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大雨倾盆落下，略微靠着一间肮脏酒吧的后门跌坐在地上。
一步都走不了了，真的。。。好累。
视线越来越模糊。
疼痛似乎都越来越不清晰了。
是不是就会这样死去呢？
其实也不错。
听着瓢泼的雨声，略微闭上了眼睛。
握着枪的左手轻轻放开了。
略微不知道自己到底中了几枪，反正他能感觉到鲜血混着雨水正在流逝。
雨声可真好听。
略微的嘴角不自觉的挂上了微笑。

楚天看到略微很偶然，那一天他刚刚出诊回来。
略微就那样的靠在那条肮脏街道旁的酒吧后门上。
楚天不能确定那人是否还活着。
他浑身是血，左手握着一把枪。
大雨就那样的落到他身上，他却丝毫没有反应。
楚天下意识的把手伸到了那人的鼻子下方。
医生的本能。
还活着。
再伸手摸摸他的脖子，脉搏微弱。
楚天盯着略微。
略微的左手动了一下。
楚天把手伸到略微的胳膊下面，架起了他。
还好，离诊所很近。
小子，能不能救活你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为什么要这么干？
没有为什么，你知道我太多秘密了。
你。。。。
相信一个我这样的女人就是你这辈子最大的错误。略微啊，你说你怎么能这么笨呢？
电话无情的挂断。
接下来，就是那场浩劫。
略微早就知道自己会死在枪口之下，可是他想不到，这个对着他的枪口，会以温情的面目出现。而且，如此决绝。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我杀了那么多的人，却换不来一点儿温情。
阿离。。。你的名字和你的人真像。
虽然我早就知道了消息，可是，我想不到你会真的动手。

略微，你怎么能和阿离那女人合作那么多年啊？
那么多年？不过五年吧？
够长的了。你是她第三个PARTER了，前两个都是为她死的。第二个我不知道。但第一个跟我特好。他特爱阿离，阿离好像也特爱他。我说。
嗯？
我这么说你不生气吧。
哈哈。略微笑了。阿离对我来说是姐姐又不是情人。我为什么要生气。
真的？好吧。他特爱阿离，阿离。。。我觉得应该也爱他。但你知道阿离，她心太野。阿离跟你说过没有，她一只眼睛是假的，看不见。
略微摇了摇头，他是一个不太爱说的人。
那眼睛是为那男人瞎的，那一次，那男人按要求刺杀一个政治家，结果是个套儿。那男人是活活被捅死的，一刀一刀的。为了阿离，他们当时要弄死阿离，戳瞎了她一只眼睛。那男人说，我的命给你们，你们放了阿离。
略微喝着酒，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我说，略微。。。
嗯？
你啊。。。
什么？
没事。
他当时要对我说什么呢？

“楚大夫，有人来看诊了。”
“是吗？我这就去。”
“行吗？您都三天没合眼了。。。”
“行。”楚天笑了。“你盯着点儿他，有情况马上叫我，他还没过危险期。”
“他可真幸，中了五枪。要是送别的地方，除了挂没别的。”
“他命硬。”
楚天留下这句话出去了。
略微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仪器，躺在病床上，还在继续着他漫长的回忆。

“我给你讲个笑话吧。”楚天看着面无表情的略微说。
略微抬了抬眼皮。他就不明白这人怎么这么烦。
略微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几天，他是被这个男人叫醒的。
这男人武官端正、一表人材，就是脑袋特别秀逗。
略微最讨厌话多的人。
可这人就这么一主儿。
他不停地问，你叫什么？你喜欢吃什么？你多大了？
活脱脱一条摇着尾巴粘人的大狗。
真他妈的烦人。z
“这笑话是这样的，从前呢，有一个蛋糕，他高高兴兴的走在路上，结果，饿了，怎么办呢？他想了想就把自己吃掉了。哈哈哈哈。。。。。。。”楚天大笑着。
略微不可思议的看着他。y
“哈哈哈。。。哎呀。。。你不笑？那我接着讲。有一软糖，他走在森林里，太阳光特别灿烂，结果。。。。哈哈哈。。。。走着走着他就腿软了。。。哈哈哈哈。。。。”楚天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还不好笑？”看到略微怪异的表情，楚天问他。
略微把脸别了过去。b
“那好，我继续说。话说一个石头和一个年糕打架，靠，俩人不分胜负，后来石头一发威，一脚把年糕揣到了大海里，哈哈哈哈。。。。。。”
略微觉得头特别的疼。g
“我继续，还有一个，你肯定觉得好笑。那个，大熊猫你知道吧？”楚天一边捂着肚子一边说，“这大熊猫。。。。。哈哈哈。。。。毕生就一愿望。。。你知道是什么吗？。。。。哈哈哈。。。他想照个彩色照片。。。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的，我必须告诉你，一点儿都不好笑。”略微忍无可忍的说。
他就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跟这么一个SB对话。
“行吧。不好笑。。。看来我没什么讲笑话的天赋，我给你讲个特煽情的吧。”楚天一本正经的说。
略微不言语。他就真的崩溃，这人怎么这么没皮没脸。。。
“有一对男女朋友，他们特别特别的相爱，后来吧，这个男孩得服兵役了，然后他就买了一个钻戒送给这个女孩，他跟她说，亲爱的，你等我，三年以后我们还在这个海边相见。后来，三年过去了，这女孩如约来到了海边，她等啊等啊。。这男孩迟迟不出现，等到太阳都下山了，女孩一气之下把手上的钻戒拽了下来，扔到了大海里。。。其实，那天男孩来了，只不过他们站在大海的两端，没有看到彼此。。。再后来，第二年男孩又来到了海边，他依然想等那个女孩，他就坐在海边钓鱼，然后等待。。。我说，你猜他钓上来了什么？”
楚天深情的看着略微。
“年糕。”略微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楚天看着略微笑了个前仰后合。。。“你。。。你怎么知道的。”
“。。。。。。。。。。”略微真的要疯了。
“楚天！你这个不是东西的东西！！！你！你居然。。。。。。”一个愤怒的男声充斥在门口。
一个样貌清秀的男孩怒发上冲冠。
“你！你就是为了这个贱人跟我分手？”男孩直视着略微。
略微下意识的左手动了一下，他想拿枪。可不但没枪，左臂还疼的受不了。
“你怎么了？”楚天发现了略微表情的变化。
“楚天！你他妈的不是人！”男孩急了。
“小叶。这里是诊所。”楚天站了起来。
“诊所？诊所怎么了？你还怕别人听见啊？”男孩丝毫没有降低音量，反而声音更大了。
楚天皱了一下眉头，把房间的门关上了。
“你跟他多久了？”男孩站到了略微面前。
略微皱了皱眉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气得他把头转向了窗外。
“他做爱是厉害，他在床上肯定能取悦你，但是我告诉你，他就是玩玩你。他是我的。”
“小叶。你闭嘴。他是我病人。”楚天脸色变了。
“闭嘴？你玩儿够我了？”男孩冲到楚天面前，抬头仰视着他。
楚天很高，身材比例很好。
“小叶，真的。。。很多话我不想说出来。。。你自己干的事情你自己清楚。”
“你什么意思？”男孩不甘示弱。
“你非要我说？”楚天盯着他。
“你说，我到想听听你能说出什么！”
“。。。。。。我跟你分手。。。不是因为别的。。。那天我看见了，看见你和。。。咱不说行吗？我不想分手搞的这么难堪。。。”
“你说，我就要听你说出来。”
“那天我不是没去你家。。。我去了。。。开了门。。。我想叫你。。。可是突然想吓吓你。。。结果我捏手捏脚的推开卧室的门。。。你正被他绑着，嘴里塞着东西，眼睛也蒙着。。。”
啪，狠狠的一个大嘴巴扇到了楚天的脸上。
男孩满脸通红，狠狠的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楚天背过了身子。听到身后一声闷响。
男孩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还讲笑话吗？”略微笑了。
“。。。。。。。。。”

“这张卡给你，里面有40万左右，我记不清楚了，应该是，密码是0905。”
略微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在楚天的诊所里躺了5个月。
在这五个月当中，略微特别庆幸自己的神经没有崩溃，他听了将近100万个冷笑话。
“啊？给我钱干嘛？”楚天正在给略微洗头发。
严格来讲，略微不是楚天喜欢的类型。
楚天喜欢的男孩子大多是这一类的：皮肤白皙，大眼睛，瘦弱，力气小，个子矮。
而略微的皮肤是小麦色的，五官很小巧，身材是挺纤细，但是线条分明，稍稍用力气都会看见肌肉，个子很高，182的身高只比楚天矮一点点。
“你慈善事业啊？看病不要钱？”略微稍稍抬起了头。
“低头，水都流下来了。”楚天用力按着他的脑袋。“我这儿是诊所，不是慈善事业。”
“那你还废话干嘛？”
真的，略微觉得自从认识楚天之后，自己说的话能抵上他前半生的总和。
“但是，我不太想你用钱偿还。”楚天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特龌龊。还好略微低着头看不见。
“我告诉你，楚天。这钱我给你不单单是医药费，还包括封口费。我不希望有第二个人知道我还活着，如果你要是泄漏出去，我一枪打碎你的脑袋。还有，刚刚你说的话我就当没听见，你这个死同性恋要是敢动我的歪脑筋，我就挑断你的手筋脚筋，让你生不如死。”
“没事儿，我自己接上。”楚天笑着说。
“你。。。。。弱智。”略微的头在喷头下，楚天的手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头发。
“你是9月5号的生日吧？”楚天关上喷头来了这么一句。
“你怎么知道的？”略微拽过了毛巾自己擦着头发。
简单的牛仔裤，赤裸结实的上半身，湿漉漉的头发，这些都唤起了楚天本能的欲望，虽然他已经在心里告诉了自己一百遍，略微不是他的TEA。这男人浑身散发着危险、冷漠的气息。
“我说。”
“你又想说什么？你要是再敢讲笑话我真弄死你。”略微粗鲁的擦着头发。
“我要说我勃起了你会怎么样。”
“。。。。。。。”略微擦头发的手停止了，他恨不得将这个变态碎尸万断。
“生日的事情很简单啊。你密码0905，一般来说，害怕复杂的人都会拿自己的生日作为密码。”
“你脑子构造和一般人绝对不一样。”略微无奈的说，这男人说话总是颠三倒四的，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真的吗？我觉得我和一般人没有任何的差别。”楚天坐在了椅子上，从兜里拿出了烟。
“诊所里不许吸烟。”略微把毛巾搭在了毛巾架上。
“三楼是我的私人住宅。”
“可现在是下午四点，你还在工作中。”
“呃。。。我忘了，我就记得答应给你洗头了，6床那个还等着换药呢。。。”
“。。。。。。你这诊所得枉死多少病人啊。。。。”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要不是我救你，你现在早到阎王那儿报到了。”楚天说着，拉开门要下楼。
“楚天，不用你提醒我，我知道，我欠你一条命，迟早我会还给你。”
略微的声音消散在他的身后。
不到一分钟，略微又看到楚天推门进来了。
“干嘛？忘了什么？”
“你生日是9月5号我猜对了吧。”
“＃◎％％※×）——……￥＃※×。”略微头都大了，这男人的脑子到底怎么回事，哪根神经短路了？
“是不是啊？你说话啊？”楚天不依不饶。
“算是吧。我连户口都没有，我师父说，她把我买回来的时候，卖给她的人说我是9月5号生的。”
“买？卖？这是怎么回事？”楚天又想坐下来。
“六床的病人今天一定得挂。。。”
“呃。。。我这脑子。等我忙完再问你。”楚天这回飞似的跑下了楼。

“这就完了？”楚天不可思议的盯着略微。
“完了。”略微靠着床头说。
“哪儿有人这么叙述自己身世的？”楚天靠着床沿说。
“事情就是这样啊。你还要我怎么描述。”
“一个人把你卖了，然后你师父把你买了。这不跟没说一样吗？”楚天说着想爬上床。
“你下去。”略微冷冷的盯着他。
“我。。。这，这天气越来越冷了。。。沙发上冷啊。。。”楚天一副可怜状。
略微看着他，楚天知道他肯定是动摇了。
“我保证什么都不干。”楚天趁势表决心。
“谅你也不敢。敢有什么歪主意，你自己知道下场。”略微说着往里挪了挪。
楚天笑着钻到了略微的被子里。
“你干吗？你自己没被子啊？”
“有。沙发上呢。。。”
“拿去。”略微冷眼看着他。
楚天灰溜溜的把被子抱了上来。
略微伸手要关灯。
“你困了？”
“不困。”
“不困关灯干嘛？”
“习惯黑暗。”略微说着把灯关了。
“我说。”
“说。”
“你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女人，冷漠的女人，有名的狙击手。”
“我发现你说话特简短，总说关键词。”
“那是你话牢，对比的。”
噗哧，楚天笑了。“我觉得咱俩要合和说相声一定走红。”
略微伸手把被子拽到了头上，把自己捂了一个严严实实。他真的不想听楚天扯淡。
“你师父现在在哪儿啊？”楚天推着略微问。
“地狱。”略微隔着被子说。
“你把被子放下来。”楚天说着伸手去拽略微的被子。
“我说。你脑子有病吧？”略微猛的坐了起来。
“我有病？”
“你知道我是干嘛的吗？”
“知道啊。你说了你是个杀手。”
“对啊。我说了。那你还不怕我？”
“不怕，有什么好怕的。”
“你。。。。。。。”
“你师父去世了？”
“。。。。。。我真是服了你了，你脑子怎么回事？怎么跟你说话那么费劲啊！！！！你明不明白说话要有线路，要有主题的，你怎么总是跳着说话啊？”略微完全崩溃了。
“有吗？是你反应迟钝吧？”楚天笑着说。
“崩溃！”
“她怎么挂的？”
“我杀的。”
“什么？”
“你耳背啊？”
“你为什么要杀她？”
“她让我杀的。”
“。。。。。。。。这是什么逻辑啊？你脑子果然一根筋儿。”
“我没逻辑？你才没逻辑！”z
“是你自己说话讲不清楚。”黑暗中，楚天划亮了一根火柴，点起了一颗烟。
略微看着那瞬间熄灭的火柴，笑了。y
“她把我买回去就是为了要一个可以终结她的人，或者说继承她的人。她把她所有的本领都交给我，她说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什么都是假的，只有力量和金钱才是真的。她把我买回来的那一年，她29岁。我们一起生活了16年，然后，我依照她的要求杀了她。我们最后玩儿了一场游戏，一场死或生的游戏，树林里，被对方先发现的那一个就得死。是我先发现了她，开枪的那一刻我毫不犹豫，她临死前跟我说，略微，你是个好孩子，在这个世界上，你可以生存下去，你有了生存下去的本钱，冷血。她是笑着死的。”
略微闻着楚天淡淡的烟草味道，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这个陌生人讲起这些对谁都没说过的往事。
“你是个好孩子。”楚天笑了。“你知道她最需要的是什么，并且，你给了她。”