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我每天累得半死,回到家里,我累得倒头就睡,第二天又早早地爬起来到工地干活一天下来甚至认真看看小叔的时间都没有。适应了这份工作之后,我稍微有了点闲暇的时间,可是每次在家里却只能与小叔相对无言,这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好不容易挨了两个月,工地竣工了,两个月的工资说好了有一千元,结果那个工地的老板迟迟没付给我们工资,我和工地上的工友连续去催讨了好几次,都被老板哄走了,有一次那老板甚至还找来了一帮打手对付我们。后来我受了很重的伤,头上还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一直血流不止。回到家的时候吓坏了小叔,后来我也没去管那伤口。谁知过了一个星期,伤口不但没好还开始化脓,小叔就逼着我上了医院。去医院的路正好经过我以前读的那所重点高中,我才想起学校已经开学一个月了,看着快乐地走进学校的莘莘学子,我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痛。那一刻我才发现我想读书,我还是想读书,如果我能顺利读完大学,我和小叔就不会沦落到今天这样悲惨的境地。
到了医院,清理伤口抱扎好了之后医生又开了些药给我。跑了这一趟医院,我的奖学金就用得差不多了,工资也注定拿不到手了,以后的日子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
我想着想着躺在床上就昏昏睡去,第二天醒来就发现自己发了烧,小叔又是坐在床边看着我。
"小炎,你已经撑不下去了,现在又病成这样,我不要跟着你吃苦。"
小叔的话像尖锐的冰凌生生地刺穿了我的心。
我用力抓住小叔的手。
"小叔,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现在马上再去找份工作,我可以养得起你,真的,我求你你相信我!"
"你现在根本身无分文了!房子准备交房租了你根本没有钱!难道要我和你一起睡到街头吗?我讨厌受穷!我讨厌挨饿!"
小叔说着嫌恶的拍开了我的手,然后转身就走。
"小叔......我求你,我求你再相信我一次......我可以的!"
我想起床去追小叔,可是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倒在床上对着小叔的背影不断的哀求他能回头,可是他终是一眼都没再看我,直直地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时候,我也失去了意识。
11
我以为我死了,我宁愿我死了。
可是当我睁开眼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边是哭红了眼睛的母亲。
"小炎,妈妈对不起你!"
母亲扶在我身上哭起来,我无心安慰她,只一心想寻找小叔的身影。
"小叔呢?"
"他......他说以后再也不想见你了。"
我那么努力,他竟一点点感动也没有。在我最无助的那一刻,他甚至不愿留下一个同情的目光,他抛弃这没用的我抛弃得是那么干脆利落。
过去的一切都像是一个笑话,只有我自己却傻傻地陷入这个笑话无法自拔。
如今是到了该清醒的时候了,我为自己爱上那样一个人感到无比的可耻。
从此刻起,我要的爱、我的心彻底的死去。
住院半个月之后,我回了家,收拾了一些零碎的物品我就回了学校。
虽然在最关键的高三缺了两个月的课,但我通过自己的努力总算追上了教学的进度。在后来的模拟考中我每次都能排到年级前十名。高三一整年,我几乎都没有回过家。
8月底,我拿到了某所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9月我正式离开家乡到异地求学。我离开我所在的小城镇的时候没有人来送我,我自己上了火车,火车开动的那一刻,我就下定决永远不会再回来!
大学里我学的是机械设备相关的专业,我把所有的心思全部放在了课业上,我发誓将来读完大学出去一定要干一番大事业,我要让他后悔,让他后悔没有选择我。
大学顺利地毕业之后,我白手起家,创建了自己的公司。经过几年商场上的沉浮打拼,我把公司规模扩大到了全国,几年后我的公司成为国家同类企业里的龙头。30岁不到的我就拥有了上亿的身价。
我成功了,我每天站在自己公司大厦的最顶层透过落地的玻璃窗俯视着脚下的大都市。我的一句话可以带动一个城市的经济,也可以摧毁它的经济,我动一动指头就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失业破产,我可以藐视一切,我可以目中无人。
我也为自己准备了一个可爱的小情人,他很白,很漂亮,有一双明亮的黑眸,身上总是有一种淡淡的清香,他说话总是很轻柔,他会哭,会怒,会难过,惟独不会笑。
我明明已经要什么就能有什么了,可是午夜梦回的时候除了空虚还是空虚。
就在我30岁那年的某一天,突然接到母亲从乡下打来的电话,她告诉我爷爷过世了,请我务必回一趟老家。
我离家已经12年了,12年来我一次也没有回去过。我对自己发誓过无数次,我再也不会回到那个家,我再也不要见到那个人。
可是现在我居然动摇了!虽然在电话里勉强答应了母亲回去,可是事实上我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兴奋感。
他现在变成什么样了?他看到现在如此出色的我会不会惭愧?会不会后悔?他会不会跪在我的脚边认错,然后求我要他?又或者......
我的心里有无数的疑问、无数的假设,回去的冲动让我怎个人燃烧了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兴奋过了。
12
虽然心里急着想回去,可是直到爷爷下葬那天我才踏上了回乡的路。
如今的我已经不完全同了,身上穿的是价值十几万的高级西装,坐的是几百完的豪华奔驰轿车,身边还有忠心的下属跟随。
12年来,家乡也有了不少改变,原来的小镇如今发展成了城市,隔断了小镇与我家以前所在村子的几座大山也已经被开发过,修起了一条高速公路。
我的汽车奔驰在那条高速公路上,我透过车窗看着外面呼啸而过的田园景色。就算12年过去了,有些记忆依旧清晰无比。我不知道曾经我载着小叔私奔的田间小路如今已经是否还存在,可是车窗外熟悉的田野让过去的荒唐似乎又重现了。
我戴上墨镜,遮去窗外太过刺眼的景色。
事到如今,我什么都不想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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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开到我家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我优雅的推开车门下了车,取下墨镜,看了看印象中本就残破不堪的家门口,如今更加的破败。
大门没有关,我走上门槛的阶梯,已经不记得多少年以前的年三十晚,有两个少年坐在这里,彼此交握着手,互相传递着温暖与勇气。
为什么明明早就忘记的事情却像电影一样一幕幕在我脑海里重放?
我紧了拳头,我快步离开这恼人的地方,进到屋里,这个家的每个地方都比从前更加破旧。我才进门不久,母亲就发现了我的到来,从屋里兴奋地向我冲了过来,我知道她本想来抱住我,可是当她来到我的面前的时候,我高大的身材和身上昂贵的西装让她僵在了原地做不出任何亲昵的动作。
"小炎你总算回来了,妈妈想你了,真的。"
母亲穿的衣服虽不算破旧,但一看便知都是些地摊货。母亲的头发已经半白了,脸却不算苍老,看得出来这些年她并没有怎么吃苦。
"妈,我也想您了。爷爷的尸体在哪?什么时候下葬?"
"就等着你回来了,都准备好了。"
"准备土葬吗?"z
"是啊,地已经买好了。"
我无奈笑笑,想想这是农村,于是不再开口。
"小炎,我先带你到爷爷的灵堂上拜拜吧。"
"走吧。"y
说着我跟着母亲走进爷爷的屋子,进门就看见屋子正中央摆了副黑色的棺材,一个熟悉的瘦小的黑色身影跪在棺材前。
那个背影真的太熟悉了,每天每天纠缠着我不得安宁。即使现在再看到,一种没来由的感情开始在我的内心深处激荡。
"程烬,你快看小炎回来了。"母亲高兴地对那个背影说道。
闻言,小叔从地上站了起来,慢慢转过身来看向了我。
12年不见,他变了。b
变老了,变丑了,变得又黄又干,熟悉的黑眸已经黯淡无光。
可是就在他的双眼对上我的那一刻,他笑了。虽然那笑容有几分生涩,可是他确实在笑,笑得那么温柔那么云淡风轻。
"整整12年,我还是等到你回来了。"
他平静地说,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好听。
"是吗?您老等我做什么?"对于他的话我不屑地笑笑。
"没什么,我只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g
他还是那么平静,用充满笑意的眼神看着我。这不是我的小叔,不是我记忆中那个美丽白皙又不会笑的小叔!
"不劳你操心,我现在快活得很。"
我说着转过身去走出门去,我再也不要看到那样的小叔。不,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小叔!
13
爷爷下葬的时候我只是一直跟在送葬队的末尾,而小叔在送葬队的最前头。
那烦人的哀乐吹得我头晕,在终于下葬完毕之后,小叔和母亲又开始在坟头烧起了纸。至始至终,我不过就是一个旁观者,我戴着墨镜冷眼看着那些愚昧的人做着愚昧的事。
在小叔和母亲终于烧完了香和纸之后,他们起身准备离开,我也打算赶快离开这个小村子。
"小炎,留下来吃个饭吧。"
我转身之后就听到母亲的挽留,没来由的,就是有些失望。
"我还有很多工作。"
"天都快黑了,就吃顿饭吧,一定不会耽误了你的时间。"
母亲还是极力挽留。
"我不......"
"小炎,我求你,吃个饭再走吧。"
温柔的语气,还是像从前一样温暖,缓缓地流进我干涩的内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叔已经来到了我的身边抓住了我的手臂,我侧过头看着小叔。那张脸不知是经历了多少风霜,12年间竟苍老到了让我吃惊地地步。
他大约是知道我惊讶于他的苍老,迅速地低下了头。
意识到他的手还搭在我的手臂上,感觉很是怪异,我一下嫌恶地摔开了他的手。
"留下可以,你离我远点。"
我不屑的冷哼一声,他却很是高兴的样子,我不想再看他,自己向回家的方向走去。
从再见到他的那刻起我就完全没去注意过他的左脚,真的没注意。
直到他和母亲在厨房忙着做菜时,我才看到了他那拖着左脚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这样怪异的姿势使他的身影看起来更加苍老。
是啊,他都已经40岁了,对于一个40岁的男人我还能要求他像过去一样美丽动人吗?岁月就是那么残酷无论多么美丽的容颜,最后都在时间的冲刷下褪去颜色。
我早该想到他不可能还像我记忆中那般拥有惊人的美貌,他现在不过就是个残破的老男人,是一个干黄苍老,瘸了腿,没文化没修养,从小被老头子玩弄身体的农村老男人。对于这样的一个人还谈什么恨?还谈什么报复?
我也许该庆幸,当年自己没有真的和他在一起,我想我一定受不了和这样的他生活在一起。
我一下子心情开朗了起来,我想我终于从纠缠了我十几年的感情泥沼里爬出来了,我得到了重生,我再也不会想去想念这个残破不堪的老男人了!
我再也坐不住,我一点也不想吃那个男人做的东西,我要离开,然后永远忘记这个我生命中曾经存在的污点。
我起身走出客厅,在母亲和小叔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走出了那个家,我的车和我的司机还守在门口,我迅速地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快开车。"
我对我的司机说道。
车子开动了,带着我彻底离开了这个早就破败的家。
14
从乡下回到我的豪宅,我本以为我终于走出了那个多年的噩梦,可是另一个噩梦却开始上演。
小叔那单薄的背影,那拖着左脚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不断在脑海里出现,让我日夜寝食难安。
在公司里,我根本看不下那些复杂的文件,而且总是脾气暴躁地对下属发火。回到家,我叫来那个我一直养着的"小情人",我看着他美丽而熟悉的脸疯狂地与他做爱。
可是我还是不满足,还是焦躁不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我不停地吸烟,直到只剩满嘴的苦涩。我真的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我把头靠在真皮的椅背上,手不自觉地摸进了西装上衣的口袋,碰到一个有些冰冷的圆乎乎的小东西,我把它摸了出来放到眼前。
一个白色的小瓷猪,快乐地看着我,笑得傻乎乎的。
"我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把它那出来看,心情就会好起来了。"
已经不记得是多少年前,它的主人把它送给我的时候对我这样说道。我记得那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得到别人的关心。
我看着手里的小猪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当我意识到自己在笑的时候心头又莫名地生出一种愤怒来。
我举起手里的小东西要把它狠狠摔到地上去,可是手举起了老半天,最终我还是无奈地收回了手。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那个男人在我生命中烙下的烙印竟然深到让我自己都感到惧怕的地步!
我输了,感情陷得太深的人注定不能获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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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我的母亲和小叔被我派人接到了我的别墅。
那天我下班回到家的时候看到穿得寒酸土气的母亲和小叔正襟危坐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见到我回来,他们马上站了起来。
"妈,突然把您接来,路上累了吧?您快坐下。"
我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母亲,旁边的小叔有些尴尬,但因为我们都坐下了他也不好意思一直站着,才勉强也坐了下去。
"小炎上次你不说一声就走了,我和你小叔还以为是我们弄得太久让你生气了呢。"说话的是母亲。
"哦,那时突然接了个重要的电话,没空和你们说我就走了真不好意思。"
"小炎......那你这次怎么突然把我们接来了?"
"我想我离家那么多年,你们在乡下也辛苦了。我现在有钱了当然要把你们接来享受一下城里人的生活。"
"小炎难得你那么孝顺,以前......是妈对不起你。"母亲说着抹了抹眼角泛起的泪,"其实你现在生活好了我和你小叔也就满足了,这城里人的生活,我们还是......"母亲边说着边握住小叔的手,仿佛小叔才是她的儿子一般,我看着有些不是滋味。
"妈,你别想那么多,安心在这里住下就好。"
我说完,向身后的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马上了解了我的意思,走到母亲身边恭敬的说道:"老夫人我带您到为您准备的房间去吧,您一路上也累了吧。"
"小炎......"母亲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我,我对她笑了笑。
"妈,您去吧。"
母亲被管家带走之后,客厅里只剩下我和小叔两人。
我看得出来,他很紧张,他的双手一直紧紧地抓着放在膝盖上的军绿色的帆布袋,他一身丑陋的过时土布衣,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苍老。
看到这样的他,纵有想说的话我也一句也说不出了,我甚至开始后悔我为什么要把他接来!
这样一个粗陋的老男人根本连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我不想再多看他一眼,自暴自弃地转身上楼走进我的房间然后重重地摔上门。
15
见不到的时候总是念着他,可是见到了之后又开始更加厌恶他。我不知道到底要把他怎么办,我倒在床上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半夜感到一阵凉意,我醒了过来。看看钟已经半夜三点了,我还是爬了起来脱下西装去洗了个澡。
洗完之后才想起了小叔的存在,我走出房间,下了楼,看到楼下客厅亮着一盏昏黄的夜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