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龙舞————闲语[下]
闲语[下]  发于:2008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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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他这么一说,江照晚这才发现自己竟靠在他怀里,他忙一把将风入松推倒在草地上,笑着道:"幸福的傻子,快睡觉去罢。"

风入松不屈不挠爬起身坐在江照晚身旁,气哼哼道:"居然敢说我是傻子,真是可恨!我要给你点颜色看看。"忽然往江照晚身上一扑,便把他压在了地上,又用手去呵他的痒。江照晚从小就最怕这一招,一边挣扎一边哈哈笑着。闹了一阵他精疲力竭地躺在了那里再也无力动弹,只得笑着求饶。

风入松却不肯放过他,见他因为兴奋面色潮红,尖长的眼角往上翘着,眼波似是也从眼角流淌到眉梢。殷红色的唇轻轻颤动,隐约可见其间鲜红色的舌,他脑中一热,俯身便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拼命吮吸着。

江照晚脑中顿时空白一片,朦胧间感觉到衣衫离开了自己的身子,他心中一颤,伸了伸手,却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气。于是闭上了眼,倦得不愿意去思索会发生什么。风入松在他身上胡乱摸索了一阵,终于进了他的身体,结合时见江照晚面色瞬间煞白,吓得急急道:"对不起......对不起......"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压了下去。

过程中江照晚间或睁开眼望着风入松,眸中有柔情怜惜,然而更多的却是痛楚茫然与忍耐,起伏间感觉腹中似有一团火,烧着烧着全身便麻痹了,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变成了水面上一片落叶,顺着水波上下荡漾着,浮浮沉沉不由自主。有一刹那他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也是这般,根本不由他自己控制,而是依附着风入松的人生轨迹前行。

一切平静后风入松很快睡熟了。江照晚帮他盖上一层厚衣,之后自己穿好衣衫,坐在那里仰头望着天空。漫天繁星仿佛是黑绸上的千疮百孔,冷森森地藐视着世间的一切。山野的夜风吹来,并不寒冷,然则他全身上下还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忽然间有一种恐惧的况味侵入肌肤,又蔓延到他心里。他连忙闭上了心门想要将它隔绝在外--然而毕竟它已经渗透了。

突然间看见林子间有人影一闪,江照晚站起了身,朝着一个方向道:"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相见?"


(三十七)

山风刮过大树,几片树叶飘落,待空气恢复静寂后一个黑衣人从树后走了出来,笑着道: "照晚,我才一来你就发现了,哈哈......可算找到你了。"却是谷潜流。谷潜流扫了一眼沉睡中的风入松,面色不禁沉了一沉,可唇边却还是挂着笑,显得有些不协调。

"谷兄你来得正好,我也正要找你。"江照晚淡淡道,他回头瞟了地上的风入松一眼,"今日谷兄可是在渡头镇遇见了他?"适才他忽然想通了这一点:风入松绝对不会因为怕几个地痞而急着离开渡头镇,并且一路戒备,如此看来定是另有其人。

谷潜流苦笑道,"我看见他后正想上前向他追问你的下落,不料他撒腿便跑。害我追得好生辛苦。"又道:"说来真是巧了,我只是回渡头镇老家看看,想不到会碰见你们。唉!即便你不肯接受我,却为何要不辞而别?"

江照晚道:"当日离开的时候有些匆忙,所以没来得及向谷兄道别。"

谷潜流注目望了他片刻,见他神情冷淡疏离,叹了口气道:"照晚已经知道了罢,关于我的身世。没错,我原是渡头镇人,本名叫做朱潜流,后来从了师父的姓才改作谷潜流。而朱朱她......唉,的确是我的亲妹子。而她入随音山庄也正是为了打听鱼龙舞的事情。"

见江照晚面色陡然一沉,他急忙道:"照晚莫急,先听我解释好么?我承认我与朱朱的确曾有过企图,不过焚烧山庄以及杀害令尊的决非我们兄妹。"

"那之前为何不告诉我?"江照晚冷冷道,"你爹明明就是我爷爷的义弟朱由贵,为何我爹那夜问起你时你却不肯承认?此外朱朱在山庄呆了五年,你们计划了这么久,该不会什么都没做罢。"

谷潜流苦笑着摇头:"照晚,我对你的心如今你已明白,我没有告诉你我爹是你爷爷的义弟是怕你因为辈分问题不肯接受我。至于朱朱的事情,起先我本打算要说的,可后来山庄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我便不敢说了,说了只怕你会怀疑那些事情也都是我做的--你看现在你不是正在怀疑我么?"

他惘然地叹了口气,道:"唉......其实这事一直是我心头的一根刺,如今说个清楚也好。或许照晚你不会信我,其实就连我自己也羞惭得紧--可是面对长生不老的诱惑世间真有人能够抵抗得了么?"

江照晚心中一颤,不禁想到自己成亲那夜百晓生说起这个故事时所有人脸上的表情,的确世间又有几个人能抵制这种诱惑?

"其实还有个原因......"谷潜流面上露出痛苦伤感之色,苦涩地道:"我常忍不住设想着当年若是有鱼龙舞,先师便能青春永驻,那我们之间二十岁的年龄差距便不再是障碍,或许他会愿意考虑接受我也说不定。因不想这样的悲剧重演,我一直在寻找鱼龙舞......我承认我的确是有过贪心,但到了后来我与朱朱都放弃了,朱朱与你相处了那么久,对了有了深厚的感情,说什么都不肯背叛你。本来我这次来洛城是想要说服她的,没想到却对你一见倾心,我不想伤害你,便答应了朱朱......至于后来山庄被烧等事情都是我们没有料到的,我发誓与我们兄妹二人并无半点关系......照晚,我言尽于此,信或不信全在你。"

江照晚凝目望着他,见他毫不畏惧地迎着自己的目光,眼中一派坦荡,心里的怀疑便有些动摇。稍犹豫了片刻他开口道:"朱朱没死是么?就算火再大你也不可能不救自己的妹妹--我想见她。"

"这......"谷潜流面上露出为难之色,隔了好一会他才终于点了点头,"好,其实她眼下就在附近,我来此地便是为了找她,没料想会遇见你们。"他忽然露出一个笑容,"除此之外还有个天大的好消息:弟妹她也还活着,当夜我救朱朱时也将她一起救了出来。"

江照晚全身一震,"真的么?"激动之下几乎说不出话来,即便心中对谷潜流仍是怀疑,可是这个好消息已暂时将他心头所有阴影驱散。

"当然是真的。"谷潜流面上渐渐露出窘迫羞愧之色,"先前没有告诉你,是怕你听说她没死就立即回到她身边去了。我......我隐瞒这事的确是有私心的,照晚你能够原谅我么?"

江照晚不置可否闷哼一声,俯身轻轻推醒了风入松。风入松揉揉眼睛坐起身来,看见谷潜流他面色微变了变,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是谷大哥啊。"

谷潜流笑着道:"你这小子今日看见我逃那么快做什么,害我一通好找。"

风入松眼珠转了转,又笑着道:"那真是误会了,我看谷大哥拿着刀追我,只当你想要杀我。"

谷潜流一怔,随即嘿嘿笑了起来:"谷大哥怎么会杀你?谷大哥只会杀那些骗子。"

风入松认真地点了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

三人骑着马行了约一个时辰,到了一个小村落。全村漆黑一片,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才彰显着这里有人住。因怕吵醒村民三人下了马,将马拴在村头的松树上步行进了村。

随着谷潜流七拐八绕到了一座小院落外停下。谷潜流伸手敲了一阵院门,半晌都无人应门。他神情变了变,又喊了几声朱朱,还是无人应答。最后他一脚踹开了门,率先走了进去。进了屋子点亮了蜡烛,几间屋子里里外外看过了,根本没有人迹。

江照晚看见客厅香案上有封书信,便走过去拿了起来,见信封上写着"谷潜流亲启",笔锋苍劲,似是男子笔迹。风入松伸头看了看,面色突然变了变。这时谷潜流走了过来,江照晚便把信交给了他。等谷潜流看完了信,江照晚问:"怎么回事?朱朱与歌雪呢?"

谷潜流面色凝重地看了他一眼,之后道:"她们被人绑架了,对方是冲着我来的,与你们并无干系。"想了想又道:"这事请照晚先不要插手,那人说他只是要问我一些事情,只要我肯单身赴约,他必不会为难朱朱她们,所以照晚不必担忧。"

江照晚忍不住道:"到底是什么人?"

谷潜流摇头,"对不住我不能说,说了那人会对朱朱她们不利。我这就去找他,你们千万不要跟来。"

江照晚心念一动,上前拍了拍他的肩,道:"那你小心了。"

谷潜流见他居然肯关心自己,心下喜出望外,便抓住他的手道:"谢了,我会快去快回的。"说罢转身急急去了。

等谷潜流离开后江照晚直接了当问风入松:"你认得那笔迹是么?"适才他留意到风入松看见信封上的字迹时似是吃了一惊,故而有此一问。

风入松蹙眉沉吟了片刻,终于颔首道:"我是觉得熟悉得紧,可是脑中迷迷糊糊的,那人的长相我怎么都想不清楚,似乎只有个绿色的影子。"

是燕山亭!他为何绑架朱朱与歌雪?想到燕山亭应该不会伤害她们,江照晚稍稍放下心来。因想着马上出去紧跟上谷潜流怕是会被发现,便决定稍后再出发,反正总是有方法找到他的。

之后他坐在桌子边回想着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件,渐渐陷入了沉思。过了一阵感觉烛火晃了一晃,他抬头一看,原来是桌子上的蜡烛快要燃尽了。风入松见了忙找了一根新的蜡烛来,一边换上一边自言自语道:"这蜡烛点的好快,才半个时辰就去了一根。"

江照晚心中猛然一跳,一把抓住风入松手臂喝问:"你刚才说什么?"

风入松吃了一惊,不解地重复道:"我......我说蜡烛点得好快,才半个时辰就点完了。我明明记得进来时是新的啊。"

"你说我已经想了半个时辰了?怎么会这么快?"江照晚喃喃道。他盯着烛火怔怔望了片刻,之后霍然站起身来,咬牙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果然是他做的,我们快去追他!"

(三十八)

风入松与江照晚共乘一骑疾奔了一阵,途中忍不住问江照晚:"我们并不知道谷大哥去了哪里,到处黑漆漆的要怎么找啊?"

江照晚道:"我之前拍他肩膀的时候偷偷在他身上下了‘千里追踪',估计谷潜流不会发觉。" 说完了见风入松一脸迷惑之色,于是道:"别想了,反正我们一定能找到便是。"

原来"千里追踪"是一种引路蛊,那日去向拂尘辞行,拂尘怕江照晚弄丢了风入松,所以给了他一对。只要将其中一只下在一个人身上,另外一只便能感应到。江照晚之前因想着下只虫子到风入松身体里怕是会对身体有害处,所以一直都没有用。适才他心念一动,随手下在了谷潜流身上。

风入松似懂非懂"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不多久来到了一座山峰半山腰,远远看见一绿一黑两条人影在峰顶激战,身形缥缈若幽灵。不知是因为两人招式过于诡妙,抑或是距离太远,江照晚根本看不清他们的招式,只觉快得不可思议。若非大概知晓那两人是谁,只怕会当是自己遇见了神仙。

他急忙加快了速度,到了峰顶时正看见燕山亭一只手举着本册子,另一只手拿着剑指着倒在地上不能动弹的谷潜流,口里逼问他道:"你的剑谱是哪里来的?"看见江照晚与风入松过来他冷冷道:"你们不是来救他的罢。"

江照晚咬着牙摇了摇头,沉声道:"我只是想要问他几个问题。"

这时听谷潜流喊道:"照晚你快走!--他绑架了朱朱与弟妹,如今我又被他点了穴道,照晚你不是他的对手,赶快离开这里!"

"我当然不是他的对手。"江照晚冷冷道,"连你这个练了鱼龙舞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又何况是我?"

谷潜流面色一变,硬着嗓子道:"我哪里会鱼龙舞?"稍顿了顿他又惆怅地道:"照晚还在为我和朱朱合伙瞒你的事情感到生气么?这事的确是我错了......"

"够了!"江照晚厉喝一声,上前一步指着他道:"你烧了山庄,又杀了我爹--你当我不知道么?......为了一本残破不全的剑谱,你竟伤害那么多无辜!我从前真是瞎了眼才把你当成了好人!"

谷潜流目光闪烁了一下,旋即苦笑一声:"我怎会做那些伤天害理之事?照晚说这话我真是冤枉死了。"

"你还不承认?"江照晚恨声道,"之前我没有怀疑你,是因为我爹被杀那夜明明我们一起下了一夜的棋,在我印象中你连寸步都没有离开过,所以我总觉得你不可能是凶手。"

他嘲讽地笑了一声,"直到昨夜我才突然发现了自己的错误。那夜下棋时我打了一个盹,感觉上好像不过是片刻时间,而且似乎你一直在眼前晃动。可是我清醒过来后蜡烛却只剩下一小截,按理来说至少过了有半个时辰,可笑当时我并未留意,甚至还亲自换了根新蜡烛。哼!你对我用了催眠法是么?在我被催眠的那一刻你去杀死了我爹,回来后你再叫醒了我,让我错觉只是打了个盹而已。"

谷潜流面色陡然阴沉下来,咬牙沉默不语。江照晚一瞥间看见地上躺着本册子,便走过去俯身捡了起来,翻了翻,是本手录的剑谱。他冷笑一声,向谷潜流扬了扬道:"在我爹中毒昏睡期间,你假意说给他解毒,其实却向他施用了催眠术,让他说出了剑法,然后记录在了这本册子里......"

见谷潜流没有出声,他又继续道:"本来你以为万无一失,可那日我告诉你说有个医术高明的朋友即日间便要回来,你担心我爹被他救醒,回忆起曾被你催眠之事,便一不做二不休放火烧了山庄,让人以为是漕帮的复仇。没想到我爹根本没有死在火中,你见他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便缓了几日。结果那日黄昏时你听见我爹和我说起他可能曾被人催眠之事,又听我说要去问拂尘,为了预防万一,当夜你便杀了我爹灭口--谷潜流,我可有半点冤枉你?"

谷潜流沉默了一阵,终于抬头道:"你说的一点都没错。"

江照晚愤声道:"就为了本剑谱,你就要杀死山庄那么多无辜之人么?"想着即便朱朱与风歌雪没死,那些下人却都真的丧了性命,江照晚心头一时激愤难平。

谷潜流凝目望了他片刻,眼中渐渐现出惆怅之色,"我也是迫不得已......因怕你知道我对你爹催眠的事情,本来只想杀了他一人的,可后来想着不毁了你拥有的一切,不让你以为风歌雪已经死了,你又怎么可能接受我的感情?......照晚,如今我已无话可说,只是你真要杀我么?你对我应该也有感情的是么?否则那夜我中了红鸾蛇的毒,你又怎么肯和我肌肤相亲?......"

江照晚大为错愕,气愤之下不由涨红了脸,"......胡说八道!我哪有......哪有和你......你休得胡言乱语!"

"怎么没有?红鸾蛇的毒唯一的解法便是立即与人交合。若非你以身相许我的腿怕是早就残废了,搞不好连命都没了--而且我清清楚楚记得你身子的销魂......啊!"原来是风入松忽然冲过来狠命踹了他一脚,瞪着他的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他怒目吼道:"你敢再胡说我杀了你!"神情颇有些狰狞。

谷潜流冷笑,道:"你不是假装天真孩童的么?怎么也敢杀人?"随即又转向江照晚,急切地道:"照晚,我知道你不肯原谅我,我也不敢奢望。可是我爱你之心是真,远胜过这个假装痴傻博取你同情的混蛋......关于那夜的事,我知道你是恨我杀了你爹所以不肯承认,不过你对我的好我总是记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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