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小孩————吹音
吹音  发于:2008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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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萧之辰牵强地笑起来。这话如果给齐宇听到,他八成会一记栗子敲过去,让少年赶紧去看精神科医生吧。
"你不相信?"少年端视着萧之辰的脸问道。b
"也不是不相信......"萧之辰小心翼翼地选择着词汇道,"不过那个综合死亡指数......也太扯了吧?"
少年也不反驳,只是笑问萧之辰,"依你看,从九楼跳下去,死亡的概率大不大?"
"当然大。"萧之辰毫不犹豫地道。又不是人人皆成龙,哪有这么多坠楼不死的?
"其实不然。"少年望着十八楼下的车水马龙道,"从九楼跳下去,如果有雨篷挡一挡,又掉在草坪上的话,其实不怎么会死。也许会残废,会智障,会变成植物人......但就是不太会死。"
"别说的像个知情者一样。"萧之辰皱眉道,"照你这么说,跳楼自杀根本不怎么牢靠了,又为什么说我们公司的大楼很适合跳楼呢?"
少年扳着手指道,"十楼以下的,跳了也未必会死;十四楼以下的,可能不会摔死,但会被生生吓死;这幢大楼十八层的高度,中途又没有什么遮拦,下面是坚硬的人行道,跳下去必死无疑,用绝后患。"
无力质疑。这是萧之辰此刻最想说的四个字。

"那么......你叫什么?"沉默了半晌,萧之辰这才想起一个本该在见面之初就问的问题。这个少年无论衣着还是言行给人的印象都过于深刻,以至于他叫什么这个交往的基本点,倒常常让人忽略了。
"裴跃。"g
"喜悦的悦?"
"不是,飞跃的跃。"少年突然笑了,仿如说这句话让他觉得很愉快一般。
"我叫萧之辰......这你已经知道了对吧。"礼节性做着自我介绍的萧之辰旋即发现自己是多此一举。
"我走了。"少年突然用手拢了拢略长的刘海道,"见到你很高兴。"
"等一下。"萧之辰不由自主地伸手拉住了少年,"你到哪里去?"
少年扁了扁嘴,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萧之辰只觉得额头上冒起了冷汗,别人去哪里何必要告诉自己呢?只是他觉得这少年十分有趣,不想就这样再会,于是一边拉着对方,一边搜肠刮肚想些话题来说:"对了,你之前说来找我,还没告诉我到底有什么事呢。"
"我说过没事了啊。"少年一耸肩。
萧之辰佯装嗔怒道:"你明明不认识我,没事来找我做什么?再说这里是公司大楼,闲杂人等怎么能随便出入。"
少年笑起来,"那你应该去好好训练你的保安们。"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萧之辰实在想不出这少年的来历,这时候,齐宇说"会不会又是你萧大少爷放过电就忘的主儿找上门来了"的声音便不合时宜地在他脑中响了起来。
然而少年倒是很确定地摇了摇头,"没见过。我真的只是来看看你,现在没事了,你不用担心,以后我不会再来找你的。"
"为什么不来?"萧之辰冲出一句道,反应急迫得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少年清澈的眼中突然浮起一层超越了年龄的若有所思的光芒,"你喜欢我?"
"啊?"萧之辰字正腔圆地发出了一个上声的质疑。
少年略掂了掂脚尖,靠近萧之辰道:"或者说,你对我很有兴趣?"
"你不要误会。"萧之辰连忙退开一步道。
"这么说你不喜欢我?"少年理所当然地追问道。
萧之辰被问得不悦了,烦躁地摆一摆手道:"第一天见面的人,哪谈得上什么喜欢不喜欢,你想走就快走吧。"
"我走了。"少年再一次拢了拢被风吹散的刘海,"我想最后还是告诉你比较好,我不讨厌你。"
※※※z※※y※※z※※z※※※
我不讨厌你。
什么叫我不讨厌你?
喜欢么?喜欢还是不喜欢?或者仅仅就如同字面所说的,不讨厌,没有感觉?
在天台和裴跃见面后的整整三天里,萧之辰都被少年最后的这句话困扰着,刚见面的人本来就谈不上喜欢讨厌之类的吧,可是......
为什么要特地说出来?为什么要特地告诉对方?
我不讨厌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真他妈烦死了!"没来由的,萧之辰就是想大吼一声。
这一吼,可把满座的人都吓坏了。萧大少爷这几天心情不好,这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萧大少爷开会的时候心不在焉,这是个会察言观色的高层也心领神会了;只不过,他会这么失控地大喊出来,倒是谁也没料到。这下到底是追问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假装没听见,大家一时都没了主意。
好在列席的有齐宇这个不怕死的损友在。
"广告的具体细节下次叫导演来一起讨论,今天先散会。好了好了,大家快点出去做事。"此言一出,面面相觑的员工们立刻像得了救命符一般,一溜烟地退出了会议室,只留下齐宇独自面对托着下巴苦恼的萧之辰。
"说不说?"虽然平时常常插科打诨,但是关键时候齐宇就懒得绕圈子了,直截了当地问道。
"说什么?"萧之辰还不在状态。
凝视了他一眼,齐宇叹口气,"跟三天前那个奇装异服的少年有关吧?"
"你真八卦。"萧之辰没好气地答道。
"不反驳就是了。"齐宇无可奈何地将手一摊道,"放心,被你欺压了十几年,我不会因为你的性取向这点小事就受不了的。"
"你能不能别忙着下结论?"萧之辰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能发泄般地低吼道。
齐宇无辜地眨了眨眼道:"你可不能怪我胡思乱想,谁让你上一次这么烦躁,还是在三年前那个女人出事的时候。"
萧之辰的脸霎时冷了下来:"我说过,不要再和我提这件事吧?"
"我只是给你例举个情况罢了,"齐宇把手撑在桌子上,直视着萧之辰问,"怎么样,不去找他吗?"
"我又不知道他在哪......"萧之辰垂下眼睑道。
"别找借口了,你萧大少爷要是想知道,我明天就把他的联系地址放在你办公桌上,"齐宇的食指用力敲打着桌面,"得、得"的声音让萧之辰觉得就像自己的太阳穴被人敲着一样疼痛,"只要你敢去找他的话......"

我能说不敢么?
萧之辰苦笑着,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一只手拿着便条纸端详。
便条纸上只有简简单单几个字,不是什么高级住宅区,也不是普通公寓,地址上的,是一家医院的名字。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行驶了整整一个小时,却连个人影都没遇上,偶有几辆私家车迎面驶来,也只是在一刹那擦身、然后迅速失却了踪影。
天山医院--
萧之辰突然想起来,曾经有份八卦杂志在自己和一个"当红歌星"的绯闻的后一页,报道过这家医院,笑称它是"上流情妇的疗养院"。
裴跃的住址,为什么会是那样一个地方?
临近医院时,有一部熟悉的BWM从身边飞驰而去,萧之辰迟疑着放慢了车速回头一看,却正看见也回过头来的萧衍。
"老头子?"掩不住心底的厌恶,萧之辰猛踩下油门绝尘而去,"哼......来这里做什么?这个上流情妇的疗养院。"
到了医院,找好位置泊车,萧之辰本想不露声色地直接去病房,没想到一踏进大门便有护士迎了过来。
"请问您找哪位?"护士机械性地问道。
"我找......"萧之辰顿了一顿,这才道,"我找405病房的人。"
"请问您贵姓?"护士又追问道。
萧之辰皱了皱眉,但还是说了:"我姓萧。"
"请您稍等一下。"
护士转过身,在前台拨通了405号房的内线,"405病房么?有位姓萧的先生来探病。......好,我让他上去。"
放下电话,她用手朝左边的过道一指,"您从那里坐电梯,出来右手方向就是405号病房。"
"谢谢。"萧之辰略点了点头,然后匆匆离去。
电梯出来后,走廊上只有两盏微弱的壁灯亮着,暗黄色的光将萧之辰的影子照得邪长。
"这医院还真邪门。"他一边嘟哝着,一面看着右手方向的病房号码。每间病房的门都紧闭着,这在寻常医院并不多见。
到了405号病房门口,萧之辰深吸了一口气,这才举手在房门上敲了三下,他敲得很轻,但是门上的转把迅速从内侧被转了开来,伴着一个少年的声音:"萧叔叔,文件忘带了吧。"
门被开成了九十度的直角,萧之辰和裴跃站在门的两侧,四目相觑。
"怎么是你?"看得出裴跃吃了一惊,退开一步就想关门。
但是萧之辰迅速拦住了他,"你刚才叫我什么?"
"没什么。"裴跃咬着下唇道。
"你不是叫了萧叔叔么?"萧之辰逼近裴跃道,一面说,目光一面向他身后的病床上扫去。
不看则已,这一看,只看得他仿如全身血液都冲上了脑门。
推开裴跃挡在门口的身体,萧之辰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病床边,一把扯下插在床头的资料卡。
"章玲,果然是她!"回过头,萧之辰冷冷地问裴跃,"她是你的什么人?"
"小跃是她的儿子。"冷不防,走廊上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裴跃见到他,略向边上一让,将他让进了房间,然后阖上了病房的门。
萧之辰瞥了男子一眼,冷笑道:"这么说,你刚才就是来看这个女人的了?植物人......你还真长情哪,没再去找个有夫之妇玩玩么?"
萧衍担心地看了一眼裴跃--少年此刻正安静地靠在墙上看着自己的手指,这才训斥儿子道:"你最好注意你的措辞!"
"轮不到你来教训我!"萧之辰将手一挥道,"别忘了,我现在跟你可是一点关系也没有的陌生人!"
"你说没有关系?血缘的关系是说没有就没有的么?"萧衍也冷哼了一声道,"从你妈把你生出来的那天起,你就断不了跟我的关系!"
"不许你提我妈!"萧之辰越发失控地大吼道,"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妈妈才会得抑郁症死的,你今天站在这个女人身边,还有脸跟我提我妈?!"
"你够了没?"萧衍终于也忍不住怒喝道,"三年前你把章玲从九楼推下去,有什么气都应该撒够了吧!"
"我说了那不是我推的!"萧之辰毫不客气地回道,"你如果认定是我的话,当初为什么要花钱把我保出来?干脆让我坐牢不是更好?!"
萧衍重重地叹了口气,道,"章玲已经这样了,难道还要叫我亲眼看着儿子去坐牢?但你也别不知好歹!好啊,既然你说跟我断绝关系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这个病房是我包下的,你现在马、上、给我滚!"
"你以为我愿意留着这?!"萧之辰撂下最后一句话,看也不看裴跃一眼,擦过萧衍身边,打开门大步走了出去,然后用力甩上了门。
然而门却再一次被轻轻地打开了,萧之辰知道有人静静地跟在自己身后,也猜得到那个人是谁,他只是不回头--
拼命克制着回头的欲望,拼命忍耐着不要去听那个细微的脚步声是不是还在身后。
走出医院大门后,萧之辰甚至没有去开车,就这样徒步漫无目的地走着,感觉着从背后射来的两道追逐的视线。
不可以爱那个女人的孩子。他的理智这样告诉自己,那个女人害死了自己的母亲,还让自己背上推她下楼的黑锅,这样的女人的儿子,绝对不可以爱。
可是......可是......一想到从此可能再也见不到裴跃,他就会没来由的胸闷起来。
天渐渐地阴沉了下来。
天气预报早上就说要下雨,这会儿,黑云果然聚集了起来,不过是十月初的天气,居然有些微凉。
终于还是裴跃先开了口。
"我知道不是你。"
一面说,他一面停下了脚步,迫得萧之辰也不好再走,只是仍然不肯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问道,"什么不是我?"
"三年前,不是你把我妈推下楼的。"
萧之辰惊得一下子挺直了身子。三年前的那一天,他一直在说,跟萧衍,跟齐宇,跟赶来的警察和医生,可是没有人对着他的话点一点头。章玲没有生命危险,萧衍又动用了跟警方高层的关系,这才让他得以不留案底的出来。他还记得那天齐宇去拘留所接他,看见他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下什么仇都消了吧?
什么仇都消了?他报过什么仇了?!
章玲变成植物人了,真相只剩下他一个人知道,那天他只是叫章玲上公寓的天台谈判。母亲的周年祭快到了,她生前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父亲离开章玲这个女人,他问章玲要多少钱才肯离开父亲,但是那个女人却奇怪地笑了。她说,她一直以来最爱的人是萧衍,直到三年后才发现,她"现在"最爱的那个人却已经离开她了,她对萧之辰说,会把萧衍还给他母亲。接着,萧之辰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那个女人就从九楼跳了下去。因为有几个邻居看见他跟着章玲上了天台大声说话,再加上之前的过节,所有人都认定是他把章玲推了下去。
他一直在等,等待会相信他的人出现,等了整整三年,等到这个愿望都模糊得难辨痕迹了,这个人才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而且竟是那个女人的儿子。

"你凭什么这么说,"萧之辰的声带自动运作了起来,说出了和他的思想完全背道而驰的话,"当时你又不在场,而且我确实恨透了那个女人。"
裴跃的视线从萧之辰背后收了回来,他转过身,俯视着空无一人的高速公路道:"如果我现在从这里跳下去,你还会救我吗?"
"你说什么傻话!"萧之辰刷得转过身来盯着裴跃,就好像担心他真的会往下跳一样。
裴跃清澈的眼睛看着萧之辰,确认般的说道:"你还是会救我的吧,即使我是那个女人的儿子。"
萧之辰避开了裴跃的目光,没有答话。
"一个月前我回国来,才知道妈妈三年前就出事了,那天我去找你,就是想问你这件事。可是你却两次以为我会死而把我救了下来,为此,我相信你,你绝对不会把人从九楼推下去的。"裴跃缓缓说道。
"你这么说好吗?"萧之辰终于迟疑着开了口,"那个人是你母亲,所有人都认定我是推她下楼的人,你这么相信只见过几面的我好吗?"
"不好吗?"裴跃反问道,"或者你也希望我像别人一样误解你吗?如果你强烈希望我那么做的话,虽然不愿意,但我也可以试试看。"
少年看起来不像在开玩笑的说话,让萧之辰一时无言以对。
然而裴跃转眼又笑了,"不会的,你不要露出这种表情,我真的相信不是你。这样......我们可以和好吗?"
"和好?"萧之辰对这个词给出了无比诧异的反应。
少年耸了耸肩,"你刚才在病房的样子,似乎是准备不再见我了。"
被说中的萧之辰脸上一红,觉得年长的自己这时候反倒显得幼稚起来,连忙找话来挡:"上次......上次你离开之前说过不会再来找我,现在还不是跟来了。"
少年眨了眨眼道:"这次似乎是你来找我的吧。"
"呃......"萧之辰顿时接不上话来,但少年没容他继续尴尬下去,立刻又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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