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回去。"他冷冷的说。
宋可思考了几秒钟,好汉不吃眼前亏,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跟个巨汉拼......那是跟自己过不去。
宋可直接关上了房门,唉......这回废了。人要是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怎么办?静观其变。
宋可扶着床头坐了下来,无聊焦虑的眼神四处打猎。纯白色的房间此时不能给他带来一点儿平静,反而让他焦躁不安。
飘忽不定的眼神忽然落在了桌子上的一副相框上,宋可再次拖着负伤的身体站起来,伸手够过相框。
相片上是三个男孩子,二十一、二岁的模样,左边的是邱杰,中间的是丁隽,右边的......宋可看了半天,不认识。三个人搂在一起,亲密无间,矮小的丁隽站在高大的二人中间,显得格外的小巧。相片上的每个人都笑得格外开心,开心的让宋可有些嫉妒。
朋友,似乎我从来都没有朋友......
"干嘛?我不回去!"丁遥在电话的另一头硬生生的喊。
"你必须给我回来!"丁隽在电话的这一头使劲儿的压着火儿。
"哥~~"丁遥软了下来,"我透视图还没画完呢,你饶了我吧,要不邱杰又要扒我的皮了......"
"你别给我废话,我不管这些,让你回来你就回来,别拿邱杰给我当幌子,还有,你要叫他哥哥,不要直呼其名,听见没有?"
"你吃拧了啊?"丁遥又没好气儿了。
"我看你又找抽了,你老老实实给我回来。"
"你非让我回去干嘛啊?"
"两件事儿,一,你的朋友宋可涉嫌在LABLE贩卖毒品,二,你跟邱杰之间的事情要给我好好解释清楚!"
丁遥在电话另一头沉默了,宋可卖毒品?邱杰跟我......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崩溃!
(七)决裂
邱杰对着画板发呆,整整三个小时了,一笔没动。昨天这画儿什么样子,今天还是什么样子。扔下画笔,邱杰站了起来,在画室里来回踱步。走了好久,思绪却越来越乱,拽开酒柜的门,打开一瓶芝华士,邱杰猛灌了起来。
"邱杰......我......"丁隽低着头,声音沮丧。
"说吧。没事儿。"邱杰靠着车门,一动不动。
"我......你让我怎么说?"
"还是选他了?"
"......你干嘛还非要问?"
"是啊,我干嘛还要问?我这不是自讨没趣儿吗?"
"邱杰!我......"
"什么也别说了。"邱杰也不自觉的低下了头,那一秒,他的眼睛湿润了。
"邱杰......他,他......"半夜三更,邱杰被电话叫了起来,电话另一头的丁隽声音哽咽。
"丁隽,怎么了?你怎么了?"
"李智死了......"
"你说什么?"邱杰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谁死了?李智死了?"
"是......啊啊啊啊啊......"丁隽哭叫了起来。
"丁隽,别哭,别哭,你慢慢说。你在哪儿呢?"邱杰的心都纠结了起来。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只是不停地传来压抑的哭声。
"丁隽,你听我说,我问你回答,好吗?"
"嗯......"电话那头丁隽呜咽的答着。
"你说李智死了?"
"是......"
"怎么出事的?他干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刹车片被人动了手脚!"丁隽的情绪显然失控了。
"你在哪儿?我现在马上过去!"邱杰开始匆匆忙忙的穿衣服。
"......本宅。"
"丁遥,叫哥哥。"丁隽拍着丁遥的脑袋说。那时候,身高占优势的是丁隽。他们两兄弟相差11岁。
"你叫什么?"丁遥闪着贼溜溜的眼睛问。
"我叫邱杰。"邱杰淡淡的笑着。
"邱杰你好。"丁遥笑笑的开了口。
"死孩子!"丁隽猛的敲了他脑袋一下。
那个时候,丁遥正处在反叛期,丁隽觉得总让他这么放浪下去绝对不行,所以就找来邱杰指导他画画,这样还能让他收收心。邱杰欣然接受,因为这样,他就可以再多一点儿时间跟丁隽在一起。可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这件事本身就是错的。
前尘旧事一如过眼云烟,在邱杰的脑海里不停闪烁。关于丁隽,关于丁遥,邱杰彻底要被他们搞疯了。
"你听我说,宋可这家伙是乖戾,他这人神出鬼没,谎话连篇,阴阳怪气,脾气暴躁,卑鄙下流......嗯,总之一切形容别人不好的成语都可以按在他身上。但是,我保证,他不会贩毒。"丁遥一本正经的说。
"你这是替他辩护啊,还是毁他啊?"丁隽端着茶杯,慢条斯理的说。
夕阳映进屋子里,成了丁隽很优美的背景。
"辩护?我没想替他辩护什么,我跟他本来就是死敌,但是,我敢把脑袋拧下来给你,他是绝对不会贩毒的。"
"哦?是吗?死敌啊?"丁隽喝了一口茶。"你凭什么能证明你这个死敌没贩毒?"
"我操!我说了他不会他就不会!我以为我脑子有问题啊?"丁遥吵吵起来了。
"脑子?你长脑子了?"丁隽浅浅的笑着,"哦,对了,长了,你刚刚还说要揪下来给我呢。"
"丁隽!"丁遥站了起来。
"叫哥哥!"丁隽放下了茶杯,表情严肃。"这个事儿就此打住,他干没干我自然会查清楚,你跟我说说你和邱杰是怎么回事儿。"
丁遥看着大哥,忽然觉得越来越陌生了,好像自从李智哥哥出事以后,他就整个人性情大变,其实变了也对,以他原来那种样子,怎么接管李家的势力。
"想什么?说话。"丁隽坐到了丁遥身边。
"我跟他?师父和徒弟啊,你不是一直盼着名师出高徒吗?我在努力啊。"丁遥靠在了沙发上。
"是,我是这么盼着的,但我没盼着你跑到他的床上去。"丁隽冷冷的看着丁遥。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别给我装了,没用。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个鸡巴!"丁遥急了。
啪......猛的一个巴掌扇到脸上,丁遥觉得火辣辣的疼。
"丁遥!把你的嘴给我放干净一点儿。"
"你!"
"你给我听清楚了,就你那种生活状态,别给我去招惹邱杰,你自己检点一点儿。"丁隽显然也火儿了。
"你丫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手上攥着多少条人命?你以为你自己多干净是吗?你他妈的才是堕落!你别想把你的那些思想强加给我,我干不干净跟你没关系!别想把你那些完不成的梦想都放在我身上,我是我,你是你,我们不是联体人,我他妈的有我的生活......"丁遥激动的说着。
丁隽扬起手,丁遥一把拽住了,猛的一拳挥上去,丁隽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他想不到,丁遥会跟他动手。
"操!从此以后恩断意绝!"丁遥大骂了一句,转身开门向大门走去。
这是丁遥第一次还手,以前无论丁隽怎么骂他,怎么打他,他都是听着,忍着。可这一次,他对他彻底失望了......
我没有这样的哥哥。
我的哥哥是那个总是笑笑的家伙,我的哥哥是那个总会宽慰我的家伙,我的哥哥是那个不停鼓励我的家伙。不是这个人,不是这个黑社会,不是这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人,不是这个无理取闹的人,不是这个一意孤行的人。
丁隽,你的岔路走的太远了,你已经无法回头。
丁隽坐在沙发上,捂着自己红肿的脸,内心暗涌如潮。
丁遥......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苦心呢?
我的人生算是废在这里了,可是,你的,才刚刚开始......
丁遥......我只是希望你的人生能够幸福,可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八)丁遥说
我从小是跟哥哥一起长大的。我没有父母。这是我13岁的时候,哥哥告诉我的。
在我之前的印象里,我的家庭成员是这几个:爸爸,妈妈,大哥,二哥,三哥。
当我知道我其实只有一个哥哥的时候,我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丁隽跟我说,我来到这个家的时候只有两岁,那时候妈妈出了车祸,妈妈的老朋友李叔叔收养了我们。我问,爸爸呢?他说,从来没见过。话题戛然而止。
我到13岁之前一直叫做爸爸的李叔叔是个背景很复杂的人,他生得粗矿,人也豪爽,经常逗我玩儿。我很喜欢他。后来,虽然知道了他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我依然喜欢他,可是,我15岁那年,他被暗杀了......
我一直叫做妈妈的杨阿姨是个异常柔弱的女人,她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容,话很少,总是给我糖吃,喜欢摸我的脑袋,然后哄我睡觉。她是哪一年死得我记不清楚了,只记得,那一天大家都哭得特别伤心。
我一直叫做大哥的李智是李叔叔的长子,我对他的印象是......比较冷漠,他很少笑,很少流露任何感情,除了对丁隽。他们俩好的像一个人,几乎形影不离。李叔叔过世之前一早就拟好了遗嘱,他庞大的家业留给了李智和丁隽,而没有留给他的二儿子李哲,我对此万分不解。李智哥哥是交通意外死的,可是丁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那一晚,他哭得几乎脱水了,谁劝也没用。
我一直叫做二哥的李哲是李叔叔的二儿子。他是个挺健谈的人,头脑非常好,总是默默无闻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宣读李叔叔遗嘱的那一天,他丝毫没有表示不满,而后也一直在辅佐李智和丁隽。后来,李智哥哥去世了,丁隽把李哲哥哥提携了起来,一起分担李家的事业。
关于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丁隽。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照顾我无微不至,虽然他总骂我,总打我......但我知道,他只是爱我。可我真的不明白,他怎么就从一个单纯的男孩变成了一个心机城府颇深的黑社会。怎么人可以变得这么快?这生活到底是怎么了?
我两天没搭理过丁隽了......
他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我直接挂了。
我现在有点儿担心宋可......
怎么说呢,我不喜欢他,他脾气太冲,而且......嘴巴太坏。
可我真的知道,他不是个坏人。
说他贩毒,打死我也不信。
可是......丁隽现在变成这样......
我真怕......
宋可,你要是被他们弄死,你可别怪我,这事儿跟我真的没关系......
宋可,我怎么才能帮帮你呢?
我记得妈妈跟我说过,哦,不对,我还是应该叫她杨阿姨。
她说,丁丁,这个世界上你不能欠别人的,否则,这一生你都会活得不安。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黯淡。语气中透出的那丝凄凉让我特别的难受。
但那时候,我不懂这句话。
我不知道一句简单的对白包含着什么。
可我现在好像知道了,我觉得,我要是不救宋可,我这一辈子都会不安。
怎么办?
怎么办?
谁能帮我......
也许......
只有......
那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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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宋可说
我从来没想过人的命运是否公平这个问题,因为想也没用。
但我现在在想,人的命运怎么能够这么不公平!
我被监禁了,监禁了两天了。
我的手机,我的包儿,甚至我的衣服都被他扣留了。
我觉得我认识丁遥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真的,我敢很肯定的这么说。
因为,现在监禁我的人就是他哥哥。
怎么说呢,我觉得他们俩一点儿都不像。
长得不像,行为不像,说话更不像。
但是,有一点儿倒是很像......都是流氓!
我从来都不怕流氓,真的。
但是不按常理出牌的流氓,就真的比较可怕了。
丁隽不打我,不羞辱我,不虐待我,不欺负我。
他就是关着我,这才让人崩溃!
关于我的人生,我是特别不想去回忆的。
我出生在南方一个靠海的城市。我几乎没有什么关于童年的快乐回忆。
我妈,其实我特别不想叫她妈妈,但我欠她十个月房钱。这是这辈子也还不清的。她给了我生命,虽然这是我被迫接受的。
关于这个女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听外婆给我说,我四岁以前都是跟着她的,跟着她......卖淫。
我这么说也许太恶毒了,但事实就是如此。可外婆说,我妈不是,她就是一朵交际花。
是的,交际花,这个等于什么?高级妓女。
外婆说,我是四岁的时候到北京的。我妈把我送来的。
那天,外婆跟她吵架了。
外婆大叫,我是跟你说过,要善于利用属于女人的资本,但我没说你可以这么不负责任的生下一个孩子!
我妈回嘴,没办法,这是附带的,我也不想。反正,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我能把他掐死?
那一晚,外婆说她第一次动手打了我妈。
我外婆是个很好,很和善的人。她从来不跟我说她自己的事情。但我隐隐能感觉到,她的心里装了太多的事情。
外婆说过,她的一生都是个错误,我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但我知道她是真这么想的。
我妈把我交给外婆以后就消声匿迹了,再次出现是3年以后,这次她又抱回来一个孩子,外婆什么也没说,只是接过孩子,然后哭了。
小光就是这么来到我的生活中的,我非常喜欢我的这个弟弟,没有理由的。也许,我就是觉得太孤独了,因为,外婆总是在睡觉......
我喜欢和小光一起玩儿,喜欢小光开心。
渐渐地,小光似乎成了我活下去的理由......
我们在外婆家的时光一直是美好的。z
外婆喜欢做饭,而且手艺一流。外婆不睡觉的时候会带我们去公园玩儿......
但这些美好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y
外婆是在我13岁那年过世的,那一年她还不到60岁......死于肺癌。
我其实总跟她说,你要少抽烟,少喝酒。z
可是,她每次只是笑笑,然后,继续抽烟,喝酒。
后来的后来,在外婆的葬礼上,我才知道,她还有两个闺女。我妈排行老二。
我妈没有来参加外婆的葬礼,因为,没人能找得到她。
带我们走的是大姨。她是个脾气暴躁的女人,早早离了婚没有子女。
她酗酒,每次喝多了必然要打我和小光。
我身上的伤基本上都是她的杰作。z
我总护着小光,我觉得如果她把我打死都没关系,只要她对小光好。但这是不可能的。
我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除了画画。因为,它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我沉浸其中的东西。
我所有的画板、画具、画纸都要自己想办法买。
小光喜欢音乐,他的乐器也要我来出钱。
大姨什么都不会给我们,甚至我们得经常饿肚子。
大姨是跳楼自杀的。
这是警方说的。
但我觉得,她不过就是喝多了失足而已。
那一年,我刚好18岁,高中毕业考上大学。
我想过放弃学业,我觉得我为了小光放弃什么都不过分。
可是,小光说,如果这样,他也不要继续念书了。
结果,我带着他找到了小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