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气迷离————遇雪天
遇雪天  发于:2008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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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会客厅里的来客已是静坐等待了很久,见到威廉出现,立刻摆出一副不安忐忑六神无主的样子起身恭迎:"殿下,冒昧求见,还望恕在下打扰之过。"
"有事吗?"威廉不屑的暗哼一声,被自己不客气的回绝了还是三番五次的求见,想也知道是为什麽,只是一贯表现的谨小慎微优柔寡断,这一次如此坚持,倒也值得玩味。

"殿下......呃......"来客吞吞吐吐的像在搜罗恰当的词句,半晌才向已不耐烦了的威廉长长一揖:"......承蒙您关照有加,多年来泽被本族的恩典没齿难忘,全族上下皆感激涕零,前些日子您又批准了在下的出关申请,无异于为本族再度开启一条振兴之路,所以特为此谨代表君氏前来感激,在下的列祖列宗......"

"真罗嗦!"威廉忍无可忍的打断来客喋喋不休的废话,站起身就往外走:"你就为说这个?免了!来人!送客!"
"殿下!不是......是......"来客连忙跟着走,一边支吾不已。
威廉冷笑一声停住脚步,眯起眼盯住来客:"你到底想说什麽?"
来客顿了顿,然后豁出去般抬头直视威廉:"那麽在下就直说了,失言不当之处请殿下您不要放在心上,您发放给在下的通行证上并未注明日期,而没有出关日期就无法登船,这通行证便形同无效,不知殿下的意思是......"

怎麽不说下去?尽管猜呀......威廉见来客又是沉吟不语,不免催促:"没有日期?这我倒没注意,我的手下办事很少马虎......说出你的意思!"
"殿下,在下明白多年前的那件事让您很不愉快,您虽然宽宏大量既往不咎,但本族对此事的追查一直没有松懈,不过人海茫茫,很抱歉至今无法给您一个交待......在下的意思是希望殿下给个明确的指示,如果您对此事已有定论,您所执行的处置,本族心领之余绝对不敢有丝毫怨言,只是......想获悉结果,以便告慰先人;如果殿下只是不屑再去理会,在下......也可效法前人,请您亲点一名族人替本族侍奉报效殿下,聊表诚意。"

"哈!再派人莫名其妙给我一刀吗?这种诚意我可再也承受不起了!"威廉纵声大笑起来:"你是认为我为了那一刀在故意刁难君家,所以想押个人质给我,自己好脱身吧?听好了!除了真凶,谁也替不了罪!对于这件事情,或生或死,你们迟早都要给我一个交待,最好如你所讲一直在追查,也最好别让我知道你们在有意包庇!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真相,总有一天真凶会落到我的手上!到时候,哼!要算的帐,你们也要替我回忆回忆呀!"看着来客战战兢兢的表情,威廉再次纵声大笑,笑声中转身拂袖而去。
来客在威廉走远后微微一笑,轻轻嘘出一口气,神情不复谦卑:"这麽看来,是我想的太多了......太好了!是不是,妖怪?"
......

第八回

"若木,春天快要来了。"威廉痴迷的看着正在潜心分捡花瓣的若木,意有所指。
"哦。"应该还有一段时间吧,温室外的玫瑰都还没有发芽,若木漫不经心的应声,对诸如此类的打扰已习惯到不必分神。
也不知是否因为花儿的映衬,近日来若木的脸颊飞上了一抹浅浅的玫瑰色,微笑起来随意轻松的样子,愈发让自己难以把持:"若木,春天到了之后,能不能跟我去南方旅行?那时到处都有玫瑰盛开,出外活动活动对你的身体很有好处。"抛开麻烦的公事,不再充当希耶的挡箭牌,和健康快乐的若木徜徉在天地山水之间,光想想就有些迫不及待了。何况......希耶死活不说的死对头居然是煜,而煜传来消息说要自己用希耶交换若木的解药!

那个行事诡异的煜因为得罪了威伊斯堡失手被抓后,到现在有段日子了,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传来,非但没能如自己意料般轻松脱身,甚至有密报说性命难保,以为在威伊斯堡里照样能像在亲王府里一样作威作福的希耶得知此事后,理当杀过去报仇雪耻的,谁知却跟没听见一般,还是整日躲在地牢谁都不见......当时自己就很奇怪,这哪是希耶平素的举止,简直变了个人。后来的消息证实希耶果然精明,身陷威伊斯堡之难确实是煜自设的一个圈套,为的就是引出希耶!可不管他们之间有何恩怨,能去若木身上毒素的解药无论如何是第一位的,这希耶,就当为亲王府真正效力一回,而从种种蛛丝马迹上推断,想必煜也不会为难他。

旅行?......自己没听错吧?!若木愣一下后,猛地抬头:"你说......出去?出亲王府?我可以吗?!......请您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不是一生都要被困囚于这个牢笼中吗?不是命令自己不要再奢望自由了吗?威廉为何要提起什麽春天的旅行?为什麽在自己已经断了希望后意图再度挑动内心不甘的痴心妄想?这是个试探?还是嘲弄?就算只是威廉一个心血来潮的玩笑,对自己来说,也太......残忍了......

"我没有开玩笑!若木......"糟糕!若木眼里瞬间交替闪过了惊喜、怀疑、戒备,而下意识用密密睫毛挡住心绪前,充斥着的却是不容置疑的感伤,自己的急于求成又一次伤到了若木,以他的立场来想,自己这个梦想定是一个恶意的讽刺捉弄!"若木,你要相信,我是真的很想跟你一起出去旅行,不要再介意我曾说过的那些言不由衷的浑话,好不好?我的亲王府不是你的囹圄,而是你的家、盼望你分享所有的家!有哪个主人在自己家里不能自由出入?!"

......谎言......不要相信他......将一个曾经差一点杀掉他的凶手定义为他的领地的"主人"、分享他的所有?这种荒诞的事情谁会相信?!又是一个逗弄宠物的方法,若木,别傻了......
连怀疑都没有,若木对自己的肺腑之言便断然的否定,心好痛......威廉轻轻执起那双微凉的手,温柔的声音里带出了苦涩:"我修建这所院落确实是为了你,可并没有用这里困住你一生的想法......只是期待着有一天美梦成真找回了你,能给你一个配得上你的环境,让你觉得舒适,觉得能够放松,让你不再想用逃跑来躲避我......让自己能有一个被你了解的机会......我没有办法,若木,我没有其他办法,你真的根本不认识我,被骗进来后也从没有试着了解我,反而被急躁的我吓到,离我越来越远......"

"......我承认利用这里强行留住了你,但我确实真的想......好好照顾你......你一直离我那麽远,我只有先留下你的人,才能窥探到你的喜怒哀乐,才能有希望让自己接触到你的内心......不管你相不相信,若木,你是我的一切,没有你我就觉得自己一无所有,只有紧紧缠住你我才会觉得还有希望......我是个自私又差劲的人,所以不接受绝望,我会像对待自己生命一样呵护你,无论不被你信任的时间还有多长,不管你愿不愿意了解我......若木,跟我来......"

狐疑而忐忑的被紧拥着来到书房,若木惊讶的看到威廉触动一个隐密的机关打开一个暗藏的抽屉,将一份文件取了出来,然后在自己眼前展开......这是什麽?若木只看了一眼,顿时僵住,屈辱、怨恨、悲哀像一根根带毒的硬刺,扎进了不曾释怀的心......

"若木,你一定没有见过吧?这东西仅此一份,君家没要任何保证就卖断了你的人生......居然能签到这样一份契约,当初我根本没有想到。没人对你说起签约的前因吗?......原先我一直以为你认识我,以为你被绑着送来,是如那些君家人所讲,因为任性的你不服将要被我管束......那时他们什麽都没对你说吗?除了告诉你是来送命?若木,告诉我......"

......没人对自己说什麽......那个女人带着家仆冲过来就捆住了正在独自为父王守灵的自己......并没有呼救的想法,因为根本不会有人出手相救,但嘴巴还是被堵住了,然后是黑暗......很长的时间就那样在黑暗中过去了,四周只有静寂......接下来便是那个恐怖的消息,在耳边恶狠狠的重复,直到被扔上了马车......

"若木......若木?你听我说,是他们先来找的我,很急切的要求得到当局的庇护,就在我以为你认识了我后的第三天......其实,那一次是我第三次见到你......当时你父亲忽然过世,君家正在为他举丧,因为以前处理公务时我到过君家,代表王室接受过他们为讨好而献上的一些珍宝,也算有些来往,所以我就亲自代表王室前去吊唁......"在英国,这种从各国为避难而来的没落皇室颇有一些,王室根本没有结交示好的兴趣,自己也是确定了若木身份后才有意前往,当时还有大臣阻止说是有失身份......

"......排场铺的很大,却冷冷清清,没有几个人前去悼念,我一出现,马上就引起混乱,所有人都出来拜见,又陆续来了很多闻风而动,实则想巴结我的吊唁者,人人都想在我面前表现表现,灵堂那里反倒没有人管了......我四下找,可是没有你,好不容易应付完那些繁琐罗嗦的东方礼节,让随从挡住了奉承,我才由君家重要人员陪着进入了灵堂,一眼就看到你孤零零的守在那里......我想和你说话,你没吭声,只是程式化的淡然回应了我的祭奠,可是你确实看我了一眼......若木,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没有......只记得确实有一阵混乱......从那个荒院里被带出来,自己就在灵堂里守着,除了冷冷的告诉自己父王殁了、有人吊唁时该如何答谢、不许乱动之外,没人再理会自己。一切都是按命令行事,感觉迟钝而麻木,来拜祭的陌生的脸,自己更不曾留意......

"回到亲王府,我就开始憧憬有你陪伴的日子......以前都用理智说服自己是在妄想,可你看我那一眼,让我彻底沦陷了。我有你的资料,上面说虽然你是长子,但并不受重视,也从不代表君家出席任何应酬场合,这样我就根本没有机会接近你,如果直接要求见面,又很可能会被好事者捕风捉影,为你、为我及我所代表的王室增添不必要的麻烦......就在我一筹莫展时,君家的代表登门求见,希望王室出面保证君家的安全。这一点很奇怪,因为他们在英国也平安生存好几代了,从没如此明确的要求庇护,而且态度也极其卑微......"

......是奇怪......自己也曾思索过,但没有答案......单纯为了陷害自己?怎麽都觉得不太可能......用自己当牺牲品应是顺便之举,至于能让一味孤高自大的君家人低头求助的危机,也定不会是寻常事......

"我可管不了那麽多,觉得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于是就要求他们拿出诚意,却并没有点破我想见你,没想到他们自己先提了出来,说可以捐财捐物、也可以派来人质任我役使!我很惊讶,因为人质之说并不合法,但又抗拒不了这个诱惑或者能导致的完美结果,就做出蔑视的姿态试探其可能性,问他们说如果我要君家的继承人来当人质才肯通融的话,这个条件能否接受......他们居然一口答应了!"

......人质......在东方,派遣人质以示诚意是很惯用的做法,通常当做人质的人都不会有什麽好下场,当然就会派无关紧要的人去......自己,又何止无关紧要?......

"签定契约的时候,我再一次惊讶了,这居然是一份生死契!若木,当时我很激动,没有站在你的立场考虑,只是认为从此就能和你朝夕相伴再不分开,从此......你就属于我了!......"
"我懂了。"一直默默在听的若木忽然打断威廉激动的话语,即使他不出示这份生死契,自己也会安分的尽到自己身为人质的本分,何况,自己还不仅仅是单纯的人质,更是一个凶手、一个叛逃者:"我并不妄想离开这里,您大可不必如此多虑,我不会质疑这份契约的效力,更不会否认,即便再不公平,也是君家的过错,与您无关,况且您是整个事件的受害者,我会甘愿接受您的惩罚,请您......"

"若木!"威廉挫败的箍住若木轻摇着,死心眼的天使,倔强的天使,顽固的天使,折磨人的天使!他怎会还是只能听进去臆想中的话语,随心所欲的曲解自己的意思?!"若木!撕掉它!" 自己从不愿用这样不公平的方式来约束若木,拿它出来就是要让若木亲手撕掉,也希望若木的心结就此解开!
......他在说什麽?他要自己做什麽?!不确定的看看塞进自己手中的契约,再抬眼看看威廉期待而笃定的脸,若木的脑海一片空白......这份契约轻得似乎没有重量,但它的份量却需要自己用一生来承受......

求得若木的信任对自己来说竟是如此困难!威廉长叹一声,双手分别握住若木微微颤抖的手,缓缓用力,轻微的声响中,那份承载过自己太多希冀与等待,又强加给若木太多伤害和苦难的契约一寸寸裂开,变成两片、四片、八片......无数片,最后成为一撮碎屑捧在交叠的四只掌心里:"若木,这份契约本来就不应该存在,现在我们一起毁掉它,不要让它留下一丁点痕迹,好不好?"

若木依旧说不出话,思路却渐渐清晰,威廉正在做的,是将那撮碎屑盛入一只银盘,然后划着一根火柴引燃!曾经是契约的碎屑一会功夫就燃尽了,变成黑灰色的灰烬,随着威廉吹拂过去的气息,轻盈的飞向空中、飞出窗户,再消散的无影无踪!"威廉,你......"

"有形的枷锁已经不存在了,若木,你心头无形的枷锁何时会去除呢?"威廉再次揽住若木,轻轻的叹息:"不要再用带有偏见的想法来曲解我的真心,更不要将自己想当然的设定为宠物之类的玩具,你懂得的,若木,你懂得自己对我有多重要,懂得我希望你接受的远非伤害和折磨,只是你不愿认真去想,不愿认真思考摆在眼前的事实......若木,你是自由的,从来都是,有没有那份契约都一样,我没有想要拴住你,而是希望能够陪在你身边,希望和你在一起......春天到了之后,我们真的会出门旅行,大致方向是南方,要是你有想要去的地方就告诉我,好让我提早安排......"
......

春天......印象中自己在户外的日子很少,所以对季节没有特别的好恶,可是却对这个即将到来的春天,有一种暗暗的期待。威廉说的对,自己是从未认真考虑过摆在眼前的事实,因为认定自己只能听天由命,思考与否,根本就不重要。那份契约在自己眼前、手中毁掉了,似乎真的有一种一直压在心头的沉甸甸的东西,也随之不复存在......可是威廉为什麽要这样做?对于自己当然是一种解脱,但对于他,实在并不公平,他好像......有些傻呀......是春天就要到了的缘故吧,这些花儿,看起来更加美丽绚烂了呢......

若木漫步在玫瑰丛中,对自己轻松的心态有些迷惑,更多的是喜悦。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曾经在煜身边过了很久,不过那时,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事情的自己,该只能算浑浑噩噩吧?现在并不相同了,就像这花儿,虽然还是在温室里,可花蕊,却明显的朝向了日渐温暖的太阳。

剪下一捧玫瑰,若木往书房走去,这个威廉真的好傻,那些日子为了将自己从可笑的自哀自怜中拉出来,居然使用了逼自己批阅公文的办法......很管用,现在回想,他真的用心良苦......他对自己好用心......他的真心明显到自己无法回避......值得吗?为一个如同无心的自己?一个一直只会误会他、辜负他的自己?......他最近好忙,每天要处理那麽多的公文,却怕自己会累不再让自己帮忙,以前不曾注意过他的情况,只知道嫌烦或者惧怕,却未想过用大量时间陪伴自己的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处理......那他整天陪着自己时,公文是何时处理的?记得以前认为他无事可做的......以前,初见时的那些日子,自己还觉得他呆头呆脑好白痴,现在想想,那是被自己无意中给气的,好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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