一直想抓你,所以不允许任何君家人离开他的手心,还时不时就把我叫去逼问你的下落!是母后想让你代替我死,可我不想!我发誓要比他先找到你,就是不想让你再去送死......妖怪哥哥,相信我。"

"哈!"威廉怪笑一声,君若阳猛然间表现出的对若木十足的保护欲令事态变得有些微妙。难道自己原先的猜想并不十分正确,君若阳也是如若木当初一样,把自己当成了想要伤害他的恶棍?!那他劫持若木的真正目的是什麽?"一个口口声声称若木为妖怪的人有什麽值得他相信的地方?嗯?你说不想若木替你死,那用这种方式把他抓来又是为了什麽?!"

君若阳的颤栗已不能自控,却还是拼命想把若木护在身后,眼里的坚决让威廉不由得对他重新作起了评估,原来一见到自己便被吓到六神无主的样子是装出来的!没有唯唯诺诺,再摒弃一贯表现出的忐忑闪烁,真有些如若木般倔强的影子,倒也算他是若木的血亲,只不过这长达八年的欺骗可没那麽容易轻饶:"说!抓若木到底想做什麽?!"

等不到回答,失去耐心的威廉便一伸手,揪住了不自量力妄图阻隔自己和若木的人,出乎意料的并没有遇到抵抗,如玩偶般被提起来的君若阳只是断断续续的呓语:"......快跑......妖怪哥哥......跑呀......"
醒悟过来的若木顿时大惊失色,上前抱住君若阳颤抖不已的身子:"威廉!放下他,快拿玫瑰来,他的毒又发作了!"
......

"他怎麽会也中了那种毒?"感觉被冷落的威廉抬手将若木的脸转向了自己,本想把可恶的君若阳抓回来直接丢进地牢的,若木却不答应,反而像对待上宾一般将他安置在书房,并且一刻不离的等待他醒过来。

"我不知道,他没有说......虽然只是手臂上有一道,可是发作时来势汹汹的,跟我原先的情况也差不了多少,这毒可真歹毒。"忧心忡忡的若木将头倚上威廉宽厚的肩膀,这个亲切的怀抱连同沉稳的心跳给予了自己无比踏实的依靠:"威廉,当初中毒后......我也只坚持到那个女人离开,然后就什麽也不知道了,是他把我救醒的,还告诉我压制的方法。我以为他们母子俩是串通好的,现在看却未必......我也说不上来是怎麽一回事,可是能感觉到有些事情跟原先的认知偏差很大......我看问题总是很片面不够客观,像对你、对煜都是如此,把保护自己的人都错认成了坏人,那你说当初君若阳的所作所为是不是也可能不是恶意的?"

"这个......"威廉语塞,当初到底发生了什麽事反复追查了依然一头雾水,所以若木的疑惑自己根本回答不出来:"若木,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当初他都做过什麽?我们好一起分析分析?"

"哦,他那时还小,总是爬树进来,讽刺我、说我是丑八怪、弄乱我的东西,还搬出太子的身份来炫耀,我知道他是那个坏女人的孩子,从不理睬他,后来他就不来了......还有,他会出现在我前去拜见父王的路上,当着众多君家人的面说我是妖怪,以太子的身份命令大家都不许理我,说我只配被关在那个院子里,因为要是被外人看见了会给君家丢脸......"现在想想,一个小孩子能有多少坏心呢?有些伤人的言论、行为无非是见样学样,再加上某些别有用心的大人刻意的言传身教罢了,本身还没具备分辨是非的能力,其实哪里会去故意伤害对方......

这种行为......结合他劫持若木后,面对追来的自己时的表现,倒像要独自霸占若木!威廉被自己的想法骇了一跳,然后冷笑,不管事实如何,从那时就开始打若木的主意,这个君若阳绝对不能轻视,要赶紧打发掉!"一定是他母亲灌输给他的那些观点,小孩子学坏太容易了,污蔑你是妖怪应该也是为了巩固地位经特别授意而为的,到底你才是君家理所当然的继承人。"

"......地位?不,我对他们的地位根本不会构成威胁,因为君氏家族为了遮丑,对外绝口不承认父王曾经娶过我母亲,所以我就是一个连身份都没有的人,哪里牵扯得上君家的继承权?当然族里的人都知道我的存在,只是族规森严,谁会自找麻烦?"流离失所中陶陶然自封为帝,却为保全性命,把已出一子的太子妃送给了侵占故土的敌人,本来就是奇耻大辱,而自己这个太子妃所出之子,更是耻辱的佐证,别说名字和母亲的名字一起从重修的族谱里消失了,若不是父王每年总要召见一次,只怕连性命也早就一并消失于无形!

"......若木,都过去了,不要再介意......"听斯蒂文大致讲过从寒水那里打听来的有关若木和煜母亲的故事,当时唏嘘不已,更加觉得自己的若木应该被好好珍惜,而亏心事做尽的君家,自己有责任使其受到惩罚:"如此说来他们更没有理由那样对你了,就纯粹是心眼歹毒,做坏事是本性。"

"那倒也不全是他们的错,"若木似乎已渐渐分辨出往事的脉络,并未察觉自己正开始在为伤害过自己的人开脱:"如果父王不是那麽懦弱,可能也不会有后来的事,用母亲一身换得全族的性命,虽然并不是当时身为太子的父王所能阻止的事情,可他却连表明立场的勇气都没有,以至于我母亲临行前当众摔碎定亲的玉佩以示绝情......起初他不敢面对我,应该是怕触景伤情,后来......我越长越像母亲,他就更不敢了,想来他认定那是对他良心的惩罚,所以即使再勉强,每年到了母亲离开的日子,他总要召见我,用这张如出一辙的脸惩罚他自己......他将自己沉溺在自责里,虽然到底被推上皇位,却再也没有管理过任何事,听奶娘说立那个女人为后也是皇家体面的需要,勉强让一直催他立后的族人随便选的,大婚后几乎没有正眼看过......到最后,中国传来我母亲过世的消息,他便丢下一切立刻跟着去了,这样对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不负责任的态度,或许才是源头吧。"

从未如此深刻地分析过父王,他对母亲的感情,或许比以往理解的要深沉得多,即使他懦弱到没有保护她的勇气,可这十几年的自我折磨,也值得自己不再心存芥蒂,因为这份情里,有着用时间来证明了的真。

"......为什麽这样说?"愤愤不平的威廉觉得疑惑,能被自己父亲忽略的孩子当然更不会被他人放在眼里,但并不表示别人就有了随意对待的权力。

"在中国人的认知里,皇权就是天,而父王被拥立为天子,就是天的代表,所有人在他面前都只有顶礼膜拜的份,得到他的关注便是无比的荣耀,不被他关注则宛若被天抛弃......我记得最初时虽然孤寂,但也平静,一年一次的觐见只是例行而已,对我来说跟本无所谓,更不曾留意父王身边何时多了一个对我不屑一顾的女人,慢慢的,那个女人开始背着我父王恶言相向,再长大些有了君若阳,她又恢复成不屑一顾......每年只有那一天我会见到她,便也不在乎她的行为,后来......应该是君若阳渐渐大了,她才开始了真正的打骂,现在想想,大概是因为父王不仅不在乎她,连她为他生的儿子都不在乎,反倒每年雷打不动的召见我,让她产生了不平衡,她一定认为这是因为父王对我母亲不能忘情,这一点对一个女人来说太残酷了,无法打败父王心里的母亲,于是我就成了她的眼中钉,同样被父王忽略的君若阳,就成了她的帮凶......"

"我......不是母后的......帮凶......"静静躺着的君若阳忽然出声,费力的睁开眼睛想要坐起来:"我不知道......她打骂你,还曾认为正是因为她每年只能见你一次......所以才那麽关心你......"

"君若阳,你先躺好,有话慢慢说......"若木连忙扶住激动的君若阳,再一次确定他身上也会散发类似的香气,越发感觉这个曾经令自己无比厌恶的人,其实也很可怜。

"我不知道那次下毒以前,她对你也那麽狠......"君若阳坚持要坐起来,虚弱的声音里满是恳求:"妖怪,相信我,在父王面前她对你好温柔、好体贴,所以我觉得好羡慕......后来,她发现我知道了她下毒的事,便对我说你是会害人的妖怪......父王的灵堂里,我听母后和族人商量打发你走的时间,便问母后为什麽你要走,她说魔鬼要我去当祭品,有你代替我就不用死了,我要自己去,她骂我疯了,说是你自愿的......我去问你,你把整个身子都蒙起来不理我,我想可能是母后逼你同意的,其实你并不知道要去做什麽,或许告知实情再吓唬吓唬就不会去了,可是......你到最后都不理我......妖怪,我真的不是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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